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血壓聯盟《動態血壓監測指南》委員會.2020中國動態血壓監測指南[J].中國醫學前沿雜志(電子版),2021,13(3):3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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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高血壓聯盟《動態血壓監測指南》委員會
【摘要】 高血壓是心腦血管疾病的重要危險因素。動態血壓監測已成為識別診斷高血壓、評估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和降壓療效、指導個體化降壓治療不可或缺的檢測手段。《2020中國動態血壓監測指南》對2015年發表的《動態血壓監測臨床應用中國專家共識》進行了更新,詳細介紹了動態血壓計的選擇與監測方法、動態血壓監測的結果判定與臨床應用、動態血壓監測的適應證、特殊人群動態血壓監測、社區動態血壓監測應用及動態血壓監測臨床應用展望,旨在指導臨床實踐中動態血壓監測的應用。
【關鍵詞】 動態血壓監測 ;血壓管理 ;高血壓 ;指南
通信作者:王繼光
E-mail:jiguangwang@aim.com
高血壓是心腦血管疾病的重要危險因素,與心腦血管疾病發病和死亡密切相關[1-3]。隨著人口老齡化和城鎮化進程的加速,中國高血壓患病率逐年上升。2012—2015年全國高血壓抽樣調查顯示:18歲以上的成人高血壓(≥140/90 mmHg)患病粗率約為27.9%,即全國約有2.45億高血壓患者[4]。與2002年第四次全國營養與健康調查相比,高血壓患病率顯著升高[5],我國高血壓及其相關心腦血管疾病負擔日益加重,已成為重大的公共衛生問題。與歐美人群相比,在中國人群中,由高血壓導致的腦卒中更為多見[6],基于全面、準確的血壓評估,制訂適合中國人群的高血壓診療策略非常重要。
包括《中國高血壓防治指南(2018年修訂版)》[7]在內,近期發表的多部國內外高血壓指南[8-10]均強調診室外血壓監測,包括動態血壓監測和家庭血壓監測,在高血壓診斷、治療中的重要性。動態血壓監測可以評估一個人日常生活狀態下的血壓,排除白大衣效應;可以測量全天的血壓水平,包括清晨、睡眠過程中的血壓,發現隱蔽性高血壓;相較于診室血壓,動態血壓能夠更準確地預測心腦血管事件和死亡[3]。事實上,中國人群診室外時段血壓升高很常見,存在如清晨高血壓、夜間高血壓、夜間血壓下降不足等多種病理狀態。不僅如此,動態血壓監測還可以評估不同環境、體位及情緒狀態下血壓的變化趨勢與短時變異情況[11]。因此,動態血壓監測已成為診斷高血壓、評估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和降壓療效、指導個體化降壓治療不可或缺的檢測手段[8-10]。
迄今為止,已有許多國家與區域學術組織專門制定了動態血壓監測指南或共識[11,12]。2015年,中國高血壓聯盟組織全國專家撰寫并發布了《動態血壓監測臨床應用中國專家共識》[13]。2018年,the HOPE Asia Network發表了規范動態血壓監測的亞洲地區文件[12,14]。在既往中國血壓監測學術會議上,我們也對動態血壓監測有關研究證據進行了深入討論,希望在已有共識的基礎上制定《2020中國動態血壓監測指南》。我們期望這一文件有助于指導臨床實踐,提升我國血壓監測質量,優化高血壓管理,降低心腦血管事件發生風險,減輕人群心腦血管疾病負擔。
為了獲得準確可信的動態血壓監測結果,需要選擇準確的動態血壓計,遵從規范的動態血壓監測方案(表1),根據標準化的血壓指標和判別標準,對動態血壓監測結果進行專業判斷。
