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天才不少,全才卻寥寥可數(shù)。蘇東坡就是這寥寥可數(shù)的全才之一,于詩則與黃庭堅(jiān)齊名,并稱蘇黃;于文則位列“唐宋八大家”;于詞則首倡豪放詞,開創(chuàng)宋詞一大流派;書法躋身“宋四家”;畫技首創(chuàng)士人畫,影響畫壇千年;更兼烹飪、建筑、釀酒等等各個(gè)方面的才能,可謂是全才中的全才。
在蘇東坡諸多的才能技藝中,成就最高的就是文和詞,堪稱宋代文壇和詞壇的巔峰。賦如前后《赤壁賦》千古無二、散文如《留侯論》《賈誼論》堪稱經(jīng)典、就連日記一般的小品文也有《記承天寺夜游》這樣的唯美之作。
而在詞方面,蘇東坡首倡壯詞,提倡“無事無物不可入詞”,另辟蹊徑,以詩法作詞、以文法作詞,開拓了詞的寫作題材,開創(chuàng)了豪放激昂的詞風(fēng),成就了詞壇一大流派。
而最奇的是,蘇東坡還把文與詞結(jié)合起來,寫了一首序文比正詞還美的宋詞。且來欣賞這首《西江月》:
北宋·蘇軾
序:頃在黃州,春夜行蘄水中,過酒家飲。酒醉,乘月至一溪橋上,解鞍曲肱,醉臥少休。及覺已曉,亂山攢擁,流水鏘然,疑非塵世也。書此數(shù)語橋柱上。
照野彌彌淺浪,
橫空隱隱層霄。
障泥未解玉驄驕,
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風(fēng)月,
莫教踏碎瓊瑤。
解鞍欹枕綠楊橋,
杜宇一聲春曉。
這首詞是蘇東坡醉酒醒來后寄情山水所作,小序中交代了作詞的經(jīng)過:春夜出游,路過酒家飲酒。酒醉后乘著月光行至一座溪橋之上,于是下馬枕著胳膊在橋上醉臥休息,沒想到睡著了,等到醒來已經(jīng)天亮了,放眼望去,重巒疊嶂、流水聲鏘然悅耳,仿佛身處仙境。于是作了這首詞,題寫在橋柱上!
敘事簡潔,描寫生動(dòng),短短五十余字的小序閑逸優(yōu)美。既有時(shí)間、地點(diǎn)、景物和詞人的心情感受,又充滿著詩情畫意。一句“亂山攢擁,流水鏘然,疑非塵世也”,何其美哉。如此小序,簡直比這首詞還更美,即便單獨(dú)摘除作為一篇小品文,也足以與《記承天寺夜游》媲美。
而這首詞本身也不遜色,開篇“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描繪出春夜所見之景,溪水彌彌、云層隱隱,天宇寥廓、月色皎潔,詞人醉后乘月而行,一句“我欲醉眠芳草”足見詞人對(duì)此情此景的迷戀。
下闋換片更進(jìn)一步抒發(fā)對(duì)景色月色的迷戀之情:“可惜一溪風(fēng)月,莫教踏碎瓊瑤”,這一溪風(fēng)月之美,甚至舍不得馬蹄踏碎它,意境幽美、靜謐而純潔。
結(jié)尾兩句“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將詞人“解鞍曲肱,醉臥少休,及覺已曉”的過程濃縮,一聲杜鵑啼叫,天亮后又是一番新景,而這新景色的畫卷卻留白不語,回頭再讀序言中的“亂山攢擁,流水鏘然,疑非塵世也”,令人回味無窮、令人神往不已!
一首詞,既有散文之幽美,又有詞體之韻味,一篇之內(nèi)有兩種文體之美,可謂是千古奇篇,蘇東坡真乃古今少有的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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