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漳圣王”陳元光祖孫六代,帶領唐府兵部屬,前后歷時150年,平定“蠻獠嘯亂”,開發建設漳州,維護唐朝南疆社會穩定,開啟漳州經濟社會的發展進程,對推動初創時期漳州地區社會的文明進步產生了重大影響。在其后的一千三百多年間,陳家軍部眾的后裔多留居閩南、粵東、贛南,有的遠播港、澳臺和東南亞各國,在這些地區和國家的發展史上同樣產生深遠影響。對陳元光祖孫率眾平定南疆、開發建設閩南地區的歷史大事件,唐史卻沒有記載,只是唐文人中偶有提及,更多的是出現在地方志或族譜記載,或靠民間口碑代代相傳,這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缺憾。這就如千千萬萬的后人感慨的那樣“唐史無人修列傳,漳江有廟祀將軍”。看待陳元光祖孫及其部屬戍閩開漳的歷史地位,有必要了解當時的歷史背景。
閩南,地處福建的東南部。早在史前時期,就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據考古發現,在漳州北部的蓮花池山首先發掘到早期人類打制的石器。隨后又相繼在漳州的北部發現了113處的舊石器遺址群。此外,還在漳州發現了一些古人類化石,如在東山發現距今1萬年前的肱骨殘片,被稱為“東山人”;在漳州的北部甘棠東山采集到距今約1萬年的男性個體的一段脛骨,被稱為“甘棠人”。至新石器時代,從發現遍布閩南各地的遺址看,這一時期先民在此活動日益增多。先秦時期的閩地,主要居民有夏代三苗,商周又新增了十蠻、越謳、七閩等東南民族成分,春秋時代勾踐滅吳兼并了閩粵地區,許多越族人進入閩地。戰國后期楚國逐漸吞并了越國的大部分領土,但越國仍然存在。
秦統一后,于嬴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在東冶(今福州市)設置閩中郡,其管轄范圍已覆蓋了整個福建。在此的土著民主要有于越、閩越、東甌越、南越、西越、駱越、楊越、干越等不同支系的民族。秦王朝滅亡后,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越族首領無諸和搖在協助諸侯滅秦中有功,項羽卻設封無諸和搖為王;而戰國后期越又為楚所滅,越人對楚素有仇恨。于是在楚漢戰爭中,閩越族助漢滅楚。西漢高帝五年,漢高祖劉邦“復立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冶”。孝惠元年“曰閩君搖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世俗號為東甌王。”后來閩越王不斷擴大勢力和領地,割據一方,欲與漢分庭抗禮。并于武帝建元三年,發兵攻東甌,東甌懼怕閩越,向朝廷請求內徙,從此東甌徙居江淮間。爾后,閩越王一方面繼續擴張勢力,一方面不斷出現內訌,并于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反漢,刻武帝璽自立。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冬,漢武帝遣大軍兵分四路進入福建,滅了閩越國。并詔令將閩越族遷徙到江淮一帶。這樣,東歐和閩越國先后被遷徙到江淮一帶。“東越地遂虛”。當然,這里所指的“虛”,主要指東越族的統治集團的骨干和核心力量不復存在,相對集中在王城和城堡中的人口被遷走罷了。許多散居于深山峽谷,遠距城堡的土著人仍舊生活在他們世居的崇山峻嶺、層巒疊嶂的蠻荒之地。
