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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紹基的臨古之路
                         何紹基的臨古之路

 

臨古是任何一位學(xué)書者都無法繞開的課題,無論是學(xué)書伊始,還是學(xué)書有成,臨古無疑是支撐書藝不斷發(fā)展的重要途徑與養(yǎng)料來源。書法史上,諸如趙孟頫、王鐸等,無不在臨古上高人一籌,何紹基在此方面也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毅力與不凡的智慧。下面就對他在臨古中的獨特方法與指導(dǎo)思想等加以剖析,以期能揭示其成功背后的寶貴經(jīng)驗,并對強烈呼喚大家與追求個性的當(dāng)代書壇有所啟示。

一、臨古不厭

(一)臨古不輟,終其一生 

何紹基出身于世代書香門第,自幼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其父何凌漢官至戶部尚書,逝后特旨贈太子太保,賜祭葬,謚文安。何凌漢不僅身居顯要,仕途暢達,其書法也為時所稱,其在殿試中得探花及第,擅書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何凌漢深知書法在以后科舉中的重要性,十分重視對何紹基在書法上的教導(dǎo)。秉承家學(xué),年幼的何紹基開始接觸唐碑,其嘗稱:“余少年亦習(xí)摹勒,彼時習(xí)平原書。”[1] 由于何紹基的勤奮好學(xué),他生前即享盛名,片紙只字人爭寶之,其贗品在市場上也廣為流行。用今天流行的話來說,何紹基已成為著名書法家,他的作品已經(jīng)可以賣錢了。但他并未汲汲于如何運作自己的書法市場,他或許不具有我們今天的“書法大師”所應(yīng)必備的市場意識和經(jīng)濟頭腦。他在臨古上仍堅持不懈,晚年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何維樸在其父臨《衡方碑》后跋道:“咸豐戊午,先大父年六十,在濟南濼源書院,始專習(xí)八分書,東京諸碑,次第臨寫,自立課程。庚申(1860年)歸湘,主講城南,隸課仍無間斷,而于《禮器》、《張遷》兩碑用功尤深,各臨百通?!?/font>[2] 何紹基如此堅持臨帖的動力何在?很顯然,他是在給自己補充養(yǎng)料,他并沒有滿足和陶醉于當(dāng)時已有的名利,他愿意為書法藝術(shù)而耕耘一生。

《蝯公殘墨》中的篆書作品,是何紹基平日臨習(xí)的《說文解字》中的一個片斷。若按翁同龢題記 “皆在吳時作”[3],書寫《蝯公殘墨》時,何紹基已是耄耋之年(何紹基于同治九年春應(yīng)丁日昌之約主蘇州、揚州書局,時年72歲)。如從何紹基廿年學(xué)《說文》算起,距此已有五十余年,而其仍然堅持將《說文》作為自己的日課,僅此一點,即令人由衷欽佩!

(二)臨古精勤,無所不涉

何紹基一生無間臨古,于楷、行、草、篆、隸諸體無所不涉。在楷書方面,他最初植根于顏真卿,從小便對顏字下了很深的工夫,由此廣涉唐碑,對歐陽詢、歐陽通父子特別是小歐亦情有獨鐘。后癡于《張黑女墓志》、《瘞鶴銘》。小楷從《小字麻姑仙壇記》入手,后屬意《黃庭》、《樂毅》。在行書方面,何紹基根底魯公《爭座位》與北海《麓山寺碑》,對王羲之的《蘭亭序》、《圣教序》也時時把玩臨寫。在草書方面,何紹基雖“生平未用功也”[4],然也不乏興致,今有節(jié)臨懷素《自敘帖》傳世。在篆書方面,何紹基“廿歲時,始讀《說文》,寫篆字”[5]。對《說文》的學(xué)習(xí),或許是出于治學(xué)的需要,然同時卻增強了他對文字演變與篆法的了解。其后,特別是晚年,他先后臨習(xí)過《石鼓文》、《毛公鼎》、《楚公鼎》、《宗周鐘》、《叔邦父簠》等多種金文。在隸書方面,何紹基下的功夫最大,馬宗霍嘗曰:“蝯叟于分書博覽兼姿,自得之勤,并世無偶?!?/font>[6]何紹基僅流傳至今的臨本就有十余種之多,如《張遷碑》、《禮器碑》、《衡方碑》、《曹全碑》、《乙瑛碑》、《西狹頌》、《史晨碑》、《華山碑》、《石門頌》、《武榮碑》等。

