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婚姻制度：自由戀愛都凄慘收場
2017-06-21紅樓夢學刊20評
作者 雷耀華
《紅樓夢》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文學著作，它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也包括我國古代封建社會的婚姻制度。又因為《紅樓夢》中描寫了眾多太太、小姐、丫鬟等女性形象，這就為從女性視角研究封建婚姻制度提供了便利。上到黛玉、寶釵、探春、迎春，下到鴛鴦、司棋、香菱，不論地位身份高低，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他們都要受到來自男性、來自比自己更有身份的長輩的支配，總而言之，封建女性在婚姻選擇、維持、終止過程中始終處于被動地位，基本上沒有任何主動權和自主權。
一、 女性喪失婚姻選擇權
《紅樓夢》中明確提到的婚姻大概可以分為四種類型：（一）買賣婚，把女子當做商品隨意買賣，最早在《禮記·曲禮》上就記載有“買妾不知其姓，卜之”。第四回寫拐子將英蓮賣給馮淵做妾，又轉賣給金陵薛家，無論拐子將英蓮賣給馮家還是薛家，這都是標準的買賣婚。（二）娉娶婚，中國古代最主要最基本的嫁娶方式，男子以聘而娶，女子因聘而嫁。聘主要包括三個因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和聘約。《紅樓夢》中多數婚姻都是屬于娉娶婚，包括上層階級的賈母、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以及下層仆人中的王夫人、鳳姐的陪房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書中典型記敘了薛蝌、邢岫煙之定親和賈寶玉、薛寶釵之定親。（三）戀愛婚、自由婚。書中寫到的自由戀愛幾乎都始于美好，終于慘淡，有些完全為此喪失性命，黛玉在寶玉成親之夜走向死亡，司棋在戀情敗露時撞墻而死，他們都沒能沖破封建倫理的桎梏，沒能為自己爭取到戀愛自由和婚姻自主的權利。（四）其他特殊的婚姻，這包括選婚、贈婚、贅婚三種。贈婚指以其所能支配的女子贈與某人為配，類似于納妾；選婚是指選取民女，以充后宮，具有強制性，是朝廷行為。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統一中國后，修建阿房宮，征選美女藏于宮中；西漢時派中大夫等挑選14歲至20歲姿色端麗的女子入宮，此后各朝皆延此例，直至清朝。賈府的賈元春就通過這種途徑被選入皇帝身邊；薛寶釵進京的初衷也是走元春的路子，但后面的事不了了之。
婚姻本是一男一女相互結合的事，但在封建社會，它與丈夫有關、與父母長輩、與媒人、與主人有關，就是和新娘本人沒有關系。新娘在婚姻選擇中幾乎沒多大話語權，幾乎沒有人會考慮到新娘的意愿，并且沒有人認為這種忽視是不正常的，包括女性自己。除了像探春這種毫無選擇余地的政治犧牲品，也有像迎春一樣為五千銀子作出的還債犧牲品，她們全都接受了比自己有地位的人的擺布，就算是火坑也只能跳！雖然也有追求自由戀愛，向往自由結合的例子，但是結果大多十分慘烈。司棋與表弟潘又安偷嘗禁果，事情敗露后，遭受種種打擊，剛烈的司棋只能以死了結。說到底，在封建倫理道德的天羅地網中，單槍匹馬難以殺出一條自由戀愛的血路。
二、 女性在婚姻維系中的被動地位
封建倫理道德中明確提出了“夫為妻綱”的要求，這種“綱”不僅僅是要求女性三從四德，盡到做妻子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的本分，它還具有壓迫性的意義，丈夫完全可以統治妻子。班固的《白虎通義》謂：“妻者，齊也，與夫齊體。天子下至庶人，其義一也。妾者，接也，以時接見也……男女謂男者任也，任功業也，女者如也，從如人也。在家從父母，即嫁從夫，夫沒從子也。”夫妻結婚后，妻妾的人格即為丈夫所吸收，妻妾沒有獨立存在的人格。很多女性在結婚后連自己的姓氏名字皆被人忘記，只剩了丈夫的稱號，如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吳新登家的等等。
迎春回家探親時聲淚俱下，痛訴丈夫孫紹祖的殘暴行為：“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不該使了他的。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準折買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里睡去……”賈迎春好歹是貴族人家的小姐，但是遇到這樣混蛋的丈夫也只能忍著，就連自己的娘家人王夫人聽了，也只能是陪幾滴眼淚說道：“……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又說：“不過年輕的夫妻們，閑牙斗齒，亦是萬萬人之常事，何必說這喪話。”因為沒有選擇婚姻的權利，所以不管遇到一個什么樣的丈夫，都是“命中注定”，只能咬牙忍著，無法給出另外的途徑。
如果說，迎春婚姻的失敗也有她自身太軟弱這個原因的話，那為什么鳳姐這樣厲害能干的女人在與賈璉的抗爭中也表現出弱勢的一面呢？第四十四回中，王熙鳳撞破了賈璉與鮑二的老婆偷情，大鬧了一場之后，跑到老太太那里告狀，也只聽賈母干巴巴地勸了幾句：“什么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里保得住不這么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么過的。都是我的不是，他多吃了兩口酒，又吃起醋來。”只能道了歉，就算是了事了。王熙鳳那樣一個剛強好面子的人，在與丈夫的較量中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 女性在婚姻終止中被支配的地位
婚姻終止有兩種情況，自然終止和人為終止。自然終止指配偶一方去世，當丈夫去世后，妻子是被鼓勵守節的，不再嫁給其他人。《紅樓夢》中的李紈從小就受父親“女子無才便有德”的教育，以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幾個賢女便了，每日以紡織女紅為要。賈珠不到二十歲就病死了，李紈就一直守寡，雖處于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 ”一般，一概不聞不問，只知道撫養親子，閑時陪侍小姑等女紅、誦讀而已。她是個恪守封建禮法的賢女節婦的典型。如果是妻子死去，那丈夫完全可以再續娶或是扶正妾室。諸如賈赦妻死再娶邢夫人，賈珍再娶尤氏；賈雨村扶正嬌杏，賈璉扶正平兒。
人為終止就是離婚，只可以丈夫休掉妻子，妻子不能休掉自己的丈夫。書中也提到了“七出”，是指夫妻離婚所時所要具備的七種條件，當妻子符合其中一種條件時，丈夫及其家族便可以要求休妻，主要包括：不孝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口多言、盜竊。鳳姐被休的幾個名義上的理由就包括無子、妒，像她這樣強勢、盡得長輩寵愛的人最后還是徹底敗給了賈璉，敗給了賈璉背后的宗法婚姻制度，無論一個女人的性格是怎樣的，總是掙不脫封建道德的枷鎖。
《紅樓夢》中的婚姻制度亦是男權的封建婚姻制度，是處于較低地位的妻妾及眾女子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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