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化千年后,明禋一國中:
禮猶先世守,制比百王崇。
配食唯元子,燕嘗遍列公。
祠田還割魯,氏系獨傳東。
舊史書茅闕,新詩采閟宮。
巋然遺殿在,不與漢侯同。
這是明清之際著名的思想家、學(xué)者顧炎武到曲阜拜謁周公廟時所作的詩篇,詩中贊揚了制禮作樂的周公對后世的影響及其子孫后裔所受到的無上尊榮。
周公姓姬,名旦,亦稱叔旦。他是周文王第四子,周武王之弟,因采邑在周(今陜西岐山北),爵為國公,所以稱為“周公”。周公的兒子伯禽是魯國的第一代魯公,所以周公是魯國的太祖,曲阜現(xiàn)存的周公廟,就是祭祀他的廟宇。那么,為什么遠離周邑的曲阜要給周公建立一座廟宇呢?這還要從周朝的建立說起……
公元前1046年,中國歷史上發(fā)生了一次十分重要的戰(zhàn)爭,史稱牧野之戰(zhàn)。這年一月,強大起來的周武王姬發(fā)突然親率戰(zhàn)車三百乘、精銳武士三千人、步兵數(shù)萬人,討伐暴政的商王朝。在牧野(今河南淇縣一帶)進行了決戰(zhàn),大敗商軍。《詩經(jīng)》載:“牧野洋洋,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期清明。”然后,武王揮師直抵殷紂王的老巢——朝歌。紂王見大勢已去,縱身跳人鹿臺大火,焚身而亡。商一代就此在中國歷史舞臺上落幕。
武王知道,改朝換代并非一蹴而就。此時商亡,只是朝歌被毀、官闕消失,然而大片疆土之上,商的許多方國依然生活在商朝余熱之中。他們對新政權(quán)的出現(xiàn)并不以為然,而且還有一種本能的抵觸情緒。為了統(tǒng)治商朝的遺民,周武王定都鎬京后,把商王朝京畿之地分為四個區(qū):原殷都朝歌(今河南淇縣)封給紂王的兒子武庚掌管,以祀殷后,管理殷墟商朝遺民;朝歌以東地區(qū)為衛(wèi)(今河南淇縣南),封給武王三弟管叔姬鮮掌管;朝歌以西地區(qū)為鄘(yong,今河南汲縣北),封給武王五弟蔡叔姬度掌管;朝歌以北地區(qū)為邶(bei,今河南湯陰縣東南),封給武王八弟霍叔姬處掌管。他們對武庚形成三面合圍之勢,其共同的使命就是監(jiān)視武庚,史稱“三監(jiān)”。
商朝滅亡了,周王朝也給了武庚很高的禮遇,然而武庚卻不甘心做周朝的臣子,他在悄悄地等待時機,企圖顛覆這個剛剛建立還立足未穩(wěn)的周王朝。《尚書大傳》記載:
武王死,成王幼,……周公身居位,聽天下為政。管叔、蔡叔疑周公,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王。”奄君、薄姑謂祿父(武庚)曰:“武王既死矣,今王尚幼矣,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后祿父及三監(jiān)叛矣。
這是怎么回事呢?
公元前1045年,江山未穩(wěn)、殘局未定的周武王突然暴病身亡。其子姬誦繼位,是為成王。此時,成王13歲,還是一個童心未泯的孩子。面對如此險惡的處境,稚嫩的成王不知如何是好。朝中,成王最親也是最有權(quán)威的大臣便是叔父周公姬旦。周公很明白,稍有不慎,不僅叔侄倆的性命不保,周王室也可能被傾覆。思慮再三,他決定挺身而出,以冢宰的身份攝理國政,擔負起穩(wěn)定周王朝的大任。
這下激怒了本來就有篡奪王位野心的管叔,他對周公的攝政極為不滿。于是,趁機在朝中散布流言蜚語,說周公將對成王不利,并煽動蔡叔、霍叔發(fā)動政變。武庚見周王室內(nèi)部矛盾重重,遂趁機聯(lián)合管叔、蔡叔、霍叔及東方的奄國(曲阜古地名),組成了一支強大的反周勢力。他們以“周公將不利于孺子”為借口,公開叛亂,奄國國君在東方為其搖旗吶喊。
那么,為什么奄國要參與這場叛亂呢?