東漢末年至三國時期,中原地區戰亂頻仍,群雄逐鹿,許多人為躲避戰亂,從中原逃到閩地。當時在群雄爭霸中割據江東的孫策、孫權,為了鞏固和擴展吳國強大后方和廣闊腹地,先后五次派兵入閩,歷時62年之久,把閩中正式納入孫吳政權的統治之下。孫吳政權的向南發展,帶動了大批北方漢民的南遷。如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孫吳將軍賀齊第二次入閩“郡發屬縣五千兵”。戰爭結束后,有的將士落籍福建,與當地人通婚建立家庭;有的攜帶家眷在此定居,不再回去。經過東漢末年及東吳在閩地的經營,閩江流域和沿海地區北方南遷的移民社會已初具規模。
魏晉南北朝時期,大批北方漢人南遷,加速了閩地的開發。西晉惠帝時期爆發了“八王之亂”,北方“五胡”入侵中原,中原人紛紛南下避亂,形成了永嘉年間漢人入閩的一次小高潮。東晉時期,南北分立,東晉南渡,許多衣冠士族率其部曲大批移居閩南的晉江流域,也有不少漢人逐步遷居九龍江流域及東南沿海地區。東晉末年元興年間(402年-404年),孫恩起義,三吳八郡同時響應,起義隊伍迅速擴大到數萬人,在東南地區轉戰數年之久。起義隊伍主力被劉裕的北府兵挫敗后,余部又在盧循的帶領下在東南沿海與劉裕的部隊周旋了三年之久。孫恩、盧循的起義軍入閩后,又有大批漢人在此居留。南朝包括宋、齊、梁、陳四朝、歷時170年,此間不斷有中原漢人移居閩南,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當屬梁武帝太清二年爆發的“侯景之亂”,大批江東人為了躲避叛軍的燒殺掠奪,紛紛舉家遷居福建,不少人遠遷閩南。再經隋與唐初,一批北方仕民南遷,閩南已有不少漢人在此生產生活,并與當地土著人雜居,共同構成閩南的居民。
在中原人入閩之前,原本就有土著民族在此生息。在遠古的夏、商、周時期,黃河流域中原地區為中心的華夏漢族,泛稱四方的少數民族為“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以上古時代,南方蠻族中有史記載的是三苗族,其先民為九黎部族,以蚩尤為首,他們早期的活動范圍遍布江淮、荊楚等廣闊領域。從黃帝、堯、舜到禹,歷代都有三苗與華夏的戰爭。由于生產水平較低,社會文明程度相對落后,三苗不斷失利而節節敗退。此后廣布于包括福建在內的廣大東南地區。
至商周時期,繼三苗之后而崛起于東南地區的蠻族是荊楚。在眾多族類中,荊楚是最為有力的代表,他們曾一度統一廣闊的楚地勢力范圍,但由于只靠武力征服,缺乏統一的文化支撐,故難以持久,統治勢力一解體,眾多蠻族依然散布于廣大東南區域。與此同時,這一時期的南方各少數民族已進入一定的文明程度,不少部族一度被納入商周王朝的管轄范圍,其中包括南方的“八蠻”為代表,其活動范圍包括廣東及福建南部,亦稱“百越”“南越”;東南方以“七閩”為代表,其活動范圍包括浙江南部和福建大部分地區,因在此活動的是閩族的七個部落,史稱“七閩地”。據《周禮·夏官司馬》載:“職方氏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國,都鄙、四夷、八蠻 、七閩 、九貉 、五戎、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九谷、六畜之數要,周知其利害。”這就說明當時許多南方少數民族已經以獨立的區域性組織勢力,納入周代職方氏管轄的范圍,包括南方的“八蠻”、“百越”和東南方的“七閩”。
