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用生命催開一場盛世花的怒放,鮮血將它染紅,而我卻終等不到屬于你的繁花似錦,你依稀的笑顏。
【楔子】
紅
如血
漫京都
是非真假
全然變得喑啞
血染嫁衣難分辨
明眸如星點亮黑夜
終一念成執枯骨成砂
淚落成珠祭彼岸繁華殤
與君相離箏鳴同誰和
舊時光景隨風作灰
孑立獨望山茶殘
影碎軒窗形單
羅衣朱顏瘦
鳳冠霞衣
為誰披
公子
歸
初見時她是蘇國并不得寵的四公主,蘇缊。雖為公主,卻滿腹經綸,性子安靜平和,無欲無求,一支箏曲名動天下。
他是蘇國右相的庶子,朱宇。胸懷文韜武略,卻意不在山河。游山泛舟,自在瀟然。公子如玉,溫文爾雅,一管紫蕭顛倒天下。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一場錯誤的邂逅,便注定了他們錯誤的結局。多情也好,負心也罷,左不過是為你葬送韶華。四季輪回,春風依舊,一切都仿佛未曾改變,變了的,是心。也只是心而已。
所有難言的苦澀,也終究不過一個“物是人非”。
一、【朱宇】與你四目相對的一瞬,我便已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與她的相遇雖不是刻意,卻也并非偶然。
那一日,我隨父入宮為皇上賀壽。未入席前便瞅見一簇簇的山茶花在鸞未湖邊開得正好,那時心中就已經癢癢了,耐著性子在席上坐了一會兒,心中煩悶不已,宮里的絲竹、歌舞千篇一律,甚是無趣。便告知父親因酒醉,要吹風醒酒,借以逃離宴席。我的性子向來閑散,又因家中還有個嫡子哥哥,父親素來也不大管我。我也正好樂得自在。
我帶著小廝東謹出了殿便直徑向鸞未湖走去。那一片山茶果然開的極好,清新淡雅的香氣若有若無,縈繞在鼻尖,仿若蜻蜓點水般悠然。頓時心情大好,從東謹處取過我的紫簫輕輕地吹奏。
簫聲緩緩流淌,如同一汪泉水,純凈又冰涼,正好能消消這惱人的暑氣。突然,我聽到有箏在和我的簫聲。
幽音縈回,韻致清遠。似是別離,又似相逢,仿佛山間白云,飄渺,時隱時現。
我們很默契地都沒有停下,纏纏綿綿。飄飄渺渺,若近若遠,若隱若現,似情人間的呢喃,繚繞耳畔,終是散了去。
我止了簫聲,抬眸向湖對岸望去。一淺紫色宮裝的少女正示意身邊的宮娥抱起她的箏,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看向我,輕輕地笑著向我略施一禮,便與宮娥走遠了。
我想,與她對視的那一瞬,我們之間的結局已定。
二、【蘇缊】如果早知道我們的結局,我寧愿永遠不要遇見你。我是墨宗的第四女,父皇賜我封號祺訾,作祺訾公主。我的母妃是蘇國的敵國林國長公主,為兩國和平被派來和親。因為是敵國的緣故,被我稱作父皇的男子,極不待見我的母妃,只在和親大典上匆匆給了母妃一個籮妃的封號,便很少來關注我們母女。母妃的不得寵連帶著我也不得寵,嬪妃們的排擠不談,連那些狗腿的宮人們,也漸漸爬到了主子的頭上來,一天到晚對著我纖弱的母妃呼來喝去,我不依,要以我公主的身份來壓他們,母妃總是不許,她說:“無需在意別人說些什么,只要自己心如止水,勞累的也只是庸人而已。”我愛母妃,只要是她的意思,我從未違逆過。漸漸的倒也練就出了一副淡薄的心性。
母妃的箏彈的極好,我從小跟她學習,也依照她的教導,從不露才。
今年父皇過壽,母妃因兩日前染了風寒,便叫我和侍女落霞帶著箏代替母妃去為父皇賀壽。
途經鸞未湖,清新的簫聲傳來,甘冽如泉,讓人心情舒暢。湖對岸的白衣公子,立于一片山茶花旁,手執一支紫蕭,眉目間的溫潤令我微微臉紅,他仿若謫仙一般,那樣可望而不可及。我令落霞放下我的箏,平定心情與他相和。
事實證明,我們心有靈犀,相和的甚好。一曲終,示意落霞抱起我的箏,我感受到那白衣公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的臉燒燒的,只想要快些離開,于是便對他隔岸略施一禮,飛也似的逃走了。
我想,這大概是母妃所說的“喜歡”吧?
三、【朱宇】既然遇到了,就算萬劫不復,我也要緊緊的抓住你。我有些懊悔,為什么沒有叫住她,哪怕只是問一問她的姓名也好啊。沒有心思再吹簫,隨手拈下一朵山茶花放在鼻尖,沁人心脾的芬芳將我波瀾起伏的心緩緩撫平。
回到宴上,為自己連斟三杯酒,皆是一飲而盡。引得兄長多看了我幾眼,父親笑笑,拍拍我的肩沒有說什么。
我正郁悶地把玩著手中晶瑩的白玉酒杯,忽地聽到殿中一個清朗的女聲:“兒臣恭祝父皇萬安,壽比南山。母妃身體抱恙,特囑兒臣來為父皇賀壽。”說完,身邊的宮娥便將賀禮奉上,“這一幅《龍鳳呈祥》是母妃花了三年時間所繡,兒臣代母妃祝父皇龍體安泰,天下太平!”
“皇兒平身吧。”
“兒臣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來賀父皇壽,兒臣惶恐,為父皇彈一支箏曲賠罪。父皇不要嫌棄兒臣箏技拙劣才好。”
“皇兒有心,朕愿一聞。”
是她!!她居然是公主!我的心狂跳起來,想也沒想一甩袖子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至皇上桌前行禮道:“皇上,臣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成全。”
說這話時,我感受到她詢問的目光,別開眼不去看她,拿著紫蕭的手微微的顫抖。
“是朱丞相家的啊,你且說說看。”
“臣子想與公主一起為皇上獻禮,同奏一支曲子,望皇上成全!”