原來,奄國曾為商都,史稱“商奄”。盤庚遷殷后,此地成為殷商重要的東方陪都,兩地血緣相同,文化相通。甲骨文就曾有殷商王多次“貞今如奄”、“王人于奄”的記錄,可見兩地關(guān)系非同一般。商朝的滅亡引起奄國的不滿和仇恨,許多貴族躍躍欲試,一直在尋找機會來顛覆周王室政權(quán),以恢復(fù)商王朝的天下。面對來自內(nèi)外兩方面的敵對勢力,多方權(quán)衡,周公決定興師東征,消除殷商殘余勢力,平定叛亂,以維護周王室的地位和權(quán)力。
公元前1040年,周公以成王的名義,在鎬京舉行了掌控各諸侯國的誓師大會,向臣子們慷慨激昂地講了一番話。他說,我們剛剛繼承了無疆的王業(yè),殷人就想乘著我們內(nèi)部危機,起來造反,妄想重新奪回他們已經(jīng)失掉的權(quán)位。說什么光復(fù)的機會到了,妄圖把我們扼殺在搖籃之中,這是一種天降之難啊!我有什么辦法呢?只能依靠先王所接受的天命建國立業(yè)。所以,我們將有一場大戰(zhàn),為了這次大戰(zhàn),我用文王遺留的大寶龜占卜了一次,卜兆表明,上天又要來幫助我們,派了十名賢者護佑。這是上天顯示的威嚴,誰都不能違抗,你們應(yīng)該順以天意,幫助我完成這個偉大的事業(yè)。最后又說道,上天恩惠前輩文王,今天我們也要抓住時機,不負天命,去巡視本屬于我們美好的疆域。東征,天時地利人和。
經(jīng)過周公以“天命”大旗為由的鼓動號召,一支斗志昂揚的東征大軍,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集結(jié)。史載,周公親自掛帥,揮師滾滾向東殺來,所到之處,“殷大震潰”。周公分兵,一路直取殷地,武庚被殺;鄘地,迅速消滅了管叔的武裝,占領(lǐng)了城邑,管叔被殺。接著,周師不費吹灰之力攻克蔡叔駐地衛(wèi),活捉蔡叔,囚之于郭凌(—作郭鄰)。整個戰(zhàn)爭用時一年。
周師擊敗武庚及“三監(jiān)”之后,一路大舉向東推進,勢不可擋。因奄國為東部主要反叛勢力根據(jù)地,周公原計劃先東伐奄國,殷商故臣辛公甲提出了不同意見,說:“大難改,小易眼,不如服眾小以劫大”。周公采納了他的建議,遂改變計劃,決定先攻淮泗之地(今蘇北、皖北地區(qū))的九夷。據(jù)《后漢書·東夷傳》載:“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fēng)夷、陽夷。”其中,包括徐、熊、盈等小國。相對于強大的奄國來說,這些小諸侯國無疑更好征服。于是,周師暫時避開奄國,揮師東南,殺向九夷之地。
九夷諸小國雖實力不強,但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九夷為土族居民,在此之前長期戰(zhàn)事不斷,個個驍勇善戰(zhàn),頗具戰(zhàn)斗力,且對當?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諳熟于心,善于在河流湖泊地帶游擊作戰(zhàn)。而周師則屬地道的陸戰(zhàn)部隊,兵車行動不便,且多有水土不服。因此,攻打九夷之戰(zhàn)非常艱苦,再歷時一年,才徹底征服九夷各族。
隨后周師乘勝北上,攻打東征中最后的重點打擊對象奄國。此時,周師已經(jīng)摧毀了奄國西、南兩面鄰國的武裝勢力,對其構(gòu)成了戰(zhàn)略性包圍,奄國處于孤立無援的局面。因此.當周師大軍壓境時,奄軍節(jié)節(jié)敗退,束手無策,只能繳械投降。奄國滅亡后,豐、蒲姑等北部諸方國也相繼投降,周王朝的統(tǒng)治勢力范圍進一步擴大。此役又歷時一年。
至此,歷時三年的周公東征,終于以全面勝利而宣告結(jié)束。故而,周公東征有“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之說。可見,打擊殷商殘余勢力的“踐奄”之役是此次東征的尾聲。
周公東征,殺武庚和管叔,流放蔡叔,廢除霍叔,徹底平定了“三監(jiān)”及武庚之亂。同時消滅了包括殷、東、徐、熊、盈、攸、奄、九夷、豐、蒲姑、淮夷和東夷諸國等參加叛亂的50多個小國。為了徹底消除商朝殘余勢力,周公營建東都洛邑,遷“殷頑民”于此。同時,成王封忠心于周王朝的紂王庶兄微子啟于宋(今河南商丘),建立宋國;封周武王少弟康叔于朝歌,建立衛(wèi)國。這樣,經(jīng)過周公的努力,周朝消除了內(nèi)外憂患,維護了周王室的權(quán)力和地位。
周公東征勝利之后,便著手營建東都洛邑。同時,“制禮作樂”,以完善、確定各項典章制度。成王稍大時,即周公稱王的第七年,周公把國政完全交給成王,并離開了國都,到了豐京(今陜西長安西南灃河以西)養(yǎng)老。
因國事操勞過度,不久,周公病倒了。彌留之際,長子伯禽請求將他的遺體送到魯國安葬,以便能世代祭祀。但周公堅決反對。他再三叮囑兒子們說:“一定要將我葬在鎬京附近,以示我死了也不離開周王。”周公卒后,成王感念他對周朝天下的的功德,對群臣說:“周公對周王朝貢獻那么大,又是我的叔父,我怎么敢把他當成我的臣下呢?他是周文王的兒子,還是把他葬在周文王的身邊吧!于是,給周公上謚號“文”,稱“周文公”。最后,成王用最隆重的儀式,將周公葬在了畢原(今陜西西安西北)。
可以說,周公為了周王朝鞠躬盡瘁,其“吐哺之心”人人稱頌。周公也是孔子最推崇的古代圣人。孔子認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之已。”
因為周公的原因,魯國在初封的時候,不僅受賜豐厚,而且相對于其他受封的國家來說,還得到了很多的特權(quán),尤其可以享用天子禮樂。而魯國也沒有辜負“為周王室輔”的厚望,對周王室格外地忠誠盡心,在周王朝治國政策的執(zhí)行上,魯國堪稱典范。直至春秋時期,人們?nèi)匀环Q贊“周禮盡在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