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總是樂道于什么和平,須知和平不是天賜的,而是自己爭取的。懦弱只會讓血流得更多。首先看林肯的猶豫造成了更多的流血。 1831年,由于被南方人稱為“可惡稅率”的《1828年關稅法》嚴重傷害南方利益,來自南卡羅萊納州的副總統卡爾霍恩(John C·Calhoun)宣稱,憲法只是各州之間的契約,當聯邦與州之間就涉及州的根本利益發生沖突時,各州有權宣布聯邦法律無效。在卡爾霍恩看來,這正是《獨立宣言》中的思想:政府的權力源于被統治者的同意,人民有權改變或廢除侵犯人民利益的政府。在此極端理論的鼓動下,1832年11月,南卡州議會召開全州大會并通過決議,通過《聯邦法令廢止權公告》,聲稱如果聯邦政府強制施行關稅法,南卡州將考慮退出聯邦。 當時的美國總統安德魯·杰克遜(Andrew Jackson,任期1829-1837)是一位戰爭英雄出身、脾氣火爆的彪悍軍人。在1815年1月新奧爾良戰役(1812年美英戰爭的最后一戰),軍銜為少將的杰克遜率部大破英軍,威名遠揚,由此踏上通向總統寶座之路。此公雖然來自南方田納西州,但在維護聯邦統一的大事上,他立場堅定,態度強硬。面對南卡州的挑戰,杰克遜一怒之下,要求國會授予用兵執法權,并下令調動精銳的聯邦陸、海軍部隊,威脅要絞死卡爾霍恩。后經多方調解,雙方都做出了讓步。聯邦政府同意降低關稅,南卡州不再硬抗。卡爾霍恩辭職后當選州參議員,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辭職的副總統。 杰克遜總統退休后,南方州權派的分裂行動與日俱增,肆無忌憚。在他們眼中,林肯沒有統軍打仗的軍旅經驗,兩年前連州參議員都沒選上,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三流小律師。在1860年總統大選中,普選票總數約為四百六十萬張,林肯得票不到二百萬張,顯然將是一個毫無作為的弱勢總統。另外,由于選舉團制度的影響,1860年選舉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具地區性色彩的一次選舉。林肯在南方州只得到0.02%的普選票,這一投票結果幾乎相當于南方居民全民公決的獨立宣言。這樣,當憲政民主妨礙自由分治時,南方政客公然抵制民主選舉結果。林肯當選后,南部七個州宣布退出聯邦。不久又有四個州相繼加入南方邦聯。 面對要么改變戰略要么失去戰爭的困境,林肯從“軍事上的必要性”(Military Necessity)考慮,終于下定決心,于1863年1月正式頒布《解放黑奴宣言》。聯邦采取這一措施,既可以摧毀南方的戰爭意志和戰爭潛力,又可以打出為自由和正義而戰的旗幟,使歐洲列強難以借機干涉。林肯總統宣布,在那些仍然與聯邦軍隊對抗的南方地區,所有黑奴立即獲得自由,自由黑人可以參加聯邦軍隊,為維護聯邦統一而戰。但是,對于已處于聯邦軍隊控制之下的南方地區和忠于聯邦的四個邊界蓄奴州中的黑奴的自由問題,宣言中只字未提。換句話說,當林肯公布解放宣言時,實際上連一個黑奴也沒解放,這個宣言只是一張有待兌現的支票。南方奴隸制的徹底崩潰,只是后來北方取得內戰勝利的一個副產品。 值得注意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保守的文獻,林肯總統仍然作了技術處理。為了避免聯邦最高法院可能的干預,他非常技巧地以戰時軍事措施的形式發布解放奴隸宣言。精通法律的林肯總統實際上是鉆了一個法律空子,其中的奧秘是,聯邦最高法院即使擁有司法審查權這柄尚方寶劍,它也不大可能宣布總統兼美軍總司令在戰爭期間發布的軍事措施違憲。 