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個時代,有諸多事物令人上癮——社交媒體、短視頻、網絡游戲......但有一個幾乎令所有人上癮卻很少被覺知到的活動就是“思考”。思考會讓我們的大腦制造、產生無數的念頭、想法、思維,而我們往往樂此不疲地追逐一個又一個的想法,沉浸在苦思冥想中無法自拔,進而升起各種各樣的情緒——疑惑、恐懼、焦慮、抑郁、狂喜等等。
你是否也對思考上癮呢?往下讀,來看一下自己是否被如下的問題困擾:
想集中注意力完成工作、學習任務,大腦卻總是被各種負面思維占據——對于過去的追悔、對于未來的擔憂、對于無意義問題的窮思竭慮......
過于敏感、多疑,遇到一點點小事情就會反復思慮,翻來覆去分析、判斷以獲得安全感、確認感......
選擇困難,難以做出抉擇,總是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去評估、思索、權衡利弊,患得患失......
在生活中,凡事總是喜歡提前預設最糟糕的情形,過分警惕、擔憂不按照自己預想發展的一切......
心理學上,把這種現象叫做"過度思慮"(overthinking),或者"強迫性思考"(compulsive thinking),也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所說的"精神內耗 "。
如果這種情況較為嚴重,已經產生了損害日常生活、社會功能的負面情緒、軀體癥狀、睡眠障礙,那就屬于"神經癥"(強迫癥、焦慮癥、抑郁癥、恐懼癥等心理障礙的總稱)的范疇,需要接受心理干預 、治療。
有這種表現的人,在旁人看來,思維敏銳,考慮事情周到、全面,但唯有他們自己才深知超負荷運轉的大腦帶給他們的焦慮感和疲憊感。
那既然從理性上,我們都懂得"精神內耗"是消極負面的,可為何還是無法停止思考呢?
這是因為,你對痛苦上癮了。
特別是對于神經癥患者來說,之所以會一直深陷"強迫性思考"的泥潭,是因為你的身體已經習慣了"痛苦模式"。
當你對某件事情耿耿于懷,進行強迫性思考時,下丘腦、杏仁核會向我們的自主神經系統發送"遭受到威脅、需要解決風險"的信號,進而自主神經系統會不斷分泌腎上腺激素與皮質醇,大腦的血清素、多巴胺水平持續下降,讓我們感到焦慮不安、煩躁難忍、心情低落。
因此,你每進行一次"強迫性思考",身體就會重復一次上述的物理、化學反應。久而久之,無數次反反復復的思考,讓身體習慣了這個激素水平、生理狀態,身體反而對焦慮、恐懼、不安等情緒"上癮"了,反過頭來迫使、敦促你的頭腦繼續創造負面思維、進行精神內耗,形成了如下的惡性循環:
負面思維——負面情緒——軀體反應——軀體適應、形成習慣——促使負面思維繼續——負面情緒繼續——軀體反應繼續......
這就是為什么很多神經癥病友在嘗試打斷強迫性思考后,仍然感到十分焦慮、不適、低落,很容易被再次帶入強迫思維的怪圈中;為什么很多神經癥病友的焦慮、抑郁解除后,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為什么失眠的患者在白天越是產生思考夜晚如何入睡,為失眠焦慮,當晚上真正要面對睡覺時卻會更加焦慮與恐懼......
因為你的身體已經習慣了"痛苦模式",適應了這種"遭受威脅"的狀態,你已經無形之中對痛苦上癮了。
一次又一次對思維的認同,勢必會改變我們的功能失調性假設,進而影響我們的核心信念——性格。就如一次一次惡劣的天氣最終固定成了"氣候",神經癥患者養成了"厭惡痛苦卻又無法自拔地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性格特征。
那究竟該如何改變這種精神內耗、對痛苦上癮的局面呢?
我們首先需要來認識一下我們大腦的兩個網絡系統:默認網絡(DMN,Default Mode-Network)與專注網絡(TPN,Task Positive Network)。
所謂的DMN,是指由內側前額葉皮質、后扣帶皮層、楔前葉、頂葉頂下葉等構成的大腦網絡。它的作用是把大腦后臺零碎的信息進行梳理,把那些可能被遺忘的信息進行重新激活。我們可以把它簡單理解為我們胡思亂想、做白日夢時所啟用的大腦網絡。
所謂TPN,則是由額眼區、頂上溝、軀體運動區構成的大腦網絡,它主要的作用是負責應對當下正在發生的問題,處理當前的任務。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我們集中注意力時所啟用的大腦網絡。
DMN網絡所涉及的腦部區域,跟負責"自我與他人"及"情感判斷"的網絡所涉及的部分,是高度重疊的。也就是說:DMN 更活躍的人,他們也會更容易考慮到別人的感受,以及注意到負面地方。
因此,DMN活躍的人,更容易陷入到負面情緒之中,而反過來,依據科學研究表明,負面情緒會進一步促進DMN的活躍,形成惡性循環,讓人一直沉浸在胡思亂想與負面情緒的惡性循環之中。這也就是我們進行精神內耗時大腦的運作狀態。
我們需要注意的另一個點是,TPN的功能與DMN的功能是相互拮抗的。換言之,當我們啟動專注網絡時,DMN的功能自然會衰減,惡性循環就會被打破。
減少精神內耗、不要對痛苦上癮的根本做法就是強行啟動我們的TPN,提升對當下事物的專注度,摒棄雜念,抑制自己的注意力被放逐到無意義的胡思亂想之中。正念、冥想的科學原理就是如此——通過集中注意力于一點或者整體,來削減負面思維,調控情緒。
這個過程的第一步,就是需要我們進行有意識的"覺察"。當你的大腦進行無意義的強迫性思考時,及時覺察,控制自己的注意力的流向,不對負面思維助紂為虐,不讓它反復刺激身體的生理反應,不讓身體對痛苦成習慣。
這就相當于進入了大腦與身體的“操作控制中心”,當任何影響你正確思維模式、行為模式的雜念試圖掌控你時,你都可以選擇將其直接屏蔽,不被自己的沖動、欲望所裹挾,用自由意志決定你的情緒反應模式和身體感受,不再精神內耗,不再對痛苦上癮。
畢竟,我們要做大腦、思維、情緒的主人,要讓它們服務于我們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地被它們消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