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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學通論
吳  梅 著
 
第八章 概論三 金元
    前述唐、五代、兩宋人之作,為詞學極盛之期。自是而后,此道衰矣。金、元諸家,惟吳、蔡、遺山為正,馀皆略事聲歌,無當雅奏。元人以北詞見長,文人心力,僅注意于雜劇 ,且有以詞入曲者,雖有疏齋、仁近、蛻巖諸子,亦非專家之業(yè)也。今綜金、元二代略論之。
第一 金人詞略
    完顏一朝,立國淺陋。金、宋分界,習尚不同。程學行于南,蘇學行于北,一時文物,亦未謂無人。惟前為宋所掩,后為元所壓,遂使豪俊無聞,學術(shù)未顯,識者惜之。然而《中州》一編,悉金源之文獻;《歸潛》十卷,實藝苑之掌故,稽古者所珍重焉。至論詞學,北方較衰。雜劇 搊彈盛行,而雅詞幾廢,間有操翰倚聲,亦目為習詩馀技,遠非兩宋可比也。綜其傳作言之:風雅之始,端推海陵,南征之作,豪邁無及。章宗穎悟,亦多題詠,《聚骨扇 》詞,一時絕唱。密國公璹,才調(diào)尤富,《如庵小稿》,存詞百首,宗室才望,此其選矣。至若吳、蔡體行,詞風始正。于是黃華、玉峰、稷山二妙,諸家并起。而大集其成,實在 《遺山樂府》所集三十六家,知人論世,金人小史也。因就裕之所錄,略志如左。
    (1)章宗  《金史》稱:帝天資聰悟。《歸潛志》亦云:詩詞多有可稱者,并紀其宮中絕句、命翰林待制朱瀾侍夜飲詩。擘橙為《軟金杯》詞,皆清逸可誦,要未若《聚骨扇》詞之勝也。詞云:
蝶戀花·聚骨扇
    幾股湘江龍骨瘦,巧樣翻騰,疊作湘波皺。金縷小鈿花草斗,翠絳更結(jié)同心扣。    金殿日長承宴久,□□招來,暫喜清風透。忽聽傳宣須急奏,輕輕褪入香羅袖。 
    帝詞僅見此首,雖為詠物,而雅煉不茍。自來宸翰,率多俚鄙,似此寡矣。他如《鐵券行》、《送張建致仕歸》、《吊王庭筠》諸作,今皆不可見。《飛龍記》亦不存。
    (2)密國公璹  璹字仲寶,一字子瑜。世宗之孫,越王允常子 。自號樗軒居士。著有《如庵小稿》。錄《沁園春》詞一首。
    壯歲耽書,黃卷青燈,留連寸陰。到中年贏得,清貧更甚;蒼顏明鏡,白發(fā)輕簪。衲被蒙頭,草鞋著腳,風雨蕭蕭秋意深。凄涼否?瓶中匱粟,指下忘琴。    一篇梁甫高吟,看谷變陵遷古又今。便離騷經(jīng)了,靈光賦就 ,行歌白雪,愈少知音。試問先生,如何即是,布袖長垂不上襟。掀髯笑,一杯有味,萬事無心。
    公詞今止存七首,為《朝中措》、《春草碧》、《青玉案》、《秦樓月》、《西江月》、《臨江仙》及此詞也。宣宗南渡,防忌同宗,親王皆有門禁。公以開府儀同三司,奉朝請家居,止以講誦吟詠為樂,潛與士大夫唱酬,然不敢障露,其遭遇亦有可悲者。觀其《西江月》云:“一百八般佛事,二十四考中書。山林朝市等區(qū)區(qū),著甚來由自苦。”《臨江仙》云:“醉向繁臺臺上問,滿川細柳新荷。”及此詞“谷變陵遷古又今”,蓋心中有難言之隱也。天興初,北兵犯河南,公已臥疾,嘗語人曰:敵勢如此,不能支,止可以降,全吾祖宗。且本邊塞 。如得完顏氏一族歸我國中,使女真不滅,則善矣,馀復何望!其言至沉痛也。公喜與文士游,一時學子如雷希顏、元裕之、李長源、王飛伯皆游其門。飛伯嘗有詩云:“宣平坊里榆林巷,便是臨淄公子家。寂寞華堂豪貴少,時容詞客聽琵琶。”一時以為實錄。劉君叔亦云:“其舉止談笑,真一老儒,殊無驕貴之態(tài)”,則其風度可思矣。
    (3)吳激  激字彥高。建州人。宋宰相拭子,米芾婿。使金,留不遣,官翰林待制。皇統(tǒng)初,出知深州,卒。有《東山集》,詞一卷。錄《風流子》一首,蓋感舊作也。
    書劍憶游梁 。當時事,底處不堪傷。望蘭楫嫩漪,向吳南浦;杏花微雨,窺宋東墻。鳳城外,燕隨青步障,絲惹紫游韁。曲水古今,禁煙前后,暮云樓閣,春草池塘。    回首斷人腸 。流年去如電,鏡鬢成霜。獨有蟻尊陶寫,蝶夢悠揚。聽出塞琵琶,風沙淅瀝,寄書鴻雁,煙月微茫。不似海門潮信,猶到潯陽。
