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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9人民法院報 | |||
以前讀書,看到林則徐傳記中寫了這么一個故事:說林則徐九歲時,林父帶他出游賞燈,見燈會絢麗,便說出一句“點幾盞燈為乾坤作福”,奈何百思不得下句,林則徐聽到街上有鼓聲,當即接道:“打一聲鼓代天地行威!” 當時僅是感嘆林則徐年少便才情卓越,未做他想。近日,旁觀刑庭法官開庭,宣判結束,法官鄭重地敲了一下法槌。那股清脆而威嚴的聲音頓時讓我想起了林則徐對的那副對聯(lián),一個念頭閃過:這一聲法槌是不是也在昭示著代天地行威。 法槌和中國古代的驚堂木異曲同工。拍案聲響,令人肅靜,震懾四場,以示威嚴。然而使用者的身份發(fā)生了變化:手持驚堂木的是有司法權的行政官員,行政官員每做一個決定,就是和人、和自然作約定的過程;而法官沒有權力決定一個人、一個案子該怎么判,有決定權的是法律法條,法律不會自己判,所以需要法官來代言。而法律是早就約定好的,法官是在代為宣布約定好的處理方式。法官無權和被告約定怎么判。 驚堂木和法槌雖都可以用來昭示權威,但因為使用者身份不同,兩者就有本質的區(qū)別。 歷朝歷代各有例律,但在封建社會,例律的主要目的還是維護地主階級統(tǒng)治。因此,古代官員的司法權威性來源大體包含兩個方面,最主要的是他代表統(tǒng)治階級的意志,另外一小部分靠官員自身的口碑。所以,驚堂木所蘊含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上而下的壓迫性權威。我代表朝廷,你是草民,我的裁判你必須服從。這是最根本的權威。即使有部分官員真的愛民如子、明鏡高懸,但這也僅僅是樸素的公平思想,實質上從未脫離階級的局限。所以,只要封建統(tǒng)治在,驚堂木的權威就不會消失。 而法槌則不同。行政權與司法權分離之后,行政權更貼近民生,司法權似乎和普通大眾有所疏離,大多數人從未和法官打過交道,甚至從未觸碰過具體的司法審判;再者,如今的法律作為人民自己作出的約定,很多人能感受到法律的威嚴,卻鮮少感受審判活動的權威,甚至因為疏離,造成了很多曲解、誤讀。大家認為公正判決是理所當然,一旦判錯了便罵聲四起,口誅筆伐。殊不知,每一個公正判決的背后都是法官付出的艱辛,而這種付出與回報不對等的現象,已經成了很多法律人的困境。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官’字兩張嘴,怎說怎有理”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在這個信息爆炸、自媒體充斥的時代,只有公信,只有在廣大人民群眾心中樹立起普遍的公信力,司法才能真正樹立權威。法官想要樹立這種權威,靠敲幾下法槌顯然是不夠的。作為法官,首先要認識自己的身份:我絕不是法律的代表,但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法律。因為我不是法律的代表,所以法律有權威但我未必就是權威;又因為我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法律,所以一旦我做錯了勢必會影響法律的權威。 至此,我恍然大悟,法槌的權威絕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靠一次又一次公平公正的審判敲出來的。幾十年來,幾代人的努力積累了如今的權威,還要靠后來人的努力方能傳承下去。雖然任重道遠,但唯有如此,那一聲法槌才是真正的“打一聲鼓代天地行威!”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姑蘇區(qū)人民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