“宇兒,胡鬧!公主千金之體豈能與你同奏?還請皇上恕罪,公主恕罪。”父親站起來訓斥我,但我與他目光相接的一瞬,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狡黠。
“無妨,公子請。”她微微笑著,眸子中亮晶晶的。
“哈哈!如此甚好!”皇上朗聲笑道。
“若公主不嫌棄,可否與臣子同奏《五湖醉月》,以祝愿皇上皇后夫妻恩愛,后宮和睦。”
“公子客氣了,請。”
四、【蘇缊】能與你箏簫合鳴,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我沒有想到他會是右相的庶子,更沒有想到他竟向父皇請旨要與我同奏《五湖醉月》,這支曲子是根據范蠡、西施泛赤壁的故事而成,歷來一簫一箏來再現西施、范蠡的神仙眷侶生活。他要與我同奏這支曲子,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深吸一口氣,撫平心中的波瀾,抬手試了試箏音,將雙手覆于弦上,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簫聲先起,清越低回似一葉小舟輕蕩湖面,漫漫悠悠。
我十指微動,箏音清朗明快,似清風徐來。
兩音合璧,契合無間。高處似輕舟破浪,激越飛揚;低處似細雨瀟瀟,溫柔清朗;纏綿似情人低語,百轉千回;明艷似玉旭日東升,輝瀉千里。
在座眾人如癡如醉。
曲尾,箏音先逝。簫音越吹越低,若炊煙將散,若有似無,最后散去卻讓人意猶未盡。
“余音繞梁便是指今日之曲吧!”皇后嘆道。
“這倆孩子配合得如此之好,竟像是天衣無縫!”皇上笑著說。
“父皇謬贊,兒臣的箏技不及母妃的十分之一,母妃所奏箏曲如同天籟!”我不卑不亢地答道,心中微微顫抖。
“皇兒方才說籮妃身體抱恙,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母妃日夜為兩國和平、為皇上和親人祈福,前兩日天氣驟冷,夜間寒氣更重,母妃染了風寒。”
“朕也冷落籮妃太多日子了,朕一會兒便與你同去看看她。”
“謝父皇,母妃要是見到父皇,病一定好的很快!”我松了口氣,我為母妃爭來了父皇的恩寵,這恩寵十天半月的散不了,母妃也能揚眉吐氣一番了。
“皇兒與朱家公子送朕的壽禮,朕十分喜愛,來人哪!將朕珍藏的血玉簫賞與朱宇!祺訾公主深得朕心,賜暖玉箏一臺!”
“兒臣謝過父皇。”
“臣子謝皇上厚愛。”
五、【蘇缊】如果時光能夠靜止,我希望是現在。這樣,我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父皇最近來母妃宮里的次數越來越多,母妃溫柔體貼,一手好箏彈的出神入化父皇心動也是應當的。看樣子他很是喜歡母妃,畢竟其他嬪妃身后都有一個龐大的家族,多寵誰一點,前朝就要翻天。而母妃的娘家遠在千里之外,且林國已經向蘇國俯首稱臣了十六年了,再翻天也翻不出蘇國的手心。他便可以安心地寵愛母妃。
皇后善妒,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給母妃使得絆子不少,我不希望母妃知道后宮的骯臟,為她擋下的暗箭不在少數。明里,皇后、舒妃她們的針鋒相對,我幫不了母妃,她也不太在意,每次笑笑便得過且過。如此,我也不好說什么。只得盡力去讀書,練箏,討父皇歡心。
父皇也逐漸寵起了我,先是改了我的封號為“耀陽”,稱作耀陽公主,之后又擁著我笑盈盈地問:“缊兒大了,可有中意的駙馬人選?無論是朝中重臣的公子,還是王公貴族,只要我們缊兒看上了,父皇就為你做主。賜婚于你。”
我撅嘴,嬌嗔著道:“父皇原來如此不待見缊兒,一心要將缊兒嫁出去,父皇要嫁缊兒,缊兒偏不走,定要天天在父皇眼前晃悠,讓父皇一閉眼就是缊兒的臉才好!”
聞言,父皇和母妃都笑了,母妃拉過我,捏捏我的臉說:“我的缊兒如此天真可愛,母妃定要將你嫁給忠良之人,護你一生一世才好!”
是了,我在母妃眼中永遠是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可是,我若真的無邪,在這深宮中又怎能護你安好?父皇問我中意的駙馬人選,我何嘗不愿說出哪個令我魂牽夢繞的名字?只是,我理智尚存,也幸好我理智尚存。就算他對我表現出的情意再深,我也從不曾表露出些許的歡喜。我害怕,我怕我的一步走錯,就會令我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六、【蘇缊】你是我永遠掙不破的夢魘,我卻甘之如飴鸞未池與朱公子的邂逅,父皇壽宴上默契的合作,他溫潤的眸子,已然入了我的心。我想見他,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心,無一不叫囂著,慫恿著我去見他。
晨起,我正在梳妝臺前打著呵欠,侍女抿嘴笑著遞給我一封信,我接過來便隨手扔在妝臺上。
“落霞,這是第幾封了?”
“回公主,是第十三封。”
自從在父皇壽宴上我一展箏技后,各貴族功臣的公子們便不斷在父皇的默許下往我宮里遞各種書信。其中, 翰林院掌院學士家的嫡子武昱宸遞的最勤,已是第四封了,不過他的文筆著實不錯,字也大氣,若我是尋常人家的小姐,恐怕就動心了。只不過……我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朱公子,旁人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然而……他卻從未遞過書信……想到這里,我的心里有些失落。取來那封信,百無聊賴地拆開,這信上內容,竟是邀我同游澤西湖,但信上并無署名。心中想著誰這么大膽,手上將信塞回信封,我手一抖,竟從中掉出一物。是一朵山茶花。山茶花!是他!竟然是他!
我終是拗不過我的心,稟了母妃,帶著她的手諭混在一群小宮娥中出了宮。
“公主。”他站在宮外備好的轎子旁,見到我一臉的驚喜。
“既已出宮,還請朱公子喚本宮缊兒,免惹事端。”我淡淡開口,目光盡量不與他接觸。
宮外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美好。街市的喧囂,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由飛翔的鳥兒,無一不吸引著我的眼球。
我撩開轎簾:“朱公子,停一停吧?”
