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k出現在我的咨詢室時,是因為與他第二任妻子的婚姻危機。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大方熱情有誠意,畢竟在當下的中國,主動要求挽回婚姻的男性出現在咨詢室的概率太低了。第一次對話后,我對幫助他實現咨詢目標——拯救婚姻,充滿了信心。
他們的婚姻并沒有太多的外力干擾,似乎他的妻子就是對他的不太穩定的工作不滿,但妻子對他是毫無感情、并且霸道和無理的。顯然,這需要一些時間去處理情緒、調整彼此對婚姻和對方的期待、以及學習一些溝通方法。
但就像一個男人出現在咨詢室里是很難得的一件事一樣,隨之而來的問題也不會那么簡單。
Frank在第二次與我見面時,對咨詢的推進開始有明顯的態度上的阻抗。
在咨詢到一半的時候,我意識到,他可能真正的咨詢目的并不是要拯救婚姻,而是想從權威這里得到他的太太所言所行都是錯的這樣一個證明,也就是他只是想讓我傾聽他的受害經歷。
第三次見面,他開門見山就說,已經決定要離婚了。
而經過我的詢問后,過往的一周期間并沒有發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安撫他,在咨詢中的對話可能會揭露或者打開無意識的一些情結,從而在咨詢中可能會出現很多情緒波動。
先不要被情緒帶動去做任何沖動性的決定,才是對自己負責的表現。
他冷靜下來后答應了。
當咨詢進行到第四次時,他似乎又平靜了許多。
并在咨詢到一半時,他主動提出想了結一下他的出生星圖,他需要一個工具來對自己有一個全面而客觀的了解。
Frank的核心情結
打開他的出生星圖時,結合他在前幾次咨詢中的表現,突然讓我有些懂他了。
他的太陽金星木星合相在白羊座10宮,對分了4宮的月亮雙魚合相土星。這樣的配置很容易讓我猜想他的父親是帶有一些侵略性的比較自戀的人,而他的母親則是善良、柔弱和敏感甚至是抑郁的樣子,而彼此的對立狀態中,顯然母親會在這段關系中受傷。
Frank這樣闡述他的原生家庭:
他的整個童年期,全家人就跟著父親的工作變動而不斷變動住所,甚至從上海遷到了外地。
在那樣的年代,這樣的行為是被國家鼓勵的,但對于他們的家庭來說,生活的落差卻又是顯著的,而這樣的代價僅僅是因為父親可以在單位里有晉升的“資本”。
而父親并沒有因此得志,于是便在家庭中發泄著他的憤怒,對他的母親進行了很多的貶損和情感上的忽略。
Frank自然站在了母親這邊,但他也因此受到了牽連,挨打是家常便飯。最終父母離婚。
太陽木星對分了月亮雙魚,代表了父親缺乏同情心,母親淪為了受害者,以及他無法減輕這一切的痛苦而感到愧疚。
這個明顯的對分相,構成了他的一個核心情結:
他害怕用父親的方式去對待他生命中的女性,由于補償這份恐懼,他將專橫的特質投射到了他身邊的男性身上,也就是他的上司身上,從而造成他的工作總是無法穩定;同時,他又認同了母親的受害,總是認為他關于工作和婚姻的一切,都是被別人陷害造成的。
簡而言之:他害怕他的父親,但卻學會了他父親的方式,還以為自己仍然是個受害者。
過去從未放過我們
在隨后的咨詢過程中,他在和我的互動中明顯表現出了對關系的恐懼。
他深刻的渴望關系,但也害怕關系,他有時直接把我移情成他的父親——那個自我中心、缺乏同理心、侮辱人格、嚴厲苛刻、專橫跋扈的人。
每次當我面質他的時候,他又出現了閃爍其詞、轉移話題,或者細數他的種種受害的經歷,也就是他瞬間又跳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但顯然,父親對他的影響更大,因為他的退讓其實是防御,當我淡定下來時,他又再一次發起了積極的進攻。
于是我在與他的互動中,體會到了他太太的絕望。
他星圖中的配置未經整合的版本通過他父母和他自己的婚姻都表現了出來,雖然Frank在意識層面更認同自己的母親,但由于他男性的身份,他在潛意識層面,仍然帶在父親的內在形象,成為一種可能在任何時間無意識演繹出的情結:侵略、教條、自私。
他的這個情結其實已經在第一次婚姻里出現,現在第二次婚姻的危機,無非是由于他試圖去解決但又陷入困境的重復;
工作上亦是,其實他一次又一次設計自己,再次體驗童年無法從施虐的男性權威手中贏得勝利的困境,他體會到的是無能和挫敗,一如他在原生家庭中體會到的一樣。
在解讀他的星圖時,Frank問過我一個問題
如果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他所經歷的這一切又是為什么?
