01
在冬日的陰霾和病毒的陰影籠罩下，大家可能都看到了那條新聞：洛杉磯好萊塢大牌子下面的那只傳奇美洲獅P-22，離開了這個世界。
死因是捕食家犬后被捉。經過評估發現它曾遭遇車禍，身體狀況極差，已經沒有獨立生存能力，最終被執行安樂死。
事實上在今年5月的時候，P-22還被監測到在捕食鹿。但照片顯示此時它的尾巴開始變細——這是健康開始惡化的表現。此后它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居民區——在過去它很少這么干。11月，它開始吃狗，從一只吉娃娃開始，它吃了好幾只狗，并多次在人們的后院中被發現。
最后P-22被捕捉后進行檢查。獸醫進行的掃描和測試證實了，它的健康情況很差：P-22被汽車撞到了，右眼受傷，胸腔器官進入腹腔。它的腎臟處于第二階段衰竭，體重只有90磅，遠低于它本應達到的120磅。一種可能是從家貓身上感染的皮膚寄生蟲給它帶來了嚴重的痛苦。
P-22于2012年從圣莫妮卡山穿越101公路來到洛杉磯的格里菲斯公園，并從此被困在這里——它也回不去圣莫妮卡山種群了。在這里它建立起可能是最小的美洲獅領地：8平方英里，但從未擁有過自己的配偶和孩子。它成了最有名的一只美洲獅，最酷的好萊塢之貓。
它在這里獨自活了10年，已經接近美洲獅在野外壽命的上限。但它的死因卻并非常見的自然因素：和其他雄性同類的競爭，或因捕獵受傷。
美國國家野生動物聯合會加利福尼亞地區執行主任、拯救洛杉磯美洲獅（SaveLACougars）運動負責人貝絲·普拉特（Beth Pratt）多年來一直在研究P-22。直到它去世的那天，她才第一次親眼見到了它。在它的最后時刻，這兩個物種長時間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普拉特告訴P-22，她愛它，全世界都愛它。
“我想世界上從未有過一個金發女人坐在一只野生美洲獅身邊，悲慟欲絕。”普拉特說。
在P22的悼詞中她說：“我希望他的未來充滿了無盡的森林，看不到汽車或道路，那里有大量的鹿，我希望他最終找到了他的伴侶，他孤島般的生存環境，讓他的一生受難。”
02
P-22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為何會遭遇車禍？或許它窮其一生都在嘗試回到圣莫妮卡山、去尋找它的同伴，但始終都未曾如愿。P-22并不是唯一一只嘗試跨越公路、建立自己家園的美洲獅，但是在圣莫妮卡山，它卻是唯一成功的一只。在它之前或之后，有數十只來自于該種群的美洲獅命喪于公路。
P-22成功推動了人們保護荒野的努力。2021年5月15日，國家野生動物聯合會的拯救洛杉磯美洲獅運動今天宣布，慈善家沃利斯·安納伯格（Wallis Annenberg）和安納伯格基金會（Annenberg Foundation）已獲得創紀錄的2500萬美元保護挑戰撥款，以幫助在阿古拉山自由峽谷地區的101高速公路上建設野生動物穿越廊道。
這項活動此前已籌集了4400多萬美元，最終的花費可能將會超過8500萬美元。據美國國家野生動物聯合會（National wildlife Federation）稱，這條野生動物穿越廊道預計將是世界上最大的廊道工程，它將跨越210英尺，橫跨10條車道的101高速公路和人行道以及一條便道，也是第一條通過私人捐贈和公共支持獲得大量資金的動物廊道。
廊道的位置選擇在一個對美洲獅、短尾貓和鹿等許多野生動物來說，都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的地方。該廊道項目將包括一個景觀設計，將該結構融入周圍的山區棲息地，這將在圣莫尼卡山區的美洲獅種群與北部更大、基因多樣的種群之間建立聯系，有助于保護該地區的瀕危美洲獅種群和其他野生動物。
