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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紅樓夢》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簡介:

邢夫人之兄嫂帶著女兒邢岫煙進京,路遇李紈之寡嬸帶著兩個女兒李紋、李綺,

加上寶釵之堂妹寶琴一起住進大觀園,湘云也被賈母留下,園中熱鬧許多。

寶玉發現黛玉和寶釵關系轉好,向黛玉問個究竟,黛玉提及今年眼淚似乎少了。

下雪,眾人準備起詩社,恰好有新鮮鹿肉,湘云、寶玉等人在蘆雪庵用火烤了吃,

黛玉取笑,湘云說這樣才能錦心繡口。

 正文:  話說香菱見眾人正說笑他,便迎上去笑道:“你們看這首詩:要使得,我就還學;要還不好,我就死了這做詩的心了。”說著,把詩遞與黛玉及眾人看時,只見寫道是: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娥應自問:何緣不使永團?眾人看了,笑道:“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語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社里一定請你了!”香菱聽了,心下不信,料著是他們哄自己的話,還只管問黛玉寶釵等。  正說之間,只見幾個小丫頭并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來了好些姑娘奶奶們,我們都不認得;奶奶姑娘們快認親去。”李紈笑道:“這是那里的話?你到底說明白了,是誰的親戚?”那婆子丫頭都笑道:“奶奶的兩位妹子都來了;還有一位姑娘,說是薛大姑娘的妹子;還有一位爺,說是薛大爺的兄弟。我這會子請姨太太去呢,奶奶和姑娘們先上去罷。”說著,一徑去了。寶釵笑道:“我們薛蝌和他妹子來了不成?”李紈笑道:“或者我嬸娘又上京來了?怎么他們都湊在一處?這可是奇事。”  大家來至王夫人上房,只見黑壓壓的一地。又有邢夫人的嫂子,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的,可巧鳳姐之兄王仁也正進京,兩親家一處搭幫來了。走至半路泊船時,遇見李紈寡嬸,帶著兩個女兒,長名李紋,次名李綺,也上京,大家敘起來,又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從弟薛蝌,因當年父親在京時,已將胞妹薛寶琴許配都中梅翰林之子為妻,正欲進京聘嫁,聞得王仁進京,他也隨后帶了妹子趕來。所以今日會齊了,來訪投各人親戚。于是大家見禮敘過,賈母王夫人都歡喜非常。賈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燈花爆了又爆,結了又結,原來應到今日。”一面敘些家常,收了帶來的禮物,一面命留酒飯。鳳姐兒自不必說,忙上加忙;李紈寶釵自然和嬸母姊妹敘離別之情。黛玉見了,先是歡喜,后想起眾人皆有親眷,獨自己孤單無倚,不免又去垂淚。寶玉深知其情,十分勸慰了一番方罷。  然后寶玉忙忙來至怡紅院中,向襲人、麝月、晴雯笑道:“你們還不快著看去!誰知寶姐姐的親哥哥是那個樣子,他這叔伯兄弟,形容舉止另是個樣子,倒像是寶姐姐的同胞兄弟似的。更奇在你們成日家只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如今瞧見他這妹子,還有大嫂子的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來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說現在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問了。除了這幾個,難道還有幾個不成?”一面說,一面自笑。襲人見他又有些魔意,便不肯去瞧。晴雯等早去瞧了一遍回來,帶笑向襲人說道:“你快瞧瞧去!大太太一個侄女兒,寶姑娘一個妹妹,大奶奶兩個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蔥兒。”  一語未了,只見探春也笑著進來找寶玉,因說:“咱們詩社可興旺了。”寶玉笑道:“正是呢。這是一高興起詩社,鬼使神差來了這些人。但只一件,不知他們可學過做詩不曾?”探春道:“我才都問了問,雖是他們自謙,看其光景,沒有不會的。便是不會也沒難處,你看香菱就知道了。”晴雯笑道:“他們里頭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三姑娘看著怎么樣?”探春道:“果然的。據我看來,連他姐姐并這些人總不及他。”