戰國晚期,原于荊楚間的越族勢力不斷擴張,部分越人進入福建與閩族融合而成閩越族。至西漢時期,閩越族勢力進一步擴大,在閩中建立閩越國,欲與漢王朝分庭抗禮。漢武帝花大力氣摧垮越國政權,為根絕后患,采取“虛地遷民”的政策,把閩越國的主體力量北遷到江淮之間;但散落于邊遠各處的閩越人,逃進深山,成了漢晉時代的“山越人”。閩越族興起之際,南方也興起了一個南越族,并于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反漢,漢武帝派兵攻破南越,一些南越人也逃至深山。這樣,閩越與南越土著人便散布于福建及廣東東北部的廣闊地域。此后,這些地區的少數民族,既稱閩南蠻,亦稱越或夷。如《史記·吳太伯世紀》“索引”載:“稱蠻者,閩也。南夷之名,蠻或稱越”。然而,自唐以后在福建的越族人逐漸消失,“山越”之名也逐漸退出歷史舞臺。
自漢武帝遷東甌和閩越人到江淮之間后,至東漢末年的近300年時間里,福建的歷史幾乎成了文獻記載上的空白,這也給理清唐代閩越交界地區的“蠻獠”族源的問題帶來困難。
此后,關于唐初閩南地區土著民族“蠻獠”的來龍去脈,主要見諸盤瓠的神話。盤瓠神話早期見于載籍的有東漢應劭的《風俗通》,東晉郭璞的《山海經》注和《玄中記》,最早見于正史的是干寶的《晉記》,而比較完整成型的應是南朝范曄的《后漢書·南蠻傳》。盤瓠傳說在民間流傳應當更早,之后流傳也更廣泛。但無論是史籍記載或民間流傳,大體意思大同小異。主要說高辛帝時,有犬戎之寇入侵為患,高辛帝多次征討不勝,就告示天下:如果有能打敗犬戎、取其將吳將軍的頭顱者,將賜給黃金、封邑土地,并把最小的高辛公主嫁給他。當時高辛帝養了一只狗名叫盤瓠,聽了高辛帝的許諾,只身追寇,經過七天七夜,殺死吳將軍并把其頭顱叼回殿下。高辛帝為信守諾言,將小公主嫁給盤瓠。盤瓠就背上公主逃到南山,住在石洞中。多年過去,生了六男六女十二個子女。盤瓠死后,子女自相婚配,傳下許多后裔,這些后裔都叫蠻夷。
對于盤瓠族及其后裔族類的稱謂,各種史料、方志和族譜等不盡相同。有稱南蠻、武陵蠻又稱五溪蠻、八蠻、山越、蠻獠等。眾多后裔形成了苗族、瑤族、畬族等,這些少數民族有著信奉狗圖騰和自稱“不稅不役”的共同特征,他們遍布中國南方、西南和東南至沿海的廣闊地域。漢晉以后,盤瓠蠻在向南、向東遷徙過程中,分別在洞庭湖一帶與當地土著“夷蜑”融合而形成“莫瑤”。 “莫瑤”是盤瓠蠻向瑤族和畬族演變的過度形態。此后“莫瑤”繼續遷徙,西線一路越洞庭湖溯湘江南下,由湖南翻越五嶺到廣東,再從廣東或西徙進入廣西,或東遷進入福建;東線一路越鄱陽湖溯贛水而南,自江西翻過武夷山進入福建,也有一部分由江西翻過五嶺進入廣東。“莫瑤”在南徙過程中路線不同,沿途與土著民的融合情況也不同,形成同源異流現象,分化成苗、瑤、畬(唐初稱“蠻獠”)等族系。同時由于遷入閩粵贛交界區域的外來種族不止“莫瑤”一種,因而產生了“溪峒種類不一:曰蠻、曰徭、曰黎、曰蜑,在漳者曰畬”的情況。從種族姓氏方面的相關史料可了解到畬族的主要宗族姓氏為盤、藍、雷、鐘等。這與唐初閩南地區發動“蠻獠嘯亂”的主要首領姓雷、藍等一致。由此可見,在漢晉正史佚志的幾百年間,在南方興起一個盤瓠族,其繁衍速度很快,遍布我國整個南方至沿海地帶。發動“蠻獠嘯亂”的閩南土著民族遠古時稱“三苗”或“苗蠻”,商周時期稱“八蠻”,漢晉時期稱盤瓠蠻,而后過度為“莫瑤”,隋唐時在閩粵地區稱“蠻獠”,宋以后稱畬族或畬民。至于漢武帝“虛地遷民”逃入深山留閩的東甌和東越土著人,或部分漢化、或部分融入其他少數民族部落之中,由此“山越人”也逐步淡出歷史舞臺。
盡管經過幾千年的發展、變遷,南蠻族群不斷分化、融合,但他們仍世居山林,過著狩獵、捕魚和刀耕火種的比較原始的生活。