他笑,眸中滿滿的寵溺“好。”
他緊緊的跟在我身后,時不時為我擋開擁擠的人。我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朱公子,這是什么?”
“是泥人。”
“朱公子可否借我些銀子?我回宮就還你。”我別扭地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我的幼稚。
“哈哈哈!好!”他笑得爽朗,為我付了銀子。之后的我只要伸手摸摸什么,他都替我買下,叫身后跟著的小廝拿著。
當我們真正到達澤西湖泛舟時,已到了下午。我坐在船上吃著他買給我的糖葫蘆,看著粼粼的水光,他修長的身形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發著光。他靜靜地劃船,我們彼此都默契地不說話,共同守護著屬于我們的寧靜。
“缊兒。”他將船在湖心停穩,向我伸出手來。我笑笑,扶住他的胳膊站起來,與他并肩眺望遠方。
“缊兒,你知道我多希望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只對你好,為你,我愿放棄一切!缊兒,只要你愿意,我帶你游歷名山大川,去一些不同的城鎮村莊,若你倦了,我們便選一處最中意的地方住下來,我們生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然后我們平平淡淡的生活,將我們的孩子養大,好不好?缊兒,只要你愿意!”
聽到他的話,我猶豫了,他給的承諾確實是我一直渴望的,只是……真的可以嗎?我狠狠心:“朱公子,天色不早了,送本宮回宮吧。”
他一怔,隨即又笑了:“對了,這才是我的缊兒。缊兒,我會一直等著你。”
到了宮門口,他說,你進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你進去。你的東西我改天送給你。
我搖搖頭,只從轎子里取了一支山茶花發簪:“這個,我只要這個。”
他點點:“好。”
我轉身離開,我能感覺到那道溫柔的目光一直貼在我的背后。
七、【朱宇】你永遠都是珍藏在我心里的寶祺訾公主成了耀陽公主,她的封號璀璨,耀人眼目。她的封號、她獨一無二的明黃色宮裙,她的一切,都昭示著她的得寵。我因為父親的緣故在皇上的默許下可以時常去找她。我喜歡他,六宮皆知。可是她卻像不曾察覺我的心思般,對我禮貌而疏離。“朱公子”她總愛這么喚我。她與我在一起時話不多,總喜歡看著我的眼睛靜靜地聽我說話。我不知道她對我是怎樣的一種感情,還是說……從來就沒有感情。
我心中苦惱,恰逢西邊不安分的小國來犯,我便自請前去平亂。皇上自是準的。
出征的前一晚,我同父母、兄長、姐姐坐在一起用過晚飯,便早早回房準備看書,我雖有勇氣,但打仗這種事不是光靠一腔熱血就可得勝的,我覺得多翻翻兵書總是沒虧。
我回了房,遣退了伺候著的小廝,對著空氣喝了一聲:“誰?!”我自幼習武,雖說不太精,但房中多了一個人還是能察覺的。
“朱公子。”她從暗處走出來,輕輕地喚我。我驚喜地道:“缊兒?是你?你怎么來了?”
她笑,輕擁住我,在我耳邊呵氣如蘭:“朱公子,你要好好的。我在家等你。”
我愣了一下,想反抱住她,她卻瞬間脫離了我所能觸及的范圍,站在門旁看著我,狡黠地笑。
我也笑,“好。”
八、【蘇缊】你的江山,我的長安朱公子去南國平亂已經三個月了,從太醫診出母妃有身孕也有三個月了。父皇得知母妃有孕龍顏大悅,當即晉封母妃為蘿貴妃。來我們宮也越發勤了。
朱公子走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好在三哥蘇澤日日帶我一起讀書、練武,也不那么無趣。三哥是好人,她的母妃玉貴妃也是好人。從前我與母妃被欺負時,他與玉娘娘護著我們的時候居多。
我喜歡三哥,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敢將我喜歡的人告訴他。三哥有意爭皇位,他也夠資本。父皇有八個孩子,四位公主,四位皇子。大皇姐與二皇姐已經出嫁,皇長兄無意皇位,四皇弟與我們交往甚密,三皇姐與二皇兄是一母同胞,他們雖覬覦著皇位,但母妃出身不高,只是小小嬪位,不過皇后娘娘卻是他們的靠山。所以,三哥的勁敵便是三皇姐和二皇兄。
蘇國的皇位繼承制向來是立賢不立長,在無皇子的情況下,未出嫁的公主也是可以被立為皇太公主的。因為我是三哥身邊的人,我的一舉一動也會影響到他。
如果時光不老,歲月靜好。我便能安安心心等待朱公子回來,迎我為妻。我與他煮酒烹茶,共賞夕陽無限好。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母妃還有兩個月臨盆時,皇后召集六宮同游御花園,母妃不知何故摔倒,提早臨盆。
母妃宮外,父皇緊緊攥著我的衣袖,皇后等人跪在一旁。我驚恐地看著宮娥們一盆一盆凈水往里送,一盆一盆血水又端出來。醫女們的壞消息接二連三。我瞪大眼睛緊緊的盯住母妃寢殿的門,似是害怕自己一眨眼便有什么東西從哪里飛出來了。
“倘若阿蘿有事,太醫院統統陪葬!”父皇猛地站起來,揪起院正的衣領惡狠狠地道。
過了一會兒,太醫院的領事醫女跪在我與父皇面前:“皇上恕罪,臣等已經盡力,娘娘與皇嗣只能保全一個……請……”
“保阿蘿!”
“保母妃!”
