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書周易》原文譯文
長沙馬王堆漢初《帛書周易》,是不晚于漢文帝朝的古本。佐證了通行本《周易》應為漢文帝朝漢儒根據古本進行編修而成,提供了孔子晚年好《易》而政治更成熟的新理念。為梳理孔子晚年政治思想,特整理《帛易》傳文。
[注] 引自《啟世箴言-丙編》(甲編《易經本義》,乙編《周易本論》已經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第一篇 古經對考
第二篇至第八篇 《易傳》七篇
第九篇 帛本
孔子與《易》的關系,正史只載一句,且兩個版本。《論語》:“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薄妒酚洝罚骸凹傥覕的?,若是,我于《易》則彬彬矣”?!墩撜Z》由孔門弟子整理,成書不晚于戰國。司馬遷乃漢武帝朝(前140-87年),編寫《史記》必讀《論語》。司馬遷之言當為尊者“避諱”,因為秦漢以后大興術數,《易》在一般人眼中淪為占算之書,為正統學者所不屑。
1973年長沙出土的《帛易周易》,至遲是漢文帝朝(前179-157年)的抄本。不僅提供了“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的不爭事實,而且有孔子把《易》作為“圣人之道”進行解讀的大量言論。在孔子心中,《周易》是智慧之書,所謂“夫易,剛者使知懼,柔者使知剛,愚人為而不忘,慚人為而去詐”;是用世之書,所謂“恐以守功,敬以承事,知以避患”,“圣人之所崇德而廣業”;還是政治之書,所謂“《易》之用也,殷之無道,周之盛德也……文王之危知,史說之數書,孰能辯焉?”
超越《易》本經原義,從“圣人之道”讀《易》,即微言大義解讀出治世之道,大家始于孔子,這大抵毫無疑問。
二厽子問易
二厽子問曰:“《易》屢稱于龍,龍之德何如?”孔子曰:龍大矣。龍刑(形)
(遷),叚(假)賓于帝,伣神圣之德也。高尚齊虖(乎)星辰日月而不眺,能陽也;下綸
(窮)深
(淵)之淵而不沫,能陰也。上則風雨奉之,下綸則有天[神護之]。[游]乎深
(潛),則魚蛟先后之,水流之物莫不隋(隨)從。陵處,則雷神養之,風雨辟(避)鄉,鳥守弗干。曰龍大矣。龍既能云變,有能蛇變,有能魚變,
鳥
蟲,唯所欲化,而不失本形,神能之至也。{龍變,大矣,無焉,感而能察,存}焉,有弗能察也。知者不能察亓(其)變,辯者不能[察]其義,至巧不能贏其文?!酢醪荒懿臁跻?,功□焉,化
蟲,神貴之容也,天下之貴物也。曰龍大矣。龍之[大]德也,曰{“見群龍無首”,曰“龍戰于野”},爵之曰君子,戒事敬合,精白柔和,而不諱賢,爵之曰夫子?;虼蠡蛐?,其方一也。至用[者]也,而名之曰君子。兼“黃常(裳)”近之矣;尊威精白,堅強行之,不可撓也,“不習”近之矣。(第一章)
【簡譯】二厽子問:《易》屢屢稱龍,龍之德是什么?孔子說:龍,太大了。龍形貌多變遷,假借來象征天帝,可見其神圣之德。高,上齊于星辰日月而不可眺望,能盡顯陽剛;下,深沒于深淵之底而不冒泡,能盡顯陰柔。上行有風雨奉隨,下沉有天神佑護。游深水,魚鱉蛟龍先后擁戴,水中生物開路隨從。處山陵,雷神眷顧,風雨回避改向,鳥獸不干預。說龍很大,龍既能駕云而變,又能如蛇而變,還能若魚而變,飛鳥爬蟲,想變就變,但不失本身形質,精氣神能至。[龍變化無窮,變形,無而有感受;存身],有而不能覺察。知者不能覺察其變,辯者不能省察其義,至巧不能窮盡其文。[變化]不能察究,功用極大,化變蟲類,神態雍容華貴,乃天下之珍貴。說龍很大,龍有大德。所謂[“見群龍無首”,云“龍戰于野”],封爵號可稱君子。戒備行事,敬重和合,精粹純潔,柔韌平和,從不忌諱賢良,封爵號可稱夫子。或大或小,方正卻一以貫之,直至待人用事,因而冠名為君子,兼備《川》云“黃裳”之德是很接近了。尊嚴有威,精粹純潔,堅定剛強,踐行其德而百折不撓,《川》云“不習”之性是很接近了。
易曰:“寑龍勿用?!笨鬃釉唬糊垖€矣而不陽,時至矣而不出,可謂寑矣。大人安失矣而不朝,訽
(狷)在廷,亦猷(猶)龍之寑也。其行滅(或:淢)而不可用也,故曰“寑龍勿用”。(第二章)
【簡譯】《易·鍵》云:“寢龍勿用?!笨鬃诱f:龍已經寢臥而不雄起,雖時機已至而不出動,可以說是寢歇了。大人安于錯失而不侍奉,茍且狷介于朝廷,也就像龍寢臥。其行為消沉而不用事,所以說“寢龍勿用”。
易曰:“抗龍有
(悔)?!笨鬃釉唬捍搜詾樯隙溝?,驕下而不佁(殆)者,未之有也。圣人之立正(政)也,若遁木,俞(愈)高愈畏下,故曰“抗龍有悔”。(第三章)
【簡譯】《易·鍵》云:“抗龍有悔?!笨鬃诱f:此辭講處上位而傲視下位的,對下面驕橫,沒有不危殆的。圣人執政掌權,猶如爬樹,越高越怕下面,所以說“抗龍有悔”。
易曰:“龍戰于野,其血玄黃?!笨鬃釉唬捍搜源笕酥畯V德而施教于民也。夫文之孝(教),采物畢存者,其唯龍乎?德義廣大,鳴物備具者,其唯圣人乎?“龍戰于野”者,言大人之廣德而下
(接)民也。“其血玄黃”者,見文也。圣人出鳴教以道民,亦猶龍之文也,可胃(謂)“玄黃”矣,故曰“龍”。見龍而稱莫大焉。(第四章)
【簡譯】《易·川》云:“龍戰于野,其血玄黃?!笨鬃诱f:此辭講大人廣大德行來施教于民眾。文化之教,博采事物全部而留存,這唯有龍吧?道德仁義廣大而且彰顯物性完備之人,這唯有圣人吧?“龍戰于野”,是講大人廣泛立德而且接民風地氣?!捌溲S”,彰顯出文采。圣人制定了倡揚教化來引導人民,猶如龍之文采,可以說“玄黃”,所以叫作“龍”?!耙婟垺笔钦f沒有再大的了。
易曰:“王臣
(蹇)蹇,非今之故?!笨鬃釉唬骸巴醭煎垮俊闭撸云潆y也。夫唯智其難也,故重言之,以戒今也。君子智難而備之,則不難矣;見幾而務之,則有功矣。故備難者易,務幾者成。存其人,不言吉兇焉?!胺墙裰省闭?,非言獨今也,古以狀也。(第五章)
【簡譯】《易·蹇》云:“王臣蹇蹇,非今之故。”孔子說:“王臣蹇蹇”,是講很困難。唯有智識困難,因而重言“蹇蹇”,用來告誡今人。君子智識困難而準備,也就不困難了;發見玄幾而務實,也就有功效。所以,準備充足來應對困難,也就容易了,下功夫于玄幾,也就能成功。這取決于人,無關乎兇吉?!胺墙裰省?,并非講唯獨今天,自古就是這樣。
易曰:“鼎折足,覆公莡,其形屋(渥),兇?!笨鬃釉唬捍搜韵虏粍偃我病7瞧淙我捕沃芪阏酆酰肯虏挥脛t城不守,師不戰,內亂[犯]上,謂“折足”。路其國,蕪其地,五種不收,謂“覆公莡”??陴B不至,饑餓不得食,謂“形渥”。二厽子問曰:“人君至于饑乎?”孔子曰:昔者晉厲公路其國,蕪其地,出田七月不歸,民反諸云夢,無車而獨行。□□□□□□公□□□□□□□□□饑不得食其月,此“其形渥”也。故曰:德義無小,失宗無大,此之謂也。(第六章)
【簡譯】《易·鼎》云:“鼎折足,復公莡,其形屋,兇?!笨鬃诱f:此辭講下面的人不能勝任。擔當不起卻讓他擔任,哪能不挫折呢!下面不能用也就守城不住,出師不能戰,內部騷亂危害上面,這就叫“折足”。敗露國家,荒蕪田地,五谷不能豐收,這就叫“復公莡”。給養不夠,饑餓沒飯吃,這就叫“形渥”。 二厽子問:“君主也至于挨餓?”孔子說:過去晉厲公破敗國家,荒蕪田地,外出田獵七月不歸,民眾反抗于云夢,連車也沒有而徒步獨行……[晉厲公]饑不得食數月,這就是“其形渥”。所以說:品德仁義無小事,丟棄本根也就不大了。所言即此。
易曰:“鼎玉贙,大吉,無不利?!笨鬃釉唬憾Υ笠?。鼎之遷也,不自往,必人舉之。大人之貞也。鼎之舉也,不以其止(趾),以{人舉之則遷也,故曰玉贙。君以舉貞},賢以舉忌也。明君立政,賢輔
(或:弼)之,將何為而不利?故曰“大吉”。(第七章)
【簡譯】《易·鼎》云:“鼎玉贙,大吉,無不利。”孔子說:鼎,很大。鼎的遷移,不能靠自身力量前往,必須要人抬舉。此乃大人之謀。鼎的抬舉不在鼎足,用[人抬舉也就搬遷了。大人以抬舉為謀略],賢人以抬舉為忌諱。明君執政,賢臣強力輔弼,有啥不利呢?所以說“大吉”。
易曰:“康侯用錫(賜)馬番庶,晝日三接。”孔子曰:此言圣王之安世者也。圣王之政,牛參弗服,馬恒弗駕,不憂乘牝馬□□□□□□□□□□□□栗時至,芻
不重,故曰“賜馬”。圣人之立政也,必尊天而敬眾,理順五行,天地無藟,民[眾]不傷,甘露時雨聚降,剽風苦雨不至,民也相
(觴)以壽,故曰“番庶”。圣王各有三公三卿,“晝日三接”,{三公三卿與之}者也。(第八章)
【簡譯】《易·溍》云:“康侯用錫馬番庶,晝日三接?!笨鬃诱f:此辭講圣王用來安定世道。明君執政:牛三歲不勞役,馬恒久不征戰,人們不必擔憂乘坐母馬……糧食應時收成,草料并不重要,所以“錫馬”。圣人執政,必須須尊奉天道,敬重民眾,理順五行,天地無災荒就不勞傷民眾。甘露時雨能普降,飄風苦雨不出現,民眾觥籌交錯相互賀壽,所以稱“番庶”。圣王各有三公三卿,“晝日三接”,[三公三卿各盡其職]。
易曰:“聒囊,無咎無譽?!笨鬃釉唬捍搜泽鹦∪酥谝?。小人多言多過,多事多患,{信口言}以衍矣,而不可以言箴之,其猶“聒囊”也。莫出莫入,故曰“無咎無譽”。二厽子問曰:“獨無箴于圣{人之言乎?}”[孔子曰]:圣人之言也,德之首也。圣人之有口也,猶地之有川浴(谷)也,財用所繇(或:剸)出也,猶山林陵澤也,衣食{畜牧}所繇生也。圣人壹言,萬世用之。唯恐其不言也,有何箴焉?(第九章)
【簡譯】《易·川》云:“聒囊,無咎無譽?!笨鬃诱f:此辭告誡小人謹慎口舌。小人不慎重,多言多過失,多事多憂患,[信口雌黃]來敷衍,而不能言語慎重,猶如“括囊”。不能出入自如,所以說“無咎無譽”。二厽子問:“唯獨不需告誡圣[人之言語嗎?]”孔子說:圣人之言,乃道德的先導。圣人的口舌,猶如大地有山川河谷,才華之用由此而出,好比山林河澤,衣食禽畜由此而生。圣人一句話,萬世能受益。唯恐圣人不言語,那還有什么可告誡呢?