1.1 動態血壓計的選擇 推薦選擇按照國際標準方案進行過獨立臨床驗證、準確性達到要求的動態血壓計。截至目前,動態血壓前瞻性臨床研究多使用“示波法上臂式”動態血壓計。標準的驗證方案包括:美國醫療儀器發展協會(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Medical Instrumentation,AAMI)、英國高血壓學會(British Society of Hypertension,BSH)、歐洲高血壓學會血壓監測工作組(European Society of Hypertension International Protocol,ESH-IP)及國際標準組織(International Standard Organiz-a-t-ion,ISO)等制定的方案,各標準大致相似,在評估的方法學方面略有差異。2018年,AAMI/歐洲高血壓學會(European Society of Hypertension,ESH)/ISO專家合作發表血壓計驗證通用標準,以替代既往的其他標準或協議[15]。經過驗證的血壓計具體型號信息可查詢歐洲高血壓學會血壓測量工作組建立的網站(www.stridebp.org),查詢選擇時需注意血壓計的適用人群(附錄1)。此外,在臨床應用過程中,還要定期對血壓計進行校準,以確保血壓計在使用后各個時間段的準確性。
動態血壓計也越來越多功能化,除了監測外周肱動脈血壓,有些血壓計還增加了其他檢測功能,如中心動脈血壓、反射波增強指數或脈搏波傳導速度、24 h動態心電圖、血氧飽和度、體動記錄儀評估睡眠質量等。這些附加功能在選擇血壓計時有參考意義,需要強調的是,這種多功能設備仍需要通過準確性驗證才能進入臨床使用。
1.2 動態血壓監測方法 首先應測量臂圍,根據臂圍大小選擇合適的血壓計袖帶。與診室血壓測量相同,大部分成年人通常選擇標準袖帶;肥胖、上臂臂圍較大(≥32 cm)者,應選擇大袖帶;相反,上臂臂圍較小(<24 cm)者,則選擇小袖帶。兒童動態血壓計袖帶選擇也應遵循“袖帶氣囊長度覆蓋至少80%上臂周徑,寬度為長度的40%”的原則,根據臂圍大小選擇對應的袖帶[15]。動態血壓監測前,最好先測量雙側上臂診室血壓,或了解既往雙側血壓測量結果,如果雙側上臂診室血壓相差≥10 mmHg,應選擇血壓較高一側上臂進行動態血壓監測;如果雙側上臂診室血壓相差<10 mmHg,建議選擇非優勢臂進行動態血壓監測,以減少手臂活動對血壓監測結果的影響;同時告知患者在動態血壓自動測量時,測量手臂需保持靜止不動。在佩戴好血壓計后,先用動態血壓計手動測量2次,測試血壓計是否正常工作。監測結束后,在卸下血壓計前,最好再次用動態血壓計手動測量2次,確認血壓計正常工作。另外,診室測量的這幾次血壓也有助于判斷有無白大衣效應。推薦使用日記卡記錄血壓,監測當天的生活作息,包括:起床、睡眠、午睡和三餐時間、活動和服藥信息(附錄2),有助于后期書寫動態血壓評估報告。建議在工作日進行動態血壓監測,以提供與日常工作生活狀態更為接近的血壓監測數據。
動態血壓監測時間應盡可能不少于24 h,最好每小時都有1個以上血壓讀數。自動測量的時間間隔推薦設定為:白天每15~30分鐘測量1次,夜間每30分鐘測量1次。一般來講,如果有效讀數設定在應獲取讀數的70%以上,計算白天血壓的讀數至少20個,計算夜間血壓的讀數至少7個,可以看作有效監測[11,12]。如不滿足上述條件,則應重復監測。
1.3 動態血壓監測標準化報告 24 h動態血壓監測報告的內容應標準化,不同設備產生的動態血壓報告內容應同質化。一份合格的動態血壓報告應該包括:①24 h血壓隨時間波動的曲線圖,白天和夜間時段的曲線應根據患者監測當天的作息時間予以標記;②原始血壓、心率數據;③計算各時段平均收縮壓、舒張壓和心率,以及測量次數、有效率;④計算夜間收縮壓/舒張壓下降率;⑤計算各時段收縮壓、舒張壓、心率的標準差(standard deviation,SD)、變異系數(coefficient of variation,CV)、最大值與最小值等(附錄3)。
動態血壓監測主要有4個方面的臨床應用:①診斷高血壓,提高高血壓診斷的準確性;②評估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提高風險評估水平;③評估降壓治療效果;④指導高血壓個體化治療,提高降壓治療質量,實現24 h血壓完美控制,充分發揮降壓治療預防心腦血管并發癥的作用。
用于診斷高血壓的動態血壓監測指標主要包括:24 h、白天、夜間所有血壓讀數的收縮壓與舒張壓的平均值。建議以動態血壓監測日記卡記錄的清晨覺醒與晚上入睡時間定義白天與夜間。白天時間段定義建議扣除午睡時段[16]。如果沒有記錄作息時間,也可根據當地居民的生活方式,采用狹窄的固定時間段,去除作息時間可能不一致、血壓變化較大的時間段,來定義白天和夜間,例如上午8時至晚上8時共12個小時定義為白天,晚上11時至凌晨5時共6個小時定義為夜間。新疆、西藏等西部省區可按照北京時間順延1~2 h。近幾年清晨血壓管理的重要性逐漸受到重視,清晨時段可定義為日記卡記錄的清晨覺醒后2 h內;如果沒有記錄清晨覺醒時間,清晨時段也可以固定時間段定義,如上午6時至上午10時[17,18]。