林肯發布解放奴隸宣言后,南方邦聯陣腳大亂,但南軍仍然拼死抵抗,聯邦軍隊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價,戰爭又打了兩年多。為了贏得戰爭勝利,號稱自由正義、為解放黑奴而戰的聯邦軍隊攻入南方后,開始實行極為殘酷的總體戰。聯邦軍隊指揮官謝爾曼(William T·Sherman)宣稱:“我們不僅攻擊敵對軍隊,也攻擊敵對人民,我們要讓南方的老人和青年、窮漢和富翁都體驗到戰爭的嚴酷可怕”,“要讓南方未來的幾代人不敢訴諸于戰爭。”在他的指揮下,聯邦軍隊不僅摧毀農田、橋梁、道路,而且焚燒城鎮、農莊、民宅,破壞一切可以破壞的民用目標,在南方殺出了一條令人膽顫心驚的毀滅之路。南方邦聯首都、弗吉尼亞州首府里士滿(Richmond)以及亞特蘭大(Atlanta)等南方大城市都成為一片焦土。一些歷史學家認為,謝爾曼將軍的做法開了20世紀戰爭中“焦土政策”的先河。 破壞最嚴重的是南方邦聯總統戴維斯(Jefferson Davis)家鄉所在的密西西比州。內戰之前,該州在全美富裕榜上名列第五。內戰期間,該州60%的白人青壯年戰死疆場,90%的城鎮和種植園化為灰燼,奴隸主喪失了價值數億美元的43萬7千名奴隸,私有財產損失殆盡。戰后,密西西比州不僅在全美最貧困的州中名列第一,而且這種貧困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個世紀。 1864年春季,謝爾曼被任命為西部方面軍最高司令,而格蘭特也給他下達了那條著名的命令“create havoc and destruction of all resources that would be beneficial to the enemy。”明確要求謝爾曼對南方進行毀滅性的不計后果,不惜代價的摧毀。同時被晉升為少將。這時,謝爾曼的手上兵力為98,787人和254門火炮。同年5月,謝爾曼開始入侵喬治亞州開始了亞特拉大攻略。 起初,這個紅發俄亥俄人遭到了在蔣斯頓(Joe Johnston)指揮下南軍的奮力反擊。在瑞斯卡(Resaca)其部隊成功地擊退了北軍的進攻,之后由于兵力不足為了避免謝爾曼的側翼包圍戰術,主動撤出了戰役。謝爾曼的側翼打擊戰術是在南北雙方都使出了名的,蔣斯頓當然很清楚。6月,蔣斯頓之后又在卡莫薩山戰役中擊退了謝爾曼的部隊,但是之后又不得不因為謝爾曼的大規模的側翼包抄威脅,而撤出了防御陣地。謝爾曼就是這樣兩次讓本已經獲勝了的南軍不得不后退,放棄了陣地后撤。 邦聯國的總統戴維斯(Jefferson Davis)顯然對蔣斯頓的“不戰而退”很不滿意,解除了他的職務以胡德將軍(John B. Hood)取代之。不過,勇將胡德同樣招架不住謝爾曼的正面猛擊,側翼包抄的戰術。實際上他的作戰連蔣斯頓都不如,連正面的北軍打擊都抵擋不住,一路連連后退。終于,在9月1日,謝爾曼占領了南方重鎮亞特蘭大,而且還搶在了胡德破壞鐵路系統之前。 謝爾曼在占領后對當地居民下達了公告,要求所有民兵放下武器,所有市民離開市區。之后,就命令北軍在11月離開前縱火燒毀整個城市。亞特蘭大的大火足足延燒了半個月。上千不愿離開家園的市民被活活燒死在了市區里。曾經是南方最繁榮城市的亞特拉大在這次浩劫后幾乎蕩然無存,全部化為廢墟,只剩下了一條街幸存下來。這條街如今成為了亞特蘭大的一個歷史象征,被叫做地下街(The Street underground)。我曾經造訪過那里,整條街的的確確是在地下,要坐電梯下降才能到。換句話說,如今的整個亞特蘭大都是在原來的廢墟之上建立起來的!舊的市區被完全地摧毀,埋于了地下。 