何紹基臨古之精勤,常為世人稱道,曾國藩在其家書中嘗談及:“講詩、文、字而藝通于道者,則有何子貞,……何子貞世兄,每日自朝至夕總是溫書。三百六十日,除作詩文時,無一刻不溫書,真可謂有恒者也。”[7]馬宗霍在論及其臨古時也說到:“暮年分課尤勤,東京諸石,臨寫殆遍,多或百馀通,少亦數(shù)十通?!?/font>[8]向燊亦記曰:“蝯叟博洽多聞,精于小學(xué),書由平原蘭臺以追六朝秦漢三代古篆籀,回腕高懸,每碑臨摹至百通或數(shù)十通,雖舟車旅舍,未嘗偶間,至老尤勤?!?/font>[9]

何紹基臨帖之?dāng)?shù)量動輒十通、數(shù)十通、上百通,遠非當(dāng)前淺嘗輒止者所可想象。與清代相比,當(dāng)前可謂資源豐富,歷代碑帖鋪天蓋地,俯拾即是,美術(shù)出版業(yè)的繁榮為習(xí)書者提供了極大便利。然在看到昔日秘藏的善本時,我們還有何紹基那種激動與興奮,進而持之以恒的數(shù)十通的臨摹精神嗎?風(fēng)格的形成固然有多種因素,而專注于某一碑帖,進行強化性的練習(xí),不斷增加量的積累,也許不失為一種辦法。

何紹基一生對《張黑女墓志》用功之深,嘗被傳為佳話。他在《跋張黑女墓志拓本》中記曰:“余自得此帖后,旋觀海于登州,既而旋楚,次年丙戌入都,丁亥游汴,復(fù)入都旋楚,戊子冬復(fù)入都,往返二萬余里,是本無日不在篋中也。船窗行店,寂坐欣賞,所獲多矣。”[10]如此功夫不是誰都愿意下,誰都能下得了的,它需要發(fā)自內(nèi)心、發(fā)自肺腑的愛好。這種愛好是真誠的、純凈的,它不需要附庸任何外在的條件,在這種境界下,苦乎,甘乎,已無暇顧及。這或許正是書法的魅力所在,讓你不覺為苦,反而能得到精神上的愉悅與享受。何紹基的所獲多矣應(yīng)指在藝術(shù)范疇的體道、味道、得道,與我們當(dāng)代“書法大師”動輒千萬的潤筆不可同日而語。

二、臨古有法

臨古的重要性對于書法學(xué)習(xí)而言毋庸多說,然臨什么、怎么臨等諸多問題,又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此方面,何紹基既體現(xiàn)出了對一些固有規(guī)律的遵循,又在深入實踐的基礎(chǔ)上不斷嘗試,開拓出不同尋常的處理方法。

(一) 取法寬博,不囿時說

在臨古時首先要面臨的問題便是臨什么的問題,這種選擇的做出與臨者的識見、審美、書學(xué)思想及其所處的時代等密切相關(guān)。何紹基的取法之廣突破了當(dāng)時書壇盛行的書分南北與碑帖之爭的思想籠罩,對被劃為南派與帖派的王羲之的《蘭亭序》、《圣教序》與《黃庭經(jīng)》等臨習(xí)有加,顯示出了超凡的膽識與眼光,馬宗霍嘗嘆服其臨作曰:“然余嘗見其臨《懷仁集圣教序》,風(fēng)化韻流,直造山陰堂奧,始知大家無施不可?!?font face="宋體 ">[11]