我與父皇異口同聲。“母妃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父皇別擔心。”說這話時,我自己都聽出自己底氣的不足。
“哇啊__”一聲驚破天的嬰兒啼哭將我嚇懵在原地。
“阿蘿!!!”父皇瘋了一般沖進母妃的寢殿。我跌跌撞撞的跟著父皇跑進去。
“皇上……皇上恕罪,公主恕罪……娘娘,娘娘一心求死,要臣等保小皇子,臣等……”領事醫女驚恐地跪在地上,聲音顫抖。
“你!……拖出去!給本宮拖出去!全太醫院的人,統統杖斃!”我瞪著那領事醫女吼道。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這……公主……皇上……”父皇身邊的大太監猶豫著看向他。
“混賬!沒聽到公主的話嗎?!統統杖斃!”此刻的父皇是我從未見過的,他雙目通紅,一身的戾氣,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皇……皇上……”母妃微弱的聲音在空氣里顫抖。
“阿蘿……”父皇湊近母妃,“你別死,你別死……”他的語氣幾乎是懇求。
“皇上……照顧好缊兒,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缊兒……保護好弟弟……”
“好,好!阿蘿,你不要死,我什么都依你,我會立我們的孩子為太子,我會保護好他們!”
“孩子們就托付給你了……皇上……臣妾累了,要睡一會兒……”
“好,好,我陪你,我抱著你睡。就像我們一直以來那樣。”
母妃點點頭,把頭放在父皇的腿上,安靜地睡了。
九、【蘇缊】來不及的守護母妃歿了,父皇卻遲遲不愿讓母妃下葬,一直抱著她冰涼的尸體,不讓任何人靠近。
“阿蘿她只是睡著了,她待會兒醒了,要是我不在身邊,她會難過的……”父皇喃喃的,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第三天了,尸體已經臭了,我必須讓母妃下葬!我令兩個會武的太監將如泥一般的父皇從母妃寢殿拖出來,直接丟入池子里,好好洗洗!好好醒醒!
“啊!”我聽到殿內父皇的痛哭,強忍住眼中的淚水。不許哭。我告誡自己。這一出,一定是皇后搞得鬼,她除去了母妃,正坐在自己宮中看笑話呢!我偏不隧她心愿!皇后,你等著!
令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父皇就衣冠整潔地出現在我面前,他老了許多。“以皇后之禮下葬。”他只說了這一句話。
之后,父皇冷靜地以中宮失責禁足了皇后,以失職之罪杖斃了母妃的侍女,和皇后的太監。給弟弟賜名蘇絡,又將他封為太子。我稍稍安心了下來。他要將我和蘇絡指給玉貴妃撫養,我拒絕了,我們的母妃只有一個!我向父皇保證,我會照顧好弟弟,況且……這是母妃的遺愿。父皇準了。
父皇終于恢復正常了,只是……他變了,變得不愛說話。整天埋頭于朝政。偶爾有閑暇時會來母妃宮中坐坐,看看蘇絡。也會看我,只是……我感覺他總是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父皇他……終究放不下母妃……
十、【朱宇】幸好遇到你,幸好遇到你的人是我。我帶兵凱旋歸來,皇上封我為從三品的鎮西將軍。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在我走的六個月里,宮里的變化翻天覆地,蘿貴妃的離世對缊兒的打擊不小,她瘦了,她靠在我的肩頭哭著說,等她弟弟蘇絡當上皇帝,她就跟我走,再也不回來。我說好,我會拼盡所有去幫她。
缊兒做什么事都雷厲風行,先是為我哥哥謀了個錦衣衛統領的官位,然后又讓皇上將姐姐指婚于暗戀她許久的將軍王。要我們聯合朝臣,推翻皇后之父左相一黨。
這是個容易的事情。朝中本來就有許多人看不慣左相,收集了很多足以讓他株連九族的大罪行,但一直苦于沒有人出來做主,將右相一舉拿下!
缊兒在幕后操控全局,皇后她一定想不到,滅了她滿門的,會是一個安靜溫順的小公主!
我只希望這一切快些結束,我便可以帶著我的缊兒遠走高飛。
十一、【蘇缊】我不經意的一轉身,你卻已入了魔。右相官位被銷,滿門遭斬。皇后在后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我在蘇絡的百天宴上往自己的羹中下毒,以此陷害皇后。沒想到事情那么容易,我成功得手。父皇以中宮失德的罪名廢后,打入冷宮。追封我的母妃為懿辰皇后。三皇姐和二皇兄失了皇后這個靠山后如同喪家之犬,毫無威脅,我勸父皇為三皇姐隨意賜了婚,給二皇兄畫了塊偏遠的封地,就讓他們如此了卻殘生吧!
我想,我終于可以安心了,我終于可以嫁人了。
可是,這僅僅是我想。
在我準備去向父皇請旨賜婚的前一天傍晚,蘇絡突然哭鬧不止,請了太醫來也無濟于事。便叫落霞去請了父皇來,他抱著蘇絡如坐針氈。我再一次同太醫院發了火,庸醫!都是庸醫!!
蘇絡一直哭鬧,我們也一直查不出原因,我害怕,害怕他像母妃那樣離開我。入了夜,蘇絡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呼吸也逐漸微弱。我放棄了,早就猜道了結局不是么?
我獨自出了寢殿,轉頭卻發現有人躲在角落里,叫侍衛抓住了他,是三哥身邊的小廝,他說三哥聽聞蘇絡有事,叫他來看看。我皺皺眉,放他走了。
此事定有蹊蹺,我一面吩咐落霞暗中調查此事,一面與三哥走得更近些,常在他與玉貴妃前落淚,表現出無助的姿態來。他們果然中招,玉貴妃疼惜我,叫我認她做母妃,我自然“感恩戴德”。
蘇絡的死果不出我所料,就是蘇澤做的手腳!我向父皇揭發了他同玉貴妃的罪行,父皇怒不可遏將蘇澤貶為庶人,流放南疆。玉貴妃貶為寶林,遷至落花苑,永世不得出苑。
王寶林氣得渾身顫抖,“蘇缊!本宮自問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陷害本宮?!”
“王寶林,別忘記你自己的身份,區區一個寶林也敢自稱本宮?!”我輕笑,“錯就錯在,你們盯著皇位不放,害死了蘇絡!憑這個,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和蘇澤!看在我們多年情分上,饒你們一命!”
“我害死絡兒?我怎么可能會害死絡兒?!”玉寶林一臉驚疑地望著我。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不成?!來人吶!把王寶林送回落花苑!”吼完,我便拂袖而去。
“蘇缊,我沒有想到你的野心會這么大!”這是蘇澤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過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四皇弟還活著。既然絡兒當不成皇帝,他有什么資格來當?!
