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27 00:14:29|
■采訪手記
綠瘦減肥藥效果好嗎與肥胖的自己和解
胖胖的老師坐在彩色的地毯上，大大小小十幾個孩子圍著她，聽她講《你很特別》這本童書。她念英文很好聽，木匠爸爸做出的木頭人小男孩和村里的人們不一樣，他個子不高，算不上相貌，也沒有特殊的本領，但是木匠爸爸說，我很愛你，你是特別的，誰也變不成你，誰會不愛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呢？下課的時候，她抱抱每一個對她說再見的孩子，告訴他們，你很特別，老師很愛你，再也找不到一個和你一樣的孩子……她給家長們總結課程，特別強調這本童書，她說：“以我的成長經歷，感覺家長真的不必按照太多其他家庭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孩子，每個孩子有自己的特點，愛他首先要接納他……”
她是受歡迎的老師，她能說出自己帶的小班里每個孩子的性格特征，她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難過、怎樣做能讓他們開心，她還知道他們多少分鐘就會走神，而新的教學環節應該在什么時間引進才最恰當……她身高一米六七，體重80公斤，她的腿上可以同時坐下三個三四歲的寶寶，她能把五歲的胖女孩舉到傾斜的獨木橋上，讓她哈哈笑著滑下來。她有很清亮的嗓音，帶著孩子們排隊轉換教室的時候，她是會唱歌的大型蒸汽火車頭。
她30歲，幾乎沒有過正式的戀愛，最長的一次與異性以婚戀為目的的交往，只持續了不到三周。身邊的男性朋友并不少，但沒有人表示愛上她，大家當她是好哥們兒，好哥們兒之間不談愛情。在女同學女同事紛紛戀愛結婚的時節，她成功躋身剩女行列，原因只有一個，她胖。
艱苦卓絕的減肥持續了多年，去年，她終于放棄了，從小時候人見人愛的胖女孩，到解嘲以防備讓人的“死胖子”，再到終于認可了自己的身材、性格、不可避免的缺憾和甚至要一輩子胖著的命運，一條與自己斗爭的走了十年，那個渴望一夜成為瘦骨仙的她才和穿男式耐克圓領衫的她達成和解——就這樣了，一切的一切，無論胖瘦、無論婚戀，從現在起，順其自然。
剛剛過去的五一，她曾暗戀的那個人結婚了，八輛接新娘的車把她見過很多次的那位青島姑娘接到他們這個小區，她是圍觀的鄰居之一，新娘和新郎友善地給大家分糖果問好，她也一起給他們祝福。她穿著灰色運動褲，藍色T恤，目送他們走進樓道。那姑娘身材真好，白色婚紗被她穿得像動畫片里的花仙子一樣，她低頭看看腳上被孩子們叫做洞洞鞋的crocs涼鞋，覺得自己一輩子不會有這樣的楊柳般的背影。這段暗戀到這里就結束了，她想，他喜歡的女人，不是她這個類型，那么為什么還要暗暗地鐘情于他呢？人的感情就那么多，給了不該給的人，遇見該給的人時還剩下多少呢？這樣一想，她覺得一切變得簡單起來，沒什么是不能釋懷的。誰的菜最終會端上誰的桌，這是她每次分玩具的時候對小朋友們說的話，此刻她對自己說的是，如果屬于你的那個人他還沒來，一定是在上……
■天生胖乎乎，姥爺是“御廚”
我小時候就胖。爸媽身材勻稱，個子高，不胖，不知為什么會生下我這樣一個從小脂肪比例偏高的人，偏偏還是女孩。所以說，造成我到了30歲還嫁不出去的主要原因是胖——現在男的都喜歡時尚被PS過的那種瘦骨嶙峋的女人，你說他們知不知道那是修過圖的？我懷疑他們知不知道什么叫PS。