2.1 動態血壓監測診斷閾值 目前,動態血壓監測診斷閾值主要基于流行病學研究證據[19-22],還不是隨機對照臨床試驗。既往報道的動態血壓監測診斷閾值多來源于橫斷面研究,基于動態血壓在正常人群中的分布情況[19],或基于動態血壓與診室血壓的線性相關關系[21]。近期,根據包含中國人群在內的國際多中心動態血壓數據庫,報道了基于心腦血管事件的動態血壓診斷閾值[22]。在取整之后,與診室血壓140/90 mmHg相對應的24 h、白天、夜間動態血壓診斷閾值分別為130/80 mmHg、135/85 mmHg、120/70 mmHg;各個級別的診室血壓與動態血壓對應數值見表2。
基于上述研究[19-22],診斷高血壓的動態血壓監測標準是24 h平均收縮壓/舒張壓≥130/80 mmHg,或白天血壓≥135/85 mmHg,或夜間血壓≥120/70 mmHg。不論是否接受降壓藥物治療,如果清晨血壓≥135/85 mmHg,則可以診斷為“清晨高血壓”。
2.2 白大衣性高血壓與隱蔽性高血壓 通過與診室血壓對比,利用24 h動態血壓監測結果可以確立以下診斷(圖1),包括尚未接受降壓藥物治療的“白大衣性高血壓”(診室血壓≥140/90 mmHg,而24 h、白天、夜間血壓均正常)、“隱蔽性高血壓”(診室血壓<140/90 mmHg,而24 h或白天或夜間血壓升高),正在接受降壓藥物治療的“白大衣性未控制高血壓”及“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血壓判別標準同未治療者)。與家庭血壓監測相比,動態血壓對于隱蔽性高血壓、白大衣性高血壓的診斷敏感性更高[23,24]。我國多中心動態血壓監測與家庭血壓監測登記研究顯示:相較于24 h動態血壓監測,家庭血壓監測會高估白大衣性高血壓的患病率,低估隱蔽性高血壓和持續性高血壓的患病率[23]。
白大衣性高血壓在我國自然人群中的患病率約為10%[25],在臨床患者中的患病率為13%~23%[23,26]。隨著年齡增長,白大衣性高血壓的患病率升高。研究表明,與正常血壓者相比,真正的白大衣性高血壓(24 h、白天和夜間動態血壓均正常)患者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并未明顯增加,單純依靠白天動態血壓監測結果正常來診斷的白大衣性高血壓患者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高于正常血壓者[27]。利用動態血壓監測對白大衣性高血壓進行精確的識別,可以避免過度治療帶來的不良反應和經濟負擔。值得注意的是,白大衣性高血壓發展為持續性高血壓的風險較正常血壓者高2~3倍[28,29],如果發展為持續性高血壓后仍不治療,患者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將會增加[29]。因此,對于白大衣性高血壓患者,應加強隨訪,推薦每年進行1次動態血壓監測。明確為白大衣性高血壓或白大衣性未控制高血壓,通常無需啟動降壓藥物治療或強化已有的降壓治療。
與白大衣性高血壓臨床表現相反的是隱蔽性高血壓。國內外研究結果一致表明:隱蔽性高血壓患者的靶器官損害和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與持續性高血壓患者相仿,均顯著高于正常血壓者[27,30-32];而且無論是單純白天高血壓或單純夜間高血壓[27,33],無論診室血壓屬于理想血壓還是正常高值[34],只要是動態血壓監測結果異常升高,患者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均顯著增加。對于已經進行降壓治療的患者,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患者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約為血壓控制正常患者的1.8倍[35]。我國隱蔽性高血壓的患病率為10%~18%[23,25,26],其患病率隨著診室血壓水平升高而升高。在臨床上,對所有診室血壓正常患者進行隱蔽性高血壓篩查并不現實。