2022年早些時候，這一生態廊道已經開始破土動工。
“這是重新連接生態系統，而不僅僅是讓動物穿過馬路。”貝絲·普拉特說。
她永遠不會停止工作，確保P22所面臨的困境：棲息地缺乏連通性，不再發生在另一只貓身上。
03
修建一條生態廊道最好的時候不是在發現道路已經造成了阻礙之后，而是在決定修建一條公路之前，在畫設計圖的時候。
一條路會有路邊、隔離帶、路肩、進口出口，這些都是必備的組成部分，那么為什么生態廊道不是呢？
為什么生態廊道總是一個需要被回避、能不修就不修的額外花錢的玩意兒呢？
因道路阻隔而造成的生態損失很容易估算，但也很容易被視而不見。問題的根子還是出在觀念上。畢竟，要想富先修路。在通往金山銀山的路上，綠水青山不過是一個需要花錢搞定的環評報告。
山西的豹子已經被汽車撞死過。太行山的豹種群正在面臨越來越多的P-22式窘境：道路和人類設施造就的孤島式棲息地。
我們希望今天的中國人能比美國人在修路的時候多一點智慧。
04
最后我們送上普拉特為P-22寫的悼詞：
我寫這篇悼詞的時候，目光正穿過2012年P-22奇跡般穿越的十車道高速公路之一，凝視著他的新家格里菲斯公園。伯班克峰（BurbankPeak）和其他山峰標志著圣莫尼卡山脈（SantaMonica Mountains）的終點，從這座城市島嶼上冒出來，就像哨兵一樣，與這個國家第二大城市作最后的較量。交通噪音從未停止。直升機從頭頂飛過。城市的燈光照耀著天空永無寧日。
然而，一只山獅“曾經”住在這里，就在洛杉磯。
我完成這句話的時候不禁落淚。很難想象我現在會用“過去時”來寫P-22。
加利福尼亞州魚類和野生動物部的生物學家和獸醫今天宣布，他們做出了艱難的決定：結束P-22的痛苦，幫助他平安到達天國。我希望他的未來充滿了無盡的森林，看不到汽車或道路，那里有大量的鹿，我希望他最終找到了他的伴侶，他孤島般的生存環境，讓他的一生受難。
我感激有機會向P-22告別。盡管十年來我一直呼吁保護他，但我們從未見過面。我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睛幾分鐘，告訴他，他是個好孩子。我告訴他我有多愛他。全世界多么愛他。我告訴他，我很抱歉，我們沒有給他一個可以安全生活的世界。我道歉說，盡管我和其他關心他的人做了許多事，我們還是辜負了他。
然而我清醒而殘酷地明白，我的出現或言語對他沒有任何安慰。我帶著巨大的悲傷離開了，我將帶著它度過余生。
在我告別之前，我和加州魚類和野生動物部的團隊成員以及圣地亞哥動物園野生動物園的醫生團隊坐在一個會議室里。他們給我看了一段P-22的CT掃描視頻和結果圖像，當他們概述了從所有測試中發現的各種嚴重健康問題，讓我感覺越發絕望：第二階段腎衰竭，體重90磅！！！（他通常體重約125磅）、頭部和眼部創傷、疝氣導致腹部器官進入胸腔、大范圍的蠕形螨Demodex gatoi感染（一種可能由家貓傳播的寄生蟲皮膚感染）、心臟病，等等。
最嚴重的傷是上周他被一輛汽車撞了，我想到這只貓在十年里一直設法躲避汽車，在身體虛弱絕望之時，無法避開致命的汽車襲擊，這是多么可怕。
當機構人員和獸醫向我講述這些發人深省的事實時，紙巾盒被放在桌子周圍，屋子里沒有人不掉淚。這個團隊和我們一樣關心這只貓。他們為P-22做了一切，值得我們感謝。
盡管我非常希望他能回到野外，或者在避難所度過余生，但對我們深愛的P-22實施安樂死的決定是正確的。有這么多健康問題，它無法平安度過晚年，我們的護理只能延長他的痛苦——不是為了他的利益，而是為了我們的利益。
