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長大也不會離去)
“王攀,寫寫我吧,校園欺凌的。”
一個網友在后臺給我留言。
我說中。
以下是他的故事——
(一)
他說,小學好像沒有,初中有過。
他初中在鎮上,離家七里地。七里地不長,但在學生時代很長。
鎮上的孩子欺負外地的孩子。
那時候住校。
(二)
有一個鎮上的,那時候覺得他很彪悍,現在也覺得他彪悍。
有一天他生日,他對他說,“今天別罵我,我生日。”
特碼,這話好凄慘。
還有一個男生,他記不清是怎么跟他發生的矛盾,晚上叫人打他。
他知道后,抱著被子睡到了街上的水泥臺上。他們學校門口是集鎮,街上有賣東西擺攤用的水泥臺。他說現在看那水泥臺,覺得好小。但那時,覺得好大。
第二天回到宿舍,發現他床上的板條被一根根掀起。
他說,也不知道學校里那么多戾氣,學生一言不合,扇臉。老師也不管,說,你們到外面打去。
那是一個女物理老師,他說他已記不清她的面孔。
(三)
他說,挨了打,要打回去。也是親身經歷。
有個同學,個子不高。起初,他應該是不知道可以打過他的。有次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個同學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說他屬于那種很弱的,盡管現在誰要打他,他會暴力回擊,但那時候,他真的不知道反抗。
他被抓胳膊,也不用力,就給那個同學抓。結果,那家伙好像發現新大陸了一樣,此后就不把他放眼里了。
所以,長大為人父母,他就告訴孩子:如果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
打不過,也要試試。
(四)
聽完他的敘述,我說,這不是典型的校園欺凌事件。
但不典型,不意味著不是。這個時候,最尷尬的,是家長。介入,不討好;不介入,心又不甘,而且孩子也會恐懼。
家長不可能出拳幫忙,那樣事情就變了。
而到學校討說法,因為孩子受傷不嚴重,或者是嚴重而不明顯,就像中關村二小這個,那只會自己難堪。
但讓孩子打過去,似乎可以避免這種尷尬。
因為這頂多是學生之間的打鬧,按照學校的說法,“過分的玩笑”。既保護了孩子,也避免了難堪。尤其是那些有家庭背景的,又惹不起的。
但如果把對方傷住了,好像也是問題。
(五)
有時候,家長很難拿捏。
這位網友說,他初中的情況,如果當初他父母知道,肯定很難過,很擔心。
但身為父母之后,他說他肯定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在學校也跟他這樣。
他常常對孩子說,誰欺負你了,“你給我說”。
他說也不是到學校討說法。而是分析,這是無意的打鬧,還是有意的欺凌;程度怎么樣,到不到反應的時候。他不會草木皆兵,經常自我推翻。但這樣可以及時掌握孩子的情況,一旦發生問題,能夠及時避免。
了解,但不拔高,不上綱上線。他說。
(六)
我們也探討了中關村二小的那個事件。他說他不認為中關村二小那個所謂偶發的說法。
殺人,是一次性的,但一次性就不算殺人?
造成孩子心理創傷,哪怕一次,也是欺凌。
學校眼里,似乎欺凌,是那種反復性的,持續性的。這是誤區。
兩次打人是打人,一次打人也是打人。輕了是打鬧,重了是欺凌。
過分,是個量詞,過的狠了,量變就是質變。
(七)
他說,學生打架,學校只需中立。但中關村二小好像裁判員成了運動員;打人孩子的家長,不見蹤影。
何方貴人?好奇!其實,這也是我的疑問。
既是糾紛一方,此時調查,已不該由學校出具。學校的說法,只能視作對自己有利材料的選擇。
北京市教育主管部門應介入和調查。
(八)
但這一事件,他說,除了打人孩子家長,有沒有更大背景,還影響進一步的關注外,已沒有太大意義。
的確如此,唯一需要的是,給這個孩子找個新學校。
“當一個家長和一個學校公開決裂,也就意味著徹底斷絕了孩子繼續待在這個學校的可能。”這是我在廣播和電視里的評論,他說他在廣播里聽到了,覺得非常好。
待下去,他就是個異類。既不利于恢復心理創傷,也不利于健康成長。
北京市教育主管部門給這個孩子找個學校,是當務之急。
(九)
回到開頭,我問這位網友,當初他在學校受的欺負,現在還有影響嗎?
他沉默了一下,說,有!
他說他曾不止一次的設想,如果有一天,碰巧那些欺負過他的同學求他辦事兒,他會讓他在門前站一天,才讓他進來。
他說他永遠不想見他們。
他問我,這是記仇嗎?是不是沒放下?
我說,記仇就記仇吧,被欺負了,難道記一下都不允許嗎?你又沒有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