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紅樓――金釧事件中的寶釵
因為金釧的事,她成了冷漠的代表。
寶釵一向以穩重大方而示人,她對自己的要求是做一個被人贊賞的大家閨秀。她進賈府時已經十四,已經經歷了家中的變故。而且又因了哥哥的官司,更加明白了家中的情形。她明白哥哥能無事,完全是因為親戚的勢力。薛家已經中落,而且指望哥哥是不可能中興的,所以才會常居賈府,原是希望借此能對薛蟠有個約束,但是這自然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罷了,寶釵比母親清醒,她知道,她的哥哥還是那個樣子。
母親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金玉之說的內含她也明白,她清楚對于薛家對于她,賈府自然都是極好的選擇。這實現這個選擇,只有依靠姨母王夫人。而且還是非常艱難的。寶玉與黛玉青梅竹馬有情在先。而賈府的最高女主人賈母,是非常支持雙玉的。
薛家能安然的被人禮遇的住在賈府皆是因為王夫人。所以王夫人對于薛家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寶釵一向長于人際關系,懂得人們的喜好。她過生日時所點的戲與吃食皆是揣度賈母的喜好。一則因為對方是長輩,二則必竟自己是客人,而對方是主人。
對于王夫人的個性與喜好,寶釵自然是明白的。應該說寶釵與王夫人相處的很好。王夫人待人一向規矩森嚴,很難表達她的情緒。只有對寶玉是例外。另外就是對寶釵,她對寶釵的稱呼是寶丫頭。可見親切。
薛姨媽請周瑞家的代送宮花給小姐們。王夫人馬上說,留著給寶丫頭吧,又想著她們作什么。可見對寶釵的親切與關愛。相比于那些親戚家的女孩子們或者賈府的那些小姐,自然不如寶釵與王夫人的關系親厚。
寶釵與金釧的關系本是極好的,時常送金釧衣服,二人身量差不多。可見也是有些交情的。寶釵與襲人還建立了深切的關系,何況是姨母的大丫環,自然也是花了不少心血和功夫的。
金釧跳進的事,她是在園中與襲人閑話時,偶然聽見一個老婆子說起的。所以在當時的情形下,寶釵有兩種選擇,第一去看望王夫人,那必竟是太太的大丫環。第二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不是王夫人開口告訴她的,作為一個客人,她可以沉默的回避這件事,也沒人認為她失禮。
寶釵選擇了去看望王夫人,是出于禮節,也是出于對姨母的關心。金釧幾天前被攆走,寶釵應該是知道的,以寶釵對事物的敏感和細心,她肯定是聽聞了這件事。直是保持了應有的沉默。
她出現在王夫人的面前,王夫人正垂淚,應該說這件事還是給了王夫人影響和震動。她只是氣憤攆了人,并沒有意料到金釧的跳井,畢竟她的丫環出了事,而且是身份特殊的丫環,對她的名譽也是有影響了。
王夫人對寶釵是以自家人看待的,所以沒有隱瞞金釧跳井的事,但是還是保護了寶玉的面子。沒提事情的原委。只說是金釧犯了錯,自己也只是讓她回去休息幾天。沒想到她跳了井,豈不是自己的過錯。應該說在這件事上王夫人的態度還是鮮明的,認為與自己有關。她是該負些責任的。
寶釵自然是安慰人的,所以要說寬心的話,任何一個勸人的人都是替對方開脫的。而寶釵既然不明真相,當然明了也要裝作不明。只能順著去說。只說她不是跳井,也許是玩耍的時候失足落水的。這種說法,那當然是對王夫人最好的開脫,也是王夫人最想聽到的,她自然希望所有的人都認可這種解釋,那樣既保全了她的名聲,也讓她心安。最后一句是天下哪有這么大氣性的人,縱然有也是個糊涂人,不為可惜。就是這句話,讓人相信寶釵冷漠。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沒了,而且也許幾天前還和她玩笑過,也許跳井的時候,穿的就是她送的衣服,可是她卻說,是個糊涂人,不為可惜。
這樣的話給了王夫人寬心的理由,寶釵接著的建議是多給銀子。果然深合了王夫人的意思。又提到衣服,說只有黛玉有新作的衣服,可是黛玉身體不好,心又細,怕黛玉多心。所以不能用她的衣服,可知黛玉給王夫人的感覺,就是小性子外加身體不好。但是王夫人還是不想惹這位小姑娘,必竟她是老太太的心尖子。王夫人不想因了這些小事得罪老祖宗。
寶釵馬上說自己有衣服,以前也送過金釧,于是帶人去取衣服。一直以來都忽略了寶釵贈衣這一段。按當時的說法,寶釵能主動自己的衣服拿出來,一則是她不忌諱,二則是為了取悅王夫人,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樂意為金釧做最后一件有實際意義的事。
從實用的角度來說,寶釵自然不欣賞金釧跳井的行動,父母會不會傷心,自己會不會太過可惜。必竟這種解脫的方法,太過輕率。當然金釧有自己的委屈,可是在怎么樣,如此的選擇除了父母親人的淚水,還能有什么。恐怕會更讓人說得難堪。
對于自家寶釵也一樣的委屈,那樣的哥哥,那樣中落的家族。可是她一樣要勉力支撐下去,為了寬慰母親,她才不得不改變了自己,適應這個社會。她的心中,何曾甘心。一樣的委屈,若非如此,又怎會在生日上點一出暗寓出世的寄生草,聊解惆悵。
一個非常冷靜理智的人習慣了用實際的眼光看事情。所以她不同情金釧,但是還是愿意為她作一點事,就是主動的提出贈衣。她說金釧糊涂,是脫口而出的內心看法。她的人生,不得不用實際的眼光看分析對待,所以她習慣了這樣的處事方法。不是無情,是一種清醒之后無能為力的習慣。
很多事,她冷是因為冷是人生最佳的保護色,她選擇了接受了。用這種理念對自己,也對別人。有最實用的解決方式來對待生活。對她來說,掉幾滴淚,遠不如送幾件衣服更實用。當然對于金釧來說,眼淚和銀子和衣服,都是無用的了!用寶釵的話來說,各人各得自己的緣法,一切她都是順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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