因此,推薦針對隱蔽性高血壓的高危人群進行篩查,如男性、超重或肥胖、吸煙者以及合并代謝綜合征、慢性腎臟病(chronic kidney disease,CKD)患者等[34,36-38];對于診室血壓處于正常偏高水平,但已出現明顯的靶器官損害,而又無其他明顯的心腦血管疾病危險因素者,需考慮進行24 h動態血壓監測篩查隱蔽性高血壓,以免漏診。盡管缺乏直接的臨床試驗證據,但大量研究證實隱蔽性高血壓和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患者均具有較高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推薦對此類患者進行積極的生活方式干預,并及時啟動或強化降壓藥物治療。
2.3 特殊時段的血壓評估
2.3.1 清晨高血壓 清晨是心腦血管事件的高發時段,心肌梗死、心源性猝死及腦卒中等發病高峰均在清晨覺醒前后4~6 h。清晨血壓過度升高可能是清晨時段心腦血管事件發生率顯著升高的主要原因。早期研究集中于血壓晨峰,即夜間睡眠時段至晨起血壓的上升幅度。多數研究表明血壓晨峰與心腦血管事件,尤其是與出血性腦卒中密切相關[39,40]。異常血壓晨峰引起的高風險主要是由于清晨血壓升高[41];清晨血壓每升高10 mmHg,腦卒中發生風險增加約44%[42],無癥狀顱內動脈狹窄患病風險增加約30%[43]。與正常血壓者相比,即使其他時段血壓均正常,僅有清晨血壓升高,即單純清晨高血壓患者動脈硬化[44]、左室肥厚等靶器官損害的比例均顯著增加[45]。因血壓晨峰測量重復性差,定義和計算方法不統一,目前主要用于臨床研究,還難以用于臨床實踐;而清晨血壓測量評估方法簡單,易于在臨床實踐中廣泛使用。《清晨血壓臨床管理的中國專家指導建議》將清晨時段的動態血壓平均水平≥135/85 mmHg定義為清晨高血壓,不論其他時段血壓是否升高[17]。控制清晨高血壓可以采用的降壓治療策略包括長效藥物、足劑量藥物、聯合治療等[17,18,46]。
2.3.2 夜間高血壓 與白天血壓相比,夜間血壓與全因死亡和心腦血管疾病死亡風險關系更密切,夜間血壓能獨立于白天血壓預測死亡風險[47]。最新的薈萃分析顯示:夜間收縮壓每增加20 mmHg,全因死亡和心腦血管事件發生風險分別增加約23%和36%[3]。單純夜間高血壓患者表現為夜間血壓升高,而白天血壓正常。與正常血壓者相比,單純夜間高血壓患者左室肥厚、頸動脈斑塊等靶器官損害的比例增加[48],心血管死亡和心血管事件發生風險均增加30%左右[33]。中國人群單純夜間高血壓患病率約為10%,顯著高于歐美人群(6.0%~7.9%)[31],這可能與中國人群鹽敏感性高血壓多見[49,50]、高鈉飲食[51-53]及近端腎小管鈉重吸收增多有關[54]。同時,在繼發性高血壓、合并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CKD、糖尿病等患者中,夜間高血壓也更為常見[12,55-57]。控制夜間高血壓,首先需要篩查并排除繼發性原因,如存在失眠、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晝夜倒班等,并進行對因處理。排除繼發性因素后,建議使用長效藥物單獨或聯合治療控制白天合并夜間高血壓;或使用能有效降低夜間血壓的新型降壓藥物,如血管緊張素受體腦啡肽酶抑制劑沙庫巴曲纈沙坦等[58];或睡前加服中短效降壓藥物進一步控制夜間高血壓。對于單純夜間高血壓,目前尚沒有指導降壓治療的直接臨床試驗證據,考慮其屬于隱蔽性高血壓的一種類型,推薦參照有關隱蔽性高血壓降壓治療的推薦。
2.4 血壓晝夜節律和短時變異評估 血壓在生理狀態下呈現較為明顯的晝夜節律,即睡眠時段血壓較白天清醒時段明顯下降,在清晨時段從睡眠至覺醒,血壓呈明顯上升趨勢。生理情況下,夜間的收縮壓和舒張壓較白天血壓下降10%~20%。臨床上常根據夜間血壓下降比值[(白天血壓-夜間血壓)/白天血壓×100%]定義杓型(>10%~20%)、非杓型(0~10%)、反杓型(<0)及超杓型(>20%)血壓節律(圖2)。非杓型和反杓型血壓節律與靶器官損害和心腦血管疾病死亡風險增加有關[3,47]。根據患者的血壓晝夜節律,可優化高血壓降壓治療。對于非杓型和反杓型血壓節律的患者,宜加強夜間血壓控制,而對于超杓型血壓節律的高血壓患者,應注意避免夜間血壓過度下降可能帶來的缺血性心腦血管事件發生風險增加。