    按“游梁”云云,即指使金事,故有“寄書鴻雁”、“潮信”、“潯陽”之語,蓋亦故國之思也。彥高以“人月圓”一詞得盛名,見《中州樂府》。先是宇文叔通主文盟,視彥高為后進,止呼為小吳。會飲酒間,有一婦人,宋宗室子流落 ,諸公感嘆,皆作樂章一闋。宇文作《念奴嬌》有云:“宗室家姬,陳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浩蕩,事隨天地翻覆。”次及彥高。彥高作《人月圓》詞云:“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后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    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鬢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虛中覽之,大驚。自后人求樂府者,叔通即云:“吳郎近以樂府名天下,可徑求之。”余謂彥高詞,篇數(shù)不多,皆精美盡善 ,雖多用前人語,而點綴殊自然也。
    (4)蔡松年  松年字伯堅。真定人。累官至吏部尚書,參知政事。卒,封吳國公。著有《蕭閑公集》,詞名《明秀集》,見四印齋刻本,已殘矣。錄《石州慢》一首。
    東海蓬萊,風鬟霧鬢,不假梳掠。仙衣卷盡,云霓方見,宮腰纖弱。心期得處,世間言語非真,海犀一點通寥廓。無物比情濃,覓無情相博。    離索,曉來一枕余香,酒病賴花醫(yī)卻。滟滟金尊,收拾新愁重酌。片帆云影,載將無際關(guān)山,夢魂應被楊花覺。梅子雨疏疏,滿江干樓閣。
    按此詞為高麗使還日作。故事上國使至,設有伎樂,此首即為伎作也。《明秀集》今止見殘本,惟目錄尚全 。見《四印齋刊詞》。此詞止載《中州樂府》而已。余嘗考元以北散套見長,而楊朝英《陽春白雪集》,別有大樂一攔,以東坡《念奴嬌》、無名氏《蝶戀花》、晏叔原《鷓鴣天》、鄧千江《望海潮》、吳彥高《春草碧》、 辛稼軒《摸魚子》、柳耆卿《雨霖鈴》、朱淑真《生查子》、張子野《天仙子》及伯堅此詞實之。蓋當時此詞,固盛傳歌者之口也。元人雜劇,有《蔡翛閑醉 寫石州慢》,當即演此事。今雖不傳,而其詞之聲價可知矣。伯堅他詞尚富,《中州樂府》選十二首,多有四印齋刊本中未見者。
    (5)劉仲尹  仲尹字致君。遼陽人。正隆中進士,以潞州節(jié)度副使,召為都水監(jiān)丞。有《龍山集》。錄《鷓鴣天》四首。
    滿樹西風鎖建章,宮黃未裹貢前霜。誰能載酒陪花使,終日尋香過苑墻。    修月客,弄云娘,三吳清興入琳瑯。草堂人病風流減,自洗銅瓶煮蜜嘗。(其一)
    騎鶴峰前第一人,不應著意怨王孫。當年艷態(tài)題詩處,好在香痕與淚痕。     調(diào)雁柱,引蛾顰,綠窗弦管合箏(+秦)。砌臺歌舞陽春后,明月朱扉幾斷魂。(其二)
    樓宇沈沈翠幾重,轆轤亭下落梧桐。川光帶晚虹垂雨,樓影涵秋鵲喚風。    人不見,思何窮,斷腸今古夕陽中。碧云猶作山頭恨,一片西飛一片東。(其三) 
    璧月池南翦木犀,六朝宮袖窄中宜。新聲蹙巧蛾顰黛,纖指移(+秦)雁著絲。    朱戶小,畫簾低,細香輕夢隔涪溪。西風只道悲秋瘦,卻是西風未得知。(其四)
    按《中州樂府》錄龍山作十一首,而《詞綜》僅選其二。遺山選擇至嚴,此十一首,無一草草,不知竹垞如何去取也。致君為李欽叔外祖,少擢第,終管義軍節(jié)度副使,能詩,學江西諸公。其《墨梅》、《梅影》二詩,尤為人稱重,世人知者鮮矣。
    (6)王庭筠  字子端,熊岳人。大定中登第,官至翰林修撰。晚年卜居黃華山,自稱黃華老人。《中州樂府》錄詞十二首。子端詞無集,止以元選為準。錄一首。
百字令·癸巳暮冬小雪家集作
    山堂溪色,滿疏籬寒雀,煙橫高樹。小雪輕盈如解舞,故故穿簾入戶。埽地燒香,團圓一笑,不道因風絮。冰澌生硯,問誰先得佳句 ?    有夢不到長安,此心安穩(wěn),只有歸耕去。試問雪溪無恙否?十里淇園佳處。修竹林邊,寒梅樹底,準擬全家住。柴門新月,小橋誰掃歸路。