書法風(fēng)格的不同表現(xiàn)在南北之間的差異,早在宋代,就已為書論家所關(guān)注,至清代中期,阮元在《南北書派論》中對南北書派進行了要言不繁的考察與分析,極力推崇南北分派之說。他說:“南派乃江左風(fēng)流,疏放妍妙,長于啟牘,減筆至不可識。而篆隸遺法,東晉已多改變,無論宋、齊矣。北派則是中原古法,拘謹拙陋,長于碑榜。而蔡邕、韋誕、邯鄲淳、衛(wèi)覬、張芝、杜度篆隸、八分、草書遺法,至隋末唐初猶有存者?!?/font>[12]阮元在論述中不免有重北輕南之意,他的根據(jù)即“篆隸遺法”之存與不存。爾后,在包世臣等人的鼓吹下,南派書法更遭冷落,習(xí)北派之書即成時尚。

作為阮元的學(xué)生,何紹基也曾支持南北分派的觀點,并屬意北派。經(jīng)過不斷的研習(xí),他愈加感受到南派的價值:“君看南北碑,均含篆籀理”[13];“南碑兼有北碑勢”[14];“右軍南派之宗,然而《曹娥》、《黃庭》則力足以兼北派”[15];“細觀此帖及《定武蘭亭》,知山陰實兼南北派書法之全”[16]。何紹基對南北之說的改變并非來自他審美的變化,他對“篆隸遺法”的追求是一貫的,其改變是因為他的敏銳發(fā)現(xiàn)。

阮元在《北碑南帖論》中分析了碑帖的各自特點:“是故短箋長卷,意態(tài)揮灑,則帖擅其長。界格方嚴,法書深刻,則碑據(jù)其勝?!?/font>[17]他把碑與帖分開看待,并認為南帖中“字全變?yōu)檎嫘胁輹?,無復(fù)隸古遺意”[18];而北碑中則“古人遺法猶多存者”[19]。阮元在對碑帖分析的同時也間接地表達了崇尚北碑的思想,爾后,碑與帖則發(fā)展成為書體流派的名稱,學(xué)碑者被稱為碑學(xué)派,學(xué)帖者被稱為帖學(xué)派,兩派相互攻擊,競自標榜,碑派則一領(lǐng)風(fēng)騷,成為時代的寵兒。何紹基對碑有著由衷的喜好和特別的感情,然透過其崇碑的表面,則會發(fā)現(xiàn)他崇碑的目的不是為了崇碑而崇碑,其根本是為了尋求碑中的“隸古遺意”。因此,何紹基所崇之碑并只不限于北碑,他對唐碑諸如顏真卿的《大唐中興頌》、李邕的《李思訓(xùn)碑》、歐陽通的《道因法師碑》都厚愛有加。而對于帖中是凡含有“隸古遺意”的佳作,也成了他學(xué)習(xí)的對象:“我雖微尚在北碑,山陰棐幾粗亦窺?!?/font>[20]

其實,我們從王羲之的學(xué)書歷程即可看出,他是兼學(xué)南北的,將其劃作南派是對王羲之價值的片面理解。王羲之在《題衛(wèi)夫人〈筆陣圖〉后》》描述了自己學(xué)書的經(jīng)歷:“予少學(xué)衛(wèi)夫人,將謂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見李斯、喜等書,又之許下,見鐘繇、梁鵠書,又之洛下,見蔡邕《石經(jīng)》三體書,又于從兄洽處,見張昶《華岳碑》,始知學(xué)衛(wèi)夫人書,徒費年月耳。羲之遂改本師,仍于眾碑學(xué)習(xí)焉。”[21]
由此可知,王羲之對所謂“北”書及眾“碑”均有師法。即便“帖學(xué)”、“南派”之說成立,作為“帖學(xué)”、“南派”始祖的王羲之,他的書法卻多從“北”書及眾“碑”中汲取營養(yǎng),這一點是值得我們深思的。作為后人,我們不但要師王羲之,還要師其所師,師其精神,切不可因碑廢帖、因北廢南,也不可因帖廢碑、因南廢北,進而打破一切派別之見、門戶之見,植身于廣闊的傳統(tǒng)之中。