唐陳政、陳元光戍閩開漳之前,歷代王朝對福建的統治時緊時松,但總體上比中原地區明顯薄弱。先秦時期,閩南及整個福建仍然是一片僻荒之地,尚不為華夏所認知,因此還不為任何一個中原強大政權所統治。直至秦統一后,才于秦始皇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在今福建境內設置閩中郡,郡治設在東冶(今福州市)。但直至秦王朝滅亡到漢王朝建立,當時福建境內仍存在一個相對獨立的閩越國,所以秦時的閩中郡實際上是有郡治之名而無統治之實。漢武帝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漢軍滅了閩越國,遷越人至江淮間,但仍有不少閩越人逃到深山,為加強對閩中的統治,在此增設了冶縣,隸屬于會稽郡。至于現在的閩南漳州地區,自秦漢至東晉末年,其律屬關系則是:以今云霄、漳浦兩縣交界的梁山盤陀嶺為界,西南地區先后律屬于廣東南海郡、南海國、南越國和南海郡揭陽縣;東北地區先后率屬于閩中郡、閩越國、會稽郡和建安郡。
東漢末年至三國鼎立時期,孫吳政權先后五次用兵經營閩地鞏固后方,在閩中建立了建安郡,下轄建安、南平、將樂、建平(建陽)、東平(松溪)、邵武、吳興(浦城)、侯官(長汀、寧化)和東安(南安、同安)九縣。三國歸晉后,由于社會的發展和人口的增加,西晉太康三年(公元282年)晉武帝改設原建安郡、增設晉安郡。建安郡設治建甌,下轄建安、吳興、東平、建陽、邵武、將樂、延平七縣;晉安郡設治侯官,下轄侯官、原豐、溫麻、晉安、同安、新羅、宛平、羅江八縣。時閩南地區大部分屬晉安縣管轄。東晉末年,在今漳浦建置綏安縣,隸屬于廣州義安郡,轄漳浦梁山山脈盤陀嶺蒲葵關以南地域,包括今漳浦部分地區和云霄、東山、詔安等縣。這也是漳州境內最早建置的一個縣。
南北朝時期,中國社會長期分裂割據,北方持續動蕩,南方相對穩定,大量中原漢人南遷,南方閩粵地區人口繼續增加。南朝宋泰始四年(公元468年)晉安郡改為晉平郡。至齊又恢復晉安郡,齊武帝封江陵公子蕭子懋為晉安王。到梁天監年間(502-519),升晉安縣為南安郡(今南安),轄興化、泉州、(包括今漳州)等地,后來又在今龍海、華安一帶設置龍溪縣;在今南靖、平和一帶建立蘭水縣,兩縣均屬南安郡,陳朝政權建立后,實行州、郡、縣三級制。于永定初年升晉安縣為閩州,轄建安、南安兩郡。廣大元年(567年)又改閩州為豐州,州治仍然在晉安郡(今福州)。
隋朝統一中國(公元581年)后,為縮減政務開支,改州、郡、縣三級制為州縣兩級制。開皇九年(589年)改豐州為泉州,州治仍在福州,下轄由郡改縣的南安、建安兩縣。開皇十二年(592年)并綏安、蘭水二縣入龍溪縣。大業二年(606年)又改泉州為閩州。第二年隋煬帝把閩中三郡合并為建安郡,下設閩、建安、南安、龍溪四縣,福建境內縣數由九個壓縮到四個。今漳州地區時屬龍溪縣。
唐朝建立后,又改郡縣兩級制為道、州、縣三級制。唐初福建屬嶺南道,開元年間割屬江南東道,后又自成一道。當時福建境內設置泉州(今福州)、豐州(今泉州)、建州(今建甌)三州,今漳州地區屬豐州的龍溪縣。貞觀初年(627年)廢豐州入泉州。嗣圣年間(684年),析泉州的南安、莆田、龍溪三縣置武榮州。垂拱二年(686年)經陳元光奏請,在今云霄增設漳州,并設立懷恩、漳浦二縣為屬縣。
從中原華夏漢人入閩、歷來少數民族在閩活動、歷代王朝對閩地的管轄三方面,了解陳元光開漳前的歷史背景,可以較好地把握唐總章年間發生在泉潮間“蠻獠嘯亂”的主要原因。