    按黃華得名最早,趙閑閑曾賦贈一詩云:“寄語雪溪王處士,年來多病復何如 ?浮云世態(tài)紛紛變,秋草人情日日疏。李白一杯人影月,鄭虔三絕畫詩書。情知不得文章力,乞與黃華作隱居。”時閑閑尚未有盛名,由是益著稱也。
    (7)趙可  字獻之。高平人。貞元二年進士,仕至翰林直學士。有《玉峰散人集》。
驀山溪·賦崇福荷花 ,崇福在太原晉溪
    云房西下,天共滄波遠。走馬記狂游,正芙蕖、半鋪鏡面。浮空闌檻,招我倒芳尊。看花醉,把花歸,扶路清香滿。    水楓舊曲,應逐歌塵散。時節(jié)又新涼,料開遍、橫湖清淺。冰姿好在,莫道總無情。殘月下,曉風前,有恨何人見。
    按獻之少時,赴舉,及御簾試《王業(yè)艱難賦》。呈文畢,于席屋上戲書小詞云:“趙可可,肚里文章可可。三場 捱了兩場過,只有這番解火。恰如合眼跳黃河,知他是過也不過。試官道王業(yè)艱難,好交與你知我。”時海陵御文明殿,望見之,使左右趣錄以來。有旨諭考官:“此人中否 ,當奏之。已而中選,不然,亦有異恩矣。”后仕世宗朝,為翰林修撰,因夜覽 《太宗神射碑》,反覆數(shù)四。明日,會世宗親饗廟,立碑下,召學士院官讀之。適有可在,音吐鴻暢,如宿習然。世宗異之,數(shù)日遷待制。及冊章宗為皇太孫,適可當筆 ,有云:“念天下大器,可不正其本歟?”而世嫡皇孫所謂無以易者,人皆稱之。后章宗即位,偶問向者冊文誰為之,左右以可對,即擢直學士。可少輕俊,尤工樂章,有《玉峰集》行世。晚年奉使高麗,故事 ,上國使至館中,例有侍伎。獻之作《望海潮》以贈,為世所傳誦,與蔡伯堅后先輝映。惟蔡之“宮腰纖弱”,與趙之“離觴草草”,皆不免為人疵議也。
    (8)劉迎  字無黨。東萊人。大定中進士,除豳王府記室,改太子司經(jīng) 。有詩文集。樂府號《山林長語》。
烏夜啼
    離恨遠縈楊柳,夢魂常繞梨花。青衫記得章臺月,歸路玉鞭斜。    翠鏡啼痕印袖,紅墻醉墨籠紗。相逢不盡平生事,春思入琵琶。
    (9)韓玉  字溫甫。北平人。擢第,入翰林,為應奉文字,后為鳳翔府判官。有《東浦詞》。
賀新郎
    柳外鶯聲醉,晚晴天、東風力軟,嫩寒初褪。花底覓春春已去,時見亂紅飛墜。又閑傍、闌干十二。闌外青山煙縹緲,遠連空、愁與眉峰對。凝望處,兩疊翠。    鴛鴦結(jié)帶靈犀珮。綺屏深、香羅帳小,寶檠燈背。誰道彩云和夢斷,青鳥阻尋后會。待都把、相思情綴。便作錦書難寫恨,奈菱花、都見人憔悴。那更有,函枕淚。
    按玉詞,《中州樂府》所未見,僅見《詞綜》。尚有《感皇恩》一首,題作“廣東與康伯可”,是玉曾南游者矣。詞中有“故鄉(xiāng)何在?夢寐草堂溪友。”又“老去生涯殢尊酒 。”又“故人今夜月,相思否?”之句,則玉殆由南入北者也。
    (10)黨懷英  字世杰。其先馮翔人,后居泰安。官翰林承旨。有《竹溪集》。
鷓鴣天
    云步凌波小鳳鉤,年年星漢踏清秋。只緣巧極稀相見,底用人間乞巧樓。    天外事,兩悠悠,不應也作可憐愁。開簾放入窺窗月,且盡新涼睡美休。
    按世杰得第,適值章宗即位之初。是時詔修《遼史》,世杰與郝俁同充纂修官,一時遼時碑銘墓志及諸家文集,或記遼事者,悉上送官。至泰和初,詔分紀志列傳刊修官,世杰尋卒,人咸以不睹全史為恨。其后陳大任繼成 《遼史》,或不如世杰遠矣。區(qū)區(qū)詞曲,不足見其學也。
    (11)王渥  字仲澤。太原人。擢第,令寧陵,召為省掾。使宋回,為太學助教。天興中,出援武仙,戰(zhàn)歿。錄詞一首。
水龍吟·從商帥國器獵,同裕之賦
    短衣匹馬清秋,慣曾射虎南山下。西風白水,石鯨鱗甲,山川圖畫。千古神川,一時勝事,賓僚儒雅。快長堤萬弩,平岡千騎,波濤卷、魚龍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歸來、長圍初罷。風云慘淡,貔貅得意,旌旗閑暇。萬里天河,更須一洗,中原兵馬。看鞬橐嗚咽,咸陽道左,拜西還駕。