(二)篆分為本,諸體通會

從各種書體來看,何紹基臨古中用功最多的當(dāng)數(shù)篆分兩種,特別是到晚年,更把臨習(xí)各種金文、漢碑作為自己的日課。何紹基為何如此偏好篆分呢?這與其一貫秉持的書法觀是相輔相成的。在其師阮元《南北書派論》與《北碑南帖論》中,有幾個關(guān)鍵詞被屢屢提及,即“篆隸遺法”、“篆隸、八分、草書遺法”、“隸古遺意”、“古人遺法”。與之大同小異,何紹基也把古意作為考量自己書法的標準。具體地說,他心目中的古意即篆分之意。在不斷的探索中,何紹基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篆分乃書法之源頭和根本:“真行原自隸分波,根巨還求篆籀蝌?!?font face="宋體 ">[22]因此,何紹基不僅大量地臨習(xí)了前人的篆書、隸書,還獨具慧眼地從前人的楷書、行書中汲取篆分之意。在何紹基看來,書法雖有多種字體之區(qū)別,但它們之間并非格格不入,篆分之意不僅存在于篆書、隸書中,還存在于楷書、行書、草書中。因而,他并非孤立地對待各體的學(xué)習(xí),而是互相貫通。反過來,由于不斷地貫通與整合,他手下的篆分也自然帶有楷書、行書、草書的味道。

《道因法師碑》是唐代非常成熟的楷書代表作,法度森嚴、險絕峻爽,雖在形體上具有一些分書之相,而其點畫用筆則具有明顯的楷書特征。何紹基牢牢地把握住了此帖所透漏出的分書信息,并肆意發(fā)揮,將篆分之意注入臨習(xí)中。從其臨作中,可以清晰地窺得:原碑中起筆收筆、鉤、挑、捺等處華美鋒利的風(fēng)姿被他如綿裹鐵般的篆分用筆淡化,篆分之意最大限度地化入楷書之中,原碑線條中偏鋒、側(cè)鋒的扁薄感覺蕩然無存,而代之以中鋒,代之以凝勁,大有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之意,人們常見的楷書特征被他巧妙地改造成了自己的符號語言。由篆分入楷,并非做表面特征上的雜糅,而是實現(xiàn)精神上的植入。這種植入,無跡可求,由內(nèi)而外,實非趙之謙外在式的嫁接所能相提并論。

《毛公鼎》是西周著名的重器之一,銘文計498字,是現(xiàn)已發(fā)現(xiàn)的有銘青銅器中字數(shù)最多者。青銅器銘由于是通過澆鑄而成的,所以它的線條有著渾然化一、既凝重又流動的感覺。因年代久遠,線條已被風(fēng)化剝蝕得斑駁陸離,具有支離殘斷的感覺。與《毛公鼎》銘拓相較,何紹基的臨作于筆法并非一味藏頭護尾、圓起圓收,而是方圓互用,抑揚頓挫,在筆畫的末端往往有牽絲連帶。非常明顯,何紹基是把楷書、行書的書寫節(jié)奏感糅入了金文的臨習(xí)中。

(三)由形到神,以意為尚

就臨摹的一般規(guī)律而言,大致有摹、臨、讀等層次,臨又有實臨、意臨等區(qū)別。何紹基嘗自稱:“余少年亦習(xí)摹勒,彼時習(xí)平原書,所鉤勒者即盡與平原近。”[23]所謂摹勒、鉤勒,即為臨摹的初階,在此時,當(dāng)以形為尚。對于其鉤摹上的功夫,王潛剛有記:“其手鉤大字《麻姑仙壇記》、《李元靖碑》、《法華寺碑》,用功極勤。”[24]現(xiàn)有何紹基為陳頌?zāi)贤ㄅR的《爭座位帖》流傳于世,譚延闿曾評此臨曰:“道州書以晚年為極詣,然早年書心精力果亦非他人所能及幾,此冊為陳頌?zāi)舷壬R,尤為極意經(jīng)營之作,是時正三十八歲也。”[25]與原帖相較,此臨對外形體勢的把握非常到位,堪稱實臨的佳作。從何紹基《跋張黑女墓志拓本》中 “余自得此帖后,旋觀海于登州,既而旋楚,次年丙戌入都,丁亥游汴,復(fù)入都旋楚,戊子冬復(fù)入都,往返二萬余里,是本無日不在篋中也。船窗行店,寂坐欣賞,所獲多矣”[26]之語,可知其于臨摹并不盡臨、摹,所謂“寂坐欣賞”即是讀帖,讀帖或可看作是對臨、摹的重要補充。手持拓本,諦觀細察,心領(lǐng)神會,任一己思想與拓本碰撞、交流,心里有了,再下筆臨、摹,便自然會有收益。