卦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笨鬃釉唬簕此言君子待人謙則利}。嗛,易告也;就民,易遇也。圣人君子之貞也,度民宜之,故曰“利以見大人”。(第十章)
【簡譯】《易·鍵》云:“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孔子說:[此辭講君子待人謙遜則有利。]謙,容易交流溝通;接近民眾,容易交際知遇。圣人君子之謀,考察民眾所適宜的,所有說“利以見大人”。
卦曰:“君子終日鍵鍵,夕
(泥)若厲,無咎?!笨鬃釉唬捍搜跃觿諘r,時至而動{也,待時以承事},屈力以成功,亦日中而不止,時年至而不淹。君子之務時,猶馳驅也,故“君子終日鍵鍵”。時盡而止之以置身,置身而
(靜),故曰“夕泥若歷,無咎”。(第十一章)
【簡譯】《易·鍵》云:“君子終日鍵鍵,朝夕拘泥若厲,無咎?!笨鬃诱f:此辭講君子務求時機,機遇一到便行動。[待時以求承擔大事],竭力以求成功,以至日當午而不止息,年齡大而不沉淪。君子善抓機遇,猶如快馬加鞭,所以說“君子終日鍵鍵”。時機一旦喪失則中止行動以便處置自身,置身于寧靜,所以說“夕泥若厲,無咎”。
易曰:“蜚龍在天,利見大人?!笨鬃釉唬捍搜詛龍齊乎天而不忘民也}。君子在上,則民被其利,賢者不蔽,故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第十二章)
【簡譯】《易·鍵》云:“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笨鬃诱f:此辭講[龍處高天而不忘民眾]。君子居上位,民眾受其福澤,賢良之人不隱蔽,所以說“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易曰:“見群龍無首,吉??鬃釉唬糊埳裢巤之至}而上通其德,□□□□□□□□□用[九,見群龍無] 首者□□□□□□□□□□□□□□□見君子大[吉]也。(第十三章)
【簡譯】《易·鍵》云:“見群龍無首,吉?!笨鬃诱f:龍是神靈威嚴而又精明安處[至極],因而上可通達天之德……。用九爻辭云“見群龍無首”,……乃見君子大吉。
易曰:“履霜,堅冰至?!笨鬃釉唬捍搜蕴鞎r譖,戒葆常也。歲之田產濕以虖,始于之{春之生,夏之長},守之{其行循天之道,地之德也。君子之}德,與天道始,必順五行,其孫貴而宗不
(滅)。(第十四章)
【簡譯】《易·川》云“履霜,堅冰至。”孔子說:此辭講天道時世惡化,力戒于保持常態。年歲時至,田地物產潮濕而需呼噏,這始于[春之雨露滋潤,夏至陽光照耀],恪守于[自身行動順應天之大道、地之大德。君子的]德性與天道始終,必須順應金木水火土五行陰陽變化的自然規律,其后代必然尊貴而宗嗣不至于湮滅。
《卦》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笨鬃釉唬和汀贤ㄆ涞?, 無……小民家息以
衣□□□□□□□□□□□屯輪之,其吉亦宜矣。大貞□□□□□□□川流下而貨留{陳}年,
十[重]□□□□□□□□□□□□□□□□□□□□□□□□□□□□貨[守]財弗施,則[兇]。
【簡譯】《易·屯》云:“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孔子說:屯……往上通達道德,沒有……平民百姓居家作息,
衣……屯積而能均衡,那吉祥也就適宜了?!按筘憽薄髦拢€有余貨留至次年,谷物還能維持一家……[囤]貨守財而不舍施于人,那就兇險了。
卦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笨鬃釉唬捍搜源蟮轮眠h也。[所行]{有德,交友則}遠,和同者眾,以濟大事,故曰“利涉大川”。(第十九章)
【簡譯】《易·同人》云:“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笨鬃诱f:此辭講富有大德必喜好深遠。[君子有德行,結交朋友就廣]遠,和同之人眾多,可以成就大事業。所以說“利涉大川”。
卦曰:“同人于門,無咎?!笨鬃釉唬篬此言其所同唯其門人]而已矣。小德{之見也}。(第二十章)
【簡譯】《易·同人》云:“同人于門,無咎?!笨鬃诱f:此辭講,他們之所以齊同乃出于同門而已,小家德性之見。
卦曰:“同人于宗,貞藺(吝)?!笨鬃釉唬捍搜云渌ㄆ涫胰硕?,[其所同者]寡,故曰“貞吝”。(第二十一章)
【簡譯】《易·同人》云:“同人于宗,貞吝。”孔子說:此辭講,他們之所以齊同乃出于同室而已,[這種齊同太]狹隘,所以說 “貞吝”。
卦曰:“絞如委如,吉?!笨鬃釉唬航g(皎),日也;委,老也,老日之行,{何咎焉?}故曰“吉”。(第二十二章)
【簡譯】《易·大有》云:“絞如委如,吉?!笨鬃诱f:皎,有白晝之意。委,有老到之意。老到光明之行[有何咎錯?]所以說“吉”。
卦曰:“嗛,亨,君子有冬(終),吉。”孔子曰:□□□□□□□□,[嗛],上川下根。[川],川也;根,精質也。君子之行也,{川之暢流,根之精質}吉焉。吉,謙也;兇,橋(驕)也。天乳(亂)驕而成謙,地徹(撤)驕而實謙,鬼神禍福謙,人亞(惡)驕而好謙?!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鹾蒙撇环ヒ?。夫不伐德者,君子也。其盈如□□□□□□□□□□舉而再說,其有終也,亦宜矣。(第二十三章)
【簡譯】《易·嗛》云:“嗛,亨,君子有冬,吉?!笨鬃诱f:……嗛,上卦為川,下卦為根。川,大地河川;根,精髓本質。君子的行為,[有川之暢通、根之精質,]吉善。吉,來自謙遜;兇,來自驕橫。上天離亂驕橫而成就謙遜,大地祛除驕橫而篤實謙遜,鬼神禍害驕橫而福佑謙遜,人們厭惡驕橫而喜好謙遜……好善而不夸耀。不夸耀自己德性之人,乃真君子。君子豐盈猶如……踐履而后有愉悅,這樣有好結局,也很適宜。
卦曰:“盱予,悔?!笨鬃釉唬捍搜怨臉范煌浠家?。夫忘□□□□□□□□□□□□□□□□□□□□□□□至者,其病亦至,不可辟禍?;蚋;颉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跣?。禍福畢至,知者知之,故廄客恐懼,日懼一日,猶有詖行。卒至之□□□□□□□□□□□□(第二十四章)
【簡譯】《易·豫》云:“盱豫,悔。”孔子說:此辭講鼓角娛樂而不忘戒備隱患。忘記了[戒備隱患……憂患]到來,病害就到來,且不可避免禍殃。或?;騕禍]……大行其道。禍福都來,明智之人才知曉來龍去脈,匹夫過客只有恐懼,而且日甚一日,還有偏頗舉動,最終以至于[大禍臨頭……]。
《卦》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與爾羸之?!笨鬃釉唬骸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跗渥与S之,通也;昌而和之,和也。曰:和同至矣。“好爵”者,言耆酒也。弗□□□□□曰□□□□□□□□□□□□囗囗囗囗之德。唯飲與食,絕甘分少。(第二十五章)
【簡譯】《易·中復》云:“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與爾羸之?!笨鬃诱f:……其子女跟隨著,通達;昌明而有人響應,即和同。所以說和同乃至境?!昂镁簟保咐暇?。弗……曰……之德,唯有飲食,拒絕共享,少有分享。
卦曰:“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射取皮在穴?!笨鬃釉唬捍搜月暎ㄊィ┚屡e乎山林
(畎)涂之中也,故曰“公射取皮(彼)在穴”。{舉賢而不辭},故曰“自我西郊”?!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蹰L,故曰“利貞”。其占曰:[豐]□□□□□□□□□□。(第二十六章)
【簡譯】《易·小過》云:“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射取皮在穴?!笨鬃诱f:此辭講圣君下舉賢才深入直至山林田野,所以說“公射取彼在穴”。[舉賢不辭勞苦],所以說“自我西郊”。……長,所以說“利貞”。其占云:豐……。
卦曰“不恒其德,或承之憂,貞吝?!笨鬃釉唬捍搜孕∪酥贫?,攻進而無止,{見幾而作},故曰“不恒其德”?!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跻?。
(飭)行以后民者,謂“大蹇”;遠人倡至,謂{“朋來”}。(第二十七章)
【簡譯】《易·恒》云:“不恒其德,或承之憂,貞吝。”孔子說:此辭是講小人知曉善行而不為,專攻上進而決不適可而止,[見機則作],所以說“不恒其德”?!?,謹飭言行舉止直至今后,才最為困難,遠方的人們也能倡揚至此,可以說是[朋友來臨]。(按:《蹇》:“大蹇朋來。”)
卦曰:“公用射鵻于高墉之上,無不利?!笨鬃釉唬捍搜匀司咧厩筚t,賢者在上,則因□用之,故曰“[無不利]”。(第二十八章)
【簡譯】《易·解》云:“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無不利?!笨鬃诱f:此辭講人君心志高遠,求取賢才;賢良在上面,也就因此而得以用世,所以說“無不利”。
卦曰:“艮其北(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獲其人。無咎?!笨鬃釉唬骸棒奁浔薄闭?,言[任]事也;“不獲其身”者,精{白任事敬官}也。敬官任事,身[不獲]者鮮矣。其占曰:能精能白,必為上客;能白能精,必為{用}。以精白
(鰥),[故曰]“行其庭,不獲其人,無咎”。(第二十九章)
【簡譯】《易·根》云:“根其北,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笨鬃诱f:“根其北”,是講擔當事情;“不獲其身”,是講精明[清白履職敬官]。尊敬官長恪守職責,自身不能獲得者很少。有占辭說:精明又能清白,必然為上賓;清白而能精明,必然得以用。精明而又清白者,太少,所以說“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卦曰:“根其輔,言有序?!笨鬃釉唬篬此]言也,吉兇之至也,必皆于言語。擇善[而{不}言惡],擇利而言害。塞人之美,陽(揚)人之惡,可謂無德,其兇亦宜矣。君子慮之內,發之{外,擇善不言惡,擇利}不言害,塞人之美,揚人之惡,可謂“有序”矣。(第三十章)
【簡譯】《根》云:“根其輔,言有序。”孔子說:此辭講兇吉之所以來臨,必定都出自言語。選擇美善也就不講傷害之言,選擇功利也就講傷害之言。掩蓋別人的美善,宣揚別人的丑惡,可以說沒有道德,這樣兇險也就適合了。君子思慮出自內心,發表它[擇善不言惡,擇利]不言害,可以說“有序”。
卦曰:“豐,亨,王假之,勿自憂,宜日中?!笨鬃釉唬簕豐者,盛}也。“勿憂”,用賢弗害也。“日中”而盛,用賢弗害,其亨亦宜矣。黃帝四輔,堯立三卿,帝{王立政,用賢不害,度民不傷},曰“{渙}其肝”,{曰“枹有魚”}。魚,大羹也,肝言其內。其內大美,其外必有大聲(圣)問(聞)。(第三十一章)
【簡譯】《易·豐》云:“豐,亨,王叚之,勿自憂,宜日中。”孔子說:[“豐”,興盛]?!拔饝n”,舉用賢良而不加害,猶如“日居中天”興盛。用賢不加害,這樣“亨通”才合宜。黃帝有四位輔臣,堯帝立三卿輔政,帝王[立政,用賢不害,慮民無傷],《易》云“[渙]其肝”,“[庖有魚]”。魚,是大好美食。肝,指內里。內在很美善,外表必然有大圣的聲聞。(按:《渙》:“渙其肝”;《狗》:“枹有魚”。)
卦曰:“未濟,亨,小狐涉川,幾濟,濡其尾,無乃利。”孔子曰:此言始易而終難也。(第三十二章)
【簡譯】《易·未濟》云:“未濟,亨,小狐涉川幾濟,濡其尾,無乃利。”孔子說:此辭講,凡事開局容易收尾難。
易之義
子曰:易之義
(乎)陰與陽。六畫而成章,曲句(屈)焉柔,正直焉剛。六剛無柔,是謂大陽,此天之義也。□□□□□□□□□□□□方。六柔無剛,此地之義。天地相
(銜),氣味相取,陰陽流形,剛柔成{形}。(第一章)