這個容易!我即刻毒殺了四皇弟,令朱宇與其兄長帶所有錦衣衛逼宮。將軍王在宮外待命。父皇看著一身戎裝的我笑了:“缊兒,我就知道你會來,你像阿蘿,又不像她。她要是有你一半的城府,也不會遭人暗算。”
“父皇過獎了,你女兒我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么能活到現在?”我咯咯地笑。“父皇最好把傳位詔書給我!我會保證你能安安心心做你的太上皇!”
他很爽快地給了我,我滿意地笑,帶著禁衛軍撤離,就在我轉身的一剎,父皇將一支簪子插進了心臟。那是母妃的簪子!
我忍著心痛,下了我成為皇帝的第一道圣旨:墨宗駕崩,與籮貴妃合葬。追封籮貴妃為圣母皇太后。皇四子為千郡王,皇五子蘇絡為絡親王。
次日,我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夕落。大赦天下。
十二、【朱宇】只愿時光不老,能夠陪你一世長安。我沒有想到,缊兒會成為皇帝。也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狠心!
我們家族是建國功臣,父親為避功高蓋主,辭了官。回鄉養老,兄長自請離京,到地方上做巡撫,缊兒像是為了安撫我,給了我一個從一品的少師官職,官職雖高,卻無實權。她如此忌憚我掌權,是怕我會謀權篡位么?
缊兒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蘇、林兩國合并為熙國。林國倒也爽快,沒有讓我們大動干戈,商量了幾個條件便同意了。反對的朝臣被第一時間鏟除。行動之快,手段之殘忍,叫我無法相信她是我的缊兒!
夕落三年,朝中終于穩定,國泰民安。朝中重臣便連連上奏,要為她選君充實后宮。
我到養心殿時,她正坐在一堆奏折中揉著太陽穴。見我來了,牽了牽唇角:“來啦?看看吧!”說著,扔給我幾本奏章。
無一例外的,皆是要她納君。我有些不悅,“那皇上的意思呢?”
“朱公子,朕是皇帝……”
“臣知曉了。單憑皇上做主!”我打斷她的話,行完禮便拂袖出去了。
最后,還是缊兒妥協了,她下旨封我為帝君,此外,再無其他。
十三、【熙缊】我的江山,你的圈套。我成為了皇帝。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最終爭得皇位的人會是我!起初的我是高興的,畢竟這普天之下,唯我獨尊。可我若是知曉了我所付出的慘痛代價,不知道當時的我還笑不笑得出來。
我本是蘇國人,可身上又流著林國的血。無奈之下想要合并兩國,本以為會費一番周折,卻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林國只要求我改朝換代。林國國王是我舅父,他只要求做一個親王。這些條件這與征兵去討相比,簡單了不少。我將蘇國、林國合并為熙國……所謂熙,不過珍惜。
我很忙,每天都很忙。永遠批不完的奏折,永遠忙不完的國事。朱公子的父親想要辭官回鄉養老,我自是準的。他的哥哥離開了京城,回到故鄉做巡撫。他的一干家眷都走了,留他一人在京城。我想,他是為了陪我,我便更不能負他,封了他從一品的少師,一個清閑自在俸祿卻高的職。以后我若要封他為帝君,想必那些朝臣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好不容易整頓好朝政,一些老臣們開始操心我的婚事。“后宮不可無主啊!”這是他們的話。 翰林院掌院學士嫡子武昱宸、禮部尚書次子莫嵐、少師朱宇、太子太傅嫡孫南越……一大堆的人名官名看得我頭疼,我索性召見了朱公子。丟給他幾本奏折,他看完明顯的黑了臉。
“那皇上的意思呢?”
我有心逗他,“朱公子,朕是皇帝……”
“臣知曉了。但憑皇上做主!”說完他拂袖而去。看來是生氣了……我望著他的背影,邊抿茶邊偷偷的笑。他走后我便下了旨,封他為后。也算是給那幫老臣一個交代。
如今……我總算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了。
十四、【蘇缊】不知道永遠是安心的最好前提。距離冊君大典還有半月,近來朝政上也沒有什么大事,我將落霞打發回家探親去了,沒人監督,我便日日召了朱公子來,將奏折一股腦兒的塞給他,他摸摸我的頭笑笑,坐下來開始批閱,我也樂得自在。坐在他身旁吃吃喝喝,幾日便把自己養肥了。午后,在我身邊的大太監小德子的強烈建議下,我帶著一干宮人在皇宮里轉悠。
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走,忽地從旁邊的一片竹林里跑出來一個宮娥,“噗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奴婢落花苑紫青,見過皇上。”
我認出是王寶林的侍女,淡淡地問:“這樣匆忙,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
“回皇上的話,娘娘聽見皇上經過,叫奴婢來請皇上一敘。”
“有什么好說的還?!當年她害朕的弟弟害得還不夠慘么?!”
“皇上息怒,娘娘說此事頗為蹊蹺,恐有誤會。還請皇上跟奴婢去一趟落花苑。”
“好!那朕便同你走一遭,量你們也翻不了天。”微微側頭,“你們就在此處候著!”我同身后的宮人下了令,便與紫青進了竹林。
這囚著王寶林的落花苑雖然偏僻,倒也十分別致,苑前一片竹林,清清靜靜,一條小溪穿林而過,與水里的石頭相擊,叮咚作響,偶然間還能看到水中游著的魚兒。進了苑門,她果然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兩杯剛沏的香茗還悠悠的冒著熱氣。
“太寶林,你日子過的不錯嘛?”我出言諷刺。
“承蒙皇帝關照,老身還有口氣。”
“呵,你請朕過來,不會只是為了同朕說這個的吧?”我端起茶杯,聞了聞。很香,是好茶。我當然不會喝,誰知道她會不會給我下毒。
“絡兒并非我殺。”她垂下眸子,陳述著事實。
“哦?不是你殺的,難道會是朕?”我只覺得好笑,落霞當時查的清清楚楚,人證物證,都說明了她和蘇澤是害死的弟弟兇手。
“真的不是我,澤兒也沒有想要絡兒的皇位,當絡兒被封太子,皇后倒臺時,澤兒便同我說他不想做皇帝了,缊兒你受了很多苦,若要將絡兒的地位鞏固牢靠并不容易,他想好好輔佐絡兒,叫你能安心的嫁給你的心上人。”她頓了頓,接著道“那人是朱家的二公子吧?其實澤兒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有說而已。他說他是哥哥,無論出了什么事他都會護著你,你只要幸福就好了。”
“你說謊!絡兒死的那天夜里,朕明明看到蘇澤身邊的小太監在我宮里鬼鬼祟祟!”