襲人聽了,又是詫異,又笑道:“這也奇了,還從那里再尋好的去呢?我倒要瞧瞧去。”探春道:“老太太一見了,喜歡的無可不可的,已經逼著咱們太太認了干女孩兒了。老太太要養活,才剛已經定了。”寶玉喜的忙問:“這話果然么?”探春道:“我幾時撒過謊?”又笑道:“老太太有了這個好孫女兒,就忘了你這孫子了。”寶玉笑道:“這倒不妨,原該多疼女孩兒些是正理。明兒十六,咱們可該起社了。”探春道:“林丫頭剛起來了,二姐姐又病了,終是七上八下的。”寶玉道:“二姐姐又不大做詩,沒有他又何妨。”探春道:“索性等幾天,等他們新來的混熟了,咱們邀上他們豈不好?這會子大嫂子寶姐姐心里自然沒有詩興的。況且湘云沒來,顰兒才好了,人都不合式。不如等著云丫頭來了,這幾個新的也熟了,顰兒也大好了,大嫂子和寶姐姐心也閑了,香菱詩也長進了:如此邀一滿社,豈不好?咱們兩個如今且往老太太那里去聽聽,除寶姐姐的妹妹不算外,他一定是在咱們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個要不在咱們這里住,咱們央告著老太太,留下他們也在園子里住了,咱們豈不多添幾個人,越發有趣了。”  寶玉聽了,喜的眉開眼笑,忙說道:“倒是你明白。我終久是個糊涂心腸,空喜歡了一會子,卻想不到這上頭。”說著,兄妹兩個一齊往賈母處來。果然王夫人已認了薛寶琴做干女兒,賈母喜歡非常,不命往園中住,晚上跟著賈母一處安寢。薛蝌自向薛蟠書房中住下了。賈母和邢夫人說:“你侄女兒也不必家去了,園里住幾天,逛逛再去。”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艱難,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與他們治房舍、幫盤纏,聽如此說,豈不愿意。邢夫人便將邢岫煙交與鳳姐兒。鳳姐兒算著園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設一處,莫若送到迎春一處去,倘日后邢岫煙有些不遂意的事,縱然邢夫人知道了,與自己無干。從此后,若邢岫煙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觀園住到一個月上,鳳姐兒亦照迎春分例,送一分與岫煙。鳳姐兒冷眼岫煙心性行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個極溫厚可疼的人。因此鳳姐兒反憐他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賈母王夫人等因素喜李紈賢惠,且年輕守節,令人敬服,今見他寡嬸來了,便不肯叫他外頭去住。那嬸母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意不從,只得帶著李紋李綺在稻香村住下了。  當下安插既定,誰知忠靖侯史鼎又遷委了外省大員,不日要帶家眷去上任,賈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原要命鳳姐兒另設一處與他住,史湘云執意不肯,只要和寶釵一處住,因此也就罷了。  此時大觀園中,比先又熱鬧了多少:李紈為首,馀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黛玉、湘云、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再添上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三人。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鳳姐次之,馀者皆不過十五六七歲,大半同年異月,連他們自己也不能記清誰長誰幼;并賈母王夫人及家中婆子丫頭也不能細細分清,不過是“姐”“妹”“兄”“弟”四個字,隨便亂叫。  如今香菱正滿心滿意只想做詩,又不敢十分羅唆寶釵,可巧來了個史湘云,那史湘云極愛說話的,那里禁得香菱又請教他談詩?越發高了興,沒晝沒夜,高談闊論起來。寶釵因笑道:“我實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個女孩兒家,只管拿著詩做正經事講起來,叫有學問的人聽了反笑話,說不守本分。一個香菱沒鬧清,又添上你這個話口袋子,滿口里說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韋蘇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溫八叉之綺靡,李義山之隱僻’。癡癡癲癲,那里還像兩個女兒家呢?”說得香菱湘云二人都笑起來。  正說著,只見寶琴來了,披著一領斗篷,金翠輝煌,不知何物。