【簡譯】孔子說:《易》的義理,至簡而言,即陰與陽。陰陽六畫構成一個完整的爻卦,曲折象征柔,正直象征剛。六爻全剛無柔,這叫大陽,這象征天的義理?!健A橙釤o剛,這象征地的義理。天地相互交流溝通,天地之氣相互吸取補益,陰陽流變于形物,剛柔[成就于形物]。
萬物莫不欲長生而惡死,會心者而臺(佁)作《易》,和之至也。是故,《鍵》,{爻陽,數九,其義好上生,天之道也。川,爻陰,數六,其}義沾下就,地之道也。用六,贛也; 用九,盈也。盈而剛,故《易》曰“直方大,不習,吉”也。因“不習”而備,故《易》曰“群龍無首吉”也。是故《鍵》者,得[陽剛也。川者,得陰柔也]?!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跷芬?。容者,得之疑也。師者,得之
也。比者,得鮮也。小蓄者,得之未□也。履者,諈之□行也。益者,上下交矣。婦者,陰陽奸矣,下多陰而紑□□□□□□□□□□□□□□□□□□□□而周,所以人背也。無孟之卦,有罪而死,無功而賞,所以
(菑),故{災}。[余]之卦,歸而強士諍也。嬬□□□□□□□□□知未騰朕也。容,失諸□□□□□□□□□□□□□□□□□□遠也。大有之卦,孫位也。大床,小腫而大從,□□□也。大蓄,兌而誨也。隋之卦,相而能戒也?!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鯚o爭而后。……者,得……。說,和說而知畏。謹者,得之代
也。家人者,得處也。井者,得之徹也。坸者,□□□□□□□□□□□□□□□□□□也。豐者,得……之卦,草木……而從于不壹。坸之卦,足而知余。林之卦,自誰不先瞿。觀之卦,盈而能乎。赍之卦,善近而□□□□□□□□□□□□□□□□其……絕誘也?!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踔疑硎Я?,故曰慎而侍也。筮閘,
(縶)紀。恒,言不已。容,獄兇得也。勞之……易……者……行也。損以……也。大床,以卑陰也。歸妹,以正女也。既赍者,亨余比貧?!?,凡……
也。(第二章)
【簡譯】萬物無不想長生而厭惡死亡。心領神會之人專門創制出《易》,和合而至極。所以,“鍵”,[其爻用陽,取數用九,其寓意是喜好上進而能肇生,象征天之道。“川”,其爻用陰,取數用六,其]寓意是親近卑下而能成就,象征地之道。用六,有洼聚之意。用九,有盈余之意。有盈余就剛強,因而《易》說“直方大,不習,吉”。由于“不習”也就有準備,因而《易》說“群龍無首,吉”。
因此,“鍵”(乾),德性是[陽剛?!按ā保ɡぃ?,德性是陰柔。]……?!啊酢盵德性是]畏懼?!叭荨保ㄔA),德性是疑慮?!皫煛保滦允蔷戎?。“比”,德性是鮮有?!靶⌒睢保ㄐ⌒螅?,德性是未□。“履”,篤行不移?!耙妗?,上下交通?!皨D”(否),陰陽奸巧,下面陰氣環繞(此卦下三爻為陰)?!??!啊酢薄?,所以人背逆。“無孟”(無妄),有罪而死,無功而賞,所以不成熟,因而是[災禍]?!皗馀}(豫)”,回歸于強士諫諍?!皨纭保ㄐ瑁?。“□”,智慧不足超勝?!叭荨保ㄔA),失之于…?!??!啊酢?,…遠?!按笥小保d讓位次?!按蟠病保ù髩眩?,小有動作,大能遵從,□□□。“大畜”,直言教誨?!八濉保S),隨和有戒?!??!啊酢?,無爭而后。……?!啊酢保滦浴!罢f”(兌),和悅而知敬畏。“謹”(),德性是代□?!凹胰恕?,德性是相處。“井”,德性是透徹?!皥x”(姤),…。……?!柏S”,德性是……?!啊酢保菽尽??!!啊酢保鷱亩幻つ俊!皥x”(),富足而能知足。“林”(臨),自薦而不畏怯?!坝^”,豐盈而又能干。“赍”(既濟),善于接近而…?!洹芙^誘惑。……乎……忠身失于量度,因而謹慎等待?!绑唛l”(噬嗑),執行法紀?!昂恪?,說個不停?!叭荨?,監獄兇險。勞之……易……者……行也?!皳p”,以……?!按蟠病?,用于卑下陰柔?!皻w妹”,用于規范女子?!凹汝濉保葷嗤ㄓ杏?,比于貧困?!窂剑病瓄前途}。
子曰:萬物之義,不剛則不能
(動),不動則無功。恒動而弗中則{亡},此剛之失也。不柔則不靜,不靜則不安,久靜不動則沉,此柔之失也。是故《鍵》之炕(抗)龍,《壯》之觸蕃,《句(狗)》之離角,《鼎》之折足,《酆(豐)》之虛盈,五繇(爻)者,剛之失也,動而不能靜者。《川》之牝馬,《小畜》之密云,《句》之適屬,《漸》之繩婦,《
》之泣血,五繇者,陰之失也,靜而不能動者也。是故天之義,剛建(健)動發而不息,其吉保功也。無柔
(救)之,不死必亡。動陽者亡,故火不吉也。地之義,柔弱沉靜不動,其吉保安也。無剛救之,則窮賤遺亡。重陰者沉,故水不吉也。故武之義保功而恒死,文之義保安而恒窮。是故柔而不狂,然后文而能朕也,剛而不折,然后武而能安也。易曰:直方大,不習,吉。{此言川}之屯于文武也。此易贊也。(第五章)
【簡譯】孔子說:“萬物之義,無陽剛就不能運動,不動就沒有功業。不停運動而不中止就[滅亡],此乃陽剛之失。無陰柔就不能寧靜,不寧靜就不得安寧。長久寧靜不運動就沉沒,此乃陰柔之失。所以,乾篇“亢龍”,《姤》篇“姤其角”,《鼎》篇“鼎折足”,《豐》篇的虛盈,這五爻是陽剛的過失,即動而不能靜?!独ぁ菲瓣蝰R”,《小畜》篇“密云”,《姤》篇“踟躅”,《漸》篇“婦孕”,《屯》篇“泣血”,這五爻是陰柔的過失,即靜而不動。所以,天之義,是剛健發動而不止息,其好處是確保功用,但無陰柔救助則非死即亡。躁動不止之陽必亡,因而火不吉祥。地之義,是柔弱沉靜而不運動,其好處是確保平安,但無陽剛救助則窮賤遺亡。濃厚不散之陰必沉,因而水不吉祥??梢姡涔χx在于確保功用而終究是死路,文治之義在于確保平安而終究是窮途。所以,柔而不縱,則文治能勝任;剛而不折,則武功能平安。《易》云“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是說[坤之屯,即初爻五爻所說]的文武之用,此乃《易》所稱道。
子曰:《鍵》六剛能方,湯武之德也?!皾擙埼鹩谩闭?,匿也。“見
(龍)在田”也者,德也?!熬咏K日鍵鍵”,用也。“夕泥若厲,無咎”,息也?!盎?/p>
(躍)在淵”,隱而能靜也?!?/p>
(飛)龍在天”,{躍}而上也?!翱糊堄谢凇?,高而爭也?!叭糊垷o首”,文而圣也?!洞ā妨嵯鄰捻槪闹烈?。“君子先迷后得主”,學人之謂也。“東北喪崩(朋),西南得朋”,求賢也?!奥乃獔员痢保而慮}也?!爸狈酱?,不習,吉”,{質而守}也。“含章可貞”,言美請(情)也?!榜ɡǎ┠?,無咎”,語無聲也?!包S裳,元吉”,有而弗發也。“龍單(戰)于野”,文而能達也?!盎驈耐跏?,無成有終”,學而能發也?!兑住吩弧昂危ê桑┬!?,剛折也?!傍Q謙”也者,柔而{用}也,《遁》之“黃?!保亩抟??!稖o》之緣辭,武而知安矣。《川》之至德,柔而反于方?!舵I》之至德,剛而能讓。此《鍵》《川》之厽(備)說也。(第六章)
【簡譯】孔子說:《乾》六爻是剛健而有方,正如商湯周武之德?!皾擙埼鹩谩?,是藏匿?!耙婟堅谔铩?,是品德。“君子終日乾乾”,是用心?!跋μ枞魠?,無咎”,是歇息?!盎蜍S在淵”,是隱蔽而能寧靜?!帮w龍在天”,是[騰躍]而能升華。“亢龍有悔”,是[處高]還爭上?!叭糊垷o首”,是文明而圣賢。《坤》六爻是柔和而順從,是文彩達到極致?!熬酉让院蟮弥鳌保菍W人的品質。“東北喪朋,西南得朋”,是求尋賢良?!奥乃獔员痢保沁t疑而能思慮?!爸狈酱?,不習無不利”,是質樸而能堅守。“含章可貞”,是美好情懷?!袄覠o咎”,是緘默不言?!包S裳元吉”,是擁有而不彰顯?!褒垜鹩谝啊保俏牟识芡ㄟ_。“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是學以能致用。《易》云“荷校滅耳”,是剛而遭折。“鳴謙”,是柔而[致用]。“鞏用黃牛之革”,是文而能勝任?!稖o》之彖辭,是武而能睿智?!独ぁ分恋?,柔而能方正;《乾》之至德,剛而能謙讓。這便是《乾》《坤》的深沉說法。
子曰:《易》之用也,段(殷)之無道,周之盛德也。恐以守功,敬以承事,知以辟患,□□□□□□□□,文王之危知,史說之數書,孰能辯焉?《易》曰有名曰“鍵”?!版I”也者,八卦之長也;九也者,六肴(爻)之大也。為九之狀,浮首兆(頫)下,蛇身僂曲,其為龍類也。夫龍,下居而上達者,{上居而下達者,故上下達}而成章。在下為
(潛),在上為炕。人之陰德不行者,其陽必失類?!兑住吩弧皾擙埼鹩谩?,其義潛清勿使之謂也。子曰:廢則不可入于謀,朕則不可與戒,忌者不可與親,繳{者不可使之也}。《易》曰“潛龍勿用”,“亢龍有悔”,言其過也。物之上
(盛)而下絕者,不久大立,必多其咎?!兑住吩弧翱糊堄谢凇?,大人之義不實于心,則不見于德;不單于口,則不澤于面。能威能澤,謂之龍。《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子曰:君子之德也。君子齊明好道,日自見以侍用也,見
(用)則動,不見用則靜?!兑住吩弧熬咏K日鍵鍵,夕泥若厲,無咎”,子曰:知息也,何咎之有?人不淵不躍則不見,{齊明好道之德}反居其{窮也}?!兑住吩弧盎蜍S在淵,無咎”,子曰:恒躍則兇。君子躍以自見,道以自成。君子窮不忘達,安不忘亡,靜居而成章,首福又皇。《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子曰:天{崇而明,故萬物歸焉。君子好道,順而成},文而溥,齊明而達矣。以此剸名,孰能及[乎]?《易》曰:“見群龍無首”,子曰:讓善之謂也。君子群居莫敢首,善而治,何
(疾)其和也?龍不侍光而動,無階而登,{君子效之者,故曰“鍵,元亨利貞”}。此鍵之羊(詳)說。(第七章)
【簡譯】孔子說:《易》的運用,在商衰落、周興盛時期。憂患于守住功業,敬畏于承辦事業,明智于避免禍患,
……周文王的危難而智,歷史典故的定數之載,誰能明辨?《易》有篇稱鍵?!版I(乾)”,乃八卦之首;“九”,乃六爻之大。這“九”之形狀,昂首俯下,蛇形蜿蜒,它象征龍。龍,居處下位而能達上,[居處上位而能通下,故上下達]而成華章。處下位為“潛”,在上位為“亢”。為人不能行德積陰,其處世交際必然失去類同?!兑住吩啤皾擙埼鹩谩?,其義是潛于清流不用事。孔子說:頹廢則不可參入謀劃,好勝不可與之誡勉,小器不可與之親近,糾結[不可與之用事]。易云“潛龍勿用”,“亢龍有悔”,講不及和過分。事物處上升鼎盛而與基礎斷絕,不能久立高位,必然多有咎失?!兑住吩啤翱糊堄谢凇?,指大人的心思,沒有誠意真心,未顯出仁德大義,不忌憚于言論,就不會潤澤于容貌。既能威嚴,又有美德潤澤,才稱“龍”?!兑住吩啤帮w龍在天,利見大人”,孔子說:這講君子的品德。君子齊同光明喜好道義,每天自出現就準備用事作為,能用就行動,不用就靜處?!兑住吩啤熬咏K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孔子說:這是講知曉止息,有何過咎呢?人不能下入淵壑、上能騰躍,也就不能顯現[齊明好道之德],從而反居[窘境]。《易》云“或躍在淵,無咎”,孔子說:騰躍不止就有兇險。君子騰躍是自我展示,道路自然生成。君子窮途不忘通達,安寧不忘危亡,平靜居處也成就名聲,也就有大福?!兑住吩啤帮w龍在天,利見大人”,孔子說:天[崇高而神明,因而萬物依歸;君子好道,順應而能成就]),文明廣普,光輝通達。專致于此,誰能企及?《易》云“見群龍無首”,孔子說:這是禮賢讓善。君子蕓蕓不敢為首,從善治事,怎么會疾患人際和諧呢?龍不待天亮而自動,沒有階梯也上升。[君子仿效龍,故云“健,元亨利貞”]。此乃《健》篇詳論。
子曰:《易》又名“川”(坤),雌道也。故曰“牝馬之貞”,童獸也,“川”之類也。是故良馬之類,廣前而景后,遂臧(善)。尚受而順,下安而靜,外有美形,則中有{臧達,故曰“大亨”,孰及}乎?昃以來群,文德也。是故文人之義,不侍人以不善,見惡墨(默)然弗反,是謂以前戒后?武夫昌慮,文人緣序?!兑住吩弧跋让?,后得主”,學人謂也,何先生之有?天氣作,{寒往暑來,暑往寒來},其寒不凍,其暑不曷(渴)?!兑住吩弧奥乃?,堅冰至”,子曰:孫(遜)從之謂也。歲之義,始于東北,成于西南。君子見始弗逆,順而保
(榖)?!兑住吩弧皷|北喪朋,西南得朋,吉”,子曰:非吉,石也。其{交友則必}與賢之謂也。武夫有拂,文人有輔,拂不橈,輔不絕,何不吉之有?《易》曰“直方大,不習,吉”,子曰:生文武也,雖強學,是弗能及之矣。《易》曰“含章可貞,吉”,言美請之謂也。文人動,小事時說(悅),大事順成,知毋過數而務柔和?!兑住吩弧盎虺赏跏拢瑹o成有終”,子曰:言詩書之謂也。君子笱(茍)得其終,可必可盡也。君子言于無罪之外,不言于有罪之內,是謂重福。易曰“利永貞”。此《川》之詳說也。(第八章)
