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學習《傷寒論》,對五苓散證定位及其功用有些新的體會:傷寒論中五苓散證并非都是蓄水證,缺水證占大部分;五苓散蓄水證的蓄水部位應在胃而不是在膀胱。下面結合《傷寒論》、《金匱要略》原文闡明如下:傷寒論首次出現五苓散在第71條:“太陽病,發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合則愈。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習慣認為,此條五苓散證病機為:表證未解,同時邪氣入里,邪與水結在下焦成蓄水證。如此解釋不免產生下面幾個疑點,一:如為蓄水,當為渴欲飲水、渴而飲水不能多,如何能導致消渴?(它如豬苓湯陰虛水熱互結證,亦言“渴欲飲水”,不言“消渴”。)二:觀傷寒論治停水諸方多為湯劑:治陰虛水熱互結小便不利用豬苓湯;治胃虛停水厥而心下悸(356條)、不渴(73條)用茯苓甘草湯;治脾陽虛水停心下,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用茯桂術甘湯;治水氣內結,太陽經氣不利,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者,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術湯;治少陰陽虛水泛用真武湯。五苓散證如為下焦蓄水,何以會用散劑“方寸匕”以“散”,而不是以湯劑以蕩之? 十棗湯治懸飲飲停胸脅,名雖為湯,實則為散,從劑型分析,十棗湯之飲與五苓散之水當有其相類之處。三:方后注言“多服暖水汗出愈”精義何在?一、張仲景于五苓散方后有“多服暖水,汗出愈”之明言,這也是傷寒論中令多飲水以愈疾的唯一一方,“多服暖水”于該方證中的價值自然不應等閑視之。下面首先從傷寒論有關飲水的條文入手,分析五苓散證病機及治則:
第71條:太陽病,發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合則愈。《傷寒例》第102條:凡得時氣病,至五六日,而渴欲飲水,飲不能多,不當與也。何也?以腹中熱尚少,不能消之,便更與人作病也。至七八日大渴欲飲水者,猶當依證而與之,與之長令不足,勿極意也,言能飲一斗,與五升。若飲而腹滿,小便不利,若喘若噦,不可與之也。忽然大汗出,是為自愈也。
第244條:太陽病,寸緩、關浮、尺弱,其人發熱汗出,復惡寒,不嘔,但心下痞者,此以醫下之也。如其不下者,病人不惡寒而渴者,此轉屬陽明也,小便數者,大便必硬,不更衣十日無所苦也,渴欲飲水,少少與之,但以法救之,渴者,宜五苓散。
第127條:太陽病,小便利者,以飲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
數條均言及汗后氣陰不足不可多飲,否則水不能化則成停水,導致心下悸、水逆等癥狀。然而,如太陽病汗不如法,大汗出如水流離,病必不除而且陰津大耗而致大渴者,自然可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其病機可辨為陰津大耗、汗源不足、膀胱氣化無源,故消渴、小便不利、表不能解。然此時表未解不可用白虎湯涼潤之法,治則當為大劑補充水液以資汗源,使陰陽和,膀胱恢復正常氣化,則有汗出自愈之機。如此分析,則71條五苓散證應為缺水之重證而非蓄水證,從而與該條前半部分所言之缺水輕證成鮮明對照:缺水輕者,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合則愈;缺水重者,則小便不利,微熱消渴,非大劑補水不能解。如此則更體現出傷寒論行文之有機和嚴謹。此五苓散方或可言為“暖水方”,為大劑補水妙方,“方寸匕”之五苓散所化之水當為杯中之水,并非下焦有蓄水。此方可取多飲水之益而避其可能導致停水之弊,預防渴未解而水已停的出現;亦以預防矯枉過正,變熱渴為寒濕,胃虛停水的茯苓甘草湯證。張仲景既然把治懸飲之散稱為“十棗湯”,又何嘗不可將大劑暖水命之為“五苓散”?因水位均高,二證均用散,其清揚透達之氣銳,所以能散在上之水,此為異中有同。近代名家趙錫武言 :“五苓散為中焦淡滲健脾之劑,能恢復脾的功能,使脾陽振而吐瀉止,而小便始利, 非小便利而后吐瀉方止。多服暖水,是補充失去之津液”。如此分析,則上述三點疑問均豁然明了:消渴者,津虧之重非少少與飲可解也;多服暖水汗出則愈者,汗源得到有效的補充,陰陽自和得愈也;用五苓散方寸匕者,行所飲之水以化為陰津,使水液代謝暢通,趨其利避其害,非以其治下焦停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