寶釵忙問:“這是那里的?”寶琴笑道:“因下雪珠兒,老太太找了這一件給我的。”香菱上來瞧道:“怪道這么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湘云笑道:“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鴨子頭上的毛做的。可見老太太疼你了:這么著疼寶玉,也沒給他穿。”寶釵笑道:“真是俗語說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也想不到他這會子來,既來了,又有老太太這么疼他。”湘云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園里,來這兩處,只管玩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說笑,多坐一回無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別進去。那屋里人多心壞,都是耍咱們的。”說的寶釵、寶琴、香菱、鶯兒等都笑了。寶釵笑道:“說你沒心卻有心,雖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我們這琴兒,今兒你竟認他做親妹妹罷。”湘云又瞅了寶琴笑道:“這一件衣裳也只配他穿,別人穿了實在不配。”正說著,只見琥珀走來,笑道:“老太太說了:叫寶姑娘別管緊了琴姑娘,他還小呢,讓他愛怎么著就由他怎么著,他要什么東西只管要,別多心。”寶釵忙起身答應了,又推寶琴笑道:“你也不知是那里來的這點福氣!你倒去罷,恐怕我們委屈了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你?”  說話之間,寶玉黛玉進來了,寶釵猶自嘲笑。湘云因笑道:“寶姐姐,你這話雖是玩,卻有人真心是這樣想呢。”琥珀笑道:“真心惱的再沒別人,就只是他。”口里說,手指著寶玉。寶釵湘云都笑道:“他倒不是這樣人。”琥珀又笑道:“不是他,就是他。”說著,又指黛玉。湘云便不作聲。寶釵笑道:“更不是了。我的妹妹和他的妹妹一樣,他喜歡的比我還甚呢,他那里還惱?你信云兒混說,他那嘴有什么正經。”寶玉素昔深知黛玉有些小性兒,尚不知近日黛玉和寶釵之事,正恐賈母疼寶琴,他心中不自在。今兒湘云如此說了,寶釵又如此答,再審度黛玉聲色亦不似往日,果然與寶釵之說相符,心中甚是不解。因想:“他兩個素日不是這樣的,如今看來,竟更比他人好了十倍。”一時又見林黛玉趕著寶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真似親姊妹一般。那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今在賈府住了兩日,大概人物已知;又見眾姊妹都不是那輕薄脂粉,且又和姐姐皆和氣,故也不肯怠慢。其中又見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更與黛玉親敬異常。寶玉看著,只是暗暗的納罕。  一時寶釵姊妹往薛姨媽房內去后,湘云往賈母處來,林黛玉回房歇著。寶玉便找了黛玉來,笑道:“我雖看了《西廂記》,也曾有明白的幾句說了取笑,你還曾惱過。如今想來,竟有一句不解,我念出來,你講講我聽。”黛玉聽了,便知有文章,因笑道:“你念出來我聽聽。”寶玉笑道:“那《鬧簡》上有一句說的最好:'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這五個字不過是現成的典,難為他'是幾時’三個虛字,問的有趣。是幾時接了?你說說我聽聽。”黛玉聽了,禁不住也笑起來,因笑道:“這原問的好。他也問的好,你也問的好。”寶玉道:“先時你只疑我,如今你也沒的說了。”黛玉笑道:“誰知他竟真是個好人,我素日只當他藏奸。”因把說錯了酒令,寶釵怎樣說他,連送燕窩,病中所談之事,細細的告訴寶玉,寶玉方知原故。因笑道:“我說呢!正納悶'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原來是從'小孩兒家口沒遮攔’上就接了案了。”  黛玉因又說起寶琴來,想起自己沒有姊妹,不免又哭了。寶玉忙勸道:“這又自尋煩惱了。你瞧瞧,今年比舊年越發瘦了,你還不保養。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尋煩惱,哭一會子,才算完了這一天的事。”黛玉拭淚道:“近來我只覺心酸,眼淚卻像比舊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淚卻不多。”寶玉道:“這是你哭慣了,心里疑惑,豈有眼淚會少的!”  正說著,只見他屋里的小丫頭子送了猩猩氈斗篷來,又說:“大奶奶才打發人來說:下了雪,要商議明日請人做詩呢。”