情結的驅力其實是業力
麗茲格林寫過:情結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稱之為命運的東西,如果我們對輪回的概念有共鳴,那么可能會將此生中努力應對的各種議題當作前世的努力、失敗、成功和沖突的連續延展。
因此,情結可以被視為能量編碼的容器,承載前世的模式,如同DNA是遺傳編碼的容器一樣。
由于我們自身的經歷,我們不太會以我們明知可能帶來傷害的方式對待他人。
但如果一段創傷經歷造成的痛苦一直被壓抑,那么可能會以兩種方式無意識地展現:
●我們會將傷害性的行為投射到他人身上,繼續扮演受害者。
●我們會遠離受害者的角色,以我們被對待的方式對待他人。
在Frank的案例中,他通過認同相反的性格,來回應父親的侵略,因此,他與母親的痛苦產生共鳴,將自己視為受害者,但他無法意識到正是自己的自私、好斗讓別人(老板或者妻子)一次次離開了他。
如果人只活一次的話,顯然,Frank是不應該對這樣的父母和原生家庭負責任的,他得確應該是受害者。
但是,父母或者我們稱之為“命運”的東西,可能僅僅是孩子業力的管道,也就是我在原生家庭中的經歷其實是我命運的一部分。
我們的父母是我們的過去,而決定我們遇見這樣的父母的是我們的命運。
●當心靈成長到一定階段時,很多人會怨恨自己的父母和在原生家庭的經歷,然而卡在這個時期的人,仍然活在與自己和生活的對抗中。
●而如果我們敢于承認父母的行為是自己業力的一部分,那也就自然釋然,并不再受困于之前的苦難模式了。當內在充分的釋然,個體不再是那個犯錯的人,變化也就發生了。
業力不是懲罰,而是一種經驗,它是釋放靈魂受困的功課,它以特別痛苦的方式激發每個人從困境中療愈和成長。就這點而言,痛苦是良藥。
原諒是救贖靈魂的解藥
你的痛苦多數是自己選擇的,它是苦口的良藥,你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患病的自我。所以相信醫生吧,沉默而安靜地喝下解藥。因為雖然他的手笨重而粗糙,卻被無形的溫柔之手所指引。(詩人卡里*紀伯倫)
當我意識到,這一切的經歷給我的意義是什么時,也是我打破這個魔咒的時刻。
打破施害者和受害者的情結,最重要的就是和解和原諒。
原諒就是讓自己從這個強迫性重復的業力里脫身,我們不需要再重復任何事件,對父母的一方形成認同,也不再去外面尋找父母的替代品。
當Frank越是不能認同父親的自私和傲慢時,這些品質在他自己身上體現地越多。
如果他愿意原諒這個施虐者時,他也停止了對他的模仿。
這個原諒就是理解父親也是自己業力的一部分。如果他不再將侵略支配的特質投射到其它男性身上,他必須首先承認自己在這方面的傾向。
“我就是會貶低他人、我毫無耐心、自私自利、武斷教條、麻木不仁”。
這些特質可能就是他前世的傾向,造成了此生中他的父親成為他的業力中的主要管道。
情結并不是僵死的,它有積極的意義,從你開始學會整合它開始。
理解自己是一個很難的過程,無論你用什么工具去認識,最終你會發現,生命中所有的安排,都只有一個目的:靈魂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