【簡譯】孔子說:“《易》有川(坤),是講雌柔之道,因而說“牝馬之貞”,指幼獸,溫順之類。所以,好馬這類,前面大氣,后面美觀,即為好。上面授令順當,下面安定平靜,外有佳美形象,且中有[美善通達,因而說大亨,誰能企及]呢?不久而能引來民眾,此乃文治之德。所以,文人的大義,不能以不善待人,發見丑惡卻默然不反對,是用前人教訓來警誡后人嗎?武夫要提倡憂患,文人需緣襲秩序?!兑住吩啤跋让院蟮弥鳌?,是學人品質,怎么是老師呢?天氣變化,[寒往暑來,暑往寒來],雖寒不極凍,雖暑不極旱?!兑住吩啤奥乃瑘员痢保鬃诱f:這是講謙遜順從。年歲,從星象氣象而論,開始東北,成就于西南。君子循始不逆,順天而確保收成。《易》云“東北喪朋,西南得朋,吉”,孔子說:并非吉祥,而在堅實。這是講[結交朋友必]與賢良為伴。武人有祛除之用,文人有輔佐之用,祛惡不撓,輔成不斷,怎么會有不吉?《易》云“直方大,不習,吉”,孔子說:天生文武,雖然強力學習,也不能企及啊?!兑住吩啤昂驴韶憽保侵v美好情操。文人用事,小事因時制宜,大事順自然而成,智慧切勿超越定數而務求柔和?!兑住吩啤盎驈耐跏拢瑹o成有終”,孔子說:這是講《詩》《書》,君子若想獲得最終結果,可順必然,可盡全力。君子主張,言論在無罪之外,不在有罪之內,即為洪福?!兑住吩疲骸袄镭憽!贝四恕独ぁ菲斦摗?/p>
子曰:易之要,可得而知矣。《鍵》《川》也者,易之門戶也。鍵,陽物也;川,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
(體),以體天地之化。有口能斂之,無舌罪,言不當其時則閉慎而觀。易曰“括囊,無咎”,子曰:不言之謂也。{其口慎言},何咎之有?墨(默)亦毋譽,君子美其慎而不自箸(著)也,淵深而內其華。易曰“黃裳,元吉”,子曰:“尉(蔚)文而不發之謂也。文人內其光、外其龍。不以其白陽人之黑,故其文茲章?!币讃之要}既沒,有爵{者守其義不易},居其德不忘?!褒垎危☉穑┯谝?,其血玄黃”,子曰:圣人信哉,隱文且靜,必見之謂也。龍七十變而不能去其文,則文其信于(與),而達神明之德也。
其辯名也,雜而不戉(越),于指《易》{者},衰世之動與?易,{彰往}[不]{疏}[不用]而察來者也。微顯贊絕,巽而恒當,當名辯物,正言巽辭而備。本生(性)仁義,所以義。剛柔之制也,其稱名也少,其取類也多,其指閒(簡),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隱而單。因齎(濟)人行,明得失之報。(第九章)
【簡譯】孔子說:“《易》之要領,可以得知。乾坤是《易》的門戶?!扒敝戈杽傤愂挛?,“坤”指陰柔類事物。陰陽和合功德,體現出剛柔而有物體,體現出天地造化。有口能收斂,沒有言語之罪。主張不合時宜就閉口慎觀?!兑住吩啤袄覠o咎”,孔子說:這是不亂說。[遇事慎言],哪有咎錯呢?默然不濫贊譽,君子以謹慎為美而不執拗,淵壑般深沉而內在華美?!兑住吩啤包S裳元吉”,孔子說:這是講蔚蔚文采卻藏而不發。文人內在光明,外貌如龍,不憑自己清白來彰顯他人黑暗,其文采愈加昭顯。易[之要]既然湮沒,有爵位[者守其義不易],居其德不忘?!褒垜鹩谝?,其血玄黃”,孔子說:圣人有信義,隱其文采而守靜,必然會顯現。龍有七十種變化卻不去神采,其神采可信,從而通達神圣之德。
[易]辨分事物名稱,復雜卻不僭越,用于《易》對衰亡世道的反動吧。易,彰顯以往不疏失也不套用,而且洞察未來。微觀宏觀評說至絕,預測永遠恰當;衡量名稱辨認事物,界義正說推論測算一應齊備。本性仁義,所以義。剛柔為其形制,其界定的名稱較少,其采取的類象很多,其指明事物簡要,其言辭蘊涵深刻,其論說婉曲而中肯,其事理隱約而單純。因而周濟人的行為,彰明得失報應。
[注]參通行本《系辭(下)》第五章。
其口興也,于中故(古)乎?作《易》者,其有患憂與(歟)?上卦九者,贊以德而占以義者也。履也者,德之基也;謙也者,德之
也;復也者,德之本也;恒也者,德之固也;損也者,德之修也;益也者,德之譽也;困也者,德之欲也;井[也]者,德之地也;渙也者,德[之]制也。是故占曰: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小而辨于物;恒,久而弗厭;損,先難而后易;益,長裕而與;困,窮而達;井,居其所而遷;渙,{散其居}而救。是故,履以果行也,謙以制禮也,復以自知也,恒以一德也,損以遠害也,益以興禮也,困以辟咎也,井以辨義也,渙以行權也。子曰:渙而不救,則比也。(第十章)
【簡譯】易的興起,在中古時期嗎?作《易》之人有憂患嗎?下面九卦,是以德而論、以義為占來說的。履,德的基本;謙,德的前提;復,德的根本;恒,德的鞏固;損,德的修養;益,德的充裕;困,德的欲求,井,徳的根基;渙,德的形成。所以,用于占卜就說:履,中和而能達成;謙,尊嚴而能光大;復,微小而能分辨;恒,長久而不厭惡;損,先艱難而后容易;益,常裕而能給與;困,窮困而能通達;井,確定處所也有變遷;渙,[散失處所]而能得救。因此,履,用來果毅行動;謙,用來制導禮教;復,用來自知之明;恒,用來恪守其德;損,用來遠離傷害;益,用來興盛禮制;困,用來避開過咎;井,用來辨明大義;渙,用來施行權變??鬃诱f:渙散而不救助,就有比較了。
[注]第十至十三章參《系辭(下)》第六至八章。
易之要
肴(爻)……(缺損字難計)反疏……矣……至命者也?!兑住贰鞫酢衅淞x,長其慮,修其……易矣。若夫祝巫卜筮龜□□□□□□□□□□□□□□□□□□□□□□□□□□巫之師□□□□□□無德,則不能知《易》,故君子奠之?!酢酢酢酢酢酢酢鮗夫]子曰:吾好學而
(才)聞要,安得益吾年乎?吾{窮}焉而產道,{慮}焉益之,{悟}而貴之,難……。危者安其立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第一章)
【簡譯】卦爻[承載了基本信息],故能反過來梳理事理,[從而探知一些趨向],乃至命運。《易》[包涵了天地自然之道,道理]明確深刻,[進行借鑒],可以施行道義,增長思慮,修養[德行]。倘若祝巫之輩[只用于卜筮龜策進行預測算命,就是將易大材小用了]。祝巫的那些師法,[玩神弄鬼],沒有德義,也就不能真正懂《易》,所以君子尊重《易》。
[有人問學好易能否延年益壽。]孔子說:我好學精求卻剛剛領悟《易》的要義,怎么能延年益壽呢?我[窮究]而認識其道,[思考]而想增益它,[感悟]而懂得珍視它,困難……。危難則安定其地位,消亡則保護其存在,動亂則必需治理。因此,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這樣,就能身安而使國家可保?!兑住吩疲骸捌渫銎渫觯涤诎!!?/p>
易曰:“其亡其亡,
(系)于枹桑?!狈蜃釉唬旱卤《⒌欤ㄎ蛔穑琜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易曰“鼎折足,覆公餗”,言不勝任也。夫子曰:顏氏之子其庶幾乎?見幾有不善未嘗弗知;知之,未嘗復行之。易曰:“不遠復,無
悔,元吉?!碧斓貢j(縕)萬物潤,男女購請(媾精)而萬物成。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而得其友”,言至一也。君子安其身而后動,易其心而后
,定位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存也。危以動,則人弗與也;無立而求,則人弗予也。莫之予,則傷之者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此之謂也。(第二章)
【簡譯】《易》云:“其亡其亡,系于苞桑?!笨鬃诱f:“品德綿薄而地位尊貴,[智慧弱小而謀劃宏大,能力低下而任務繁重],很少不陷入這種狀況?!兑住吩啤岸φ圩?,復公餗,其形屋,兇’,是講不能勝任。孔子說:顏回這小子差不多吧,遇細微不善未嘗不知,知曉了未嘗再作?!兑住吩疲骸安贿h復,無祗悔,元吉?!碧斓仉硽枞f物滋潤,男女媾精萬物孕成?!兑住吩啤叭诵袆t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是講達到一致。君子先安定自身而后行動,先改進思想而后號召,先確立定位而后追求。君子修養好這三條,也就可以圖存。危難還行動,他人就不會參與;無位還索求,他人就不會給予。不能給予,則傷害必然到來。《易·益》“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所言即此。
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子贑曰:“夫子它日教此弟子曰:'德行亡者,神靈之趨;知謀遠者,卜筮之蘩?!n以此為然矣,以此言取之,賜緡行之為也。夫子何以老而好之乎?”夫子曰:君子言以
(矩)方也。前羊(祥)而至者,弗祥而巧也;察其要者,不
(趨)其福?!渡袝范囔叮ㄓ伲┮?,《周易》未失也,且有古之遺音焉。予(我)非安其用也。子贑曰:“賜聞諸夫子曰:'必于{過不復行},如是則君子已重過矣?!n聞諸夫子曰:'遜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夫子今不安其用而樂其辭,則是用倚于人也,而可乎?”子曰:校(正)哉,賜,吾告女(汝),易之道{大矣!其智}而不{易之也,}百生之{不知}易也。夫易,剛者使知瞿,柔者使知剛,愚人為而不忘,
(慚)人為而去詐。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慮,紂乃無道,文王作,諱而避咎,然后易始興也。予樂其知之{至,其占}之幾而已,予何{必慮}事紂乎?子贑曰:“夫子亦信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當,唯周梁山之占也,亦必從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觀其德義耳也。幽贊而達乎數,明數而達乎德,有仁守者而義行之耳。贊而不達乎數,則其為之巫;數而不達乎德,則其為之史。史巫之筮,郷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吾求德而已,吾與史巫同途而殊歸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祝巫卜筮其后乎?(第三章)
【簡譯】孔子晚年喜好《易》,居家擱席上,出行裝袋中。子貢問:“您以前教導弟子說:'德行消亡就追隨神靈,智謀遠離就頻繁卜筮’,我認為是這樣的,就取此理作行為準繩。您為何年老而好《易》呢?”孔子說:君子的主張用以規范方正,前面詳論到位,不在詳而在巧,察究其中要點是不趨奉所謂福氣。
《尚書》多有沉淀,《周易》沒有失誤,而且都有古賢良言。我并非安逸于使用。子貢說:“我聽您說過'必須做到[過錯不重復犯]’,這樣,君子已經是大過了;還聽您說過'謙遜而行義,則無人疑惑’,您今天不安于使用,而且樂于文辭,還倚仗它來用于人,可以嗎?”孔子說:要校正[我]啊?賜。我來告訴你,易之道[博大精深]而不[隨世移變],百姓[不知]《易》啊?!兑住?,剛硬之人能知曉敬畏,柔軟之人能知曉剛毅,愚拙之人做事則不妄為,慚惶之人做事能去欺詐。周文王仁義,不能得志而成就其思想,商紂無道,文王編寫而措辭隱晦用以避免咎失,然后《易》開始興盛。我樂于《易》的智慧[至極,占卜至玄],我何曾[思慮]事商呢?”子貢說:“您也信筮卜嗎?”孔子說:我算卦百次有七十次恰當。即便周梁山筮占,也必是從眾而已??鬃佑终f:對于《易》,我是在祝巫之法卜筮之后,觀察它的道理德義。占卜不能通達于數理,那便是巫師;數理不能通達于德義,那便是史官。史巫的占卜,一向如此而未變動,偏好這樣就不正確。后世士子懷疑我孔丘,恐怕就在《易》上面。我追求德義理而已,與史巫同途而殊歸。君子有德行而求福,因而祭祀少了;有仁義而求吉祥,因而占卜少了。祝史、巫覡的筮卜也就在其次啦!