小時候胖孩子招人喜歡。在我們大院，我是最招人喜歡的孩子。因為大個子、大塊頭，瞧著壯實、行動起來顯得憨厚可愛……那時候沒人叫我死胖子，都說瞧這小胖姑娘，胖乎乎的真好玩兒！我是跟著姥姥長大的，上中學才跟爸媽一起生活，姥爺是廚子，在醫院做營養餐，呵呵，他退休回家是我的御廚，整天琢磨吃，變著法子研究吃，做出來看我大吃，他有成就感，我想讓他高興于是拼命吃，能不胖嗎？我爸媽說，每次他們到姥姥家接我出來玩兒，送回去都老兩口，別給她吃那么好吃那么多，粗茶淡飯七分飽足夠。我爸是知識，皺著眉頭說姥爺，爸爸，少食多智，不要給她吃太肥膩，素一點不會缺營養……姥爺說，行，記住了。等他們一走，姥爺和姥姥說，他們知道什么，孩子小不給搋起來，長抽巴了，未老先衰，還少食多智呢，八道，沒聽說哪個讀書人越餓記性越好。姥爺摟著我說，沒事兒，咱就是要吃好睡好，身體長得棒棒的，趕明兒扛大個兒都比別人扛得多……反正他倆熱衷于喂我。上小學，姥姥不讓我在學校吃小飯桌，天天中午接我回家吃飯，進門是姥爺做好的飯菜，吃完，被窩鋪好了，睡四十分鐘才送我去學校，那叫滋潤！
記得有一次，老師讓我們中午趕著做個什么手工，說能不回家的就別回家了，在學校訂飯。姥姥不愿意，一定要讓姥爺做好了她給我送來。那天真夸張，姥爺提著一套食盒來了，打開，一層是湯，一層是米飯，一層是青菜和紅燒肉。我們同學說，你們家吃得也太好了，我前面的男生饞得對姥爺說，姥爺，你家的飯一定特別好吃，聞著就香，你要在我們學校食堂工作多好啊！
我爸寫文章，寫過我的成長。他說我小時候是姥姥姥爺的臉面，長得又胖又高，老兩口覺得有面子，看我們把孩子養得多好，我家生活水平高，孩子嘴壯。我爸說我像一面錦旗，鑲在姥姥姥爺上，街坊鄰居看見我，就知道我們一家什么都不缺，幸福！我爸拿這樣的文章調侃我，我說是啊，誰也沒替這面錦旗想想，日后想掛到別人上可難了，湊合在自己家掛著壯門面吧！
以前這種玩笑話我說不出來，我被胖得總是不高興，誰說我胖我都生氣、尷尬，覺得人家哪壺不開提哪壺，后來經歷的失敗多了，也就笑傲江湖了，無所謂，不過是個玩笑，有什么開不起，再說胖也沒影響別人，我嫁不出去是我自己的事，沒禍國殃民。
在艱苦卓絕的減肥一次次失敗之后，我查過一些資料，第一次知體脂肪比例這個詞，一般的，在一個孩子出生之后，他的脂肪比例是恒定的，隨著年齡增長，這個比例不會發生變化，也就是說，小時候胖乎乎的孩子，長大了也會等比例放大，前提是健康飲食身體沒病。按照這個理論來說，我出生的時候，脂肪比例已經定下來了，也就是說，一出生已經決定了我將是個胖人，跟人家姥姥姥爺后來怎么搋沒關系，他們那樣做，連助力都算不上，就算他們給我吃糠咽菜，我也還是會長成現在這樣。拿這篇文章給我爸媽看，我爸說，你的意思是告訴我們，減肥對你來說沒有意義，而你現在的處境是我們在孕育你的時候已經造成的？我說，你基本上說對了，一個小時候被人贊美成胖乎乎的孩子，長大了注定會成為一枚死胖子，跟吃什么吃多少沒關系。我爸說，哦，那你就找一個同樣的死胖子一起生活好了，你們的脂肪比例一致，誰也不會嫌棄誰。
我爸媽早放棄了，他們以前還曾經憂心忡忡地說，你要減減肥了，這樣自己身體的負擔會很重，容易生病……這些話的潛臺詞是，你要減肥了，這樣胖下去只能單身，而且，穿什么都不好看。我爸媽有一次跟我一起上街，經過體育用品商店，我說你們等一會兒，我進去看看，我出來時拎著兩件耐克的大背心，我爸說你干什么，我說穿啊，夏天了，我熱。我爸臉色特難看，一不愛跟我說話，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他閨女現在到要買男人穿的大背心過夏天了，滿街都是好看的小姑娘，穿著娃娃裙，他閨女跟個李逵似的，“好似一個黑鐵塔”。