從何紹基傳世的大量臨作中不難發(fā)現(xiàn),早年的臨作不無形似,晚年的臨作則鮮有形似者;對于同一碑帖的臨習(xí),其始尚有形可言,而隨著遍數(shù)的增多則愈顯無相可求。至于形與神的辯證關(guān)系,歷來書家多有論述,何紹基對形神的關(guān)系亦不乏深見,他曾談到:古人刻石,先神氣而后形模,往往形模不免失真,神采生動殊勝,后人刻石,專取形模,不求神氣,書家嫡乳,殆將失傳。描頭畫角,泥塑木雕,書律不振,皆刻石者誤之也。”[27]由是可知,何紹基特別注重神的把握,抓住了神便不失勝算。觀其臨作,在形的把握上有時相差無幾,如臨《道因法師碑》、《麓山寺碑》、《爭座位稿》等;有時卻大相徑庭,如臨《蘭亭序》、《自敘帖》、《張遷碑》等,而對于神卻是無不中的。王潛剛在清人書評》中評其晚年臨作曰:“蝯叟臨書,無論何碑,只是一個字體。吾見其臨漢碑?dāng)?shù)十種,只如一種。書家固貴神似。[28]對于何紹基而言,神才是終極目的,如能得其神,又何必在乎形似與否呢!

(四)意有專屬,大膽取舍

何紹基雖臨古精勤,但并非盲目地死臨,他特別注重為何而臨,從臨摹中要得到什么。馬宗霍評其臨漢碑曰:“東京諸石,臨寫殆遍,多或百馀通,少亦數(shù)十通。每臨一通,意必有所專屬,故一通有一通之獨到處。”[29]又曰:“每臨一碑,多至若干通,或取其神,或取其韻,或取其度,或取其勢,或取其用筆,或取其行氣,或取其結(jié)構(gòu)分布。當(dāng)其有所取,則臨寫時之精神,專注于某一端,故看來無一通與原碑全似者,昧者遂謂蝯叟以己法臨古。不知蝯叟欲先分之以究其極,然后合之以匯其歸也。[30]用此法臨古,看似與原作大相徑庭,得之甚少,其實這正是何紹基的高明之處。如此臨摹當(dāng)然要比囫圇吞棗式的什么都似像非像要深刻得多,它有助于提高分析作品的能力,有助于深入地領(lǐng)會原作的真諦,也有助于更好地消化吸收。

世人學(xué)習(xí)金文,多師其凝重樸厚,何紹基在臨摹時并非亦步亦趨,而是挖掘其中的某一點,不依常法,偏師其流動與斑駁,使之強化為屬于自己的符號語言。取舍之間,足以看出何紹基的膽識與智慧。世之所貴,必貴其難,草書難于嚴重,真書難于飄揚。人皆避難趨易,何紹基卻迎難而上,從而以非常之舉得非常之果。