孔子
(繇)易,至于《損》《益》一卦,未尚不廢書而
(嘆),戒(誡)弟子曰:二厽子,夫損益之道,不可不審察也,吉兇之[門]也。益之為卦也,春以授夏之時也,萬勿(物)之所出也,長日之所至也,產之室也,故曰益。損者,秋以授冬之時也,萬物之所老衰也,長夕之所至也,故曰產道窮,{萬物之所缊也}。益之始也吉,其終也兇;損之始兇,其終也吉。損益之道,足以觀天地之變,而君者之事已。是以察于損益之變者,不可動以憂憙。故明君不時不宿,不日不月,不卜不筮,而知吉與兇。順乎天地之心,此謂易道。故易有天道焉,而不可以日月星辰盡稱也,故為之以陰陽;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土木盡稱也,故為之以柔剛;有人道焉,不可以父子君臣夫婦先后盡稱也,故為之以上下;有四時之變焉,不可以萬物盡稱也,故為之以八卦。故易之為書也,一類不足以亟之,變以備其請(情)者也,故謂之易。有君道焉,五官六府不足盡稱之,五正之事不足以至之,而詩書禮樂不□百篇,難以致之。不問于古法,不可順以辭令,不可求以志善。能者爻一求之,所謂得一而君畢者,此之謂也。損益之道,足以觀得失矣。(第四章)
【簡譯】孔子讀易,到了《損》《益》二卦,無不放書興嘆。告誡弟子說:你們幾個,這損益之道,不能不審視明察,吉兇是門徑。益卦,春季轉夏季之時,萬物初生,白晝越來越長,生長的溫室,因而說益。損,秋季轉冬季之時,萬物衰老,黑夜越來越長,因而雖說生長之道窮盡,[卻預示萬物蘊藏新生]??梢?,“益”開始吉祥,到最終也兇險;“損”開始兇險,到最終也吉祥。損益之道,足以觀察天地變化,乃至君臨天下之事;以此明察損益的變化之道,就不會因變動而生憂或喜。因此,明君不論時間變遷、日月移行、占卜言辭,就可以知曉吉兇。順應天地自然規律,就是易道。
《易》有天道,日月星辰不能表達完全,因而概括成陰陽;有地道,金木水火土不能表達完全,因而概括為剛柔;有人道,父子君臣夫婦分先后不能表達完全,因而概括為上下;有四時的各種變化,萬物不能表達完全,因而創設八卦。所以,《易》寫成書,一統歸類也不足以窮盡萬象,用變化來齊備種種情形,因而稱之為“易”。還有君臨之道,五官六府不足以囊括,五大政事不足以完備,《詩》《書》《禮》《樂》不過百篇,仍難以達到。不懂得古賢之法,不可以順暢措辭號令,不可以求得心志至善。能干之人,可以于爻辭一統求得,所謂得一道而統領已完備,所言即此理。損益之道足以觀察得失。
繆和問易
繆和問于先生曰:“請問《易·渙》曰:'渙,賁其階,每(悔)亡’,此辭吾甚疑焉,請問此之所[指]。”子曰:夫易,明君之用也。吾思不達問,學不上與,言而貿易,失人之道。不然,吾志亦愿之。繆和曰:“請毋既此,愿聞其說。”子曰:渙者,散也。賁階,幾也,時也。古之君子時福至則進取,時亡則以讓;夫時至而能既焉,散走其時,唯恐失之。故當其時而弗能用也,至于其失之也。唯欲為人用,動可得也才(哉),將何無悔之有?受者,昌賁福而弗能蔽者,
乎福者,死。在《詩》也,曰“女弄,不敝衣常(裳);士弄,不敝車輛”。無千歲之國,無百歲之家,無十歲之能。夫福之于人也,既焉,不可得而賁也,故曰“賁福有央(殃)”。圣人知福之難得而賁也,是以矣,故《易》曰“渙,賁其階,每亡”,故{此}言于能賁其時,悔之亡也?!保ǖ谝徽拢?/p>
【簡譯】繆和問:“請問《易·渙》說'渙,賁其機,悔亡’,這話我很疑惑,請問其中[所暗示的]?!笨鬃诱f:《易》是明君致用之則。我悟性不很通達,學問并非上乘,言談恐怕貿然淺易,恐誤人之道。否則,我也志在情愿。繆和說:“請勿謙虛,很愿聽您說?!笨鬃诱f:“渙”是散之意,“賁階”指玄幾,時機。古時君子,時機之福分到了就進取,時運消失就退讓;時機到就可成就,消散之際唯恐失去。所以,正當其時而不能用,以至于坐失良機。只要想為人所用,行動便可得到嘛,又怎么會有“無悔”的問題?接受,昌揚修來的福分而不懂涵養,即窮竭福分,必然死路一條。詩說:“女子擺弄,不讓衣裳破敝,男士擺弄,不讓車輛破敝?!睕]有千歲之國,沒有百年之家,沒有十載之能。福分,對于常人來說,可遇,不可得了還貪圖改變,所以說“貪福有殃”。圣人知曉福是很難得而改的,這就足矣。因此《易》說“渙奔其機,悔亡”,是講能改變時機,悔憾也就消亡。
繆和問于先生曰:“凡生于天下者,無愚知賢不宵(肖),莫不愿利達顯榮。今周易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敢問大人何吉于此乎?”子曰:此圣人之所重言也,曰“有言不信”。凡天之道壹陰壹陽,壹短壹長,壹晦壹明。夫人道尤之,是故湯[囚而]王,文王絇(拘)于條(羑)里,[秦繆公困]于殽,齊桓公辱于勺,戉王勾踐困于[會稽],晉文公困[于]驪氏。古(故)古至今柏(伯)天之君,未嘗困而能{折也。焉能成大業}也乎?困之{途}為達也,亦猷□□□□□□□□□□□□□□□□□□□,故易曰“困,享,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此]之謂也。(第二章)
【簡譯】繆和問:“大凡天下之人,無論智、愚、賢、不肖,都愿意利益騰達、榮譽顯赫。可《周易》說'困,亨,貞,大人吉,有言不信’,斗膽問此時大人為何吉祥?” 孔子說:這正是圣人著重講的,即“有言不信”之理。大凡天道變化,一陰一陽、一短一長、一暗一明,而人道效法天道,因而有商湯[囚于夏臺]而后王,周文王被拘羑里,秦穆公兵敗崤山,齊桓公受辱長勺,越王勾踐困于會稽,晉文公亡命驪氏。所以,從古到今,稱霸之君王從未因困厄而能[折服,焉能成就大業]嗎?困苦之[途]便是通達,就如……所以《周易》說“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是講這個道理。
繆和問先生曰:“吾聞先君其{制刑禮而}發[號]施令于天下也,皎焉若{日月昭于人}世,循者不惑眩焉。今《易·豐之九四》曰'豐其剖,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何謂也?”子曰:豐者,大也;剖者,小也。此言小大之不惑也。蓋君之為
(爵)立(位)賞慶也,若
執然。大能[御]細,故上能使下,君能令臣。是以動則有功,靜則有名,列執必奠(尊),賞祿甚厚。能弄傅君而國不損敝者,蓋無有矣。“日中見斗”,夫日者,君也;斗者,臣也。日中而斗見,君將失其光矣;日中斗見,幾失君之德矣。遇者,見也。見夷主者,其始夢(萌)兆而亟見之者也。其次,秦繆公、荊莊、晉文、齊桓,是也。故易曰“豐其剖,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此之謂也。(第四章)
【簡注】繆和問:“我聽說先前的君王[制定刑法禮治],發號施令頒行天下,政令清明如[日月照耀人]世,遵循它不會有迷惑?!兑住へS》九四爻辭說'豐其蔀,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說的是什么?”孔子說:豐有大之意,蔀有小之意。這里指或大或小都不迷惑,是講君王定爵位、行賞慶猶如禮度一般儼然。大能御細,因而上能使下,君能令臣。這樣,行動就有功勞,靜處也有名分,在列位必被尊重,賞賜俸祿也豐厚。能弄之臣輔佐君主而國家不至于受損害,從未有過?!叭罩幸姸贰?,“日”象征君主,“斗”象征臣子,太陽中天時卻北斗星出現,意味著君主將失去光輝,或君主幾近失去君德。“遇”即見之意,“見夷主”是說開始萌兆而即將出現。再說,秦穆公、楚莊王、晉文公、齊桓公都是這樣。所以,《易》說“豐其蔀,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是講這些。
呂昌問先生曰:“《易·屯之九五》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將何謂也?”夫《易》,上圣之治也。古君子處尊思卑,處貴思賤,處富思貧,處樂思勞。此四者,足以長又其[貴],名與天地俱。今《易》曰“屯其膏”,此言自閏(潤)者也。夫處上立[者],自利而不自血(恤)下,小之猶可,大之必兇。且夫君國有人而厚僉(斂),致正(政)以自封也,而不顧其人,此除也。夫能見其將{思民之恤而}未失,君子之道也。其小之吉,不亦宜乎?物未夢頫(兆)而先知之者,圣人之志也,三代所以治其國也。故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此之謂也。(第五章)
【簡注】呂昌問先生:“《易·屯》九五爻辭說'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當如何解釋?”(孔子說:)《易》是上古圣人所創。古時君子處尊思卑、處貴思賤、處富思貧、處樂思勞,這四者足以長久而且[珍貴],盛名與天地共存。《易》說“屯其膏”,是說能自我澤潤。處在上位,自個謀利而不自覺體恤下民,少許尚可,過多必然危險。況且,君臨國家,有人暴斂以致政令自定,而不去顧念常人,這須去除。這樣還能見到此國[顧及到體恤平民],此乃君子之道。這種小的“吉”,不也適宜嗎?事物未萌兆頭而能預見,乃圣人的志向,也正是堯舜禹三代的治國之道。所以,《易》說“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是講這個道理。
呂昌問先生曰:“[天]下之士皆欲會□□□□□□□樓與相高也,以為至是也。今《易·渙之六四》曰'散(渙)其群,元吉’,此何謂也?”子曰:異才,天下之士所貴。夫“渙”者散,“元”者善之始也,“吉”者百福之長也。散其群黨,□使□□□□□□□□□□比{之}相譽以奪君明,此古亡國敗家之法也。明君之所行罰也,將何“元吉”之有矣。呂昌曰:“吾聞類大有焉耳,而未能以辨也。愿先生少進之以明少者也。”子曰:明君□□□□□□□□然,立為
辟以散其群黨,執為賞慶
列以勸天下群臣黔首男女。夫人渴力盡知歸心于上,莫敢傰黨侍君,而王將求于人矣。其曰“渙其群,元吉”,不亦宜乎?故[詩曰'嘒彼] 小星,參(叁)五在東。瀟瀟宵正,蚤(早)夜在公,寔命不同’,彼之謂也。(第六章)