    按仲澤使宋至揚州,應對華敏,宋人重之。其擢第時,為奧屯邦獻完顏斜烈所知,故多在兵間。后援武仙于鄭州,蓋從亦盞和喜,道遇北兵,歿于軍陣,時論惜之。渥性明俊不羈,博學無所不通 ,長于談論,工尺牘,字畫遒美,有晉人風。詩多佳句,其《過穎亭》云:“九山西絡煙霞去,一水南吞澗壑流。賓主唱酬空翠琰,干戈橫絕自滄州。”又《贈李道人》云:“簿領(lǐng) 沉迷嫌我俗,云山放浪覺君賢。”又《潁州西湖》云:“破除北客三年恨,慚愧西湖五月春。”世人多稱道之。
    (12)景覃  字伯仁。華陽人。自號渭濱野叟。錄詞一首 。
天香
    市遠人稀,林深犬吠,山連水村幽寂。田里安閑,東鄰西舍,準擬醉時歡適。社祈雩禱,有蕭鼓、喧天歡擊。宿雨新晴,隴頭閑看,露桑風麥。    無端短亭暮驛,恨連年、此時行役。何似臨流蕭散,緩衣輕幘。炊黍烹雞自勞,有脆綠、甘紅薦芳液。夢里春泉,糟床夜滴。
    (13)李獻能  字欽叔。河中人。擢第,入翰林,為應奉文字。出為鄜州觀察判官,再入,遷修撰。正大末,授河中帥府經(jīng)歷官。詞不多作 。錄一首。
春草碧
    紫簫吹破黃州月,簌簌小梅花,飄香雪。寂寞花底風鬟,顏色如花命如葉。千里涴兵塵,凌波襪。    心事,鑒影鸞孤,箏弦雁絕。舊時雪堂人,今華發(fā)。腸斷金縷新聲,杯深不覺琉璃滑。醉夢繞南云,花上蝶。
    按《金史》,李家故饒財,盡于貞祐之亂,在京師無以自資。其母素豪奢,厚于自奉,小不如意,則必訶譴,人視之殆不堪憂,獻能處之自若也。欽叔為人眇小而黑色,頗多髯,善談論,工詩 ,有志于風雅,又刻意樂章,在翰院,應機得體。趙閑閑、李屏山嘗云:李欽叔今世翰苑才,故諸公薦之,不令出館。詞雖不多見,而氣度風格,酷似秦少游。《中州樂府》又錄其《江梅引》、《浣溪沙》 二首,卓然名手也。
    (14)趙秉文  字周臣。磁州人。擢第,入翰林,因言事外補。后再入館,為修撰,轉(zhuǎn)禮部郎中,又出典郡守。南渡后,為直學士,拜禮部尚書。自號閑閑居士。有《滏水集》。
水調(diào)歌頭
    四明有狂客,呼我謫仙人。俗緣千劫不盡,回首落紅塵。我欲騎鯨歸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時嗔。笑拍群仙手,幾度夢中身。    倚長松,聊拂石,坐看云。忽然黑霓落手,醉舞紫毫春。寄語滄浪流水,曾識閑閑居士,好為濯冠巾。卻返天臺去,華發(fā)散麒麟。
    按此詞為公述志之作。公嘗自擬蘇子美。此詞自序云:“昔擬栩仙人王云鶴贈余詩云:寄與閑閑傲浪仙,枉隨詩酒墮凡緣。黃塵遮斷來時路,不到蓬山五百年。其后玉龜 山人云:子前身赤城子也。余因以詩記之云:玉龜山下古仙真,許我天臺一化身。擬折玉蓮騎白鶴,他年滄海看揚塵。吾友趙禮部庭玉說,丹陽子謂余再世蘇子美也。赤城子則吾豈敢,若子美則庶幾焉,尚愧詞翰微不及耳。”據(jù)此則公之微尚可見矣。公幼年詩法王庭筠,晚則雄肆跌宕,魁然為一時文士領(lǐng)袖。金源一代,好獎勵后進者,惟遺山與公而已。
    (15)辛愿  字敬之。福昌人。自號女幾山人,又號溪南詩老。錄詞一首。
臨江仙·河山亭留別欽叔裕之
    誰識虎頭峰下客,少年有意功名。清朝無路到公卿。蕭蕭華屋下,白發(fā)老諸生。    邂逅對床逢二妙,揮毫落紙堪驚。他年聯(lián)袂上蓬瀛。春風蓮燭影,莫忘此時情。
    按敬之以詩名,《金史》入隱逸傳。而此詞“虎頭”、“功名”、“蓬瀛”、“聯(lián)袂”之句,是亦非忘情仕宦者。惟中年為人連誣,遂無遠志耳。(《金史》:愿為河南府治中高廷玉客 。廷玉為府尹溫迪罕福興所誣,愿亦被訊掠,幾不得免。)平生不為科舉計,且未嘗至京師,儼然中州一逸士也。嘗謂王郁曰:“王侯將相,世所共嗜者。圣人有以得之,亦不避。得之不以道,與夫居之不能行己之志,是欲澡其身,而伏于廁也。”其志趣如此。《金史》錄其詞,獨取“黃綺暫來為漢友,巢由終不是唐臣”二語,以為真處士語 。洵然。詞則僅見此闋而已。
    (16)元好問  字裕之。秀容人。興定五年進士。歷官左司都事,轉(zhuǎn)行尚書省,左司員外郎。金亡,不仕,有《遺山樂府》。