《黃庭經(jīng)》為右軍小楷代表作,此帖因以瀟灑俊逸、清麗妍妙見長,很少有人關(guān)注它古拙與篆分意度的一面。何紹基卻別具慧眼,與常人之說迥異:“觀此帖橫直撇捺,皆首尾直下,此古屋漏痕法也。二王雖作草,亦是此意。唐人大家同此根巨,宋人雖大家,不盡守此法也。今世《黃庭》,皆從吳通微寫本出,又復(fù)沿模失真,字勢皆屈左伸右,為斜迆之態(tài),古法遂失。元明書家皆中其弊,苦不自悟者,由不肯看東京、六朝各分、楷碑版,致右軍面目,亦被掩失久矣。試玩此帖,當(dāng)有會心處,然從未習(xí)分書者,仍難與語此也。”[31]從其臨《黃庭經(jīng)》可以看出,何紹基幾乎是“我書我法”,甚至是在“抄帖”,讓人難以理解他到底從《黃庭經(jīng)》中學(xué)到了什么。但當(dāng)對照他的跋語,再來細細品味其臨作時,便恍然大悟:何紹基只是抽取了他所想要的“古屋漏痕法”,別的,他一點都沒要。況且原帖中是否有“古屋漏痕法”,也不是一般人(“未習(xí)分書者”)所能理解的。何紹基在臨摹中有所為,更有所不為,實乃大有為也。

三、臨古致用

(一)六經(jīng)注我,古為我用

何紹基嘗言:“詩文字畫不成家數(shù),便是枉費精神。然成家尚不從詩文字畫起,要從做人起。自身心言動,本末始終,自家打定主意,做個什么人,真積力久,自然成就,或大成,或小成,為儒,為俠,為知,為峭,為淡,為絢爛,為潔,為拉沓,為娟靜,為縱恣,人做成路數(shù),然后用功于文字,漸漸搬移,其藝必成,適肖其人。”[32]能否自成家數(shù)應(yīng)是何紹基臨習(xí)書法最根本的歸宿與最核心的指導(dǎo)思想。何紹基嘗論書有五難曰:“……縱習(xí)古人碑碣簡牘,而沿襲肖似,不克自成門徑,與此事終不相涉,二難也[33],此語也說明他并不以為臨摹難在與原作沿襲肖似,而是難在能否通過臨摹自成一家。

然何為自我,如何自成家數(shù)?說到底就是要有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審美追求。何紹基嘗曰:“余學(xué)書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34]又曰:“竊謂兩公書律,皆根矩篆分,淵源河北,絕不依傍山陰。余習(xí)書四十年,堅持此志,于兩公有微尚焉。[35]從其論書中可知,何紹基一生不懈追求的就是篆分古意,即指篆、分字體所體現(xiàn)出的精神、趣味。然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獲取篆分古意呢?何紹基采取了六經(jīng)注我的方式。其一是從篆、分兩種字體本身汲取,也即研習(xí)篆分,這是他為何大量臨習(xí)篆隸的原因之一。其二,何紹基把取法的對象擴展到所有含篆分意度的楷、行、草作品中,這是他為何能將諸種書體貫通的重要法寶。此外,就當(dāng)時盛行的書分南北、北碑南帖而言,他堅持六經(jīng)注我,超越時說,是凡有可取者,不分南北,無間碑帖,皆為我所用。

何紹基嘗論書曰:“余學(xué)書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則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緒,知唐人八法以出篆分者為正軌?!?/font>有唐一代,書家林立,然意兼篆分,涵包萬有,則前惟渤海,后惟魯國,非虞、褚諸公所能頡頏也。此論非深于篆分真草源流本末者,固不能信。”[36]他之所以著意臨習(xí)顏真卿、歐陽詢、歐陽通的楷書,并不是因為他們的書法在法度上的完善,而是在于其中內(nèi)含的篆分古意。

何紹基在《跋國學(xué)蘭亭舊拓本》中曰:“余學(xué)書從篆分入手,故于北碑無不習(xí),而南人簡札一派不甚留意。惟于《定武蘭亭》最先見韓珠船侍御藏本,次見吳荷屋中丞師藏本,置案枕間將十日,至為心醉。……蓋此帖雖南派,而既為歐摹,即系兼有八分意矩,且玩《曹娥》、《黃庭》,知山陰棐幾,本與蔡、崔通氣,被后人模仿,漸漸失真,致有昌黎'俗書姿媚’之誚耳。”[37]又在《跋褚臨蘭亭拓本》中曰:“右軍行草書,全是章草筆意,其寫《蘭亭》,乃其得意筆,尤當(dāng)深備八分氣度。”[38] 由此可知,何紹基之所以對《定武蘭亭》較為傾心,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此帖兼有八分意矩,足資取法。