【簡注】呂昌問孔子道:“天下士子都想匯聚……樓與以相對高處,認為最正確。而《易·渙》六五爻說'散其群,元吉’,這怎么理解呢?”孔子說:奇才,天下士子所珍重的?!皽o”即散,“元”是最美善之始,“吉”是百福之最。離散朋黨,[而]使得……競比聲譽以褫奪君主的光彩,此乃自古亡國敗家之為。這正是明君所應當行使的刑罰,怎么會有“元吉”啊?呂昌說:“我聽說此類大有人在,卻未能辨明。但愿先生稍加深入,使后生明白。”孔子說:明君……然,立下刑律用以渙散群黨,執行獎賞、慶賀、爵位、序列用來勸勉天下群臣和男女百姓。人們竭盡智慧歸心君上,也就不敢用結黨方式輔佐君主,以至君王還有求他人。這里說“渙其群,元吉”,不也適宜么?所以詩說'嚖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是講那些人?!?/p>
呂昌問先生曰:“夫古之君子,其思慮舉錯(措)也,內得于心,外度于義,外內和同,上順天道,下中地理,中適人心。神□□□□□□□□□昔之聞。今周易曰:'蒙,亨,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讀(瀆),瀆則不吉。利貞?!圆?,以為夫設身無方,思
不察,進很(限)無節,瀆焉則不吉,而能亨其利者,古有之乎?”子曰:□□□□□□也,而又不然者。夫內之不咎,外之不逆,昔昔然能立志于天下,若此者,成人也。成人也者,世無一夫,
可強及輿才?故言曰“古之馬及古之鹿,今之馬今之鹿”,夫任人{言}過,亦君子{德}。[呂]昌:“若子之言,則《易·蒙》上矣。”子曰:何必若此而不可察也。夫“蒙”者,然少未有知也。凡物之少,人之所好也,故曰“蒙,亨”?!胺俏仪笸桑汕笪摇闭?,有知能者,不求無能者,無能者求有能者,[故曰“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瀆,瀆則不吉”者,反復問之而瀆,瀆弗敬,故曰“不吉”。弗知而好學,身之賴也,故曰“利貞”。{弗知好學},仁義之道也。雖弗身能,豈能已才(哉)?日夜不休,終身不倦,日日載載,必成而后止。故易曰“蒙,亨。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瀆,瀆則不吉。利貞”,此之謂也。(第七章)
【簡譯】呂昌問:“古時君子的思慮和舉措,內思考于心,外考量于義,內外和同一致,對上順應天道,對下符合地理,于中適應人心,神……乃以往所聞。現《易》說'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瀆,瀆則不吉,利貞’,以我所見,應是身心無方寸,思索不明察,進退無節度,褻瀆了就不吉利,卻能亨通有利,古時有嗎?”孔子說:[古往今來常情是這樣],也有不這樣的。對內不苛責,對外不違逆,卓卓然能立志于天下,如此之人方為成人。能成人者,今世并無一人,豈可強求呢?所以俗話說,“古時之馬追古時之鹿,今天的馬逐今天的鹿”,任憑人[言說]過咎,是君子[之德]。
呂昌說:“若如您所說,在《易》便是《蒙》之上[爻]了?!笨鬃诱f:何必如此而不能明察呢!“蒙”指年少沒長見識。事物幼小之時,人們都喜好,因而說“蒙,亨”?!胺宋仪笸?,童蒙求我”,有智能之人不求于無能,無智能之人則求于有能,因而說“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俺躞呒?,再三瀆,瀆則不吉”,是說反復動問即成褻瀆,褻瀆即不恭敬,因而說“不吉”。沒有見識而能好學,身心有所依賴,因而說“利貞”。[不知而好學],乃仁義之道。雖然自身不能做到,豈可停止呢?日夜不休,終身不倦,長年累月,必須成功而后停止?!兑住氛f“蒙,亨。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瀆,瀆則不吉。利貞”,是講這些。
吳孟問先[生曰:“《易·中復]之九二》其辭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
(爾)羸之’,何謂[也?”子]曰:夫易,圣君之所尊也。吾庸與焉乎?吳子曰:“惡有然,愿先生式略之,以為毋忘(妄),以匡弟子所[疑。”子曰:]□□□□者,所獨擅也,道之所見也,故曰“在陰”。君者,人之[父母],□□□□□□□□□□□□□□□□□□□□□□□□□□□□□□□□□□□□□□□□□盈,[不]敬則不傅,不傅則□□□□□□□□□□□□之父母也。人者,君之子也。君發號出令,士今以死力襄之,故曰“其子和之”?!拔矣泻镁簦崤c爾羸之”者,夫爵祿在君,在人君,不□□□□□□□□□□其人也,?(欣)焉而欲利之;忠臣之事其君也,驩然而欲明之。驩?交迵,此
(圣)王之所以君天下也。故《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羸之”,其此之謂乎。(第八章)
【簡譯】吳孟問:“《易·中復》九二爻辭說:'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說什么呢?”孔子說:《易》為圣明君主所尊崇,我平庸怎能企及?吳孟說:“不會這樣,惟愿先生略微講講,從而不妄猜,以匡正弟子所疑?!笨鬃诱f:……者為獨自專擅,也是天道所展現的,因而說“在陰”。君,人之[父母],……盈,[不]敬則不能輔佐,不輔佐則……之父母也。人,君之子民。君主發出號令,士子拼命執行,因而說“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爵位俸祿在君主,不……。其人,欣然欲圖利益;忠臣事俸君主,欣欣然將講明道理。歡欣愉悅而上下溝通,此乃圣明君王統領天下?!兑住氛f“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它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啊。
莊但問于先生曰:“敢問於古今之世聞學談說之士君子,所以皆牧焉,勞其四枳(肢)之力,渴其腹心而
(慮)
(者),顯非安樂而為之也。以但之私心論之,此大者求尊嚴顯貴之名,細者欲富厚安樂之實。是以皆行{事}必勉,輕奮其所
,幸于天下者,殆此之為也。今《易·嗛之初六》其辭曰'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將何以此論也?”子曰:夫務尊顯者,其心又不足者也。君子不然,畛焉不自明也,圣也不自尊,{賢以}世{聞}。謙之初六,謙之明夷也。圣人不敢有立也,以有知為無知也,以有能為無能也,以有見為無見也,動焉無取
也,以使其下,所以治人請。牧,群臣之偽也。{士}君子者,天{道之驩}然以不{逆之}于天下,故奢多廣大,
樂之鄉不敢渝其身焉。是以而下驩然歸之而弗
(厭)也?!坝蒙娲蟠ǎ闭撸蛎饕?,離下而川(坤)上。川者,順也。君子之所以折其身者,明察所以{然也}。是以能既致天下之人而有之。且夫“川”者,下之為也,故曰“利涉大川,吉”。子曰:能下人若此,其吉也,不亦宜乎?舜取天下也,當此卦也。子曰:
明叡(睿)知守以愚,博聞強識守以淺,尊祿貴官守以卑。若此,故能君人。非舜其孰能當之?(第九章)
【簡譯】莊但問:“請問從古至今的博學論說之士,皆為君主所用,勞苦身心之力,竭盡思慮而求索,顯然決非為了安樂。以我的想法而論,這些人,大則求尊嚴顯貴之名,小則圖富厚安樂之實。因而全部行為做事必黽勉,勤奮職守,有幸得志天下,大概這樣吧。《易·謙》初六爻說'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這當如何說呢?”孔子說:致力尊貴顯赫之人,心力有所不足。君子則不然,肅然不自我昭彰,圣然不妄自尊大,[賢名得以傳世]。《謙》初六變爻,即謙之明夷。圣人不敢謀立權位,有大智猶愚拙,有能力猶無能,有見識猶無識,行事舉措不張揚擺譜地使役下屬,所以治理得人心。牧民,群臣多做作;君子[秉承天道自然而不違逆天下],即便奢華堂皇的游樂之鄉也不敢改變立身準則,所以,底下是欣然歸順而不會厭惡?!坝蒙娲蟠?,吉”,明夷卦離下而坤上,坤為柔順,君子所以能屈尊降貴,明察[所以然],也就能給予天下之人皆有成。“川”是處下而為,因而說“利涉大川,吉”??鬃诱f:能禮賢下人至如此,吉利,不是很適宜么?舜取得天下,當符合此卦的精神??鬃诱f:聰明睿智而持守愚拙,博聞強識而持守淺易,尊崇貴富而持守謙卑,如此則能君臨民眾,除非舜還有誰能做到呢?
張射問先生曰:“自古至今,天下皆貴盛盈,今《周易》曰:'嗛,亨,君子有終?!覇柧雍魏嘤诖撕酰孔釉唬捍藛柺且?。{夫圣君}之執,列
立(爵位)之尊,明厚賞慶之名,此先君之所以勸其力也。豊(豐)盈,彼其貴之也,此非圣君之所貴也。夫圣君卑
屈貌以
(鄰)遜,以下其人,能至天下之人而有之。非圣君,其孰能以此終?子曰:天之道崇高神明而好下,故萬物歸命焉;地之道精博以尚而安卑,故萬物得生焉。圣君之道尊嚴睿知而弗以驕人,嗛然比德而好后,故{不貴盛盈也}。《周易》曰:“溓,亨,君子有終?!弊釉唬簡檎?,溓然不足也。亨者,嘉好之會也。夫君人者以德下其人,人以死力報之。其亨也,不亦宜乎?子曰:天道毀盈而益謙,地道銷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溓者,一物而四益者也。盈者,一物而四損者也。故圣君以為豐者,是以盛盈使祭服忽,屋成加
,宮成
隅。溓之為道也,君子貴之。故曰:“溓,亨,君子有終?!眥卑
屈貌而以}下,非君子,其孰敢當之?(第十章)
【簡譯】張射問:“從古到今,天下人都珍視盛盈?!兑住氛f'謙,亨,君子有終’,請問君子為何亨通呢?”孔子說:此問很對。[古時圣君]執政,列于爵位之尊,明于重賞隆慶之榮,此乃先君勸勉臣下盡力。豐盈,他們看得重,并非圣君所看重。圣君卑屈身段以謙遜禮待常人,也就能擁有天下之人。若非圣君,還有誰能這般堅持始終?孔子說:天是崇高神明而喜好下行,因而萬物各歸其命;地道精粹博大而安于卑微,因而萬物得以生長。圣君之道尊嚴睿智而不驕縱待人,謙謙然比較仁德而后定喜好,因而[并不看重盛盈]?!兑住氛f:“謙,亨,君子有終?!笨鬃诱f:謙,即平靜于不足。亨,是嘉好的薈萃。統國牧民之人以德禮遇眾人,眾人以死拼力報效。這亨通,不也是適宜嗎?孔子說:天之道毀損滿盈來增益謙下,地之道消減滿盈來匯流謙下,鬼神損害滿盈來福賜謙下,人之道厭惡滿盈來崇尚謙下。溓,是以一物益眾;盈是以一物損眾。因此,圣君所認為的豐,是盛盈用于祭典服飾,房屋建成鋪上冠蓋,宮殿落成點綴四隅。以謙為道,君子珍視,所以說“謙,亨,君子有終”。[古往今來,以謙遜]禮待平民,除非君子還有誰能這樣呢?