謝爾曼的確是就這樣做了,而且不僅僅是在亞特拉大市。他的大軍一邊一路推進,一邊徹底摧毀所到之處的一切物資設施。焚毀農田,拆除村莊,用石灰封住井口,搗毀鐵路,驅散一個又一個城鎮居民。在還沒有謝爾曼的部隊還沒有達到時候,就可以看見遠方蔓延而來的沖天火光,而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幾個電線桿。 此時的胡德轉變了戰術,避開了謝爾曼的鋒芒,開始向北出擊當算切斷謝爾曼的補給線。然而,謝爾曼卻毫不在意聲稱他的部隊完全可以從喬治亞人的口里奪來補給。他甚至還說到:“如果他能繼續向北進軍,哪里就是通往俄亥俄的通途,我會慷慨地給他所需的補給。” 謝爾曼最終的計劃是撕裂南方,他打算把大軍推進至大西洋岸邊。出于補給的考慮,他只保留了6萬左右的新兵,把其余的部隊全都打發回了田納西。這六萬改編為4個軍,組為兩個戰略縱隊。1864年11月,謝爾曼開始這次聲名狼藉的行軍。謝爾曼的部隊以60英里的正面徑直向海邊的薩瓦納(Savannah)推進。同樣地他下令進行掃蕩政策,幾乎把經過的地方碾平如同壓路機一般,所有樹在地上的東西都被完全地摧毀。謝爾曼也此時講出了他那句讓所有美國人震驚的那句名言“戰爭就是地獄!”(War is Hell)據事后估計將近10萬當地居民由于謝爾曼的掃蕩政策失去了家園和生活來源而非正常死亡。數倍于此的人淪為難民,失去了家園。在1864年12月23日,謝爾曼占領了薩瓦納,并發電報給總統林肯說這是給他圣誕禮物。之后,當然也是將城市付之一炬,片瓦不留。 之后,他的部隊又順勢北上開始攻擊南與北卡羅拉納州,在一次和蔣斯頓交了手。在1865年4月9日,南軍最高軍事指揮李將軍(R.E.Lee)在阿克托馬斯向格蘭特將軍投降。而蔣斯頓同月17日向謝爾曼投降。 戰后謝爾曼被晉升為陸軍中將于1866年,三年后又被晉升上將。作為格蘭特的嫡系人馬一直伴在其左右。曾接任格蘭特成為美國西部軍管區總司令,在1870至1880年發動了對印第安人的大規模清剿作戰,徹底地消滅了印第安人勢力。后又接任了格蘭特陸軍總司令的位置,將當時呼聲甚高的漢考克將軍擠了下來,被懷疑是格蘭特黑箱操作的結果。1884年,退役。1891年,以71歲高齡去世。 謝爾曼在內戰期間的所作所為成為了人們最大爭議。在謝爾曼看來,對南方普通人民的打擊必須和對武裝部隊的打擊一樣徹底。也許從30年戰爭起,在西方恐怕就不曾見過這樣的戰爭暴行,在拿破侖戰中偶可以找到偶然的例子。當時邦聯總統戴維斯稱其為“美洲大陸的阿提拉”。面對指責,謝爾曼則回答“如果人們覺得我殘酷和殘忍的話,我就會告訴他們,戰爭就是戰爭,它的目的并不是要博得人們的好感。戰爭就是地獄!如果你們向停止這一切,想要和平的話,你們和你們的親人就應該放下武器停止這場戰場。”同樣,也有很多人支持謝爾曼的做法,“謝爾曼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結束這場戰爭的唯一方法就是使它的恐怖變得無法忍受。” 按照當時的物價,謝爾曼的作戰造成了1億2千萬美元的損失,然而其中只有2千萬是為了作戰利益而破懷的,其余的都是“毫無目的”地破壞。謝爾曼的行為徹底地打破了舊時代戰爭的界限,他把戰爭擴大到了全體人民而不僅僅是武裝力量。當他在喬治亞的時候,放言:“我就是要讓整個喬治亞鬼哭狼嚎!讓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貧富,都感受到真正的痛苦。我的軍團將毀滅喬治亞而后快。”“恐怖”是謝爾曼手中的另一件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