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繡為中國四大名繡之一 圖為蜀繡常見題材《芙蓉鯉魚圖》
蜀繡的歷史十分悠久,為中國四大名繡之一。最初,蜀繡主要流行于民間,分布在成都平原,世代相傳,至清朝中葉以后,逐漸形成行業,尤以成都九龍巷、科甲巷一帶的蜀繡最為著名,刺繡手工作坊有八九十家。
光緒二十九年 (1903年) ,清政府在成都成立了四川省勸工總局,內設刺繡科,各縣勸工局也設刺繡科。勸工總局聘請名家設計繡稿,同時鉆研刺繡技法。據統計,蜀繡針法有12大類,130余種之多,在四大名繡中是最豐富的,而70余道“衣錦線”更是蜀繡所獨有的絕技。當時一批有特色的畫家如劉子兼的山水、趙鶴琴的花鳥、楊建安的荷花、張致安的蟲魚等畫作入繡,既提高了蜀繡的藝術欣賞性,同時也產生了一批刺繡名家,如張洪興、王草廷、羅文勝、陳文勝等。張洪興等名家繡制的動物四聯屏曾獲巴拿馬賽會金質獎章。
中國傳統的祝壽圖——百子圖, 由于含有大乃至無窮的意思,因此把祝福、恭賀的良好愿望發揮到了一種極致的狀態。圖案描繪了許多天真爛漫的孩子在亭臺樓閣間互相追逐嬉戲,他們手執彩旗,好像在站崗放哨,還有的在捉迷藏、打秋千、下棋……每個孩子神態形象都各不相同,他們表情天真可愛,十分有趣,刺繡者將每一個小孩的調皮可愛之處都表現得淋漓盡致,仿佛讓人們也能感受到孩子們的快樂。
一些“老成都”至今還記得,科甲巷中的張老頭為“五老七賢”之一的尹仲錫先生六十大壽,刺繡了“百子圖”。據說,尹仲錫先生一見大為驚嘆,決定讓張老頭訓練一批徒弟,專繡“百子圖”。但全年生產不過百十來件,而訂貨者絡繹不絕。在這之后,科甲巷繡花鋪為了使“百子圖”使用范圍擴大,將壽幛改為了床單和被面,一時轟動蓉城,人們爭相購買。到“七七”事變的時候,科甲巷的繡花鋪每況愈下,紛紛關門破產……抗戰勝利后,“百子圖”床單、被面的生產在科甲巷開始復興,后又遭物價暴漲,“百子圖”逐漸從市面上消失……
這一故事,從一個角度展示了科甲巷蜀繡精品“百子圖”的嬗變,其實也體現了科甲巷民族手工藝的興衰。清代定晉巖樵叟在《成都竹枝詞》九首里,第一首就描繪了科甲巷的民風:
新歲買燈科甲巷,近添顧繡似三江。
絲絲繡出多花樣,誰嚼殘絨唾北窗。
要注意最后一句,是指女性用嘴來整理刺繡制品上的線頭和絨毛。這又是一幅多美的畫面!
當時,來自省內各地的舉子,為參加科舉成為文甲之士,不少學子在這里食宿。但巷內的繡花鋪女工成列,絲線與蜀繡在陽光下五彩斐然,摩肩接踵,足以讓舉子們目迷五色了。據說,繡花鋪特意出賣一些男歡女愛題材的繡品,借物傳情,因此使蜀繡的百態千姿中孕育出妙齡韶華的風情。
農歷七月初七,千百年來,我國民間把這一天稱之為乞巧節或女兒節,是姑娘們最為重視的傳統節日。是日晚,科甲巷繡花鋪的姑娘、媳婦都要灑掃庭院,設香燭、瓜果,拜織女星,以求提高其繡技,民間稱之為“敬巧神”。以碗盛清水,將燈草或豆芽截成短節浮于水面,觀看水中浮現之水影,以驗“乞巧”。用手攪動使其旋轉,如有兩節相遇,即是如愿得巧,便預示來年會繡出精妙的繡品,自然得到眾多女伴的羨慕。清人楊燮《錦城竹枝詞》云:“豌豆芽生半尺長,家家爭乞巧娘娘。天孫若認支機石,塊質猶存織錦坊。”(鄭蓉《瑰麗精美話蜀繡》,見《文史雜志》2008年第2期)
錦華館的昔年風華
近年,錦華館的燦然重現,成為春熙路步行街中的一條詩意盎然的甬道。由于建筑風格與周邊迥然不同,不但引起外地游客的駐足凝思,也勾起了很多“老成都”的回憶。我的父親壽昶先生就曾見過周孝懷書寫的錦華館題額,字在楷隸之間,橫畫收筆處有挑腳,但體勢已具楷書的特點, 風格樸厚古茂。
據吳世先主編的《成都城區街名通覽》記載,當時的街道寬3米,長12米。后來長度逐漸擴展為180米,舊時為私人小花園及民房,1916年改建為商場,名“錦華館商場”,模仿對象是不遠處的商業場,內部設有理發廳、浴室、縫紉鋪、小吃館等。由于此地舊時是蜀繡刺品的交易之地,名稱蘊含有繁花似錦之意。1924年春熙路建成后,錦華館商場漸趨冷落,后改名為錦華館街。需要指出的是,制作蜀繡的店鋪不僅限于錦華館街,而是遍布大科甲巷、小科甲巷和正科甲巷一帶。
