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也是一種文化,并且淵源流長,如果飲酒適當,到底也算是自得其樂的享受。除了飲食上的習慣之外,酒也還有另外一些作用,比如藥用價值。最為奇妙的是,當酒與詩相結合的時候,往往會產生意料之外的效果。當然,前提是莫喝得爛醉如泥。
在古希臘神話之中,酒神常常與詩神相伴隨的,并且逐漸上升到理念高度。德國哲學家尼采更是對酒神精神推崇備至,認為它既是情緒的發泄,也是拋棄傳統束縛回歸原始狀態的生存體驗。“酒神精神是一種人性上的絕對自由,又是一種生存上的委瑣,是一種純粹的精神世界,又是對悲劇世界一種戲劇性質的逃避”(《尼采酒神精神研究》)。
開中外文學史,特別是在詩歌篇幅里面,完全就是詩與酒共舞的歷史。國外諸多詩人皆有與酒有關的詩作,特別是俄國詩人普希金,寫有一首《酒神頌歌》。而放眼我國古代詩人寫作的與酒有關作品,更是多如恒河沙數。“醉里從為客,詩成覺有神”(杜甫《獨酌成詩》);“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李白《月下獨酌 其一》);“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淚先流”(范仲淹《御街行》);簡直數不勝數,不勝枚舉。
《偶游主人園》
【唐】賀知章
主人不相識,偶坐為林泉。
莫漫愁酤酒,囊中自有錢。
對于晚年自號“四明狂客”的賀知章來說,其最出名的詩作《回鄉偶書》恰好也是寫成于晚年。提到這點,主要是說明要專注一下本詩中的“偶”字,有時候,在不經意之間會表露出來詩人的個性。賀知章之所以號狂客,與其灑脫、不拘小節的性子是緊密關聯的。反映在其詩作之上,就能夠看出內藏的似乎漫不經心,其實卻是真性情。
的愛酒也是出名的,杜甫在其《飲中八仙歌》第一句中就寫到他:“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杜甫把賀知章放在第一位置,猜想是因為他的歲數是八個人之中最大的關系。或許如此,才愈見出來他的狂放里隱匿著的更多是天真,即便是與那些“年輕人”相比其潛藏著的不羈也不輸了面子。亦只有這般性格,才能具有敏銳的心思,所以才能做出與眾不同的詩歌。
據說賀知章向來以“清談風流”為人傾慕,而風流第一要義便在于內在的真實性,不慕虛名,坦蕩真我。所以,在這里,詩人毫不掩飾,開篇就點明自己與“主人不相識”,剔除世間浮名虛禮,給大家一個直白的“見面禮”。此種姿態,沒有留下無禮的印象,反而甚得后來評家一片好論:“專以實勝,直削六朝浮華”(徐用吾《精選唐詩分類評釋繩尺》)。
接下來就更為簡潔,“偶坐為林泉”,唱和題目,點明原因。自己之所以來到這里,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只是看見此處風景秀麗,可謂專為山林幽泉而來。說明自己沒有什么專門的目的,完全是“偶游”而來,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與自然美景的偶遇。言下之意,主人家你大可放心,本人不是來找“飯點”的。
乎“深怕”主人不相信,所以最后又加上了兩句:“莫漫愁酤酒,囊中自有錢”,用來打消主人“擔憂”的念頭。主人家,不用擔心讓你白白的跑路去買酒,看見沒有,我囊中鼓鼓的,有的是打酒錢。
這結尾兩句結的甚為有趣,與詩人的天性極是相符,真有一派天真爛漫之情包含在里面。難怪惹得后人笑評:“囊中有錢,調其主人也。其一段胸襟瀟灑處,非必抹倒主人。風流賀季真,于此可見”(劉文蔚《唐詩合選詳解》)。
對于本詩,有人言其內里含有“魏晉風度”,“偶然而來,豈為林泉哉?又遺坐字,此幽景豈可無酒乎?乃簡傲可擬子敬也”(碕允明《箋注唐詩選》)。這里的子敬是晉人王子敬,《世說新語》載其逸事。想來賀知章是有這個氣派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得到李白的敬仰呢,于其去世之前之后接連寫詩追憶悼念。
之,詩人不僅是用心在寫詩,而且是在用心生活,把平凡的日常生活狀態截取一段,在經意或不經意之間寫盡自我的“逸興遄飛”(郭濬《增訂評注唐詩正聲》)。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就像寫詩一樣妙在不經意間得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