邁坡塘·雁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按此詞,裕之自序云:“太和五年乙丑歲,赴試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wǎng)者,悲鳴不能取,竟自投于地而死。余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為識,號曰雁邱”,此詞則遺山首 唱也。諸人和者頗多。而裕之樂府,深得稼軒三味。張叔夏云:“遺山詞深于用事,精于煉句,風流蘊籍處,不減周、秦。”余謂遺山竟是東坡后身,其高處酷似之,非稼軒所可及也。其樂府自序云:“予故言宋人詩大概不及唐,而樂府歌詞過之 。此論殊然。樂府以來,東坡為第一,以后便到辛稼軒。此論亦然。東坡、稼軒即不論,且問遺山得意時。自視秦、晁、賀、晏諸人為何如?予大笑拊客背云:那知許事,且 啖蛤蜊。”是遺山平昔之旨可知也。晚年尤以著作自任,以金源氏有天下,典章法度,庶幾漢唐,國亡史作,己所當任。時 《金國實錄》,在順天張萬戶家,乃言于張,愿為撰述。既而為樂夔所沮。好問曰:“不可令一代之跡,泯而不傳。”乃構(gòu)亭于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凡金源君臣遺言往行,采摭所聞,輒以寸紙細字為記,錄至百 馀萬言。其后纂修《金史》,多本其所著焉。是以遺山著作,輒多故國之思。如《木蘭花》云:“冰井猶殘石甃,露盤已失金莖。”《石州慢》云:“生平王粲,而今憔悴登樓,江山信美非吾土。”《鷓鴣天》云:“三山宮闕空銀海,萬里風埃暗綺羅。”又云:“舊時逆旅黃粱飯,今日田家白板扉。”又云:“墓頭不要征西字,元是中原一布衣。”皆可見其襟抱也。 (鄧千江《望海潮》一首,在當時負盛名,元人且以之入大曲,實則尋常語耳,尚不如龍洲上郭殿帥之《沁園春》也。)
第二 元人詞略
    元人以北詞登場,而歌詞之法遂廢。其時作者,如許魯齋之《滿江紅》,張弘范之《臨江仙》,不過馀技及之,非專家之業(yè)。即如劉太保之《干荷葉》,馮子振之《鸚鵡曲》,亦為北詞小令,非真兩宋人之詞也。蓋入元以來,詞曲混而為一, (始自《董西廂》,如《醉落魄》、《點絳唇》、《哨遍》、《沁園春》之類,皆取詞名入曲。元人雜劇,仍之不變。)而詞之譜法,存之無多,且有詞名仍舊,而歌法全非者 。是以作家不多,即作亦如長短句之詩,未必如兩宋之可按管弦矣。至如《解語花》之歌“驟雨打新荷”,陳鳳儀之歌“一落索”,殊不可見也。總一朝論之,開國之初,若燕公楠、陳 鉅夫、盧疏齋、楊西庵輩,偶及倚聲,未擴門戶。逮仇仁近振起于錢塘,此道遂盛。趙子昂、虞道園、薩雁門之徒,咸有文彩。而張仲舉以絕塵之才,抱憂時之念,一身耆壽,親見盛衰 ,故其詞婉麗諧和,有南宋之舊格,論者謂其冠絕一時,非溢美也。其后如張埜、倪瓚、顧阿瑛、陶宗儀又復賡續(xù)雅音,纏綿贈答。及邵復孺出,合白石、玉田之長,寄煙柳斜陽之感,其《掃花游》、《蘭陵王》諸作,尤近夢窗 ,殿步一朝,良無愧怍,此其大較也。爰分述之如左。
    (1)燕公楠  字國材。江州人。至元初,辟贛州通判,累官至湖廣行中書省右丞。
摸魚兒·答程雪樓見寄
    又浮生平頭六十,登樓悵望荊楚。出山小草成何事,閑卻竹松煙雨。空自許,早搖落、江潭一似瑯琊樹。蒼蒼天路。漫伏櫪心長,銜圖志短,歲晏欲誰與?    梅花賦,飛墮高寒玉宇,鐵腸還解情語。英雄操與君侯耳,過眼群兒誰數(shù)?霜鬢縷,只夢聽、枝頭翡翠催歸去。清觴飛羽。且細酌盱泉,酣歌郢雪,風致美無度。
    按公楠即芝庵先生也。芝庵有《唱論》行世,歷論古帝王善音律者,自唐玄宗至金章宗,得五人。又謂近世大曲,為蘇小小《蝶戀花》、鄧千江《望海潮》等十詞。陶宗儀《輟耕錄》所載,即本芝庵舊說也。又論 歌之格調(diào)、節(jié)奏、門戶、題目等,皆當行語。又云:詞山曲海,千生萬熟,三千小令,四十大曲,亦為明李中麓所本。蓋公深通音律,故議論親切不浮如是也。其詞不多見,所著《五峰集》,復不傳。元人盛推劉太保、盧疏齋,蓋就北曲言,非論詞也。 (劉秉忠有《三奠子》詞,張弘范有《鷓鴣天》詞,皆非當行語,不備錄。)
