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傲雪凌寒 (2022-01-25 08:18:37)
(攝自績溪家朋的“節婦坊”)
行走在徽州老街老村落,參觀民居、祠堂和牌坊是必不可少一項內容。三者統稱為徽州“古建三絕”,用以彰顯一個村落或是家族榮耀。而其中的牌坊更是如同一座不朽的豐碑,鐫刻著主人的功名偉績,以供世人瞻仰。
在歷經幾百年后的今日,當我們在牌坊下仰視這些倔犟站立于歷史風塵,經歷過無數人目光審視、手指摩挲以及精神審判,依然沉默地矗立著石坊,聽它特有方式向人們講述在這片土地上真實的人物和事件。
徽州牌坊屬于一類建筑,它用不會發聲的文字、雕刻和已剝蝕石面講述著,如同記錄在書籍上的文字,呈現出不同時代的人物和風物。
牌坊這類建筑不同于并列于“古建三絕”的民居與祠堂。從明朝至清朝名列三大商幫的徽商富澤天下,衣錦還鄉光耀門楣,不惜以重金修建住宅,以及用來張揚宗祖先賢、傳承族制、激勵后嗣而修建的祠堂。但牌坊不可以,不是有錢便可隨意樹立。
建牌坊在古代有規定,需得有功名功德,還得依其規格經過上至皇帝、下至所在地州府不同級別批準方可。
徽州的牌坊就其建造意圖來說,大致可分為三類:標志坊、功德坊、科舉成就坊。設有四種等級,依次為御賜、恩榮、圣旨、敕建,從內容看牌坊又分為忠、孝、節、義坊。
自古徽地有“賈而好儒”風尚,信仰以讀書謀仕途以傳承家業,因此徽地人才眾多。有統計稱,自唐代以來徽州進士共計兩千余人,其中明清時期約占三分之一。又由于明清時徽商縱橫商界,成功之后惠澤鄉里,因此無論是頌揚功名偉績或是為表率貞孝、或是為倡導民風,牌坊成為徽州大地特有建筑形式形成一種人文標簽。使得牌坊如今成為徽地文化的一項重要內容,具有典型的地域特色。
徽州牌坊能以地方文化呈現,一方面它在數量之多覆蓋之眾占居的優勢。據數字記載,徽州原有牌坊一千多座,其中經歷自然損毀以及特殊年代破除腐舊,至今完好保留的尚有一百余座。其中歙縣最為突出,獨占八十余座。有集中排列在古村鎮,有掩映在青山秀水間,也有散落在民居庭院,分布之廣足見牌坊作為徽州文化一部分,鑲嵌在徽地人們生活中。
其次牌坊的影響力之大,讓其以具有的代表性位居牌坊之首。著名的許國石坊,俗稱“八腳牌樓”,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牌坊。因為牌坊建造有著嚴格的等級規定,除了皇室家族可建八腳牌坊,其他臣民只能建四腳及以下。許國石坊建造有如下傳說,也是與徽地牌坊有關,因由而起。
許國石坊建于明朝萬歷年十二年(公元1584年)。坊主許國是歙縣縣城人,嘉靖乙丑(公元1565年)的進士,是嘉靖、隆慶、萬歷三朝重臣,即三朝元老。萬歷十二年九月,因平定云南邊境叛亂有功,又晉升為少保,封武英殿大學士。石坊上刻制的“少保兼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許國”,便是許國全部頭銜。云南邊亂平息一月之后,萬歷皇帝重賞群臣,許國被贊為“協忠運籌、芪著勞績”受到了“加恩眷酬”,上沐皇恩,回到老家歙縣建造功名石坊。由于當時徽州達官顯貴、鄉紳巨賈眾多,四腳牌樓林立。許國是地方的驕傲,如果只是造一座四腳牌坊,無法體現他的官重威顯。許國靈機一動,想了個“先斬后奏”的點子。
這座牌坊前后共拖了七八個月,許國才回朝復命。見到皇上久跪不起默不作聲?;噬厦曰螅焸湔f:“朕準卿四月之假回鄉造坊,為何延為八月?建坊這么久,不是說是四腳,就是八腳也早就造好了”。許國聽了,頓時口呼萬歲,奏稱“謝皇上恩準,臣建的正是八腳牌樓。
這便產生了如今獨一無二的許國石坊。因其形制特別,既不似四足鼎式,又不似門板式,而為“口字形”牌樓結構,實則占盡牌坊風光,也成就徽地牌坊獨占鰲頭獨領風騷。
(“許國石坊”,下載于網絡)
再次從其建筑藝術上來衡量。與徽地民居的講究一致,富貴不失雅致、奢華不失莊重、精致不失純樸、美觀不失實用。牌坊在建筑上也呈現出與徽派建筑融為一體的特質,無論是在其內容上體現其獨有的彰顯、頌揚、光耀之功能,還是在形制上襯托出其門庭富貴、顯赫、騰達的醒目,牌坊從題字、選材和石雕工藝上都能體現徽建筑共有特性,以及固有的個性相結合。在曾經見識過的各種不同類型的牌坊中,如“進士弟”“同胞翰林”“節孝坊”“節婦坊”“棠樾牌坊群”等,其石雕之精美、構思之巧妙令人贊嘆。
徽地以“程朱理學”為底蘊的“重讀書、明義理、倡和睦、崇勤儉”等風尚,在牌坊石板上以篆刻的字畫傳承了下來。
這些都讓徽州牌坊以古老的文物讓現代人為此驚艷,同時也會讓人沉重,甚至如桎梏般令人窒息。在這里看到最多的卻是用來贊美婦女的功德牌坊。
徽地人口多,特殊的地理環境山多田少,人們以出外經商尋求生計,徽商在明清時期達到鼎盛。這其中能夠富庶一方的畢竟少數,大多數只是為生計而奔波,四處游走。商人輕別離,這種生活環境下,很多婦女便成為如同今日的留守群體:務農、持家、照顧老人養育孩子。也因此面對在外的男人出現的情感或是生命變故,這些婦女便會獨自挑起生活艱辛,甘愿或是不甘愿地付出自己一生,去面對世俗對于她們的評判,那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世人在意的是她們怎樣活,并不在意能不能活得下去。
在原為徽州府中心的現歙縣地界,存留下來的82座牌坊中,功名坊36座、貞節坊33座。每座樹起的貞節坊都是一個女子付出一生并廣為人知的泣血故事。
如今的人們在露天博物館觀看這些公開的文物時,帶著敬仰和敬畏。敬仰,這些被歷史記錄下的用作標榜的人物;敬畏,這段真實的歷史。歷史不會因為人們的喜愛或憎憤便去隨意篡改。正因為它真實地記錄歷史,才讓它體現出存在的價值。這價值包含著對歷史的研究價值,也有著現在的人們在時代的文明進程中所獲得的精神價值。
每次走過這些牌坊,都會習慣性舉起相機或手機留下圖片。無論是功名也好,節孝也罷,這樣的建筑在形制上都給人以一種壓迫感。談論起也沒有說起白墻青瓦馬頭墻的美感和韻律。在牌坊身上體現出更多的一種人文的悲憫的情懷,這可能也是歷史給予后人的本來面目。
(上圖攝自黃山巖寺“進士第”,左下攝自績溪家朋“節孝坊”。右下攝自黃山巖寺“同胞翰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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