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uis hothothot：賈樟柯說，中國電影人是由沉重的歷史劃分代際的。他希望以后的導演不再經歷集體傷痛，是個體性的。
文丨Louis hothothot
2019年的柏林電影節見證了中國電影的大年。張藝謀、王小帥、王全安、婁燁等第5代、第6代導演們，都帶著新作品征戰柏林電影節主競賽，最終還收獲了影帝影后兩座銀熊獎，可謂是一場盛況。相比而言，2020年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沒有一部大陸電影，其他單元也僅僅只有兩部大陸電影，這讓年產一千多部電影、票房全球第二的“電影大國”多少顯得有點兒寒酸。然而，自電影節20號開幕以來，要看曝光度最高的人，賈樟柯絕對是其中一位了。他的風頭，甚至蓋過不少主競賽單元的導演。比如：賈樟柯的紀錄片《一直游到海水變藍》開幕了非主競賽單元，賈樟柯開幕了大師公開課，賈樟柯新片媒體發布會，賈樟柯對談年輕導演霍猛。對了，那兩部入圍柏林的大陸電影，一部是賈樟柯導的，另一部是賈樟柯制片的。估計，在蔡明亮和洪尚秀來到柏林之前，亞洲文藝電影，就要靠賈樟柯導演一人代表了。當有年輕的電影人問到中國電影有沒有第七代的時候，賈樟柯的回答是：“我希望沒有第七代導演。”他接著解釋道，“如果看看中國電影的歷史，有一個現象很容易被理解，那就是，中國電影的代際劃分，都是和國家大的時代變革有關的。‘文革’是第五代的共同回憶，改革是第六代的共同記憶，之前的前輩們，經歷過戰爭……所以說，這種代際劃分是由沉重的歷史劃分出來的。所以，我希望沒有第7代導演，以后的導演，不會經歷刻骨銘心的傷痛，他們是個體性的。”“科長”就是科長，大師就是大師，一番宏論，既解釋了歷史，又包含強烈的人文關懷。然而，“科長”的人文關懷，不僅表現在對待歷史上，還在對當下疫情上。“科長”甚至用了“國難當頭”來描述當下的情況。他說：“SARS病毒讓中國人第一次跌倒，這次的新冠病毒，讓中國人第二次跌倒。這次我來到柏林，不是一個人來的，是代表中國電影人還站著。”說好的希望歷史不再給人留下刻骨銘心的傷害的，可是，那僅僅是希望，現實中，武漢封城一個月，舉國惶恐不安。這些，都無可回避地成為新的歷史性傷痛。可是，電影藝術能做什么呢？面對這么宏大的災難，歷史性地、重復性地上演的時候，個人的無力感，總是讓人迷茫失措。柏林也是個飽含著深刻歷史創傷的城市。戰后的柏林電影節，更是在舉國反思的文化大潮中扮演居功至偉的角色。如果要問電影可以為當代社會貢獻什么的話，看看柏林電影節，便是一個案例。時至今天，反思“二戰”的電影，幾乎每年都有入圍柏林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的。今年的《波斯語課程》便是一個最新的案例。電影根據真實事件改編，集中營的一個納粹軍官想學習波斯語，一個比利時猶太人冒充波斯人，荒唐地當起了老師。可是，硬生生編造一門外語并不容易，重要的是自己也需要記住并使用。于是，這個猶太人想出來一個辦法：用集中營的猶太人的名字，稍做更改，取諧音，轉變成波斯單詞。這真是個背單詞的好辦法——將抽象記憶變成形象記憶，更重要的是，他陰差陽錯地為歷史記住了兩千多個猶太遇難者的名字。電影的概念設定很有意思，語言，不僅僅是一種交流的功能，還包含信任和愛。而名字也不僅僅是功能的作用，也包含著身份、尊重和愛。納粹戰敗的時候，銷毀了盡可能多的文件，為歷史留下巨大的空白。當電影結束，這個比利時猶太人幸存了下來，在盟軍的檔案處，他像背單詞一樣背述出一個又一個遇難者的名字的時候，辦公室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聚攏過來，像看歌唱家表演一樣，去聆聽他，并給予最大的尊重。如果說語言是為記憶而存在，那么書寫人類苦難，從來都是藝術最重要的價值之一。電影是最寫實、最接近現實的藝術語言，所以，電影最能帶來感性的、直觀的記憶；所以，電影將災難銘記，不是用文學的方式，不是用教科書的方式，而是用猶太人背單詞的方式——將抽象的變成形象的。這也是電影人一直在探索的電影的能量。最近幾年，電影產業受到短視頻、流媒體、游戲產業和其他娛樂業的巨大沖擊，“電影已死”的論調，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為激烈。然而，電影作為藝術，作為對記憶的保存，確是其他娛樂所不具備的。對此，賈樟柯談到：“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信息碎片化的時代，我們的精力總是被短視頻、新聞所充斥著，電影和文學的可貴之處是它們都提供了一種整體性的思考，一種系統性的思考，而不是零散性的生活片段。”“科長”就是科長，一句話，就重申了電影在當下的價值。最后，再講件小事兒，今年的柏林電影節，新總監上任，帶來了兩個有意思的改變。一個是給媒體區增設了一倍的飲水機；另一個是取消了柏林官方App，這樣做的原因是，讓大家回到低科技的狀態，回到人和人多溝通、交換信息的狀態，而不是在手機的個人世界中越陷越深。這讓我想到了電影節的初衷：電影是一門大眾藝術，讓大家聚在一起，一起溝通，一起思考當下的危機。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
責任編輯：薛莉Shirley.Xue@ftchinese.com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布，如發現有害或侵權內容，請
點擊舉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