在24 h動態血壓監測過程中,除了存在晝夜血壓的明顯變化外,由于不同時間點的血壓測量可能受到外界刺激、運動、睡眠等因素的影響,因此血壓水平會存在不同程度的波動。24 h動態血壓提供的短期血壓變異的參數包括SD、CV、最大最小值差值(maximum-minimum difference,MMD)、平均實際變異(average real variability,ARV)、獨立于均值的變異(variability independent of mean,VIM)等。總體而言,上述參數的臨床價值仍處于研究階段[59-61]。目前尚缺乏24 h血壓變異參數的正常參考值標準,也沒有干預的手段和試驗證據。國際動態血壓合作研究表明:24 h ARV雖與心腦血管事件發生風險顯著相關,但并不能在血壓均值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升風險預測能力[62]。減少24 h短時變異,能否改善患者預后,仍需要進一步研究。
2.5 動態血壓其他衍生參數
2.5.1 血壓負荷 血壓負荷一般是指某一時段內(白天、夜間或24 h)血壓超過正常值的次數占總的血壓測量次數的比例。為了更準確地反映血管承受的壓力負荷程度,臨床研究也常將血壓測量時間和血壓描繪成曲線,將血壓超過正常值的曲線下面積作為血壓負荷。研究表明:在成年人中,利用血壓負荷雖然也能診斷高血壓,但在已經考慮收縮壓與舒張壓的平均值后,血壓負荷對靶器官損害或并發癥的風險并無附加的預測價值[63,64]。在兒童中,血壓負荷的臨床意義仍存爭議。2017年美國兒科學會《兒童青少年高血壓篩查和管理的臨床實踐指南》使用了血壓水平和血壓負荷組合定義動態高血壓[65],而《2016年歐洲高血壓學會兒童青少年高血壓管理指南》僅采用血壓平均值定義動態高血壓[66]。在兒童中,血壓負荷是否存在獨立于血壓水平的預測價值仍需要更多的研究證據支持。
2.5.2 動脈硬化參數 當人體動脈血管彈性較高時,收縮壓升高,舒張壓也會相應升高;當血管彈性降低時,收縮壓升高,舒張壓升高不明顯,甚至降低。因此,收縮壓與舒張壓之間的動態關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動脈的彈性功能。利用24 h動態收縮壓和舒張壓之間的回歸關系,計算動態動脈硬化指數(ambulatory arterial stiffness index,AASI)可以評估動脈硬化程度,其計算方法為:1減去24 h舒張壓與收縮壓之間的回歸斜率[67]。AASI與其他動脈硬化參數有關,如頸-股脈搏波傳導速度、反射波指數等,其與動態血壓變異性也有關聯,受夜間血壓下降率影響。AASI≥0.55,致死性腦卒中和靶器官損害發生風險均明顯增加[68,69]。與AASI類似,收縮壓與舒張壓之間的差值(即脈壓)也反映動脈硬化情況。近期有學者提出將脈壓分解為反映非壓力依賴性動脈硬度(elastic pulse pressure,elPP)和壓力依賴性動脈硬度(systolic stiffening pulse pressure,stPP)的脈壓,在特定人群中,兩種脈壓均分別被證實能夠預測心腦血管事件和死亡風險[70,71],其臨床意義值得在中國人群中繼續開展研究驗證。
動態血壓監測過程中也檢測脈率,并可衍生出多個血壓與脈率關系的指標,如以血壓與脈率的乘積評估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72],以收縮壓變化與脈率變化的比值評估自主神經功能[73],以血壓的晝夜節律和脈率的快慢評估鹽敏感性[74]等。這些指標的臨床意義尚需進一步研究。脈搏本身在血壓管理中可能也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其除了可以預測心腦血管事件之外[75],也有助于確定是否需要使用β受體阻滯劑或非二氫吡啶類鈣通道阻滯劑等減慢心率的降壓藥物。
目前,國內外多部指南均推薦采用24 h動態血壓監測診斷高血壓[7-10]。建議對于新發現的1~2級診室高血壓患者進行動態血壓監測,以排除白大衣性高血壓,明確高血壓診斷(表3)。動態血壓監測能夠評估24 h血壓的動態變化,發現陣發性血壓升高等血壓波動過大情況;能夠有效識別診室外時段血壓異常,尤其是夜間血壓不下降、夜間高血壓等病理狀態,這些血壓特征對臨床排查繼發性高血壓有一定的提示作用。對于診室血壓處于正常高值或已出現明顯靶器官損害的患者,需警惕是否合并隱蔽性高血壓的危險因素,進行24 h動態血壓監測篩查隱蔽性高血壓,以免漏診。