爸媽了我的減肥過程，在還不明白脂肪比例這回事之前，我是減肥狂人。所以，最終，我和爸媽一起在戰斗中成長，終于達成了共識，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健康快樂最重要，嫁人也不是人生最要緊的事，削足適履沒必要。
■圖/FernandoBotero
■中學被“初戀”，甘當陪襯人
這是個時尚影響平民生活的時代，沒品位沒個性的人，想不跟著潮流生活，很難。比如說吧，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減肥達人，所謂達人，就是無論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在身體力行減肥，嚴格控制口腹之欲。和她們相比，我是特別自己地胖著，她們則是有原則優雅地瘦著。我問過，你們餓不餓，難受不難受？她們當中有人告訴說，一開始餓，慢慢習慣了，胃變小了，就不覺得餓了，而且，一想到那些只有骨感的人才能穿出味道的小一號的衣服，餓算什么啊？！她們給我舉例子，比如誰誰是生餓，最后瘦了多少斤，還有誰，多年如一日吃煮菜，蘿卜土豆芹菜大蒜，白水煮，放點兒鹽，主食一口不吃，雞鴨魚肉絕不沾……說實在的，我一想到那個煮菜，惡對生活都沒信心。
所以我是死胖子，死不的胖子。
我是從艱苦的減肥過程中過來的，減肥這件事，從我懂得戀愛就開始了。
上高中，胖成了問題。我們學校一般，每年高考能考上大學的人不到一半，剩下的上自費大專什么的，自謀出。校風不是很好，早戀的孩子很多。我沒有戀愛對象，我是電燈泡、陪襯人。我胖，但是人品好，人緣特別好，最好看的女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男朋友是我們班長。長大以后我和這個女生早沒聯系了，我上了大學，她沒考上，上兩年大專，在商場做業務。上大學時我找過她，我想不是好朋友嗎，友誼地久天長。事明我錯了，那可能不是友誼，最多算互相利用。有個現象很有意思，我研究過，在中學特別是高中，最難看的女生一般都是最好看的女生的朋友，她們形影不離，很簡單，丑女需要，需要丑女襯托，互相利用不是嗎？我們屬于這種情況。她到了大專，很快找到新的陪襯，我雖然甘心當綠葉，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啊！說回來，她跟班長好的時候，傳個情書、送個電影票，都是我去，他們吵架了，有話找我說，我給斡旋，還挺忙。他們倆好了，一起出去，為了不讓人覺得是早戀，帶著我，一個識相忠誠的死胖子，掩人耳目。班長也有個跟班，是化學課代表，不英俊，黑豆兒似的，踢球很棒。天地，我沒看上這個小黑豆兒，可是，我第一次被人，居然是他。他送給我這輩子的第一張“證”。是這樣，當時我們四個人總是在一起，都知道班長和是一對，大家開玩笑，說我和黑豆兒是一對，還說了一個什么小說還是電視劇的名字，《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我靠，多！這種事，嘴長在別人身上，耳朵也長在別人身上，不可能拉著人家去解釋，我無所謂，不解釋，愛說什么說什么。有一天，黑豆兒忽然挺認真地問我，胖妹，你覺得我好不好？我說你好啊，你多好啊，你要穿上黑衣服戴上黑墨鏡，一準跟電影里的似的，帥！我這不就是順情說好話嗎，他還當真了。隔了幾天，我收到一封信，正式的信，傳達室大爺親手交給我的，說胖丫頭，你的信，沒有寄信人地址……我想死也想不出來誰會給我寫信，難道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那會兒流行這種情節的電視劇。打開一看，是黑豆兒，那么難看的字，除了他沒別人能寫出來。落款寫著“知名不具”，挺深沉。他寫得不長，說自從那天我說他帥，心里不平靜。神經病，我心里說，那是糊弄你呢。想了好長時間，還是覺得告訴我，你是一個好姑娘，善良熱情的，但是咱倆不合適，就讓咱們做兄妹吧，今后一定會有一個適合你的人……這種信叫“證”，就是通常都說你是但是咱倆不行。可是這也太夸張了，我這個根本沒對他有任何興趣啊！真是莫名其妙！
