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大多數人眼中的非洲都是“原始”的、“野性”的,對非洲的地理概念也常常被撒哈拉沙漠分割成南北兩部分,仿佛從很久之前就是不同的文化體系,然而這種認知是否正確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在遠古時期,非洲以古埃及的權力、財富和輝煌的藝術聞名于世。中世紀,歐洲藝術處于“黑暗時期”,而非洲藝術卻欣欣向榮。當時,非洲也經歷了幾次規模較大的與其他藝術的邂逅:過去,基督教信仰在很多非洲地區流行;在埃塞俄比亞,繪畫、雕塑和建筑仍然大量地利用著世界范圍內都非常古老的基督教傳統之一。除此之外,非洲在伊斯蘭教的發展和擴張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埃及和突尼斯的清真寺擁有1000多年的歷史,廷巴克圖(Timbuktu,今馬里境內)曾擁有當時世界上最重要的大學之一和一家專門收藏法律文獻的圖書館。
當時,馬里國王控制了世界上絕大部分的黃金貿易,富敵天下。除了馬里生產的黃金馬飾和其他裝飾性藝術品之外,皇宮建筑師還使用本地的泥土完成了輝煌的多層式建筑工程。
從 16世紀到 18世紀,非洲仍以擁有實力強大的國王和奢侈的皇宮而聞名。在那個大航海時代,很多到過非洲的歐洲游客都很欣賞非洲的宮廷建筑、繁榮的大城市,并把它們和歐洲最好的皇宮、最好的城市相媲美。他們帶回了象牙、紡織品和其他藝術品。最后,那些藝術品進入歐洲最著名的藝術贊助人和藝術家的收藏行列,比如(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和阿爾布雷特 ·丟勒。
奴隸貿易導致了無法想象的苦難,使非洲大部分地區遭受了大規模的政治動蕩,非洲所需的勞動力大量地流失到美洲,推動了西方世界工業化的進程。然而,即便是在那樣一個恐怖時期,外部的欣賞者仍然高度贊許非洲和非洲藝術。
19世紀,世人心目中的非洲形象不再那么積極了。西方國家渴望更有力地控制非洲的貿易伙伴、宗教信仰和政治活動,這使非洲進入了一個更為廣泛的殖民擴張時代。
19世紀,出于殖民主義的目的,不少出版物把非洲描述為一個具有野蠻文化習俗、充斥著兇殘國君的地方。
如果有人提及藝術,那么措辭往往是貶義的。查爾斯 ·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也給非洲帶來了負面影響,它支持了當時流行的一些關于社會演化的錯誤理論。那些理論聲稱:和美洲印第安人、印尼人、愛爾蘭人以及較為廣義上的農民一樣,非洲社會代表低層次的人類,是人類發展序列中的一個早期原型。
同樣,這些社會的藝術和其他貢獻也被貶為缺乏理論基礎、缺乏真正的創造性和持久性的文化成就。比如,20世紀初,伊爾-伊芙(今尼日利亞境內)出土了偉大的文物,無論是從技術層面還是從審美層面看,那些雕塑都十分精致,有人錯誤地認為,雕塑的作者是一群不知名的歐洲人,而不可能是非洲人。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關注非洲殖民地,關于非洲藝術社會結構的著述也發生了變化。基本上,那些著述把非洲描述成由彼此獨立的(且固定的)部落實體組成的地方,這些部落實體沒有基礎深厚的權力體制,也沒有復雜的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
部族主義成為當時頗有影響力的框架,根據這個框架,人們討論了非洲大陸的藝術創作。在一定程度上,這種有特色的人種群體的模型(“部族”)至今還存在著,而偉大的埃及王朝藝術是一個例外,因為在那之前,埃及已經大體上淡出了非洲文明的考量范疇,從文化上被歸置于近東。努比亞(Nubia)和埃塞俄比亞的基督教藝術很少和其他的非洲藝術一并加以討論,即使有,也不是很多。過去,人們錯誤地認為這些界線是歷史上由來已久的。
“部落藝術”這一錯誤標簽對非洲藝術領域產生了不良的影響,殖民當局的其他錯誤觀點也影響了非洲藝術早期在世界藝術史這一更大的語境中的分類。
按照如今已被證明是錯誤的社會進化理論,早期的社會學家把非洲藝術定義為“原始藝術”的一種形式,認為任何時期的非洲藝術品都必然是原始的。20世紀早期的教科書將所有非洲藝術描述為“從概念上來說類似于史前作品或兒童藝術”。甚至連畢加索等早期的當代藝術家也認為非洲藝術的基礎是本能的“原始沖動”。
然而,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和西方藝術一樣,非洲藝術是智慧的結晶,是有意識而為之的。他們也沒有意識到,非洲藝術家不僅要努力地去設法解決外來的新觀念、新藝術形式帶來的沖擊,而且要設法解決自身文化中的藝術傳統帶來的問題。
如今,大多數藝術史學家承認非洲藝術對歐洲現代主義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但是,一定程度上來說,非洲藝術還是被貼上了“原始藝術”的標簽,很少有非洲藝術家由于下述原因受到認可:
(1)非洲藝術家理解抽象藝術所具備的獨特的智力可能性和形式可能性;
(2)非洲藝術家發揮了拼貼畫和組裝藝術的重要審美力量。
這兩點對西方立體派藝術的發展非常重要。因此,雖然西方博物館中很多20世紀藝術品都被貼上“抽象藝術”的標簽,但大體上來說,由同時期(或更早期)非洲藝術家創作的更早期的抽象藝術作品卻并沒有被冠以這樣的標識。
有人錯誤地認為,只有西方的抽象藝術作品才是藝術家理性反應的產物,是藝術家有意而為之的;非洲的抽象作品只是出于藝術家的本能,并且是(或者說可能是)他們試圖臨摹自然卻不成功的“敗筆之作”。對那些試圖讓自己的藝術獲得更多認可的當代非洲藝術家來說,諸如此類的錯誤看法實在令人沮喪,因為他們對抽象法和類似的“現代”手法的使用被一些評論家看成是對西方藝術的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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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認為,非洲的藝術習俗千篇一律或具有統一性,其實,這是一個錯誤的觀點。非洲大陸有著驚人的文化多樣性和生態多樣性,而它更是以藝術的視覺沖擊力和獨創性著稱于世。不過,“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具有'獨特風情’的非洲藝術,那么這種'非洲風情’表現在什么地方?”這個問題,希望不被誤解為宣揚上述錯誤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