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氏的來源
傳統上認為,清代滿洲是金代女真的同族后裔,這點在語言、文化和姓氏上都多少能夠看出來。比如說金代女真的姓氏中,完顏氏、紇石烈氏等,在明清滿洲姓氏中都有所繼承。但是同時,明代女真和清代滿洲的族群中,也有一些姓氏未見于金代記載,愛新覺羅氏便是其中之一。
(愛新覺羅的滿文)
根據清代官方的說法,愛新覺羅一姓是仙女誕下的后裔,《滿洲實錄》中講述了這樣的故事:
滿洲原起于長白山之東北布庫哩山下一泊名布勒瑚里。初,天降三仙女浴于泊,長名恩古倫,次名正古倫,三名佛庫倫。浴畢上岸,有神鵲銜一朱果置佛庫倫衣上,色甚鮮妍,佛庫倫愛之不忍釋手,遂銜口中。甫著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覺腹重,不能同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藥,諒無死理,此乃天意。俟爾身輕,上升未晚。”遂別去。佛庫倫后生一男,生而能言,焂爾長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實令汝以定亂國,可往彼處,將所生緣由一一詳說。乃與一舟,順水去即其地也。”言訖,忽不見。其子乘舟順流而下,至于人居之處,登岸折柳條為坐具似椅形,獨踞其上。彼時,長白山東南鄂謨輝鄂多理內有三姓爭為雄長,終日互相殺傷,適一人來取水,見其子舉止奇異,相貌非常。回至爭斗之處告眾曰:“汝等無爭,我于取水處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虛生此人,蓋往觀之。”三姓人聞言罷戰,同眾往觀,及見,果非常人,異而詰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庫倫所生,姓愛新覺羅,名布庫哩雍順。天降我定汝等之亂。”因將母所囑之言詳告之。眾皆驚異,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為輿,擁捧而回。三姓人息爭,共奉布庫哩雍順為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國定號滿洲,乃其始祖也。
(《滿洲實錄》里的佛庫倫囑子)
不過,這顯然是一種神話,不能夠作為愛新覺羅一姓可信的來源。
清代官方的刻意神話,和女真時期的記錄匱乏,也讓愛新覺羅一姓的來源更加撲朔迷離。從清代到現在,有不少民間說法和研究學者都提出了愛新覺羅的來源推測,影響比較大的有四種說法,我們分別介紹如下:
第一種·乞丐說
乞丐說是俄羅斯學者史祿國提出的。史祿國其在《滿族的社會組織》一書中寫道:“覺羅(gioro)與覺克托(giohoto)接近,含義為‘乞丐’。滿族人解釋說,在很早的時候,他們一貧如洗,只得向人乞討面餅活命。”故而,史祿國以發音作為基礎,認為滿洲的覺羅氏和滿語的乞丐一詞有著某種聯系。不過史祿國的表述比較委婉,在其著作中沒有當做一種確切的結論來使用。乞丐說是影響比較大的四種說法里最“無厘頭”的一種說法,當代學者之中支持乞丐說的已經極少。
第二種·趙氏說
趙氏說最早見于張縉彥的《寧古塔山水記》。張縉彥是明代的官員,降清后在順治十七年因故被流放寧古塔,《寧古塔山水記》便是他在寧古塔所寫的書籍。書中有一段寫道:“交(覺)羅,滿音趙也。”這是張縉彥從當時寧古塔人的語言之中得出的結論,亦有相當的“實錄”價值。更有趣的是,史載宋徽宗、宋欽宗二帝被遷到“五國城”。這“五國城”地方在明清就被叫做“三姓”,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實錄》和《滿洲實錄》中記載關于愛新覺羅氏的祖先為三姓貝勒暗合。這究竟是一種巧合還是有某種聯系,尚待考證,當代學者中,尤其是一些民間學者對于趙氏說尤為推崇。
