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縣鄉食品站
1954年,隨著社會主義建設不斷推進和城市人口的迅猛增加,為了保證城市人口肉食需要,中央政府決定實行生豬派購。
同年11月,國營商業開始經營肉食品,以湖南省為例,邵陽市食品公司在隆回縣桃洪鎮建立了食品接運站,開展生豬、殘牛、山羊、家禽及蛋品購銷。1955年10月建立縣食品公司(后改肉食水產公司),并在六都寨、司門前、金石橋、羅洪、巖口、荷香橋等地設立7個區食品站,在新邵縣巨口鋪設食品轉運站,是年肉食類購進總額86.6萬元,采購生豬3.13萬頭,縣內銷1.15萬頭,調出1.39萬頭。從20世紀50年代末至80年代初,食品站幾易名稱,但稱呼最久,名字最響亮的還是食品站。70年代初,隆回縣48個公社都設立了食品站,并在公社的協調下,劃撥土地建房,修建了干部職工住房和屠宰場。每個站設有站長、會計、出納、收購員、屠宰員等至少6人。至此,食品站的工作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在那個年代,食品站員工待遇好,工資高,牌子硬,和供銷社一樣,是大家最羨慕的職業之一。
下派預購任務
1971年,國家實行計劃經濟政策,物資非常緊缺,供不應求,下派的“預購豬”任務是指令性的計劃,從縣到公社,從公社到大隊,到生產隊,再到農戶,層層扣緊,必須按時按量按質送到食品站,無人敢抗拒。譬如七江公社食品站,當年縣里派購的任務660頭,全公社有32個大隊,平均每個大隊有20頭,一般每個生產隊至少有5-6頭。基本上每3戶農戶要送一頭預購豬,才能完成任務。那時,糧食緊張,至少要兩年才能出欄,食品站的催收和督促又非常嚴厲,所以當時大多數養豬戶都壓力很大。有很大一部分農戶送購的積極性不高,農民認為國家政策不完善,有“重工輕農”的體現,城里人、國家工作人員吃肉,都由農民送,國家的食品站購收,每斤收購價是活豬(毛重)0.45元,而市場價是0.98元一斤,每斤肉農民要虧5角多,一百斤要虧50元,150斤的豬要虧75元錢,當時對一個農民來講,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農民自然不肯送豬。
每到秋收時節,這段時期的收購任務最難完成,每年在這個時候,全縣造成庫存空虛,省市縣都電報督催,亦無豬可調。因此,外調及市場供應均極其緊張。原因是:由于秋收開始,飼料增加,農民不急于出售,唯恐賣了生豬,將來糧食統購,弄不到飼料,存在等待心理。有糧食時,多喂養一段時間,更加膘肥體壯,就靠多上一個等級。后來,食品站的人下來再三說明、解釋,并許下諾言:凡是有養豬條件者,統購時均留給飼料,并上調了豬肉價格,這些舉措大大地增加了養豬戶的積極性。
送“預購豬”
毛主席曾經題詞:“大力發展養豬事業。”在他的號召下,全國各地養豬場如雨后春筍般涌出,但只是曇花一現,終究不成氣候。記得70年代初期,隆回境內的各大隊、生產隊都建有養豬場,并有專人飼養,大多數不到一年就全部解散。究其原因是:雖然每個公社都有畜牧站,但當時防疫能力差,豬瘟相當嚴重,豬場一頭豬發病,就全部感染,很多豬場造成空欄現象,再加上糧食和飼料緊張,成本高,一年到頭幾乎沒有利潤,不得不自動解散。
當年,農戶很少有人喂豬,即使有人要喂,也要等完成了派購任務才能喂養,否則,就會被打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生豬沒收處理,喂豬者還會遭到批斗,再加之自身溫飽都沒解決,哪還有余糧喂豬呢。那時候,人的生活都是缺油少鹽,豬又哪來的營養和潲食喲,能夠保住性命不死倒是萬福了。因此,至少要兩年才能夠達到出欄等級。有很多農戶喂到半途豬就發瘟死了,這是經常性的,但是吃這個死豬肉也不簡單,還要公社、大隊層層開證明,才可割分,分到死豬肉的人都如獲至寶。可是任務是鐵定的,不容講價錢的,到時自己交不出去,就是高價也要向其他喂豬戶索購和調劑,才能完成這一任務指標。
“預購豬”分特、甲、乙、丙四個等級,即特等要160斤以上,甲等要達到150斤以上,乙等131斤以上,丙等要達到110斤,不達到等級是不收購的。
送“預購豬”也不是一件輕松活,有的送豬農戶從家里到食品站有三四十里路,又不通公路,有的還是羊腸小道,全靠兩個肩膀扛送,送豬農戶的艱辛可想而知。當時,用兩根七尺長竹桿就能扎一副豬架架,兩頭各橫一短竹桿,兩邊用草繩織成網狀蔸蔸,喂豬主人把豬趕出欄外,幾個力漢子不由分說,拖腳扯尾地把豬抬進架子里,扎好四足,任憑它掙扎反抗,也無濟于事,上了等級的豬至少要3個人輪班才能抬到食品站,且都個個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精疲力竭,鄉下形成一句俗語:“怕是送預購豬”,這句話成了當地人們“口頭禪”。