證這件事我告訴了，說，他說過，你要是不這么胖就好了。剛才跟你說了和丑女互相利用的道理，沒說完，運動減肥方法后面還有一種注定必然發生的情節，就是丑女一般都會被害，都是蛇蝎美人，一邊利用人家丑女一邊嘲笑人家，哈哈，跟電影似的。我說完了就完了，證收起來，當沒事情發生。可是很快，全班都知道了，就是給我編排的，說我雖然胖，但是感情很豐富，喜歡上了黑豆兒，遭到了，活脫脫就是一個胖子的單相思！氣死我了。
現在講這個很輕松，就是個笑話，那時候可不行，我難過極了，覺得自己受到了，抬不起頭來。這件事讓我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減肥。
■減肥差點死，感覺很
那時候是窮學生，沒錢，別說去減肥中心，就連吃減肥藥都沒錢。沒錢不敢跟父母要，要減肥，只有兩條，生餓和拉肚子。餓，不用說了吧，就是不吃飯，到了吃飯的點，別人都吃飯，我去操場上跑步，死活就是不吃了。真的餓啊，看見什么都想吃，經過小賣部，看見烤火腿腸，覺得那是美味。拉肚子這個事兒要說，我要告訴所有想瘦下來的人，這是最不可取的方法，無窮。我不是沒錢嗎，我能買得起的拉肚子藥就是果導，也叫果子露潤腸片，幾塊錢，一小瓶，一百片。一開始我吃一片就拉肚子，后來逐漸加量，發展到一天吃六片還只是輕微的肚子疼，到了這個程度，不吃藥就沒有大便。到現在我都喜歡看中醫養生方面的書，那時我在什么健康上看見番瀉葉這種藥跟果導的功能差不多，又便宜，我就去藥鋪買，兩塊錢，一大包，草葉子，捏一把泡水，喝完了幾個小時就不行了，抱著肚子往廁所跑，疼得直不起腰來。我后來用了好長時間才把身體調理到正常，都是這兩種藥害的。
我沒瘦下來，體重確實掉了一些，五六斤吧，主要是水分，拉肚子拉的，不吃藥了，水分回來，等于沒減。而且慢慢我發現餓著也不是辦法，餓得頭暈眼花，恨不能要虛脫了，一吃，比原來吸收得還好。減肥這件事是我的秘密，因為黑豆兒的證那件事，我不再相信他們，我不說，誰也不告訴。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老要躲著人，那陣子我很孤獨，可能看上去也很猥瑣。后來我媽發現了我臉色特別不好，問我，我說我不愛吃東西，我媽一下就惱了，說還有一個學期高考，你要是減肥也犯不上這個時候，你瘦成白骨精管個屁用，沒學上最后還不是只能按你姥爺說的扛大個兒去！我媽說話糙，特直接。這樣我人生的第一場減肥戰役以狂吃應付高考收場。
我在大學也有過減肥經歷，吃減肥藥。那是我媽主動給我買的。那次差點兒死了。我上的大學也一般，專業不錯，學幼教。我媽說，你看看你們學校的同學多好啊，個個都是秀氣的小，就你，跟大漢似的，咱減減，也是，你看你長得多好，除了胖，沒缺點。我媽給我買了一種減肥藥，不說名字，已經下架了。我不知道別人吃了會怎么樣，反正我是太難受了。一開始覺得口渴，老想喝水，后來發展到晚上睡不了覺，心慌得厲害。有一次幸虧是周末在家，我憋得都躺不住了，起來找我媽，說不行了，得吃速效救心。我媽嚇壞了，等我緩過來，問我怎么回事，我說可能是減肥的副作用，我爸氣得要命，拿起剩下的半盒給扔到窗戶外面去了，說你們兩個蠢人，！
說實話我沒正式談過戀愛，見過一些男人，也交往過，都很短，有的見一面就完了，連姓什么都記不住。心里有喜歡的人，喜歡過，現在過去了，算是暗戀吧，兩家住得很近，他帶回女朋友來我看到過，幾個都是瘦女孩。