政治上:唐王朝對泉潮間的大片區域缺乏有效的管轄。按照歷史發展的總體趨勢,地方行政機構的設置,一般應根據經濟社會發展進步的要求逐步增多。但自隋至盛唐在福建閩南地區的行政機構設置不增反減。如隋開皇十二年(592年),朝廷決定將綏安、蘭水兩縣并入龍溪縣,當時雖名為三縣合并,實則只有保留龍溪縣,而放棄對綏安、蘭水的有效管轄。至唐初,這一情況沒有得到應有的改觀,初唐在福建境內只設三個州,當時漳州屬豐州的龍溪縣。貞觀年間(627年)又廢豐州入泉州(今福州),這意味著州治設在福州的一個州,要統轄閩中、閩南、閩西大片領域。嗣圣年間(684年)又析泉州的南安、莆田、龍溪三縣置武榮州,同樣只靠一個武榮州管理整個閩南地區。當時這些地區基本上處在半開發狀態,林深山阻,交通不便,唐王朝對閩南地區的有效管理實際上只有到九龍江北溪以東,以西的廣大地區包括現在漳州除長泰縣以外的八縣兩區仍為“蠻獠”勢力所據。唐政府對這些地區的管轄鞭長莫及,政令在這里得不到真正的貫徹實施。這正如劉克莊《漳州諭畬》所述:“有國者以不治治之,畬民不悅(役),畬田不稅,其來久矣。”同時,唐王朝在閩的州縣設置變換無常,州縣地及府衙人員的不斷變動,也明顯影響了對地方持續有效的管理。此外,那些后來被稱為瑤、畬的“蠻獠”族人,他們總以為其先祖曾一度屬于“莫瑤”,即因“先祖有功,常免徭役”。于是便恪守這一定律或者特權,對漢族政府“不徭不役”,也不受漢族政府的其它約束。總之,就是他們根本就不服從唐政府的統治。
經濟上:區域經濟發展整體滯后且蠻漢之間存在著較大反差。秦漢以后,華夏漢人陸續南遷,特別是在兩晉與南北朝時期,“永嘉之亂”“盧循入閩”和“侯景之亂”三次小高潮,中原漢人向閩南遷移的人口越來越多。這些入閩漢人從中原帶來先進的生產設備和技術,他們占據平原沿海地區和人口相對密集的城邑附近,發展傳統農業、養殖業和手工業,過著比較穩定的定居生活。而蠻獠人雖或有一些長期與漢人雜居而受漢人影響,掌握一定的農業、手工業技能的人群,但多數人仍習慣于世居深山河澤,過著比較原始的游獵、采集和刀耕火種的生活。這種生產力水平的反差勢必產生貧富差距,即數量較少的漢人擁有較為豐富的生產生活資源,數量較多的蠻獠人只擁有較少的生產生活物質。這樣,生性強悍、生產力水平低下的蠻人,面對逐步增加的漢人及其不斷擴張的勢力,有可能覺得這是對其生存的威脅,為了鞏固蠻人固有的生存空間和生產生活資源,從而與漢人發生矛盾和沖突。
文化上:蠻人與漢人社會文明程度存在較大的反差。唐開漳之前,華夏文化已經有了三千多年的發展歷程,歷代南遷入閩的漢人都受過中原文化的熏陶和影響。特別是東晉以后,大批衣冠士族進入閩南地區,大大提高了這一地區的社會文明程度。歷朝歷代入閩為官者也大多是文化人,他們比較重視文化教育。至唐朝,福建各地開始廣建孔廟,設立州縣學堂。這也為后來閩南漳州文風昌熾,成為海濱鄒魯奠定了基礎。客觀地講,那時活動在閩南漳州地區的漢人整體文明素質較高,一般比較能夠遵照封建倫理綱常,遵守朝廷及地方政府的法律制度。而此時的蠻獠人,盡管有一些長期與漢人雜居者或多或少地接受到漢封建文化的影響,但多數蠻獠人仍屬“化外之民”。他們雖有共同的圖騰信仰和本民族的語言,但沒有本民族的文字,懂漢文的人很少。所以就絕大多數蠻獠人而言,漢封建經綸綱紀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力,他們可能也不懂、不理解且無法自覺遵守朝廷的律令。正如《遂昌縣志》所云:“人人自有羲皇律,不識官私與法令”。當漢人進入他們固有的活動領域,影響到他們的生存環境,雙方勢必發生利益沖突,從而引發“蠻獠嘯亂”。
概要地講,唐總章年間發生在泉潮間的“蠻獠嘯亂”,客觀原因當是漢人遷入從而打破了蠻獠人原有單一的勞動生息局面,主要原因當是唐政府對該地區的管轄不夠得力、不夠到位,而根本原因則是蠻漢之間生產力發展水平和社會文明程度存在明顯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