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無可奈何而安之若素
《紅樓夢》第9回的回目很有意思，一種說法是《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另一種是《訓劣子李貴承申飭,嗔頑童茗煙鬧書房》，2種版本的故事內容倒都是一樣的，大致是說寶玉和秦鐘2人一見如故，“文星合和”，就相約到“賈家之義學”之中念書，最后因秦鐘不太安分，結果在學里與一些無聊的子弟發生沖突的事。
小說中是這樣描寫這個“義學”的：“原來這賈家之義學，離此也不甚遠，不過一里之遙，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貧窮不能請師者，即入此中肄業。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給銀兩，按俸之多寡幫助，為學中之費。特共舉年高有德之人為塾掌，專為訓課子弟?！?/p>
這本來是“鐘鳴鼎食之家，詩禮簪纓之族”教育子弟的地方，本應該是個非常莊嚴和規矩整肅的地方，但隨后描寫得里面鬧的那些事情卻叫人難以“一一贅述”。
這個學堂的管理狀態的確令人難以恭維，義學老師賈代儒到底怎么樣書中沒有細表，單說鬧事那天他不在，對于管理學堂的是賈瑞書中這樣說的：“原來這賈瑞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的人，每在學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后又附助著薛蟠圖些銀錢酒肉，一任薛蟠橫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約，反助紂為虐討好兒?！?/p>
不過，從寶玉去學堂之前，賈政訓斥寶玉：“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頑你的去是正理。仔細站臟了我這地，靠臟了我的門！”以及“申飭”負責接送寶玉讀書的仆人李貴：“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念了些什么書！倒念了些流言混語在肚子里，學了些精致的淘氣。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算帳！”的這2段話里可以看出，“知子莫如父”，賈政完全清楚寶玉去義學里上學的動機絕對不是出于學習的渴望，而且他完全知道學里的環境狀況歷來不妙，但是，是無暇整飭，還是內心知道子弟們真心向學的本來就不多，整飭了也沒用呢？這就不得而知了。
有趣的是，在寶玉去義學前辭別黛玉的那一段描寫中透露出，知道寶玉“心不在學”的人還有黛玉，這一情節小說里是如此描寫的：“彼時黛玉才在窗下對鏡理妝，聽寶玉說上學去，因笑道：‘好，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了?！瘜氂竦溃骸妹妹茫任蚁铝藢W再吃飯。和胭脂膏子也等我來再制。’勞叨了半日，方撤身去了。黛玉忙又叫住問道：‘你怎么不去辭辭你寶姐姐呢？’寶玉笑而不答，一徑同秦鐘上學去了?！?/p>
“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憋@然是譏諷寶玉此行的動機。
所以，這樣看來，雖然《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與《訓劣子李貴承申飭,嗔頑童茗煙鬧書房》，都同樣能概括第9回的內容，然而，我覺得用《訓劣子李貴承申飭,嗔頑童茗煙鬧書房》做回目，對于暗喻主要家長賈政對于賈府已無可挽回地走向沒落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的狀態要更加貼切和顯得深刻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