抬進食品站后,收購員就給豬稱毛重,稱了稱毛重后,就給豬“拋潲”,又叫“估潲”,就是估算喂食情況,減去幾斤潲食重量,余下的才是真正毛重。這是一個關鍵環節,關系到老百姓與食品站的切身利益,這一關很難達到公平、公正,他們一般根據豬的重量、肚子的鼓、扁(大小)進行辨別,豬重的,肚子顯得鼓鼓的,都要拋20斤到15斤潲,少的至少也要拋5斤潲。這一步主要是要看收購員的“眼力”,如果和收購員是親戚和熟人就好說話,多拋幾斤少幾斤,只要他一句話,就成了“圣旨”,就養豬戶來說,往往少拋幾斤潲,就能上一個等級,就能多賺幾塊錢。為這事,有些送豬戶與收購員爭得不可開交,鄉下粗魯的漢子甚至還罵娘,動起了拳腳,這時,站領導就會出面,把你的豬餓一夜再稱,你就無話可說了。收購員稱好重量,估好潲食后,就給開票,填寫“完成證”,按每斤毛重4角5分付款,一頭豬一般都能賣到幾十塊錢,還能從食品站領回補助的3尺至6尺布票。回來后,送豬戶把“完成證”交給生產隊,隊里將會補助60斤稻谷,沒有補助稻谷的就補助工分。到這時,喂豬戶的臉上才擠出一絲笑容。
豬肉的分配
那個年代,想吃到肉,談何容易!真比吃“天鵝肉”還難。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的干部職工有定期定量的肉票,叫“保健肉”。城鎮干居民要吃到肉,難上加難,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分到一點肉票,都要限量、限價,每人二兩到半斤肉,每斤7角6分。農民吃肉又比城鎮干居民更加難,偶爾有村里的老牛病死、摔死,生產隊過大節才能從養豬的社員家購一頭豬來殺,每人二兩到半斤,最多的時候,也有每人分到1斤的。分到肥肉時,高興得手舞足蹈,因為可以用來煉油;分到瘦肉的,個個愁眉苦臉,拿瘦肉去換肥肉,都要補差價才成交。筆者小時候,父親當會計,生產隊辦決算,分到半碗冷肥肉回來,已到半夜時分,當看到冰冷的肥肉,立馬來了精神,眼睛一亮,歡天喜地盛了一碗冷飯,只要把肉夾進嘴里咬一點點,冷飯就迅速地順著喉嚨滑進肚里,那個口味兒至今說不出是香、是甜、是酥,反正味道可口極了,可見那時是多么地企盼著吃一餐肉啊!但那時對老百姓也有優待政策,譬如家里有久病在床的病人,在大隊打證明后可去食品站申請1斤補助肉;生小孩坐月子也可打條子申請補助1斤肉;還有因工負傷的憑條得到1斤肉,上述這些一般不要自己掏錢。
▲鳳山縣生豬派購證
另外,凡在政府機關工作的,上至單位一把手,下至一般職員,一視同仁,每人每月在單位食堂也只有固定的一到兩次肉,每次也只有半斤。吃飯時,食堂炊事員給每人分配好,沒有任何特殊。在學校的老師,每月分一次肉,數量是半斤,沒辦食堂的,由學校負責人到公社文教辦領回,把肉砍好搭配為每份半斤,然后穿上棕樹葉,以抓閹的形式分配,即把所有的棕葉把擰在一塊,每人扯一個把子,不論肥瘦,這只好自己碰運氣了。當然,也有走后門,跑關系的,食品站領導的親戚朋友,大多能吃到“特殊肉”。但是也有六親不認的,往往就會得罪親戚朋友,甚至以后老死不相往來。一年中,食品站有時也有一兩次市場出售,定價每市斤7角6分,消息一傳出,人們清早就把食品站的屠宰場圍個水泄不通。這時,領導、職工馬上出來維持秩序,一個一個地排好隊,為了吃到肉,哪怕是赤日炎炎的夏日還是三九嚴寒,擠得汗流浹背、擠得現場暈倒,也決不中途退場,很多食品站因為排隊都鬧過不少故事。一次,一個年輕小伙子前面是一個少婦,由于怕人插隊,大家愈擠愈緊,擠著擠著,隊伍里就鬧起了流氓事件。
食品站的消亡
1985年,國家經濟體制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國家取消派購任務,放開屠宰政策,開放市場經營,買賣自由,市場一片繁榮。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個體屠戶經營蒸蒸日上,從此,食品站逐漸走入低谷,各種制度的不完善,經營死板,導致生意冷淡,利潤微薄,食品站不僅取消了各種福利待遇,以至連干部職工的工資都發不出去,搞得人心渙散,不得不全面停業,自動解散了,干部職工由國家納入社保行列,食品站的房子、地皮出賣,曾經風光一時的食品站土崩瓦解了,“預購豬”這個名詞也成為時代的印記,永遠成為歷史。
來源:《文史天地》雜志總第2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