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開播以來就頻頻登上微博熱搜的美劇《致命女人》終于迎來了大結局。
鋪墊了九集之后,影片的主角貝絲·安、西蒙妮、泰勒對于“女人為什么要殺人”(Why Women Kill),都給出了各自的回答。
在那段長達七分多鐘的無臺詞段落里,三個不同年代的行兇現場在同一座別墅內上演。
當西蒙妮和卡爾跳著最后一支探戈的時候,渣男羅伯死于貝絲·安設下的圈套,長著哈士奇大眼睛的小變態潔德則殞命于泰勒刀下。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壞人死得其所,好人快樂逍遙的結局贊不絕口。
豆瓣上,有超過15萬人打分的前提下,《致命女人》依然保持了9.3的高分。
IMDb上,《致命女人》的評分也有8.1分。
但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在IMDb上,《致命女人》的評分人數才兩千多人。
以豆瓣上其他打分人數超過十萬人,評分超過9分的2019年新劇《切爾諾貝利》和《愛,死亡和機器人》為參照的的話,這兩部劇在IMDb上的評分人數分別是37萬人和6萬人。
即便是考慮到《致命女人》在美國是通過CBS的流媒體平臺CBS All Access播出等客觀因素,也不難看出,《致命女人》在中國比在美國更火。
實際上,這是一部在中國更受歡迎的美劇。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致命女人》在國內會這么火呢?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先從《致命女人》里找原因。
《致命女人》里的三個女主人公分別生活在不同的年代。
但無論是60年代的家庭主婦貝絲·安(金妮弗·古德溫 飾)、80年代的社交名媛西蒙妮(劉玉玲 飾),還是2018年的成功律師泰勒(柯爾比·豪威爾-巴普蒂斯特 飾)都面臨著相似的生活難題:她們的伴侶出軌了。
不過,伴侶出軌對于這三位女主角的傷害和影響卻各不相同。這也意味她們會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來應對這件事。
貝絲·安在聽說丈夫羅伯(山姆·賈格 飾)出軌時,她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眼見為實之后,她也并沒有選擇攤牌,而是采取跟丈夫的出軌對象做朋友來勸退“小三”這種迂回的戰術。
她的離家出走計劃、跟丈夫攤牌的計劃,全都泡湯了。
對一個生活在60年代的家庭婦女來說,離婚是解決婚姻問題的下下策。而沒有工作,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就是她們不敢離婚的根源。
時間到了80年代,當西蒙妮得知丈夫卡爾(杰克·達文波特 飾)跟男人出軌之后,她毫不猶豫地就跟卡爾攤牌,提離婚。
作為社交名媛,西蒙妮當然不擔心錢的問題,但她的離婚計劃仍舊面臨著其他困擾:如果社交圈的其他人知道她的丈夫是同性戀,就連西蒙妮也會被奚落。
在80年代的美國,同性戀依舊是不折不扣的敏感話題。在這種背景之下,才會有卡爾的“騙婚”以及西蒙妮的推遲離婚計劃。
同時,行事作風抓馬的西蒙妮也不忘以牙還牙地報復出軌的丈夫,跟18歲的鄰家男孩湯米(里奧·霍華德 飾)來了段賢者之愛。
在泰勒的案例中,用“出軌”來描述她的丈夫伊萊(里德·斯科特 飾)的行為似乎不夠準確。
他們原本就是開放式的婚姻關系,而伊萊的出軌對象潔德(亞歷珊德拉·達達里奧 飾)還曾是泰勒的情人之一。直到泰勒將潔德帶回家中,開始三口之家的生活,這段關系的走向也慢慢偏航。
所以,當泰勒發現自己逐漸成為三人行中多余的那個,泰勒很快地就選擇退出,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適合開放式婚姻。
在貝絲·安、西蒙妮、泰勒三個人當中,受到伴侶出軌事件影響最小的就是泰勒。這大概也是為什么很多人會覺得《致命女人》中2018年的故事不夠精彩。
伴侶出軌對泰勒影響不大也就意味著這段故事的矛盾不夠突出。而出場時簡直堪稱完美的潔德最終被塑造成反派,大概率也是因為這段故事只能借此來增加戲劇性。
《致命女人》播出時,在網絡上引發討論最多的就是80年代的西蒙妮的那一段。
這段故事之所以吸引人,除了西蒙妮渾身上下時刻散發的抓馬勁頭、劉玉玲令人拜服的個人魅力,最重要的還是,西蒙妮并沒有沉浸在被背叛的痛苦中。