一語未了,只見李紈的丫頭走來請黛玉。寶玉便邀著黛玉同往稻香村來。黛玉換上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縐面白狐貍皮的鶴氅,系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絳,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齊踏雪行來,只見眾姊妹都在那里,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斗篷,獨李紈穿一件哆羅呢對襟褂子,薛寶釵穿一件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的鶴氅。邢岫煙仍是家常舊衣,并沒避雨之衣。一時湘云來了,穿著賈母給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發燒大褂子,頭上帶著一頂挖云鵝黃片金里子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又圍著大貂鼠風領。黛玉先笑道:“你們瞧瞧,孫行者來了。他一般的拿著雪褂子,故意妝出個小騷韃子樣兒來。”湘云笑道:“你們瞧我里頭打扮的。”一面說,一面脫了褂子,只見他里頭穿著一件半新的靠色三廂領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小袖掩衿銀鼠短襖,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紅妝緞狐肷褶子,腰里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絳,腳下也穿著鹿皮小靴,越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眾人笑道:“偏他只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原比他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  湘云笑道:“快商議做詩。我聽聽是誰的東家?”李紈道:“我的主意。想來昨兒的正日已自過了,再等正日還早呢,可巧又下雪,不如咱們大家湊個熱鬧,又給他們接風,又可以做詩。你們意思怎么樣?”寶玉先道:“這話很是,只是今兒晚了,若到明兒,晴了又無趣。”眾人都道:“這雪未必晴。縱晴了,這一夜下的也夠賞了。”李紈道:“我這里雖然好,又不如蘆雪庭好。我已經打發人籠地炕去了,咱們大家擁爐做詩。老太太想來未必高興。況且咱們小玩意兒,單給鳳丫頭個信兒就是了。你們每人一兩銀子就夠了,送到我這里來。”指著香菱、寶琴、李紋、李綺、岫煙,“五個不算外,咱們里頭二丫頭病了不算,四丫頭告了假也不算,你們四分子送了來,我包管五六兩銀子也盡夠了。”寶釵等一齊應諾。因又擬題限韻,李紈笑道:“我心里早已定了。等到了明日臨期,橫豎知道。”說畢,大家又說了一回閑話,方往賈母處來,當日無話。  到了次日清早,寶玉因心里惦記著,這一夜沒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來。掀起帳子一看,雖然門窗尚掩,只是窗上光輝奪目,心內早躊躇起來,埋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來揭起窗屜,從玻璃窗內往外一看,原來不是日光,竟是一夜的雪,下的將有一尺厚,天上仍是搓綿扯絮一般。寶玉此時喜歡非常,忙喚起人來,盥漱已畢,只穿一件茄色哆羅呢狐貍皮襖,罩一件海龍小鷹膀褂子,束了腰,披上玉針蓑,帶了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蘆雪庭來。出了院門,四顧一望,并無二色,遠遠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卻似裝在玻璃盆內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順著山腳剛轉過去,已聞得一股寒香撲鼻,回頭一看,卻是妙玉那邊櫳翠庵中有十數枝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寶玉便立住,細細的賞玩了一回方走。只見蜂腰板橋上一個人打著傘走來,是李紈打發了請鳳姐兒去的人。寶玉來至蘆雪庭,只見丫頭婆子正在那里掃雪開徑。原來這蘆雪庭蓋在一個傍山臨水河灘之上,一帶幾間茅檐土壁,橫籬竹牖,推窗便可垂釣,四面皆是蘆葦掩覆。一條去徑,逶迤穿蘆度葦過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橋了。