我媽悄悄跟我說，你要想解決婚姻問題，必須先解決減肥問題，不然的話，很難，而且年齡越大越難。我爸則說，你不能靠吃藥這些方法，必須運動，一邊改變飲食結構一邊運動，一定有效果。我爸甚至親自為我制訂了減肥計劃，三餐吃粗纖維、蔬菜、水果，戒糖，他居然拉著我媽到我工作單位附近的健身中心，買了一身卡送給我當生日禮物，說以后下班了不用直接回家，先去健身，然后再回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說家里有一個嫁不出去的死胖子是多鬧心的事兒啊！
悲劇的是，完全沒有效果。我該怎么胖怎么胖，因為很多東西不能吃，變得特別饞，人饞，但是還要壓抑自己吃的，生活就沒意思了，減肥讓我活得很。老實說我沒覺得嫁不出去這件事令人，我自己掙錢自己花，不指著別人養活，我也不想生孩子，天天上班帶孩子已經夠熱鬧了，回家再來一個孩子，我還真受不了。
■本來是相親，結果打起來
最后一次減肥，是因為一個男的，不是因為喜歡他，而是被他狠狠羞辱了一回。這應該算是個很沒教養很沒見過世面的人，所以才會去羞辱一個跟他見面相親的女性，如果對方不是我，我也會這么說。
這個人是我們中心主任的朋友的兒子，在一家外企開車，大專畢業，學英語的，現在正在一邊工作一邊考翻譯證書。要說學歷，他不如我，但我們主任說，他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很勤奮，家里經濟條件不是很好，爸爸早逝，媽媽多年，現在媽媽身體很不好，希望兒子早點結婚，你明白吧？就是說怕萬一哪天不在了，兒子還是光棍，帶著一樁心事走不踏實。我當時不是很滿意，但沒辦法，主任的面子還是不能駁，她是我的現管，別看沒什么文化，老板是她的親戚，她要是給誰評分低，扣錢是輕的，嚴重了叫你走人也不是沒可能。所以我答應去見。我說主任您一定告訴人家，我胖，讓人家有個心理準備，別到時候期待的是個依人小鳥，看見一個李逵下山……我習慣了調侃，好過被別人嘲笑在先，也算是一種吧。
一見面我就失望了，不是因為人家惡心我，我現在也說人家，真的不是，我是客觀評價，這個人的長相，綜合起來，就是個小耗子，哪兒哪兒都小，一巴掌大的臉，零件都集合了，很瘦，一米七左右。他穿了新襯衫，袖子上還有筆直的兩條熨燙線。他一看見我，不夸張地說，眉毛都立起來了，我至少是兩個他那么大塊頭。自始至終，他就沒說什么正經話，說得最多的是“開什么玩笑”這句。我一看這種情況，也覺得很尷尬。當時約貿天階的天幕下面，距離我常常去的健身中心不遠。我說反正咱們也認識了，天熱，不聊了，我去健身中心。他瞪著眼看我，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居然說了一句特可惡的話，他說，你都這樣了，還健身？我當時愣了，有這么說話的嗎？心里不痛快，我說，對啊，正因為我這樣了才要健身呢，你沒看見健身中心里一根筷子沒有，全是我這樣的？他可能特別生氣，穿著新襯衫，擦了皮鞋，做了頭發，興致勃勃來相親，哦，最后遇見我……肺都氣炸了。他說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我要是你我根本不來，大姐你也真可以，單身時間長了一個人混含糊了吧？也不問問是不是般配就跑來了……我說嘿，你可真沒教養，你媽教你這么跟你大姐說話的？你兜里的手絹是屎褯子吧？誰也沒說是你這么塊料啊，要不是沖著你阿姨的面子，姐一巴掌送你幕上涼快去……得，本來是相親，結果倆人打起來了。他氣得轉身就走，走的時候沒忘了說一句，豬！