當西蒙妮受到傷害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反擊傷害她的人。
西蒙妮會跟剛成年的湯米展開忘年戀,一開始其實是在報復丈夫的出軌。
察覺到湯米對她的愛,自己也愛上湯米之后,西蒙妮也并不壓抑這種感情,而是勇敢去接納它。
西蒙妮的人設會如此受歡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的形象與當下國內互聯網上制造的獨立女性榜樣形象不謀而合:
她們長得漂亮,活得也漂亮。她們的生活絕不會圍著男人轉,也不會在感情中忍氣吞聲。她們的信條就是,活出自己。
有了這種大背景,人人都愛西蒙妮也就變得很容易理解。
甚至于,扮演西蒙妮的劉玉玲也因為《致命女人》的大熱,而被塑造為新的女性標桿。
作為繼黃柳霜之后,第二個在好萊塢的星光大道留名的亞裔女演員,劉玉玲的優秀不言而喻。
人們討論劉玉玲的氣場,討論她不接受規訓的生活,討論她的表演與才華,討論她攢“fxxk you money”的人生理論。
但就在幾年前,人們提到劉玉玲時的第一反應還是,她長著一張符合西方審美的亞洲面孔。
大眾從關注劉玉玲的長相,到關注她的成就,這本身就是值得細究的轉變。
越來越多的人,能夠看到女性除了外貌、身材之外的其他面向,也意味著我們的性別觀念也在逐漸發生變化:女性不再是被觀賞、被凝視的客體。
回到《致命女人》來說,第一季的片尾,頭發花白、坐著輪椅的西蒙妮依然過著精彩紛呈的生活,她依然毫不壓抑自身對于性和欲望的渴求。
當下的觀眾認可西蒙妮和她的種種行為,也同樣是一種信號:人(特別是女性)希望活得像她一樣,或者說人們正在像她一樣地生活。
單就最后一集來說,貝絲·安精心策劃的報復,無疑是最讓人解氣的。對比起來,貝絲·安此前拯救婚姻的種種行動,稱得上可愛又可憐。
貝絲·安為了丈夫,放棄了成為鋼琴家的夢想,成為只要丈夫敲敲杯子,就給他添上熱茶的賢惠主婦——那種傳統中典型的圍著丈夫和家庭轉的女性。
顯然,這樣的賢惠和用心并沒有給她帶來幸福。女兒的意外死亡,丈夫的長期出軌、欺騙,一點點讓貝絲·安開始清醒。
但不管怎樣,貝絲·安都保持著她的善良。她從未把丈夫的出軌對象April(賽迪·卡爾瓦諾 飾)當成敵人,甚至還同情April與她一樣,被羅伯欺騙。
在丈夫終于讓她失望到極點之后,貝絲·安實施了完美的殺人計劃。
貝絲·安一箭雙雕的計謀,不僅為自己和女兒報了仇,也拯救被家暴的鄰居。
與“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論調相比,在貝絲·安的故事里,我們看到的是女人之間的互相拯救。
而這樣的互相理解和互相拯救,既存在于MeToo這樣的反性騷擾運動中,也存在于當下的現實之中。
在貝絲·安身上,我們也看到一個女性從被壓迫到覺醒、反抗的全過程。
貝絲·安并不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她也并不了解女權主義的理論,但她的經歷卻與女權主義的發展過程有諸多相似——不同的在于,女權主義的終極目的不是”殺死“男性,而是實現兩性平等。
同樣,即便《致命女人》中的泰勒被視為女權主義者,劇集的主角是三位女性,我們也很難將《致命女人》簡單歸類為“女性主義劇集”。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部劇的三位主角的經歷與她們所采取的行動,剛好對應父權社會中女性所面臨的種種困境以及女性主義對于這些困境的思考與反抗。
這樣的思考與反抗,恰恰是當下社會的重要議題之一。而對于這一議題的討論在美劇中,可以說比比皆是。
無論是《致命女人》、《絕望主婦》這樣關于家長里短的肥皂劇集,還是《使女的故事》這樣改編自名著的現象級劇集,它們對于性別議題的關注視角或許會有不同,但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直面那些殘酷的真相與現實。
而國內觀眾之所以愛看《致命女人》,除了劇集主題與當下社會熱點的重合,還有一個很關鍵的背景是:我們的國產劇中,對于這些問題的呈現和討論還遠遠不夠。
希望《致命女人》的大熱也能讓更多的國產電視從業者明白,我們的觀眾不是只愛看戀愛戲,我們的觀眾需要能夠反映他們生活的劇集:你們只管大膽去做,觀眾愿意為你們的大膽買單。
希望,在《致命女人》的第二季到來之前,真的可以看到跟它一樣有勇氣的國產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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