    (2)程鉅夫  以字行。建昌人。仕世祖,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謚文憲。有《雪樓集》。
摸魚子·次韻盧疏齋題歲寒亭
    問疏齋湘中朱鳳,何如江上鸚鵡。波寒木落人千里,客里與誰同住。茅屋趣,吾自愛、吾亭更愛參天樹。勞君為賦。渺雪雁南飛,云濤東下,歲晚欲何處 ?    疏齋老,意氣經(jīng)文緯武,平生握手相許。江南江北尋芳路,其看碧云來去。黃鵠舉,記我度、秦淮君正臨清句(原注:宣城水名)。歌聲緩與。怕徑竹能醒,庭花起舞,驚散夜來雨。
    按鉅夫宏才博學,被遇四朝,忠亮鯁直,為時名臣。所傳《雪樓集》,舂容大雅,有北宋館閣馀風。所作詞不多,《詞綜》所錄,尚有《摸魚兒·壽燕五峰》、《點絳唇·送王藎臣》、《清平樂·答西野使君》三首。
    (3)楊果  字西庵。蒲陰人。金正大中進士。入元為北京宣撫使,出為淮孟路總管。謚文獻。
摸魚兒·同遺山賦雁邱
    恨千年、雁飛汾水,秋風依舊蘭渚。網(wǎng)羅驚破雙棲夢,孤影亂翻波素。還碎羽,算古往、今來只有相思苦。朝朝暮暮,想塞北風沙,江南煙月,爭忍自來去。    埋恨處,依約并州舊路,一邱寂寞寒雨。世間多少風流事,天也有心相妒。休說與,還怕卻、有情多被無情誤。一杯待舉,待細讀悲歌,滿傾清淚,為爾酹黃土。
    遺山《雁邱》詞見前。此為西庵和作。同時和者甚多,不讓《雙蕖怨》故事也。李仁卿亦有和作,見遺山詞集中。西庵詞無集,而其北詞小令,散見《陽春白雪》、《太平樂府》中者至多。如《小桃紅》云:“采蓮人唱采蓮歌,柳外蘭舟過,不管鴛鴦夢驚破。應如何?有人獨上江樓臥。傷心莫唱、南朝舊曲,司馬淚痕多。”又云:“玉簫聲斷鳳凰樓,憔悴人非舊,留得啼痕滿羅袖。去來休,樓前風景渾依舊。當初只恨、無情煙柳,不解系行舟。”清新俊逸,不亞東籬 、小山也。
    (4)仇遠  字仁近。錢塘人。官溧陽州儒學教授。有《山村集》。
齊天樂·賦蟬
    夕陽門巷荒城曲,清音早鳴秋樹。薄剪綃衣,涼生影鬢,獨飲天邊風露。朝朝暮暮,奈一度凄吟,一番凄楚。尚有殘聲,驀然飛過別枝去。    齊功往事漫與,行人休說與,當時齊女。雨歇空山,月籠古柳,仿佛舊曾聽處。離情正苦,甚懶拂冰箋,倦拈琴譜。滿地霜紅,淺莎尋蛻羽。
    按遠有《金淵集》,皆官溧陽日所作,故取投金瀨事以為名。遠在宋末,與白珽齊名,號曰仇、白。厥后張翥、張羽,以詩詞鳴于元代者,皆出其門。他所與唱和者,如周密、趙孟頫、吾丘衍、鮮于樞、方回、黃溍等,皆一時有名之士 ,故其所作,格律高雅,往往頡頏古人。其詞亦清俊拔俗,與南宋諸公相類。蓋遠雖為元人,而所居在南方,且往來酬酢,多宋代遺臣,故所作與北人不同也。此詞見《樂府補題》 。是書皆宋末遺民唱和之作,共十三人,中如王沂孫、周密,唐玨、張炎,為尤著稱。論元詞者,當以遠為巨擘焉。
    (5)王惲  字仲謀。汲縣人。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謚文定。有《秋澗集》四卷。
水龍吟·賦秋日紅梨花
    纖苞淡貯幽香,玲瓏輕鎖秋陽雨。仙根借暖,定應不待,荊王翠被。瀟灑輕盈,玉容渾是,金莖露氣。甚西風宛轉(zhuǎn),東闌暮雨,空點綴、真妃淚。    誰遣司花妙手,又一番角奇爭異。使君高臥,竹亭閑寂,故來相慰。燕幾螺屏,一枝披拂,繡簾風細。約洗妝快寫、玉屏芳酒,枕秋蟾淚。
    按惲有《秋澗集》百卷,皆以論事見長。蓋惲之文章,源出元好問,故其波瀾意度,皆不失前人矩矱。其所作《中堂事紀》、《烏臺筆補》、《玉堂嘉話》皆足備一朝掌故。文章經(jīng)濟,照耀一時,不徒以詞章著焉。其詞精密弘博,自出機杼。《春從天上來》一支,尤多故國之感。自制腔如《平湖月》直是小令 。而《后庭花》、《破陣子》即為北詞仙呂《后庭花》之濫觴。詞云:“綠樹遠連洲,青山壓樹頭。落日高城望,煙霏翠滿樓。木蘭舟,彼汾一曲,春風佳可游。”較呂止庵小令無異。元人詞中,往往有與曲相混處,不可不察,非獨《天凈沙》、《翠裙腰》而已 也。(趙子昂亦有此調(diào),較多一襯字。)