眾丫頭婆子見他披蓑帶笠而來,都笑道:“我們才說正少一個漁翁,如今果然全了。姑娘們吃了飯才來呢,你也太性急了。”寶玉聽了,只得回來。剛至沁芳亭,見探春正從秋爽齋出來,圍著大紅猩猩氈的斗篷,帶著觀音兜,扶著個小丫頭,后面一個婦人打著一把青綢油傘。寶玉知道他往賈母處去,遂站在亭邊等他來到,二人一同出園前去。  寶琴正在里間房內梳洗更衣。一時眾姐妹來齊,寶玉只嚷餓了,連連催飯。好容易等擺上飯來,頭一樣菜是牛乳蒸羊羔,賈母就說:“這是我們有年紀人的藥,沒見天日的東西,可惜你們小孩子吃不得。今兒另外有新鮮鹿肉,你們等著吃罷。”眾人答應了。寶玉卻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爪子忙忙的爬拉完了。賈母道:“我知道你們今兒又有事情,連飯也不顧吃了。”就叫:“留著鹿肉給他晚上吃罷。”鳳姐兒忙說:“還有呢,吃殘了的倒罷了。”湘云就和寶玉計較道:“有新鹿肉,不如咱們要一塊,自己拿了園里弄著,又吃又玩。”寶玉聽了,真和鳳姐要了一塊,命婆子送進園去。  一時大家散后,進園齊往蘆雪庭來,聽李紈出題限韻。獨不見湘云寶玉二人。黛玉道:“他兩個人再到不得一處,要到了一處,生出多少事來。這會子一定算計那塊鹿肉去了。”正說著,只見李嬸娘也走來看熱鬧,因問李紈道:“怎么那一個帶玉的哥兒和那一個掛金麒麟的姐兒,那樣干凈清秀,又不少吃的,他兩個在那里商議著要吃生肉呢,說的有來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眾人聽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兩個來。”黛玉笑道:“這可是云丫頭鬧的。我的卦再不錯。”李紈即忙出來,找著他兩個,說道:“你們兩個要吃生的,我送你們到老太太那里吃去,那怕一只生鹿,撐病了不與我相干。這么大雪,怪冷的,快替我做詩去罷。”寶玉忙笑道:“沒有的事!我們燒著吃呢。”李紈道:“這還罷了。”只見老婆子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來,李紈道:“留神,割了手不許哭。”說著,方進去了。  那邊鳳姐打發平兒回復不來,為發放年例正忙著呢。湘云見了平兒,那里肯放?平兒也是個好玩的,素日跟著鳳姐兒無所不至,見如此有趣,樂得玩笑,因而退去手上的鐲子,三個人圍著火,平兒便要先燒三塊吃。那邊寶釵黛玉平素看慣了,不以為異,寶琴等及李嬸娘深為罕事。探春和李紈等已議定了題韻。探春笑道:“你們聞聞,香氣這里都聞見了,我也吃去。”說著,也找了他們來。李紈也隨來,說:“客已齊了,你們還吃不夠嗎?”湘云一面吃,一面說道:“我吃這個方愛吃酒,吃了酒才有詩。若不是這鹿肉,今兒斷不能做詩。”說著,只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那里笑。湘云笑道:“傻子!你來嘗嘗。”寶琴笑道:“怪腌的。”寶釵笑道:“你嘗嘗去,好吃的很呢。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愛吃。”寶琴聽了,就過去吃了一塊,果然好吃,就也吃起來。一時鳳姐兒打發小丫頭來叫平兒,平兒說:“史姑娘拉著我呢,你先去罷。”小丫頭去了。一時,只見鳳姐兒也披了斗篷走來,笑道:“吃這樣好東西,也不告訴我!”說著,也湊在一處吃起來。黛玉笑道:“那里找這一群花子去!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庭遭劫,生生被云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庭一大哭。”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寶釵笑道:“你回來若做的不好了,把那肉掏出來,就把這雪壓的蘆葦子上些,以完此劫。”  說著,吃畢,洗了一回手。平兒帶鐲子時,卻少了一個,左右前后亂找了一番,蹤跡全無。眾人都詫異。鳳姐兒笑道:“我知道這鐲子的去向,你們只管做詩去。我們也不用找,只管前頭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說著又問:“你們今兒做什么詩?老太太說了,離年又近了,正月里還該做些燈謎兒大家玩笑。”眾人聽了,都笑道:“可是呢,倒忘了。如今趕著做幾個好的,預備著正月里玩。”說著,一齊來至地炕屋內,只見杯盤果菜俱已擺齊了,墻上已貼出詩題、韻腳、格式來了。寶玉湘云二人忙看時,只見題目是《即景聯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蕭’韻。”后面尚未列次序。李紈道:“我不大會做詩,我只起三句罷,然后誰先得了誰先聯。”寶釵道:“到底分個次序。”  要知端底,且看下回分解。詩詞曲鑒賞:

吟月三首(第四十八回、四十九回)

[說明]
  香菱跟黛玉學做詩,第一首寫得不好,第二首還是不能令人滿意。她不肯罷休,日夜苦吟,夢里也在做詩,第三首終于得到了眾人的好評。
  其一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注釋]
  1.月掛——“掛”,庚辰本作“桂”,王評本改作“到”,今從戚序本。中天——天中央。
  2.皎皎——潔白明凈。
  3.助興常思玩——常思玩月以助詩興。玩,賞。
  4.野客——山野之人,多指貧居不仕或對現實不滿者,所以說“添愁”。
  5.翡翠、珍珠——為求措詞華麗給樓和簾加上的飾詞。玉鏡、冰盤——喻月。
  6.銀燭——銀白色的蠟燭。
  7.晴彩——晴空中月亮的光彩。
  其二
  非銀非水映窗寒,試看晴空護玉盤。
  淡淡梅花香欲染,絲絲柳帶露初干。
  只疑殘粉涂金砌,恍若輕霜抹玉欄。
  夢醒西樓人跡絕,余容猶可隔簾看。
[注釋]
  1.香欲染——形容香氣之濃。詩詞中多寫月夜梅花,所以用梅烘染月。
  2.柳帶——柳枝。
  3.殘粉涂金砌——階臺邊沿涂上了一層淡淡的白粉。古代以“金粉樓臺”稱華麗建筑。粉,指金粉,即鉛粉。殘,言其淡薄。金砌之“ 金”即因涂飾金粉而言。
  4.恍若——依稀彷佛,好象。
  5.余容——指將要西沉的月亮。擬人說法。
  其三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注釋]
  1.精華——月亮的光華。這句說云霧遮不住月亮。
  2.影——指月的形。娟娟——美好。魄——指月的質,月稱桂魄。
  3.“一片”二句——詩的修辭句法。說秋閨怨女愁思不寐,直至五更雞唱、殘月西斜。所謂“誰憐明月夜,腸斷聽秋砧?”砧,搗衣石。參見《憶菊》等詩注。
  4.“綠蓑”二句——上句即“野客添愁”意,下句說少婦望月感懷。綠蓑,防雨的蓑衣,古用草編,故言“綠”,今多用棕,指代“野客”。笛聲,月夜聞之尤悲,小說中曾寫到。紅袖,指代女子。
  5.“博得”二句——意思是對月傷懷的人們應引得月里嫦娥的同情,而使她感嘆命運之神為何不使人們能永遠團圓呢?月亮本身也要虧缺,嫦娥自己也寂寞,反憐人們之不幸,是詩意所在。今程高本“ 借問”作“自問”,則以嫦娥為主宰,意有不同。又“團圓”程高本作“團圞”,就月而說,義同,但與人事相關,應用“團圓”。不以詞害義,今仍從脂本,以存原貌。
[鑒賞]
  香菱從“慣養嬌生”的“鄉宦”之家,先淪為家仆,后作了薛蟠的侍妾。她在大觀園里的地位低于小姐而高于丫頭。她渴望能過上層社會的精神生活,這完全可以從她所處的環境地位來找出她的思想根源。但作者對這個人物完全是持同情態度的。
  在香菱學詩的情節中,作者還把自己的詩論和作詩的體會故事化了。
  香菱第一首詩寫得很幼稚,用語毫無含蓄,又打不開思路,只好堆砌詞藻,湊泊成句。頭尾兩聯二十八個字,只說得個“月亮很亮”,內容十分空洞。黛玉說“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了”。要她“只管放開膽子去做”。
  第二首詩已寫得不那末笨拙,能以花香、夜露來烘托,膽子也放開了,但卻“過于穿望了”,也就是說過多地喜歡拉別的東西來比附。香菱想脫開前一首老形容月亮本身的束縛,結果“句句倒像是月色”。可見,對“放開膽子去做”的話的理解還很表面。詠物詩倘不能“寄情寓興”就沒有什么意思。
  香菱在學習中經過幾次挫折,找到了門徑,第三首面目就大不一樣。首句起得很有勢頭,恰似一輪皓月破云而出,精華難掩,將自已才華終難埋沒、學詩必能成功的自信心含蓄地傳出。因知道寄情于景,第二句就像是自我身世的寫照:顧影自憐,吐露了自已精神上的寂寞。頷聯用修辭上的特殊句式抒發內心幽怨,筆法老練。頸聯拓展境界,情景并出。至此,為末聯已作好了層層鋪墊。結句的感喟本是作詩者自己的,偏推給處境同樣寂寞的嫦娥,詩意曲折,又緊扣詠月詩題;“團圓”二字將月與人合詠,自然雙關,余韻悠長。所以眾人看了都稱贊說:“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小說還借俗語作結:“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作者的用意十分清楚。
  作者仿效初學者的筆調,揣摹他們習作中易犯的通病以及他們在學習中逐步摸索前進的過程,把不同階段的成績一一真實地再現出來,使這些詩歌成為小說描寫的不可分割的有機組成部份,在藝術上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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