我們這些養寵物的人知道，當我們從獸醫那里收到我們不想聽到的消息時是什么感覺。作為一個終身養著狗和貓的人，我已經多次處于這種可怕的境地。做出安樂死的決定從來都不容易，但作為人類，我們有能力、有責任和無私地為這些受人愛戴的家庭成員結束痛苦，這是我們這些無情的人類，出于同情心的選擇。
我再次透過窗戶看著格里菲斯公園，深深地感受到了失落。每當我徒步走到好萊塢標志，或漫步在比奇伍德峽谷的街道上，在橡樹園（the Oaks）買三明治，或在希臘劇院（Greek Theater）的音樂會結束后走到我的汽車旁，“我能遇到P-22”這一神奇的知識，總是讓我感到一種喜悅的敬畏。我并不孤單——他的許多粉絲都希望能在散步中，或者在攝像頭里看到這位“好萊塢明星”，美洲獅界的布拉德·皮特。
當他出現時，視頻通常會在網上瘋傳。在P-22最“好萊塢”的時刻，《繼承》里的明星、人類名人艾倫·魯克（Alan Ruck）曾報道說，他在甲板上看到了P-22，并像一個忠實的粉絲一樣驚喜地叫出聲來。
我們都將在一段時間內努力應對P-22的損失，試圖理解洛杉磯沒有這種美麗的野生生物的意義。我熱愛P-22，對他的無畏精神、魅力和純粹的膽大包天深表敬意。我們可能再也看不到另一只山獅在日落大道上漫步，也不會在Los Feliz街區的Trader Joe’s雜貨店外給顧客帶來驚喜。但也許這并不重要，P-22告訴我們這是可能的。
他改變了我們，改變了我們看待洛杉磯的方式。他的影響力遍及世界各地，因為他激勵了數百萬人將野生動物視為自己的鄰居。他讓我們變得更有人性，讓我們與自己內心的自然野性有了更多的聯系。我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他提醒我們這一點。即使在給了我們卡梅格登（Carmeggedon）的城市中，在那里我們認為野性早已被驅逐，P-22提醒我們它仍然存在。
他留給我們和他的同類的遺產永遠不會褪色。他通過鼓勵我們建造沃利斯-安納伯格野生動物穿越廊道（Wallis Annenberg Wildlife Crossing），于今年春天破土動工，確保了圣莫尼卡山區所有山獅未來的生存權利。
P-22從未過上一只山獅應有的完整生活。在他的一生中，他承受著在破碎化的棲息地中生存的痛苦結果，直到最后車禍悲慘地結束他的一生。他向世界各地的人們表明，我們需要確保我們的道路、高速公路和社區變得更好、更安全，讓人們和野生動物可以自由遷徙尋找食物、住所和家庭。
如果沒有P-22，沃利斯-安納伯格野生動物穿越廊道是不可能動工的，但對P-22最合適的紀念將是，我們如何在未來的工作中記住他的故事。一條生態廊道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建造更多，我們必須繼續投資，積極地保護野生動物及其所依賴的棲息地——即使是在市區。
P-22在格里菲斯公園的旅程和生活是一個奇跡。我希望因為人類吸取了P-22的教訓，未來的山獅能夠過上一種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加州的高速公路和街道上承受生命危險。未來我們會建造更多的生態廊道，并連接我們現在居住的棲息地，我們都應該感謝P-22。
讓我知道你的存在，對我而言是最偉大的禮物，P-22。我會永遠想念你。但我將永遠不會停止努力，讓你的遺產得以發揚光大。盡管我們辜負了你，但我們至少可以讓世界變得對你的同類更安全，來彌補部分損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