在已經接受降壓治療的高血壓患者中,單純采用診室血壓,既可能低估,也可能高估血壓控制情況。對于服用降壓藥物后診室血壓仍然控制不佳的患者,動態血壓監測可以識別其中的白大衣性未控制高血壓患者,避免過度治療;對于持續性未控制高血壓患者,也可根據動態血壓監測結果調整降壓方案。對于服藥后診室血壓<140/90 mmHg的患者,如果出現新發的心腦血管并發癥或靶器官損害,或靶器官損害進行性加重,亦應評估24 h、白天、夜間血壓是否達標,有無清晨高血壓,以排查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需要注意的是,利用動態血壓監測評估降壓療效時,應維持原有降壓藥物治療,不需停用降壓藥物,這樣才可獲取可靠的降壓療效評價。作為血壓評估的標準方法,動態血壓監測亦可用于臨床試驗,準確評估試驗藥物或器械的降壓療效。此外,動態血壓監測還有助于篩查某些特殊的血壓情況,如發作性低血壓、體位性低血壓、餐后低血壓、臥位高血壓等,并根據這些血壓特征識別某些疾病,如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征、帕金森病等(表3)。
作為一項無創的血壓測量方法,動態血壓監測無絕對禁忌證,但在部分人群中需要謹慎評估其檢測結果。心房顫動(房顫)患者由于心律絕對不齊,單次血壓測量易產生誤差,多次測量可提高血壓評估的準確性[7]。但在已發表的幾項小樣本研究中,動態血壓的監測成功率在房顫患者與竇性心律人群中并無明顯差異。在心室率不快的持續性房顫患者中,動態血壓計測得的診室收縮壓與聽診法類似,但舒張壓可能略高于聽診法[76]。對于失眠和夜間多尿等患者,需要考慮這些因素對夜間血壓的影響。對于雙臂血壓不對稱者,應確認選擇血壓較高一側進行監測。
疑似難治性高血壓患者常見白大衣效應,因此可根據動態血壓監測結果區分真性和假性難治性高血壓。國外研究顯示,在8295例疑似難治性高血壓患者中,動態血壓監測結果表明37.5%的患者存在白大衣效應,診斷為假性難治性高血壓[77]。
高血壓合并肥胖、代謝綜合征、糖尿病、CKD、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等患者常具有隱蔽性高血壓患病風險增加、血壓晝夜節律異常、血壓波動較大等特征,因此需要進行動態血壓監測以準確評估血壓和血壓變異情況(表4)。由于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患者在睡眠過程中可能發生間歇性低氧事件,因此易出現非杓型血壓、夜間高血壓、血壓晨峰升高及血壓變異性增加等[78-81]。
糖尿病、肥胖和代謝綜合征患者易合并高血壓。我國一項多中心登記研究顯示:在心內科就診的高血壓患者中有32.9%同時患有糖尿病,而在內分泌科就診的糖尿病患者中有58.9%同時患有高血壓[82]。糖尿病與代謝綜合征患者常表現為血壓變異性增加、晝夜節律消失,隱蔽性高血壓、難治性高血壓比例增加,故此類人群面臨更高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生風險[83,84]。
夜間高血壓和隱蔽性高血壓在CKD患者中非常常見。在我國1282例未服用降壓藥物的CKD患者中,夜間高血壓患病率為71%,單純性夜間高血壓患病率為20%[85]。與正常血壓的CKD患者相比,合并隱蔽性高血壓的CKD患者靶器官損害較為嚴重,全因死亡、心臟事件和腎功能惡化風險較高[37,86]。一項納入980例CKD患者(約90%服用降壓藥物)的薈萃分析顯示:在診室血壓正常的CKD患者中,超過40%存在隱蔽性高血壓或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87]。約56%服用降壓藥物的CKD患者存在隱蔽性未控制高血壓,50%為夜間血壓未控制[88]。CKD患者的血壓波形不僅會表現為晝夜節律消失,也常表現為短期血壓變異性增加,腎功能惡化程度越嚴重,血壓變異性增加也越明顯[89]。
心血管自主神經功能紊亂是帕金森病患者常見的非運動癥狀之一,常表現為異常的血壓變異,甚至可在運動癥狀出現之前出現[90,91]。我國一項多中心帕金森病患者登記研究報道:在無血壓異常病史的帕金森病患者中,約25%存在體位性低血壓,超過50%存在反杓型血壓;若患者24 h血壓晝夜節律呈反杓型,則其合并體位性低血壓的概率明顯增加[92]。合并體位性低血壓的帕金森病患者的非運動癥狀、自主神經功能障礙和認知障礙更為嚴重,同時存在更為嚴重的心腦血管損害[92,93]。