我是嘴上不饒人，但我還是很難過。因為胖被別人罵被別人羞辱也不是第一次，但是這次很離譜，很明顯，他覺得他被騙了、被了，就憑他，一個未來的翻譯，一個掌握著外國老板的汽車方向盤的人，要跟一個胖子相親，這個胖子還比他學歷高、掙錢多，他的自尊心受傷了……但這無論如何不是他別人的理由。我后來隱約感覺到，最壞的人是我們主任，她本來不想管這件事，但是朋友之托沒辦法，就把我了，用一個胖子堵住朋友的嘴，她多！
■外國胖舅媽，改變我
這件事促成了我做出一個決定，花大價錢去減肥。我去了一家減肥中心。的確很貴，是專門針對產后媽媽減肥的，因為媽媽們要帶孩子有的還要喂奶，不能節食，完全靠手法和適當調整飲食結構。能到這里減肥的媽媽們經濟條件都不錯，一般收入也承擔不起，一個減重10公斤的療程下來，沒有四萬塊錢出不了這個門。我沒有那么多錢，只買了一個廣告療程，是體驗價，做十次，888塊錢。我每周去兩次，其他時間嚴格按照他們的食譜吃東西，兩個禮拜下來，掉了3斤。
有了這個效果之后，我開始策劃，干脆買一個25公斤的療程得了，傾盡所有，一步到位。我上班這些年，沒過苦日子，有錢就花，花剩下才存，積蓄也就十萬左右，買這么一個療程基本見底了。我正在糾結，小舅舅回國了。
我小舅舅大學畢業沒多久去了美國，在那邊結婚，但我們這次才是第一次見到舅媽。小舅舅當年很帥，所以誰也沒想到他帶回來的美國舅媽居然是個大塊頭。他們倆穿著圓領衫和大短褲、沙灘涼鞋拉著手來我家。舅媽真不是好看的人，一米六六左右的個頭，以我估量女性體重的經驗，最少也要150斤以上，又高又壯。可是奇怪了，怎么看她都覺得她很耐看，很有氣派。小舅舅知道我看她，說你覺得舅媽好看吧？就是好看，大模大樣，從容自在，一看就是富態人，骨高肉滿，面相多好！那天吃完飯，小舅舅去翻冰箱，翻完出去了。一會兒，提著一袋子冰激凌回來，說吃完飯吃這個舒服。我幫他們分，但是我不吃。小舅舅說，你怎么不吃？我買的是最好的冰激凌。我媽說，她減肥，不能吃甜食。小舅舅特夸張地瞪著眼張大嘴，你，減肥啊？為什么啊？我媽說沒什么啊，很正常啊，太胖了不容易找對象啊……小舅舅說，天啊，你別減肥了，來美國讀書吧，你這樣子不算胖，最多算豐滿。我說你少來了，我都胖成剩女了。小舅舅說，那是他們沒眼光，不懂得欣賞胖美人，女人太瘦了還叫女人嗎……和小舅舅聊天真是很開心，我第一次覺得胖其實也可以胖得很好看，比如小舅媽。那天小舅舅走的時候跟我說，你真的別減肥了，不要做那種傻女孩，一輩子要讓男人看，活在男人的眼神里，他是誰啊？他說你胖，你就減肥，他說你黑，你就漂白。有一天他說你一只腳比較好看，你會不會剁掉另一只腳？真傻，你要知道什么樣的鍋子都會有相配的蓋子，總會有個喜歡你胖的人，他出現之前，別人都是過的……
遠來的會，我媽說，小舅舅的出現，了我的十萬塊錢，我再也不用糾結是不是要去買那個25公斤的減肥療程，我可以坦然地吃一杯冰激凌，而不用看著人家吃在心里告訴自己，死胖子不要饞！
生活回到一個的自然軌道上，一切都變得很美好，我的心情也越來越好，雖然我還是一如既往地胖著，我媽媽也一如既往地為我的婚姻大事鬧心著，但每次她重提減肥的事，我都會告訴她，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就是我的耐心，要等到一個能接納我的胖的人出現，或者他是一個不胖不瘦的人，或者是一個和我一樣的胖子，都沒關系，我們互相看著順眼，覺得胖得那么美好可愛，那就是戀愛了。我媽說，你現在已經是剩女了，還要等多久？我說等多久不是問題，這種等待的滋味，也比逼著自己減肥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