韓忠智主編的《百年金街春熙路》記載說,館初有進出兩個口,東口在正科甲巷,入口西行,大約三二十步北轉,到總府路南側有一口可以出入。全場地盤為迂回式,高樓整齊,道路清潔,商店云集,進出口均筑有牌樓,道口曲折迂回,顯得堂皇富麗。每家鋪面之界墻均用彩色石膏塑造出各種飛禽走獸、名花異草予以點綴。后來又開辟了后場一段,通小科甲巷,為廉價拍賣場。其后南端在基督教青年會隔壁又開了一口,與新建成的春熙路北段相連接。在1916年—1924年,館內生意興隆,餐館、服裝、照相、浴室等店鋪有數十家之多,其中“醉翁意”餐館、“蜀達”照相館較大,在市民中具有一定影響力。春熙路開通之后,錦華館逐漸失去了吸引力,店鋪逐次歇業,僅剩幾家苦苦撐持。商場淪為從正科甲巷通往春熙路的東西通道。它的西端出口,在1930年代也因新建房屋而被拆除。
但在這條小小的街道里,讓人值得回味的歷史,卻如紅酒一般韻味悠長。由于具有民國的建筑風格,成為不少攝影愛好者的外拍場所,甚至成為一些影樓拍攝寫真的外景之地。
孩兒們的“夢工廠”
科甲巷的玩具市場,幾乎是那時成都孩子的“夢工廠”。在數十年前,舊時以賣“過年貨”以及“耍玩意兒”的商鋪為主。諸如“麻將”“紙牌”“獅子籠燈紙扎貨”等等,更多的是兒童喜歡的手工玩具戲臉殼、蘿卜槍,木制的關刀、長矛、響簧、提簧等等,五花八門,是成都小娃娃有了過年錢就蜂擁而至的地方。由于品種繁多,琳瑯滿目非常吸引人。科甲巷于是被戲稱為“玩具一條街”。歸納起來有幾大類:
其一,動物燈具。如紙馬、兔兒燈、龍燈、車車燈等。其二,面具。如笑頭和尚,豬八戒,孫悟空,大花臉,王先生與小陳(1930年代電影中的滑稽角色)等。其三,兵器。如關刀、寶劍、花槍、短刀、金箍棒、銅錘、連槍(盒子炮)、步槍、機關槍、菜油兵艦(以菜油燈對船體內的小鐵盒及鐵管加熱,利用熱空氣排水的反作用推動小船在水中前進,當時算是相當新鮮的玩意了)、歡喜彈、洋火炮、沖天炮、地老鼠等等。其四,響器。如鑼、鼓、年號、小號、地轉轉(兒)等。這些玩具雖無多大教育作用,但可謂價廉物美,為兒童所喜愛,花錢不多,各取所需,十分搶手。
最扯孩子眼球的還是賣戲臉殼的店鋪。硬紙殼做的大頭娃娃、笑頭和尚、孫悟空、關公等掛滿檐前和店內,那些戲臉殼染得花花綠綠,再涂上一層桐油,光亮鮮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大的如大頭娃娃,戴在頭上如一個大南瓜,小的如孫悟空,扣在臉上立即生猛活躍,猶如變了一個人。小孩們里三層外三層圍在店鋪前,嚷著要買關公,要買笑頭和尚。店主則一臉燦爛的笑,忙得不亦樂乎。孫悟空的臉殼當時價格為舊幣一千元(相當于人民幣一角);而有木架支撐的大型紙馬,孩子還可以騎上去,賣價竟達一塊銀元,這只能讓絕大多數娃娃干瞪眼。
民國時期流傳的歌謠《唱成都》就記載說:“科甲巷上亮錚錚,玻璃燈照兔兒燈。”娃兒最喜愛中秋節牽“兔燈”,因為價廉,父母一般會滿足。那時這些地方是賣“兔燈”的好去處:春熙路后面的科甲巷、八寶街上的燈籠街、寬窄巷連著的長順街上,都有著好幾家專賣玩具的耍玩意店。中秋節前竹篾紙糊的兔兒燈,玩具店中早已掛滿,只等小朋友前去挑選。今天,這些習俗已不復存在,但我還是懷念過去中秋節的美好時光。
清代以來,流傳著一句話:“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所以拜月就成了婦女的專利,家中的主婦忙著拜月,小孩子也不愁沒事干。中秋節前,街市上都會賣一種專供兒童用的兔兒爺。兔兒爺的起源約在明末。明人紀坤(約1636年前后在世)的《花王閣剩稿》:“京中秋節多以泥摶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狀,兒女祀而拜之”。到了清代,兔兒爺的功能已由祭月轉變為兒童的中秋節玩具。制作也日趨精致,有扮成武將頭戴盔甲、身披戢袍的,也有背插紙旗或紙傘、或坐或立的。坐則有麒麟虎豹等等。也有扮成兔首人身之商販、或是剃頭師父、或是縫鞋、賣餛飩、茶湯的,不一而足。
大頭闊嘴笑嘻嘻,彩繪紙殼高聳鼻。
刀劍拋光涂銀粉,兔兒籠燭走東西。
何韞若的這首《竹枝詞》所反映的,就是大科甲巷一帶兒童玩具店的盛況。這讓我想起意大利詩人但丁在《新的生命·前記》里所發的感嘆:“細心品味童稚歲月里的情感與行為,對于許多人來說,或許有些虛幻,所以,我不便多說什么。我會將許多曾經發生的事忽略,只珍藏下我記憶中不能忘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