多種原因的繼發性高血壓,如嗜鉻細胞瘤患者可出現血壓陣發性升高和短時血壓變異性增大;腎血管性高血壓、原發性醛固酮增多癥、庫欣綜合征患者更易表現為夜間高血壓和非杓型血壓[12,55]。
老年人動態血壓常見白大衣性高血壓、血壓晝夜節律消失。隨著年齡的增加,收縮壓升高明顯,舒張壓不升高甚至輕度降低,單純收縮期高血壓多見。因自主神經功能減退,老年人常出現血壓變異性增加,表現為體位性低血壓、餐后低血壓、血壓晨峰增大。
相較于診室血壓測量,兒童期的動態血壓監測可以更準確地預測高血壓的發生[94,95],有助于發現隱蔽性高血壓和繼發性高血壓[96],因此推薦利用動態血壓監測明確兒童高血壓的診斷[65,66]。隱蔽性高血壓在肥胖、CKD或主動脈縮窄修復術后的患兒中更為常見,常伴較明顯的靶器官損害[95,97]。相較于診室血壓,根據24 h動態血壓進行血壓管理可使CKD患兒腎衰竭發生風險降低35%[98]。考慮動態血壓監測需要患兒的配合,>5歲患兒進行動態血壓監測可能更為合適[65]。目前各指南關于兒童動態高血壓的診斷標準仍存差異[65,66],需要進一步研究驗證,尤其需要中國兒童的數據。
24 h動態血壓,尤其是孕中期發生夜間血壓下降不足,有助于識別妊娠高血壓及預測子癇前期發生風險[99]。孕婦中白大衣性高血壓比例較高,約為16%[100]。對在妊娠早期合并左室肥厚等高血壓靶器官損害但診室血壓未明顯升高者,應警惕隱蔽性高血壓的可能。對懷疑白大衣性高血壓、隱蔽性高血壓、孕期血壓波動較大的孕婦,推薦行24 h動態血壓監測[101]。
社區是高血壓防治的主戰場,但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存在缺乏動態血壓監測設備、缺少分析解讀動態血壓報告有經驗的醫生及患者依從性差等實際問題[14,102]。為了優化提升社區高血壓管理質量,推薦從多個維度提升社區動態血壓監測的可及性,促進監測質量的同質化。
首先,積極開展有關動態血壓監測臨床應用的專業培訓,使基層醫生能夠了解:通過動態血壓監測可以提升高血壓診斷的準確性和降壓治療的質量,更有效地保護靶器官、預防心腦血管并發癥,減少死亡和殘疾,最大限度地減少高血壓的危害。同時建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及其站點配備經驗證合格的動態血壓監測設備,滿足社區優質管理高血壓的需求。
其次,推廣應用網絡化的動態血壓遠程分析報告平臺與醫聯體模式解決基層專業技術人力不足的瓶頸[103]。社區醫生可以登錄建立在互聯網、無線通訊及云計算基礎上的遠程分析報告平臺,根據系統提示規范地設置動態監測方案。在動態血壓監測完成后,社區醫療技術人員可將測量數據上傳至平臺,填寫動態血壓監測日記卡,由平臺專業軟件進行標準化的分析,獲取動態血壓報告。動態血壓數據也可同時傳輸給高血壓專科醫生進行評估、分析與判斷后反饋至社區(圖3)。通過縱向整合醫療資源,形成資源共享、分工協作,有助于患者獲得同質化的動態血壓監測結果,優化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診療流程,提高患者的依從性。
相較于診室血壓測量,動態血壓監測成本較高,但從長遠來看,動態血壓監測是一項成本效益較高的檢測項目。我國學者運用成本效益分析法,最保守估算,動態血壓監測每投入1元,在未來5~7年內可以節省12元不必要的高血壓及其并發癥醫藥費用支出[104]。英國和美國學者也發現,動態血壓監測成本效益較高,主要原理是動態血壓監測可以降低高血壓的誤診率,延長患者的期望壽命,其較高的檢測成本也被更加有效的針對性治療、更顯著減少心腦血管事件而節省的費用所抵消[105,106]。
進行動態血壓監測時,測量次數較多,且在睡眠期間也進行測量,因此會產生不適感,影響患者的睡眠、接受度和依從性。為了減少上臂袖帶充氣帶來的不適感,腕式動態血壓計已在研發應用中。相較于上臂式血壓計,腕式血壓計佩戴較為舒適,袖帶充氣造成的夜間噪音較小,可減輕血壓監測對患者夜間睡眠的干擾程度,提高患者的舒適度和依從性,但其準確性尚待進一步驗證。由于不需要充、放氣,非袖帶式血壓測量可以最終實現每個心動周期的血壓實時監測,因此工業界對此熱情很高。以袖帶式血壓監測測量的肱動脈血壓作為參照,其通過心電活動和血管容積描記曲線獲得脈搏波傳導時間,根據轉化公式推算出血壓[107]。但非袖帶式血壓監測仍存在技術瓶頸,且缺乏標準的驗證方案,目前仍不能用于人體血壓測量。