“小陸子?他啊,那日他晨起便說腹痛得厲害,澤兒還準了他一天假。我們一天都沒有見著他的人影兒,還以為他在休息。而且那小太監本來也不是澤兒的,在絡兒出生前一兩個月,內務府說要給已成年的皇子增派奴才,撥過來的。況且,我聽聞這個小太監曾在你們宮里做過差事。”
“一派胡言!那賤奴朕根本就不認得!他若在朕宮里做過事,朕會不清楚?!”
“皇上息怒,皇上可記得您十二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幾天高燒不退?”
“記得。”
“那小太監便是那時候出現的,您病好后不久,內務府便將他派遣到我們宮來了。”
“這……你的意思是這名奇怪的小太監與朕宮里某個人有關系……還是身邊的人……?”
“是,那名小廝并沒有死,而是跟著澤兒一同被流放了。”說著,王寶林便起身,朝我端端地跪下,“老身懇請皇上徹查此事,還老身和澤兒一個清白!”
“你起來,此事朕定會徹查!倘若真如你所說,你與蘇澤被冤,朕會好好補償你們!”
“老身先替澤兒謝過皇上了。”
我疑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假話,但也不能全信。畢竟……這事要涉及到曾經擁有皇位繼承權的三皇子蘇澤。
十五、【朱宇】無論是怎樣的敵人,我都會拼盡所有來護你。缊兒最近總愛膩著我,動作言語間也有了女兒家的嬌羞,一轉臉卻又一副沉穩端莊、冷漠得令人不敢侵犯的姿態面對朝臣,每每如此,我便淡定的坐在一旁品我的香茗。我總能感覺到那些臣子們在說完“臣告退”后從擦汗的袖間偷偷瞥我的目光。
待他們走后,缊兒總會嘟著嘴坐到我旁邊,“朱公子,他們真煩!”
我笑,點點她的額頭:“小丫頭。”
閑暇時我們會說起同游澤西湖的那一日。我問她,“缊兒,我是什么時候走進你心里的?”
她嬌笑著背過身去:“我……我……朕!朕才沒有喜歡你!”
我笑,輕輕地將她擁進懷里。
我的缊兒……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是,我便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閱完折子,已經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我帶人將缊兒尋了回來,她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缊兒怎么了?”我摸摸她的頭,擔憂地問。
“朱公子,幫朕個忙。”
“皇上請講。”我微微正色,能讓缊兒開口的,不會是小事。
“派你的人去南疆,接回蘇澤一行。還有,幫朕調查個人……三皇子蘇澤身邊的小太監,徐陸!”
“是。”我擔憂起來,宮里恐怕又得掀起一場風雨。
十六、【蘇缊】表面的沉靜能否掩飾住心的顫抖?蘇澤一行被朱公子的屬下秘密帶回,暫居他的宮外別院。我在朱公子的帶領下遠遠的望了他一眼,我的哥哥,身形依然挺拔,眉宇間的漠然令我的心顫了顫。不敢久留,拉了朱公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是我的哥哥啊……
回了宮,我整理好了心情,在養心殿召見了徐陸。
“小陸子,你可還記得朕?”我微動手指敲敲桌子,盯著下面跪著的奴才問道。
“回皇上的話,當皇上還是公主時,蘿妃娘娘曾救過奴才的命,蘿妃娘娘與公主的大恩。奴才不敢忘!”
“母后救過你的命?你且說說看?”有點兒意思,他的話引起了我的興趣。
“九年前,奴才本在蘭嬪娘娘處伺候,因奴才失手打碎了皇上賞給娘娘的一支如意,娘娘就賞了奴才一頓板子,想把奴才扔進慎刑司里去,在奴才被拖去的路上,碰見了蘿妃娘娘,她將我帶回宮中,并令人為我治傷,我傷好了以后,娘娘就把我從蘭嬪那里討了來。奴才曾在皇上發燒時伺候過一陣子。”
“哦?朕可是聽說你是伺候三皇子的?”
“是,因為公主發燒時皇上和玉貴妃娘娘多派了些人手來宮里。后來公主病好了,又因為娘娘宮里人太多,便打發了幾個宮人到別宮,奴才就是那時被遣出來的。”
“哦,朕的弟弟歿的那一日,朕似乎看見你了。但朕從王寶林處得知,你并沒有領他們任何一個主子的旨!如此,你作何解釋?!”
“這……奴才……奴才……奴才曾受恩于娘娘,聽聞娘娘的小皇子不行了……奴才……奴才不敢忘恩……”這小奴才猛的抬頭,又生生地控住,語氣有些急促。
“還真是個忠心的奴才!時時窺伺著前主子宮里的情況,嗯?”我笑,看來源頭很快就能找到了。
“奴才不敢……奴才那天只是在路上碰見了落霞姑姑,見她神色匆匆,奴才念及舊恩便多嘴問了姑姑幾句……”他慌亂地答道,我甚至能看清他從額上滴落下的汗珠。
“不說實話?你可知你犯下了欺君之罪?!”我隨手抓過一旁的茶杯,潑了他一臉,那水的溫度,也足夠他清醒一下了!
“奴才不敢,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皇上明鑒啊!”他立馬伏地磕頭嚎了起來。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肯說,朕便放你一條生路!”
“奴才不敢說謊,還請皇上恕罪……”
我將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撂, “來人吶,把他拖去慎刑司嚴加拷問!”