順便提及,“趙氏說”不僅在清代就存在,而且還在很多姓氏上都發生過。如《嘯亭雜錄》里說鐵保(董鄂氏)自認為“其先乃英宗越王之裔,后為金人所遷,處居董鄂,以地為氏。”又如姚元之(嘉慶時人)《竹葉亭雜記》里說赫哲人為民覺羅,“自以為宋后”,而同書又說“黑津乃徽欽二字訛音也”等等,可見趙氏說之泛濫,并不是只對愛新覺羅氏或覺羅氏一姓而已。
第三種·夾古說
夾谷說是現代清史學家鄭天挺先生提出的,見其《愛新覺羅得姓稽疑》一文。鄭天挺先生指出,“清代所謂覺羅氏,疑即《金史》之夾谷氏。”乾隆皇帝為了追崇金朝,所以在當時把《金史》里的女真人名和女真語用滿文或者漢語注音進行了標注。鄭天挺先生經過比對,發現《金史》里的夾谷氏在《八旗氏族通譜》里沒有進行標注,而乾隆朝給《金史》里的“夾谷”標音為“喀爾庫”。鄭天挺從漢語發音的角度推論,認為這兩個詞沒有聯系,而推論“疑清高宗定《語解》時,故以滿洲稀姓庫爾喀當夾谷氏以自隱。”這個夾谷說在2010年前后的學術界和網絡上都比較火熱,特別是網絡的一些帖子,將鄭天挺先生的“疑”改成了“確”,直接作為事實進行宣傳。而鄭天挺先生本身就沒有足夠確鑿的證據證明夾谷為覺羅,而且在乾隆朝《滿洲源流考》里面有《金史姓氏考》,其中把夾谷和古里夾同樣作為了瓜爾佳的轉音。隨著滿洲姓氏研究的逐漸深入,夾古說現在被引用的也少了很多。
第四種·交魯說
“交魯說”是啟孮(清高宗乾隆帝第五子榮親王永琪的后裔)先生提出來的,見《愛新覺羅氏三代滿學論集》中《愛新覺羅氏之謎》一文。啟孮先生家學淵源,不僅擅長滿文,并且還對女真文有著很深的研究。其在《宴臺女真進士題名碑》第十九行里,發現了“交魯胡速魯改”這個女真人名。交魯胡速魯改的女真語轉寫為“giaoru ha sur gai”。而在“附旁”里還有“交魯忽通吉”,女真語轉寫為“giao ru hutunggi”。由此,啟孮先生認為此處出現的金代“交魯氏”,即是后來的覺羅氏。這種說法是從語言和文字上進行推定的,問題在于本身金代女真姓氏譜里并沒有交魯氏的相關記錄,單從語言上來進行分析也缺乏嚴謹性,所以對于交魯氏和覺羅氏,特別是交魯氏和愛新覺羅氏的關系尚需要進一步研究。
除去稍早的這四種說法之外,目前還有兩條關于愛新覺羅氏來源的研究信息:
其一。傳統滿學都把“愛新覺羅”作為“覺羅氏”之一進行研究,認為先有覺羅氏,然后從覺羅氏中分出各個不同的小姓,即所謂愛新覺羅氏、伊爾根覺羅氏、西林覺羅氏等等。如啟孮先生的所謂“交魯說”,實際上即是證的“覺羅”,而并非“愛新覺羅”,其原因就是在前提上認為“覺羅氏”為一個整體。而目前的研究認為,滿洲姓氏中,諸覺羅姓氏之間似乎沒有明顯的血緣關系,特別是愛新覺羅氏和伊爾根覺羅氏,從入關之前便經常通婚,這顯然違背“同姓”的認知。所以,對于“覺羅氏”的整體構建便出現了疑問,愛新覺羅氏就很難作為覺羅氏之一去進行考證。
其二。《福陵覺爾察氏譜書》的發現,又給愛新覺羅氏的來源提出了新的說法。此譜書作為民間譜書,稱覺爾察氏源自愛新覺羅氏,其譜內所記述的譜系和來源,與清代《玉牒》和學術界的想法大相徑庭,目前還在研究之中。
總之一句話。關于愛新覺羅氏的來源問題,清代官方的說法基本上為神話,而學術界陸續有過很多種說法,卻都還有值得進一步研究的余地。目前來講,愛新覺羅氏的來源問題還是一個謎。
作者:頭條號 / 橘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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