此外,合并動脈血氧飽和度測定、心電監測功能和中心動脈壓的24 h動態血壓監測,也可為優化高血壓管理提供重要數據。基于信息和通信技術,運用可穿戴設備連續監測動態血壓、心率、血氧飽和度等數據,通過將數據存儲或傳輸至遠程醫療中心,用于優化高血壓和心腦血管疾病干預管理策略。新技術的發展,正在逐步減少動態血壓監測的弊端與不足。與家庭血壓監測的逐漸融合,不再局限于24 h監測,可實現長時監測,增加監測的便利性和多功能性可能是未來動態血壓監測的發展趨勢。
中國高血壓聯盟《動態血壓監測指南》委員會
(以姓氏拼音為序):
賓建平南方醫科大學南方醫院
卜培莉山東大學齊魯醫院
陳?歆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
陳偉偉國家心血管病中心
陳曉平四川大學華西醫院
程文立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貞醫院
崔兆強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
戴秋艷上海交通大學附屬第一人民醫院
馮穎青廣東省人民醫院
郭子宏云南省阜外心血管病醫院
黃?晶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
賈?楠青島市市立醫院
姜一農大連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雷成寶大同煤礦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總醫院
李?覺同濟大學醫學院
李?燕上海市高血壓研究所
李?勇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
李南方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民醫院
李衛華廈門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林金秀福建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劉?敏河南省人民醫院
牟建軍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商黔惠遵義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蘇焱倫連云港市中醫院
孫寧玲北京大學人民醫院
湯松濤東莞市寮步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汪文娟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
王?成中山大學附屬第五醫院
王?剛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
王紅宇山西醫科大學第二醫院
王繼光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上海市高血壓研究所
向全永江蘇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謝建洪浙江省人民醫院
謝良地福建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徐新娟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薛?浩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
尹新華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余?靜蘭州大學第二醫院
俞?蔚浙江醫院
張海鋒南京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張宇清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
鄭啟東玉環市第二人民醫院
周碧蓉安徽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祝之明重慶市大坪醫院
秘書
程艾邦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