    (6)趙孟頫  字子昂。宋宗室,僑湖州。至元中,以程鉅夫薦,授兵部郎中,累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謚文敏。有《松雪齋詞》一卷。
蝶戀花
    儂是江南游冶子,烏帽青鞋,行樂東風里。落盡楊花春滿地,萋萋芳草愁千里。    扶上蘭舟人欲醉,日暮青山,相映雙蛾翠。萬頃湖光歌扇底,一聲吹下相思淚。
    按孟頫以宋朝皇族,改節(jié)事元,遂不諧于物議。然其晚年和姚子敬詩,有“同學少年今已稀,重嗟出處寸心違”之句,是未嘗不知愧悔。且風流文采,冠絕當時,不獨翰墨為元代第一,即其文章亦揖讓于虞 、楊、范、揭之間,固非陋儒所可議也。其詞迢逸,不拘于法度,而意之所至,時有神韻。邵復孺云:公以承平王孫,晚嬰巨變,黍離之感,有不能忘情者,故長短句深得騷人意度。其在李叔固席上贈歌者貴貴,有《浣溪沙》一首云:“滿捧金卮低唱詞,尊前再拜索新詩,老夫慚愧鬢成絲。    羅袖染將修竹翠,粉香須上小梅枝,相逢不似少年時。”說者謂承平結(jié)習,未能盡除,不知此正杜牧之鬢絲禪榻,粉碎虛空時也。讀公詞,宜平恕。
    (7)詹正  字可大,一號天游。郢人。官翰林學士。
霓裳中序第一·古鏡
    一規(guī)古蟾魄,瞥過宣和幾春色。知那個柳松花怯,曾搓玉團香,涂云抹月。龍章鳳刻,是如何、兒女銷得。便孤了、翠鸞何限,人更在天北。    磨滅,古今離別,幸相從、薊門仙客。蕭然林下木葉,對云淡星疏,眉青影白。佳人已傾國,漫贏得、癡銅舊畫。興亡事,道人知否,見了也華發(fā)。
    按此詞天游至元間,監(jiān)醮長春宮,見羽士丈室古鏡, 狀似秋葉,背有金刻“宣和御寶”四字,因賦此闋也。余見天游諸作,如《三姝媚》題云:“古衛(wèi)舟子謂曾載錢塘宮人”,《齊天樂》題云:“贈童甕天兵后歸杭”,其故國之思,時流露于筆墨間,蓋亦由宋入元者矣。
    (8)虞集  字伯生,號邵庵。崇仁人。累官至翰林直學士,兼國子祭酒。有《道園集》。
蘇武慢·和馮尊師
    放棹滄浪,落霞殘照,聊倚岸回山轉(zhuǎn)。乘雁雙鳧,斷蘆飄葦,身在畫圖秋晚。雨送灘聲,風搖燭影,深夜尚披吟卷。算離情、何必天涯,咫尺路遙人遠。    空自笑、洛陽書生,襄陽耆舊,夢底幾時曾見。老矣浮邱,賦詩明月,千仞碧天長劍。雪霽西樓,春生瑤席,容我故山高宴。待雞鳴、日出羅浮,飛度海波清淺。
    按公詩文,為四家之冠,當時虞、楊、范、揭并見稱一時。而伯生自評諸作,擬諸老吏斷獄,則其自信有素也。詞不多作,《輟耕錄》載其短柱 《折桂令》,極險窄之苦,而能揮翰自如,不為韻縛,才大者亦工小技,信為一代宗匠焉。
    (9)薩都剌  字天錫。雁門人。登泰定進士,官鎮(zhèn)江錄事,終河北廉訪經(jīng)歷。薩都剌者,漢言猶濟善也。有《雁門集》,尚書干文傳為之序。詞學東坡,頗有豪致。
滿江紅·金陵懷古
    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但荒煙衰草,亂鴉斜日。玉樹歌殘秋露冷,胭脂井壞寒蛩泣。到如今、只有蔣山青,秦淮碧。
    天錫詞不多作,而長調(diào)有蘇、辛遺響。大抵元詞之始,實皆受遺山之感化。子昂以故國王孫,留意詞翰,涵養(yǎng)既深,英才輩出。云石、海涯,以綺麗清新之派,振起于前,而天錫繼之,元詞 以此時為盛矣。天錫小詞,亦有法度。如《小闌干》云:“去年人在鳳凰池,銀燭夜彈絲。沈水消香,梨云夢暖,深院繡簾垂。    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誰知。楊柳風柔,海棠月澹,獨自倚闌時。”殊清婉可誦。余按天錫以作宮詞得盛名,其詩清新綺麗,自成一家。虞道園作傅若金詩序,亦盛推之,而獨不言其詞 ,獨明寧獻王曾品評其詞格,蓋詞為詩名所掩矣。
