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2008-05-02 23:05:09)
昨晚,這五月初的夜晚,異常悶熱。對我這個平時倒頭就能睡著的人來說也失眠了。輾轉反側之際,走到窗前,看作窗外明亮的萬家燈火,公路上呼呼奔馳的車輛,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一個冬天,大年還沒有過完。因為家庭的緣故,父親動員我去大城市讀書,同時照顧幼小的弟弟和妹妹。我在這小縣城住了幾年,一直很平穩地度過自己的學生時代,實在不舍得離開。對于父親的要求,我無言以對,望著年邁父親斑駁的白發,我心里透出一股辛酸,我也長大了,該為家里分擔一些憂愁。雖然知道那學校不怎么好,但也默默地承受了下來。心里祈禱多花費點精力應該有所收獲。
到這所學校一看,這哪里是學習的地方?三年的學習在這里變成兩年,老師在前面照本宣科,而且講得飛快,我們上一周的課這里兩天就講完,而且還和我所學的脫節,超前了一大截,這里學生的基礎特別差,不是在后面吹牛就是打牌,老師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學生的歡笑聲中,師生都在行尸走肉,愛學習的就是前面幾個,孤零零有點異類。我強忍心里的苦悶學習了半天回到了駐地,思考著我的未來。后來也偶爾去了一兩次,班主任老師還熱心地安排團支部書記做我的同桌。看到這樣的教學質量,我實在不想再呆下去,這樣混兩年,既荒廢了學業又浪費了青春。其實在中學任何再難的課程只要老師講得神采飛揚、深入淺出,學生都愿意聽,可惜這種老師大多集中在重點高中。
思考了幾天,我接連給我的母校,一所區縣重點高中的班主任寫了想回去繼續學習的幾封信,說了自己的苦悶和學習進度及這里的教學情況,班主任老師同意了我的要求。我呆了半個月,安頓好弟妹,逃離了這所令我失望的學校。
離開那天坐的是只有晚上九點過出發的短途火車。火車緩慢地在長江邊爬行,在讓過任何過往的車輛后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晚上十二點過了。想著還要摸黑走一個多小時的鐵路心里就不禁發毛,而且還要穿過荒蕪人煙的墳地,不禁后怕起來。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
車站昏黃的燈光在寒風中搖曳,同時下車的乘客很少,下來后都馬上消失在凜冽的夜色中。離開車站時還有些許燈火,周圍的農家偶爾還透出稀疏的亮光,越往前走燈光越少,沿鐵路穿過一條山溝,燈火就完全消失在山后,前面就是那片墳地,漆黑的夜晚伴著寒風,高大的桉樹就如鬼影般撲來,只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爆炸,頭皮在發麻,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路邊林地里點點的磷火更增添了夜晚的恐怖,想起以前見到的無頭死尸,感覺一股血腥涌上心頭,頸子被某種力量緊緊扼住,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腳步不禁急促起來,身后也接著響起緊湊的聲音,回頭一看,啥也沒有,心里越發慌了起來。先疾走后小跑,最后狂奔。寒風吹在臉上一陣陣冰涼,但沒有冷的感覺,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沸騰,臉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感覺自己仿佛在水里不停地掙扎。聽著自己喘氣的轟鳴聲,跑了半個多小時,直到見到父親和哥哥。看到他們驚異的神色,我一下就軟了下去。
盡管工作以后還經歷過更驚悚的夜晚,但這段經歷給了我極深的記憶。后來回想起自己的求學經歷,作為一個窮孩子,實在不易。弟弟和妹妹沒有被困難嚇倒,一直自強不息,給了我極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