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將軍印章”金印考
按：應(yīng)《重慶書學(xué)》期刊創(chuàng)刊號之邀，為其撰寫重慶出土的漢印研究文章。然重慶出土古璽甚少，最后商定寫重慶博物館所藏的“偏將軍印章”金印，從二十九日晚七時至次日凌晨四時完稿殺青。后得知，受雜志版面限制，要從原來全文七千余字刪減到現(xiàn)在的一千五百字左右。刪除了大量有關(guān)“偏將軍”官制演變、兩漢金印制度與制式、漢蜀戰(zhàn)事、偏將軍印賞評等等考證內(nèi)容。今此文唯剩其架，有不能經(jīng)風、立足之病，遺憾當又奈何，奈何?。?！ “偏將軍印章”（見圖），金質(zhì)，龜鈕。縱橫各2.4厘米、通高2厘米、重108.9克，1982年出土于重慶市江北區(qū)嘉陵江邊。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被定為該館“十大鎮(zhèn)館文物之一”。
“偏將軍”其名源于先秦，盛于兩漢。起先“偏”為編制單位，如“五十人為偏”（《周禮·地官》）；“其君之戒,分為二廣，廣有一率，率偏之兩”（《左傳·恒公十二年》）等。同樣“偏”也有作將佐稱謂，如“司馬令尹之偏”（《左傳·襄公三十年》）；“是以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 （《老子·道德經(jīng)》）等。從西漢始至魏晉時期，“偏將軍”一職使用逐盛。如《史記·陸賈列傳》記:“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漢書·王莽傳》記:“莽見四方盜賊多，復(fù)厭之，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內(nèi)設(shè)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侯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王莽所置“偏將軍”，多封予郡卒正、連帥、大尹，以鎮(zhèn)壓四方民眾反抗。卒正、連帥、大尹均王莽改漢郡守之名。孫慰祖先生等認為：“偏將軍”始見于王莽地皇二年（21）。從以上文獻來看實不然，新莽官制管號多復(fù)古讬名，有所改制而已。因后來戰(zhàn)事平繁，“偏將軍”重視程度時而也有所提高。更始元年（23），劉秀亦曾為“太常偏將軍”。 金制官印流行于漢晉時期，全國目前共發(fā)現(xiàn)26枚，兩漢金印存15枚?！捌珜④娪≌隆眰魇蓝酁殂y、銅質(zhì)，此金質(zhì)印為僅見?！稘h儀》記:“漢興，置大將軍、騾騎，位次丞相，車騎、衛(wèi)將軍、左、右、前、后、皆金紫，位次上卿”。據(jù)葉其峰先生考證，從新莽始，龜鈕印的秩級比西漢略低，使用金印的制度也比西漢略寬。此金印龜鈕頭微昴，背圓，龜甲飾重環(huán)紋，制作精細。此類式式樣龜鈕官印流行于西漢中期至東漢早期，但在兩漢之交的戰(zhàn)亂時期或有例外，出現(xiàn)金質(zhì)“偏將軍印章”印也完全有可能。另外，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同藏有1954年陜西省寧強縣陽平關(guān)出土的金質(zhì)“朔寧王太后璽”1枚，朔寧王是東漢初建武七年（31年）被當時割據(jù)政權(quán)首腦公孫述封隗囂的王號。此金印與“偏將軍印章”金印在鈕式、印體上如出一轍，可大致定為同一時期，況且“偏將軍印章”的印文用字又與同時期可斷定的印文風格一致。因古時江州（今重慶）在新莽至東漢初年發(fā)生多次戰(zhàn)役，如“夷陵戰(zhàn)役”等跨越上述兩金印出土之地，所以“偏將軍印章”出土于重慶并不奇怪。關(guān)于此印的斷代眾說不一，如“三國”、“東漢”、“漢”、“新莽”說等。根據(jù)印章的材質(zhì)、鈕式、大小，印文風格、出土地等文獻資料的綜合考察，斷為新莽建國初年至東漢初中元末年的50年間，應(yīng)較為穩(wěn)妥。 此枚“偏將軍印章”的材質(zhì)決定了鑿刻謹嚴精巧，且新莽官印的制作技藝極為精湛,明顯超過西漢或東漢中后期。王獻唐先生在《五燈精舍印話》中，對新莽時期官印有極高的評價，“新莽篡漢，百度維新，凡有制作，無不精美。印為國家重器，尤刻意求工。今傳新莽官印，鈕制煉冶，俱皆華妙。印文書刻之工，遠邁秦漢，更無論魏晉。篆刻至莽，殆摹印之極規(guī)矣?！贝擞∥遄植捎卯敃r常見的二、二、一，三行排列方式。這種排列方式使得文字體勢自然延伸，所占位置具有黃金分割率特征，適合篆書的伸展，顯得極為美觀。通觀此印，其鑿刻工致峻拔，線條勻稱諧調(diào)、干凈利落，有含和閑雅之致，給人賞心悅目之感。章法精巧縝密。篆法工穩(wěn)謹嚴，整飭而不板滯, 筆畫伸縮自如、不肆不拘，平直中略寓圓融之氣。故而此印遒媚獨具，稱得上清剛與婉約兼得。 總之，此枚金質(zhì)“偏將軍印章”從其藝術(shù)角度來講。以其特殊的材質(zhì)，高超的制作水平，舒展、沉穩(wěn)、典雅而又精整的印文，一絲不茍、精妙絕倫的章法安排，使我們感受到了這一時期印章藝術(shù)所取得的輝煌的成就和非凡的藝術(shù)魅力。
《重慶書學(xué)》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時題目有所更改。
2010年6月被《書法報》（第23期）全文轉(zhuǎn)載
2011年2月被中文核心期刊《書法》全文轉(zhuǎn)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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