十七、【朱宇】世人心底的鬼誦著各自寫的經。徐陸進慎刑司已經三日了,可是什么都沒有審出來,缊兒就在我身旁來回的踱步,焦慮得飯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剛剛叫了慎刑司的管事來狠狠發了通火,我看著心疼,遣退了那管事,將缊兒擁進懷中,“缊兒,我去慎刑司一趟。”
她眼圈紅紅的:“我同你一起去。”
“缊兒是皇上,皇上怎么能去那種地方?你呀,就乖乖的坐在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笑著摸摸她的頭,這個傻丫頭。
……
我孤身來到慎刑司,一股子血腥氣味在空中彌散,幸好沒讓缊兒跟來,在門口便這么重的血腥味,不知里面會怎樣。一個姑娘家的,一定會嚇壞她。
“大人怎可來這種地方,奴才恐污了大人的眼,大人還是出去吧?”當班的領事奴才看到我,立馬諂媚地笑著迎了上來。
“無妨,那個被皇上送來的人,可還活著?”我掩住口鼻,這里陰暗的氣息讓我隱隱有些不舒服。
我遞了一個鑲金碧玉滕花玉佩給他:“還請公公行個方便。”
“那是自然,大人請。”他兩眼放光地收起玉佩,領我進去。
那名領事很懂規律的散了里面的宮人和守衛的侍衛,“還請大人快些出來,被人知道可就不好了。”我點頭。他退了出去,走時還很貼心地為我關上了門。
徐陸渾身血跡,披頭散發得被架著,已然沒了個人形,我負手立于他面前:“徐公公,可還能聽到聲音?”
“呵……呵呵……我是不會說的……咳咳咳!!”
“哦?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無所謂,你死不足惜,也無父母需要擔憂,只可惜了你的妹妹,多美好的姑娘。”
他表情扭曲,似是笑了笑:“沒有關系,起碼她是為主子盡忠而死!”
我也笑,只是比他笑的更加冷血:“這么美好的女子,為什么要殺了她?充了軍妓不是能更好的物盡其用么?”
“你!我妹妹!你們敢!”徐陸忽然發了瘋一般,奮力掙扎,從鎖骨里穿出的鐵鏈錚錚作響。
“徐公公,請你先弄清楚,這不是我們敢不敢,而是想不想。公公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說出是受誰的指使,我便放過你的妹妹,并封她為鄉主,劃封地給她,一輩子榮華富貴。”
徐陸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將頭垂下去,重重的點了點頭。
十八、【朱宇】雖是盛夏,可你的手卻如同玄冰般徹骨。聽到那個名字,我愣住了。上前一步揪住他殘破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他沖我牽牽嘴角,表情詭異。血從嘴角流了出來,我一震,一掌拍在他胸口,“噗!”他噴出一口鮮血。
他……竟咬舌自盡了。
回到養心殿,缊兒立馬迎上來,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我。我心中糾結,不知該怎么說,只得上前兩步將她擁入懷中。
“朱公子……”她疑惑,想說些什么,我打斷了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道,“你說吧。”
我將她又抱的緊了些在她耳畔輕吐出兩個字。
她一愣:“什么?!”
“你的貼身侍女,落霞。”
她忽然間站不住,身子向下滑去,也虧得我一直擁著她,才不至于摔倒。
“不可能……不可能的朱公子……落霞……怎么會是落霞呢……”缊兒語無倫次,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我,一臉的難以置信。
“缊兒,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這就是現實。落霞她有什么苦衷也說不定,要不你先找她談談?”我撫了撫她的背,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她搖搖頭,掙開我的懷抱。“來人吶!將朕的侍女落霞帶會,直接拖入慎刑司,務必給朕問出,她做過所有對不起朕的事!”
“是!”
我輕嘆,想說些什么:“缊兒……”
“我沒事。”她拉住我的手輕輕的道。
十九、【蘇缊】至親的背叛,是這世上最要命的毒藥。落霞還真是識相!刑具一個沒動就要招。她要求與我單獨相見,并承諾,我想知道的一切,她知無不言。
我召她到仟擇湖旁的羽晏亭。去了她的枷鎖,令她坐于我對面。
“皇上萬安。”
“起來。”
“皇上想知道些什么呢?”她掩嘴輕笑,“是奴婢做過的對不起皇上的事嗎?呵呵,奴婢……可從來都沒有對不起自己的主子喲~”
我瞳孔收緊:“說!別跟朕繞彎子!”
“奴婢的主子……可從來都不是皇上您哦。”她唇角微揚,用一種近乎于詭異的語氣道,“說起來,主子與皇上倒是無比相熟呢~”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是誰?!!”
“是皇上您的娘親,籮貴妃啊~”
“什么?!”
“皇上您該不會以為娘娘剛剛和親過來的時候是真的不得寵吧?她不過是不愿意得寵罷了,娘娘她要的不是一時的繁榮富貴,而是整個蘇國!從娘娘一嫁過來,她便默默無聞,為的就是一鳴驚人。她一直培養您,無論是才德,還是心機。要不然,憑娘娘的城府,想要爭寵,還不是隨隨便便?如果您不信,皇上您以為您是怎么在先皇的壽辰上一曲傾國,來為娘娘和您自己爭得恩寵的?”
“你說謊!”我有些怒。
“皇上您別急啊,奴婢還沒說完呢。娘娘得寵后,本想讓您與吏部尚書之子來幾次偶遇,增進感情,撮合你們,好拉攏人心。可右相家的小子先闖了進來,右相權利更大,對我們來說只會有利,于是娘娘便成全了你們。您是不是自以為為娘娘擋下了不少暗箭?呵呵……那多半都是娘娘令我們做出的樣子,為的就是培養您的心機。至于娘娘和小皇子的死,也是事先設計好了的。娘娘早產而死,您定會懷疑皇后一黨,而皇后的囂張足以令您為報仇而鏟除她們。我下藥害死小皇子并栽贓給三皇子,皇上不會饒過他。這下就剩了四皇子了。我們都相信您會殺了他!這樣一來,能繼承皇位的,只有您了。您的心機、強大的報復心、娘娘精密的設計,再加上我們的側面助力,將您送上皇位,還不算太有難度。”
“你!母妃……母妃她不會的!她是那樣單純善良的一個女子。”
“是啊,如果不是奴婢親身受命于娘娘,奴婢也不會相信她的城府會深之至此!不過奴婢不后悔,起碼奴婢的付出是值得的!娘娘的夙愿達成了!”