李平問先生曰:“《易·歸妹之上六》曰'女承匡(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將以辭,是何明也?”子曰:此言君臣上下之求者也。“女”者,下也。“士”者,上也?!俺小闭撸耓求]于上也。“刲”者,上求于下也?!把颉闭?,眾也?!把闭?,恤也?!柏闭撸?。夫賢君之為列執爵位也,□實承群臣,榮其列,樂其實,夫人盡忠于上。其于小人也,必談博知其有無,而{安位以榮,求實以}樂,以承上求,故可長君也。貪亂之君不然,群臣虛立,皆又外志,君無賞罰以勸之。其于小人也,賦斂無根,奢欲無厭,征求無時,財盡而人力屈,不朕(勝)上求。眾又{外志,貪亂生之,賞罰失之,必禍}其國,以及其身也。夫明君之畜其臣也,不虛忠臣之事,其君也有實,上下迵實,此所以長又令名于天下也。夫忠言請愛而實弗脩,此鬼神之所疑也,而況人乎?將何所利?易曰“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此之謂也。孔子曰:夫無實而承之,無血而卦(刲)之,不亦不知乎?且夫求于無有者,此兇之所產也,善乎?謂□無所利也。(第十一章)
【簡譯】李平問:“《易·歸妹》上六爻辭說'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這話怎么講清楚?”孔子說:這是講君臣上下的所求。“女”,指處下位的?!笆俊保柑幧衔坏?。“承”,指下[求助]上?!皠l”,指上要求下。“羊”,象征眾多?!把?,即恤?!柏保此?。賢明之君列封爵位,[把]實質權利給與群臣,而能以爵位為榮譽,以名副其實為樂意,眾人也就盡忠于君上。對于平民,則必須淡泊而懂得該有該無,而[以安其地位為榮,追求其實利]為樂,從而秉承上面的要求,也就能長久實現君主統治。貪婪瞀亂之君則不然,群臣虛設且有外心,君主沒有賞罰來勸勉他們。對于平民,賦稅斂財無厭,窮奢極欲無度,狂征強索無時,致使財力枯竭人力貧乏,不能勝任上面的需求。民眾[必生外心,必生貪亂,必失賞罰,必然禍害]國家,也傷及自身。明君畜養臣子,不虛設忠臣職事,君主也有其權職,上下貫通務實,也就能長治久安于天下。忠信愛人在實質上不加營建,這是鬼神也要疑慮的,何況人呢?《易》說“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就是說這種情況。孔子說:希求無德無能之人,兇險也就產生了,能善嗎?這恰恰是“無所利”。
子曰:君人者,有大德于臣而不求其報,則不{與}要,晉、齊、宋君是也。臣人者,有大德于君而不求其報?!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酰踝颖雀晌宀豢刹磺笞觷受}是也。君人者,有大德于臣而不求其報,{善}道也。臣者,有大德于君而不求其報,列道也。是故圣君求報于人,士饒壯而不能,……何吉之有矣?子曰:善道光君{之德}此{者}言之本也?!?。(第十二章摘)
【簡譯】孔子說:“君臨百姓之人,對臣子有大仁德而不求回報,不行要挾。晉文公、齊桓公、宋桓公就是這樣。作為臣子對君主有大仁德而不求回報,……王子比干不得不反復懇求紂王子受,就是這樣。君主對臣子有大仁德而不求,是[仁善]之道。臣子對君主有大仁德而不求回報,是次序之道。所以,圣君對人要求回報,士子任其強盛而不能……哪有什么吉祥呢?孔子說:仁善之道光大君[主之德],這說到了根本。……
子曰:《恒之初六》曰:“夐恒,貞兇,無攸利?!弊釉唬簤?,治{也。恒,久也。治而能久也}。猶恐人之不賢也,故其在易卦曰“夐恒,貞兇,無攸利”。子曰:《恒之九三》曰:“不恒其德,或承其羞,貞吝?!弊釉唬骸安缓闫涞隆毖云涞滦兄疅o恒也。德行無道則親疑無{止},親疑無{止,則不賢承羞,豈能}不吝?故曰“不恒其德,或承其羞,貞吝”。子曰:《恒之九五》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兇。”婦德一,人之為,[不]可以有它。有它矣,兇{則}產焉。故曰:“恒其德,貞,婦人吉?!逼淠械虏粍?,{恒則}有禍。德必立,好比于人,賢、不宵(肖)人得其宜{者}則吉,自恒也,則兇。故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兇。”(第十三章)
【簡譯】《恒》初六爻辭:“夐恒,貞兇,無攸利?!笨鬃诱f:“夐”,治理。[“恒”,長久。治理才能夠長久。]猶如擔心人不賢良,所以這在《易》則說“夐恒,貞兇,無攸利”?!逗恪肪湃侈o:“不恒其德,或承其羞,貞吝?!笨鬃诱f:“不恒其德”說德行不能持之以恒。品德行為沒有道義,親近什么、置疑什么,也就沒有[底止],親近、置疑沒有[底止,就是人品不賢,難免不遭羞辱,怎么能]不吝?所以說“不恒其德,或承其羞,貞吝”。《恒》六五爻辭說:“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兇?!笨鬃诱f:婦人之德在于一以貫之,這是人可為的,不可有其他,有他也就產生兇險。所以說“恒其德,貞,婦人吉”。男子之德不剛直,[還一以貫之也就]成為禍端。德性必須確立,且善于與人比較,賢良、不肖能各得其宜,則能吉祥,但以此自我堅持,即不因時而變,就兇險。所以說“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兇”。
子曰:《川之六二》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弊釉唬骸爸狈健闭?,知之謂也。“不習”者,{民習}之謂也。“無不利”者,無過之謂也。夫[羸]德以與人過,則失人和矣;非人之所習也,則近害矣。故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保ǖ谑恼拢?/p>
【簡譯】《坤》六二爻辭:“直方,大,不習,無不利?!笨鬃诱f:“直方”,指智識?!安涣暋?,指[良俗]?!盁o不利”,指沒有過失。自身敗壞德行與人交往造成過咎,也就失去人際和諧;自身所習并非人們通常所習,也就接近危害了。所以說:“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湯之
(巡)守,東北有火,曰:“彼何火也?”有司對曰:“漁者也?!睖靮問“如何”}。有司歃之曰:“古者蛛蝥作網,今之人緣序,左者右者,尚者下者,
(率)突乎土者皆來吾罔。”湯曰:“不可。我教子歃之曰:古者蛛蝥作網,今之人緣序,左者使左,右者使右,尚者使尚,下者使下,吾取其犯命者?!敝T侯聞之曰“湯之德及禽獸魚鱉矣”,故共皮敝以進者
又馀國。易卦其義曰“顯比,王用參毆(敺),失前禽,邑不戒,吉”,此之謂也。(第十五章)
【簡譯】商湯車輿出巡至駐守之地,東北方有火光,就問:“那是什么火呀?”有司答:“捕魚。”湯問:“為何這樣呢?”有司祝揖后說:“古人學蜘蛛作網,現在人們還在沿用此工序。左邊的、右邊的、上邊的、下邊的,行動草率唐突,底下亂鉆,全都落入這網罟?!鄙虦f:“這樣不可以。我教你祝揖:古人學蜘蛛作網,今人沿用,應該是左邊的讓它左去、右邊的讓它右去、上邊的讓它上去、下邊的讓它下去,我只取那犯命送上門的?!敝T侯得知后說“商湯之德已施及禽獸魚鱉”,因而都捧著毛皮貨幣來進貢,共四十余國。《易》有辭之義說“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戒,吉”,就是講這件事。
[注]此典故又見于《史記·殷本紀》。
西人舉兵侵魏野,{文侯率軍過□邑,駐}而遂出見諸大夫。過段干木之閭而式(軾)。其仆李義曰:“義聞之,諸侯無財而后財(身),今吾君先身而后財,何也?”文侯曰:“段干木富乎德,我富于財;段干木富乎義,我富于地。德而不吾為者也,義而不吾取者也。彼擇取而不吾與者也,我求而弗得者也,若何我過而弗式也?”西人聞之,曰:我將伐無道也,今也文侯尊賢{則上下一也},[兵]{伐何益?}何何而要之局,而
(?。┲z(嶽)嶽,吾君敬女(汝),而西人告不足。易卦其義曰“有覆惠心,勿問,元吉,有復惠我德”也。(第十六章)
【簡譯】西邊秦國兵侵魏國疆域,[魏文侯率兵出征經過城邑,駐扎后]出來接見諸大夫。路過段干木的家門,立輿扶軾以示行禮。仆人李義說:“我聽說諸侯從無財富到有財富,您現在是先身家而后財富,為什么呢?”魏文侯說:“段干木豐富于仁德,而我豐富于錢財。段干木豐富于道義,而我豐富于土地。仁德而我未做到,仁義而我未取得,他的擇取不能給予我,我的求取不能獲得,我路過怎能不扶軾致禮呢?”秦國得知后說:“我們是征伐無道昏君,現在魏文侯能夠尊賢禮士[則上下和合一致,兵伐何益?]”如此何等局面,得來如巍巍山岳:我們君主敬重干木,秦國人就自知不足。《易》辭亦有此義:“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p>
[注]此典故又見于《呂氏春秋·期賢》《史記·魏世家》。
吳王夫差攻,當夏,太子辰(友)歸冰(酒)八管。君問左右:“冰(酒){八管也,能飲幾人乎?}注冰江中上流,與士?(飲)其下流。”江水未加清,而士人大說。斯壘為三隊,而出系荊人,大敗之,襲其郢,居其君室,徙其祭器。察之,則從八管之冰(酒)始也。易卦其義曰:“鳴嗛,利用行師征國?!保ǖ谑哒拢?/p>
【簡譯】吳王夫差攻打楚國,正值夏天,太子友拿了八罐酒放入江中。夫差問手下:“酒[八罐能喝幾個人?倒酒入江水上游,官兵共飲江之下游?!苯咕坪笪醋兦?,士卒非常高興。攻堅分兵三路,打跑楚兵,大敗楚國,襲占郢都,進駐楚宮,搬走寶器。察省此役之勝,是從八管酒就開始了?!兑住忿o亦有此義:“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越王勾踐即已克吳,環周而欲均荊方城之外。荊王聞之,恐而欲予之。左史倚相曰:天下吳為強,以戊(越)
吳,其銳者必盡,其馀不足用也。是知晉之不能以踐尊{長},齊之不能
(逾)騶魯,而與我爭于吳也,是恐而來觀我也。君曰:“若何則可?”左史倚相曰:“請為長轂五百乘,以往分于吳地?!本唬骸叭?。”遂為長轂五百乘以往分于吳地,其先君作{之}而不取者,請為君取之。曰旦,越王曰:天下吳為強,吾既
吳,其馀不足以辱大國。士人請辭。又曰:“人力所不至,周(舟)車所不達,請為君取之。”王謂大夫重曰:“吳人{不力,楚}[不退兵]。”重曰:“不可,天下吳為強,以我
吳,吾銳者既盡,其余不足用也,而吳眾又未可
(趨)也。請與之分于吳地?!彼鞛橹庥谀铣仓劣诒碧I南北一百里,命之曰倚相[之封]。易卦其義曰“睽孤,見縣豕負涂,載鬼一車,先張之柧,后說之壺”,此之謂也。(第十八章)