至于他為何如此酷愛《瘞鶴銘》:“來往江南北,每至焦山,必手拓此銘。又曾蓄水拓本及乾隆初年本為覃溪所題藏者,案頭巾冊,壁間石障,無日不在心目也”[39],看了何紹基對此銘的評價便會明白——“自來書律,意合篆分,派兼南北,未有如貞白此書者”[40]。

(二)從臨到創(chuàng),臨創(chuàng)一體

臨摹是一種手段、一種方法、一種途徑,它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臨摹而臨摹。臨摹本身分為多種方法,有實臨、意臨、通臨、節(jié)臨,等等,無論哪種方法,它們之間只是存在著方法的不同,而無孰優(yōu)孰劣的區(qū)分。對于臨習(xí),何紹基的終極目的是要自成一家,而自成一家必須通過創(chuàng)作才能體現(xiàn)。因此,如何從臨摹自然過渡、升華到創(chuàng)作,是一個必須攻克的技術(shù)性問題。臨創(chuàng)之間,并非簡單或絕對的因果關(guān)系或前后關(guān)系,自古以來卓有成就的書法家,在處理上均有適合自己的妙招。何紹基也不例外,他成功地化解了臨創(chuàng)之間的轉(zhuǎn)換性難題,為后人留下了精彩的范例。

從臨摹的起始,何紹基就植入了自我的因子,他是有選取的臨摹,是主動的臨摹,而非為臨摹而臨摹。

在臨摹過程中,何紹基重點用功易于轉(zhuǎn)化成自我的契合點,而非泛泛而臨。這個契合點,就是篆分古意。篆分古意是何紹基一生秉持的自我審美立場,同時,又是他所要選擇的臨摹范本中的必備的審美要素。因此,何紹基在臨摹取法某帖中篆分古意的的同時,其實也是在運用著既屬于自己也屬于某帖的篆分古意。因而,其臨習(xí)的過程包含了創(chuàng)作的成分,學(xué)習(xí)與運用、臨習(xí)與創(chuàng)作也就自然融為一體了。

何紹基嗜好李邕的《麓山寺碑》,一臨再臨,是因為此碑具有“根矩篆分,淵源河北”[41]的特征,當(dāng)然,此碑用筆博采鐘王,意參虞歐,方圓兼施,在結(jié)字上也獨具魅力,還具有很多別的審美元素。何紹基撇開其他,從篆分古意入手,強化了這一特征,使之與自我的審美結(jié)合,既從碑中吸取篆分古意,又將自己理解后的篆分古意運用到臨摹中,可謂一舉雙得。昧者嘗謂其以己法臨古,其實只說對了一半,因為他的己法與古法是一致的。

在臨摹的后期,何紹基以意為出發(fā)點,純以意行,由于原碑帖之意與自我之意是同一個意(即篆分古意),這時已分不清此意的來源是原碑帖還是自我,因而說是臨摹亦可,說是創(chuàng)作亦不為過,臨摹與創(chuàng)作此時已沒有明顯的區(qū)別。

《考<周禮>語隸書四條屏》書于何紹基七十二歲,此作風(fēng)格已相對成熟,高古生拙,渾穆圓厚。在用筆上,可能過于濃墨飽蘸,又加上起筆回鋒藏頭,致使多處出現(xiàn)漲墨現(xiàn)象。將此作與署款為七十一歲時節(jié)臨的《衡方碑》相比,可知其創(chuàng)作中的所有特征已在臨摹中表露無遺。臨摹乎,創(chuàng)作乎,此時的何氏已從容于臨創(chuàng)之間,臨創(chuàng)的界限不復(fù)存在,從臨摹到創(chuàng)作已達到無礙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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