“怎么……會這樣?母妃……母妃她……”我跌坐在椅子上,腦中一片混亂,單純的母妃,極具城府的母妃,死去的蘇絡,漠然的三哥,紅唇一張一合的落霞……忽地,腦中“嗡”地一下,我陷入了昏迷。
二十、【熙缊】幸好有你。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我以為最單純、善良的人,卻是城府最深的。她為了她的國家,能犧牲她的孩子!犧牲了真心想要守護她的孩子!我覺得我真是可笑至極!為了替她報仇,我負了三哥,負了玉娘娘,負了父皇,負了四弟……我雖然是皇帝,雖然皇家無情,可我真的做不到愧對自己的良心!我究竟犯下了怎樣的錯誤啊……那些真心待我的人,為我葬送了韶華,甚至是生命。我卻為一個利用我的人,去傷害真心的他們!
有些錯誤發現了,及時改正了便好,但是還有些錯誤,足夠令我銘記一生!比如……父皇與四弟的死……
我下了一道圣旨,封三哥蘇澤為澤親王,王寶林為御懿皇太后。為三哥指了府邸,算作補償。我不敢去見他,我怕看到他飽經風霜的臉與漠然的眸。
我召來朱宇,我說:“朱公子,我累了。”他點點頭,什么也沒說,向我張開手臂。熟悉的懷抱令我微微心安,我將臉埋進他的懷里,無聲地哭泣。他輕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我哭濕了他半個肩,他便一直保持那個動作沒有動一動。我抬起紅腫的眼:“朱公子,行完冊封禮我們便離開可好?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們一起游歷名山大川,去一些不同的城鎮村莊,若我們倦了,我們便選一處最中意的地方住下來,生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然后我們平平淡淡的生活,將我們的孩子養大,可好?”
他寵溺的笑,一如當初的溫文爾雅,陽光斜照在他的臉上,似乎絲毫未變。是了,誰都會變,誰都會背叛我,唯獨他,永遠是我的朱公子。
二十一、【熙缊】我的公子,誰的江山?我與朱公子大婚的日子終于到了。我雖為帝,可嫁娶的禮數不能變。依舊是我鳳冠霞衣,蒙著紅蓋頭坐在軟轎上。而朱公子身著大紅喜服,騎白馬走在轎前。我滿心歡喜地在轎中緊張地繞著帕子,終于要嫁給自己愛的人了。
迎親的路線是從朱公子在京的府邸到皇宮,不算太遠,不過這一路吹吹打打的,也要走將近兩個時辰。皇帝成親,普天同慶!街道兩側熙熙攘攘的站滿了圍觀的百姓。祝福的話語撒滿了整個街道。
忽然,我的轎子猛烈的搖晃了幾下,落在了地上,“保護皇上!”“護駕!”轎外驚呼聲一片,我聽到了兩聲悶哼,都那么熟悉。慌忙下轎,入眼的的情景幾乎令我心碎。幾個侍衛合力制著身著迎親禮服的三哥蘇澤,和其他幾個送親侍衛模樣的人。不遠處朱公子胸口一片血紅,靠著旁邊的侍衛勉強站著。百姓慌亂成一團,四散逃離。這一幕在眼前,傻子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我推開一旁阻攔我的女官,向朱公子撲去。從侍衛那里接過朱公子,他靠在我身上,依舊溫潤地笑著:“缊兒……好好活下去,做個……好皇帝……”說完,他一頭栽下,再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朱公子!”我哭喊,“朱公子?朱公子?你回答我!朕命令你說話!朱公子……”
“皇上……”我的大太監小德子聲音微顫地試探道。
我坐在地上,將朱公子抱在懷里,語氣冷靜得令我自己都感到吃驚:“挑了蘇澤的手筋腳筋。扔回他自己的府邸!其余行刺人員一路杖殺!凡蘇澤子女一律為庶人,不許加封!儀式繼續!”我的哥哥,終是對我心有怨恨。也是我對不起他,看著被按在地上的他,我的心痛得一抽一抽的。那個曾說要保護我,我只要幸福就好了的三哥,被我親手殺害在了南疆。
我抱著朱公子坐在轎子里,他安靜地躺在我的腿上。輕撫他的臉頰,看他容顏依稀。
“朱公子,我會聽你的話,做一個好皇帝。可是……你要我如何好好活下去?!沒有你的人世,就算景再美,人再好,也都與我無關。已許久沒有與你同奏一只曲子,可惜你再也聽不到,箏斷弦,知音絕。那么我想你應該能聽見我在心里為你奏起的箏曲吧?那只屬于你一個人,我的箏只能為一人奏起,朱公子,你道那人是誰?”
公子如玉,公子如歌,公子終成吾心頭魔。無心割舍,無力割舍。公子溫潤的一笑,便是屬于我的永恒。
朕本皇家公主,卻猶記鸞未湖邊見過一公子,他靜默無語,溫潤如玉。
公子,歸。
二十二、【朱宇】不能守護你一世安好,是我的錯,但你要等我。我終是負了缊兒,留她一人面對世間險惡。我辜負了我的諾言,曾答應她要一直陪著她,拋棄富貴榮華,只求一世長安。或許她本就是做帝王的命,誰若絆了她的腳步,誰就得死。先皇如此,我亦如是。果然宿命難違,不可逆轉。
缊兒愛叫我朱公子,我也終是只做了她的朱公子。我慶幸,我們在最美的年華里遇見了彼此,留給對方的記憶也是最美好的。缊兒,你要等我,我會回來找你,再做你的朱公子。
在下丞相庶子,卻猶記山茶旁遇過一女子,她衣袂飄飛,望我如凡。
公子,歸。
【后記】夕落十二年。女帝熙缊微服私訪時撿到一名三歲男童,帶回宮中撫養,起名為:熙傳宇。
夕落二十七年。女帝熙缊封熙傳宇為皇太子。
夕落三十四年。女帝熙缊駕崩,傳位于皇太子熙傳宇。新帝改國號為念恩,大赦天下。
聽宮里的老人說,新帝熙傳宇像極了未歿時的帝君朱宇。
女帝熙缊一生只嫁一君。
【熙缊】朱公子,我知道是你來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