【簡譯】越王勾踐滅了吳國,環視周邊而欲瓜分楚國方城的外圍。楚王得知,很恐懼,就想割讓。左使倚相說:“天下吳國為最強,越國滅吳國,精銳部隊必定消耗殆盡,剩余之兵不足為用。現在晉國不能僭越尊[長]、齊國不能越過鄒魯,來與我國爭奪吳國舊地,當為惶恐來觀察我國動向。”楚王說:“如何是好?”左使倚相說:“請調五百輛長軸戰車,前去分割吳地。”楚王說:“好!”于是發兵車五百輛,前往去分割吳地,先君想作為而未能獲取,愿為君主獲取。話說早晨,越王說勾踐說:“天下吳國為強,我們已滅吳,其余國家還不足以欺辱大國,請回去吧。”倚相說:“那些人力所不及的、舟車所不能達的地方,請讓我們為您獲取吧。”越王對大夫文種說:“吳人[不力,楚國]不退兵。”文種說:“不行!天下數吳國最強,我們滅吳國,精銳部隊消耗殆盡,剩下的沒有戰斗力,而吳國兵卒又不能成勢,請您與楚國分割吳國土地吧?!庇谑?,劃分北起南巢、南到北蘄的百里土地給楚國,成為倚相封地?!兑住忿o有云,“睽孤,見懸豕負涂,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后脫之壺”,講的即此。
荊莊王欲伐陳,使沈尹樹往觀之。沈尹樹反,至令曰:“其城郭脩,其倉實,其士好學,其婦人組俟?!本唬骸叭缡莿t陳不可伐也。城郭脩,則其守固也;倉廩實,則人食足也;其士好學,必死上也;其婦組俟,其財足也。如是,則陳不可伐也?!鄙蛞鼧湓唬骸氨巳羧艟詣t可也,彼與君之言之異。城郭脩,則人力渴矣;其倉廩實,則{奪國}之人也;其士好學,則又外志也;其婦組俟,則士祿不足食也。故曰陳可伐也?!彼炫e兵伐陳,克之。易卦其義曰:“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保ǖ谑耪拢?/p>
【簡譯】楚莊王欲攻打陳國,派沈尹筮前往考察。沈尹筮返回復命,說:“陳國城池已修,糧倉充實,士人好學,婦人工織。”楚王說:“若如此,陳國則不可攻伐了。城墻修了可以固守,糧倉實了足夠供養,士人好學必拼命效君,婦人勤于紡織就財富足。如此,陳國不可攻伐?!鄙蛞哒f:“陳國若像您所說就好了,他們實際情況與您說的并不一樣。城池大修使人力耗盡,倉廩充實是[剝奪]國民,士人好學是謀去國外,婦人工織是士子俸祿不夠家用。所以說陳國可以攻伐?!庇谑浅霰シリ悋?,打勝了。《易》辭有云:“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p>
趙簡子欲伐衛,使史黑(默)往賭(睹)之,期以卅日,六十日后反。簡子大怒,以為又外志也。史默曰:“吾君殆乎大過矣!衛使據伯玉相,子路為浦,孔子客焉,史子突焉,子贛出入于朝而莫之留也。此五人也,一治天下者也,而皆在衛,{君臣一,朝綱序,他國豈}有是心者,況{吾兵}而伐之乎?”易卦其義曰“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易曰“童童往來”,仁不達也;“不克征”,義不達也;“其行塞”,道不達也;“不明晦”,明不達[也]?!啊酢酢酢酢保蔬_矣;“□□□□”,義達矣;“自邑告命”,道達矣;“觀國之光”,明達矣。(第二十章)
【簡譯】趙簡子欲攻伐衛國,派太史默前往觀察。約定三十天,六十天才回返。趙簡子大怒,認為他有投靠外國的心思。太史默說:“君主險些出重大過失。衛國任蘧伯玉為相,子路輔佐,孔子為客卿,史鰌尤忠耿,子貢出入各國朝廷沒有一點留滯。這五個人啊,有一個就可治理天下,卻都在衛國。[君臣一心,朝綱有序,他國不敢]有非分之想,又何況我們用兵侵伐呢!”正如《易》所說:“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易》云“憧憧往來”,是仁德不通達;“不克征”,是大義不通達;“其行塞”,是大道不通達;“不明晦”,是明智不通達?!啊酢酢酢酢?,是仁德通達;“□□□□”,是道義通達;“自邑告命”,是大道通達;“觀國之光”,是明智通達。
昭力問易
昭力問曰:“《易》有卿大夫之義乎?”子曰:師之“左次”,與“闌輿之衛”,與“豮豕之牙”參者,大夫之所以治其國而安其君者也。昭力曰:“可得聞乎?”子曰:昔之善為大夫者,必敬其百姓,士順德忠信以先之,修其兵甲而備之,長賢而勸之,不乘朕名以教其人,不美卑隊以安社稷。進將督誥也,[吐言]以為人次,其將報{行必先}一以為人次,其將取利必先其義以為人次?!兑住吩弧皫熥蟠危瑹o咎”,師也者,人之聚也;次也者,君之位也。見事而能左(佐)其主,何咎之有?
問“闌輿”之義,子曰:上政率國以德,次政率國以力,下政率國以兵。率國以德者,必和其君臣之節,不以耳之所聞敗目之所見,故權臣不作。同父子之欲,以固其親;賞百姓之勸,以禁諱教;察人所疾,不作苛心。是故大國屬力焉,而小國歸德焉,城郭弗修,五兵弗實,而天下皆服焉。《易》曰“闌輿之衛,利有攸往”,若輿且可以闌然衛之,況以德乎?可不共之有?
又問:“'豮豕之牙’何謂也?”子曰:古之侍強者也,假強以傅[政]也。上政率兵而弗用,次政用兵而弗先,下政盛兵而后威。幾兵而弗用者,調
其百生(姓)而敬其士臣,促爭其時而讓其成利。文人為令,武夫用國,修兵不解(懈),卒伍必固,權謀不讓,怨弗先昌。是故,其士驕而不傾,其人調而不野。大國禮之,小國事之,危國獻焉,力國助焉,遠國依焉,近國固焉。上政陲(垂)衣裳以來遠人,次政橐弓矢以伏天下?!兑住吩唬骸柏k豕之牙,吉?!狈蝓怪莱啥挥谜咭?,有笑而后見,言國修兵不單(戰)而威之謂也。此大夫之用也,卿大夫之事也?!保ǖ谝徽拢?/p>
【簡譯】昭力問:“《易》有卿相大夫要義嗎?”孔子說:《師》篇“師左次”,《大畜》篇“闌輿之衛”和“豮豕之牙”這三條可參考,乃大夫治國安民要義。昭力說:“可以聞知嗎?”孔子說:以前善于做大夫的,必欽敬他的百姓,士子率先仁德忠信,修治兵戈用來衛國,增進賢良用來化民,不借國君名義用來教訓人,不矯飾飾等第用來安社稷。進行督導、監察,出言遵循人倫常理,要處置[犯事者]一律依照人倫秩序,要進行回報必先統一思想而且符合人倫常理,要謀取利益必先申明大義而且符合人倫常理?!兑住氛f“師左次,無咎”,“師”是眾人所聚,“次”是君主名位。凡事能輔佐君主,怎么會有過咎呢?”
昭力問“闌輿”之義。孔子說:上等的為政是以德來統領國家,次一等的為政是以力量來統率國家,下一等的為政是以軍隊來統帥國家。以德來統率國家的,必定和同君臣節度,不以耳聞勝過目見,因而權臣不敢妄為。和同父子的欲求用來鞏固親情,獎勵百姓的勤勉用來禁忌異端,追察他人的過失并不刻意用心。所以,大國歸于實力,小國歸于德政,即便城郭不修、軍隊不強,天下也都信服。《易》說“闌輿之衛,利有攸往”,倘若武器可以柵欄般實施保衛,又何況德呢?還有不眾所共知的嗎?
昭力又問:“'豮豕之牙’如何理解?”孔子說:古時倚仗實強力的,是憑借強霸來助威[政權]。上等的執政是統兵而不用,次一等的執政帥兵而備后,下等的執政是強兵而樹威。依靠軍隊而不濫用,調教愛護百姓,敬重士子大臣,促成他們爭取時機、成就功利。文人行政,軍隊衛國,強兵不懈,將士穩定,權謀不許,怨恨就不會先盛行。這樣,士子矯健卻不偏執,民眾調和卻不粗野。大國禮遇,小國聽從,危難之國貢奉,實力之國相助,遠方之國依附,近鄰之國忠實。上等的國政是齊整服飾迎接遠道之人,下等的國政是武裝暴力稱霸天下?!兑住氛f“豮豕之牙,吉”,豬閹割過,獠牙長成也無急用,只有笑時可見,比喻國家強兵并不以戰樹威。這就是大夫所為,卿相之事。
昭力問曰:“易有國君之義乎?”子曰:《師》之“王叁錫命”,與《比》之“王叁毆”,與《泰》之“自邑告命”者,三者國君之義也。昭力曰:“或得聞乎?”子曰:昔之君國者,君親賜其大夫,大夫親賜既其百官,此之謂參袑。君之自大而亡國者,其臣厲以陰謀,君臣不相知,則遠人無勸矣,亂之所生于志者也。是故君以
人為德,則大夫恭
,將軍禁戰;君以武為德,則大夫薄人矣,將軍{動武};慳君以資財為德,則大夫賤人,而將軍走利。是故失國之罪,必在君之不知大夫也?!兑住吩弧巴鯀㈠a命,無咎”,為人君而能亟賜其命,夫國何失之有?又問:“《比》之'王參毆’何謂也?”子曰:{昔之賢君君}人,以察教之,以義付之,以
殺當罪,而人服君,乃服小節。以先人曰義,為上;且猷又不能人,為下,何無過之有?夫失之前,將戒諸后,此之謂教而戒之?!兑住吩弧侗取分巴鯀?,失前禽,邑人不戒,吉”,若為人君毆省,其人遜誡在前,何不吉之有?又問:“《柰》之'自邑告命’何謂也?”子曰:昔之賢君也,明以察乎人欲惡,詩書以成其慮,外內親賢以為紀
(綱)。夫人弗告則弗識,弗將不達,弗遂不成。《易》曰《柰》之“自邑告命,吉”,自君告人之謂也。(第二章)
【簡譯】昭力問:“《易》有國君要義嗎?”孔子說:《師》篇“王三錫命”,《比》篇“王三驅”,《泰》篇“自邑告命”,這三條即國君要義。昭力說:“能夠聞知嗎?”孔子說:古時統治國家,國君親自賞賜大夫,大夫親自賞賜到百官,這就叫朝政參與感。君主因自大而亡國的,其臣子因危殆而私下圖謀,君臣不能互相知遇,也就遠離眾人失去勸諫,這是動亂產生于心志的道理所在。因此,君主以不動心計為德,大夫就恭敬仁德,將軍就禁忌爭戰;君主以武力為德,大夫就刻薄待人,將軍就[專擅武力];慳吝之君以錢財為德,大夫就輕賤別人,將軍就奔走牟利。所以,亡國罪責必在國君不知遇大夫。《易》說“王三錫命,無咎”,作為君主能夠很好嘉獎效命者,國家怎么會亡失呢?
昭力又問:“《比》篇'王三毆’說了什么?”孔子說:[古代明君,為政]待人,教以明察,予以道義,刑殺有罪,從而眾人信服君主,乃至折服于小節。先示范于人叫義,乃上策;用謀略還不能服人,乃下策,怎么會沒有過錯?在錯失之前,就訓誡以后,這就是教化加警戒。《易·比》“王三毆,失前禽,邑人不誡,吉”,倘若為人君能驅使省察,事前很好訓誡,怎么會有不吉祥呢?
昭力又問:“《泰》篇'自邑告命’說了什么?”孔子說:古代明君,明察人之所欲所惡,借用《詩》《書》來表達這種思慮,對內對外親近賢能以形成綱紀。人們總是不告知也就不能認識,不接近也就不能通達,不履行也就不能成就。《泰》篇“自邑告命,吉”,是出自君主來昭告眾人。
昭力問先生曰:“君卿大夫之事,既已聞之矣,參或有乎?”子曰:士數言數百猷有所廣用之,兄(況)于《易》乎?比卦六十又[四]終,六合之內,四勿之卦,何不有焉?《鍵》之“潛龍”,商夫之義也,《無盂》之卦,邑馀之義也;“不耕而獲”,戎夫之義也;良“月幾望”,處女之義也。(第三章)
【簡譯】昭力問:“君主大臣事宜已經聞曉,深入或許還有別的?”孔子說:“士子幾種說法即數百條謀略,而且在廣泛使用,何況《周易》呢?比較六十四卦,六合之內、四海之外,怎么會沒有呢?乾篇的“潛龍”,乃商人要義;無妄篇的“無妄”,乃邑宰要義;“不耕而獲”,乃軍人要義;良“良月幾望”,是居家女要義。
注釋
帛本中,不影響訓詁的另造字、異體字、繁體字,盡量采用標準簡體字。一如:亓=其,
=悔,冬=終;又如:藺(吝),又(有),猷(猶)。凡通假字乃至借用字,或有訓詁意義,盡量保持原形,或沿用繁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