    (10)張翥  字仲舉。晉寧人。至正初,以薦為國子助教,累官至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翰林學士承旨。有《蛻巖詞》三卷。
多麗·西湖泛舟
    晚山青,一川云樹冥冥。正參差、煙凝紫翠,斜陽畫出南屏。館娃歸、吳臺游鹿;銅仙去、漢苑飛螢。懷古情多,憑高望極,且將尊酒慰飄零。自湖上、愛梅仙遠,鶴夢幾時醒。空留得,六橋疏柳,孤嶼危亭。    待蘇堤、歌聲散盡,更須攜妓西泠。藕花深、雨涼翡翠;菰蒲軟、風弄蜻蜓。澄碧生秋,鬧紅駐景,采菱新唱最堪聽。見一片、水天無際,漁火兩三星。多情月,為人留照,未過前汀。
    仲舉此詞,氣度沖雅,用韻尤嚴,較兩宋人更細。《多麗》一詞,終以此為正格。仲舉他作皆佳,至此調(diào)三首,以以此為首也。仲舉少時,負才不羈,好蹴鞠,喜音樂,不以家業(yè)屑意 ,一旦翻然悔悟,受業(yè)于李存之門,又學于仇仁近,由是以詩文知名。薄游揚州,眾聞其名,爭延致之。仲舉肢體昂藏,行則偏竦一肩。韓介玉以詩嘲之云:“垂柳陰陰翠拂檐,依闌紅袖玉纖纖。先生掉臂長街上,十里朱簾盡下簾。”坐中皆失笑。晚年嘗集兵興以來死節(jié)之人為一編,曰《忠義錄》,識者韙之。仲舉詞為元一代之冠,樹骨既高,寓意亦遠,元詞之不亡,賴有此耳。其高處直與玉田、草窗相驂靳,非同時諸家所及。如《綺羅香》云:“水閣云窗,總是慣曾經(jīng)處。曾信有、客里關(guān)河,又怎禁夜深風雨。”刻意學白石,沖淡有致。又《水龍吟·蓼花》云:“瘦葦黃邊,疏 蘋白外,漫汀煙穟。”用“黃邊”、“白外”四字殊新。又云:“船窗雨后數(shù)枝,低入香零粉碎。不見當年,秦淮花月,竹西歌吹”,悉以感慨,意境便厚。“船窗”數(shù)語,更合蓼花神理 。此等處皆仲舉特長。規(guī)撫南宋諸家,可云神似。
    (11)倪瓚  字元鎮(zhèn)。無錫人。有《清悶閣集》詞一卷。
人月圓
    傷心莫問南朝事,重上越王臺。鷓鴣啼處,東風草綠,殘照花開。    悵然孤嘯,青山故國,喬木蒼苔。當時明月,依依素影,何處飛來? 
    此詞沉郁悲壯,即南宋諸公為之,亦無以過。吳彥高以此調(diào)得名,實不及元鎮(zhèn)作也。他詞如《江城子·感舊》、《柳梢青》、《小桃紅》諸作,亦蘊籍可喜。蓋元鎮(zhèn)先世以貲雄于鄉(xiāng) 。元鎮(zhèn)不事生產(chǎn),強學好修,藏書數(shù)千卷,手自勘定,性有好潔,避俗若浼,故所作無塵垢氣。句曲張雨、錢 塘俞和嘗繕錄其稿,論者謂“如白云流天,殘雪在地”,洵合其高潔也。元鎮(zhèn)與陸友仁善,因得其詞學。集中有《懷友仁詩》云:“歸埽松陰苔,遲君踐幽約。”可見兩人之交誼,無怪其詞之雅潔也。
    (12)顧阿瑛  字仲瑛。昆山人。舉茂才,署會稽教諭,力辭不就。后以子官封武略將軍,錢塘縣男,晚稱金粟道人。有《玉山草堂集》。
青玉案
    春寒惻惻春陰薄。整半月,春蕭索。晴日朝來升屋角。樹頭幽鳥,對調(diào)新語,語罷還飛卻。    紅入花腮青入萼。盡不爽,花期約。可恨狂風空自惡。朝來一陣,晚來一陣,難道都吹落。
    阿瑛世居界溪之上,輕財結(jié)客,年三十,始折節(jié)讀書,購古今名畫。三代以來,彝鼎秘玩,集錄鑒賞,殆無虛日。筑玉山草堂,園池亭館,聲伎之盛,甲于天下。四方名人 ,如張仲舉、楊廉夫、柯九思、倪元鎮(zhèn)、方外張伯雨輩常主其家,日夜置酒賦詩,風流文雅,著稱東南焉。淮張據(jù)吳,遯隱嘉興之合溪。母喪歸。綽溪張氏再辟之,斷發(fā)廬墓,繙閱釋典,自稱金粟道人云。其詞不多作,竹垞《詞綜》僅錄三首 ,《青玉案》外,尚有《蝶戀花》、《清平樂》二支,詞境雖不高,而風趣特勝。遭世亂離,壯懷消歇,嘗自題其像云:“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說當時豪俠 興,五陵鞍馬洛陽街。”其晚境亦可悲焉。
    (13)白樸  字太素,又字仁甫。真定人。有《天籟集》。
水龍吟·遺山先生有醉鄉(xiāng)一詞。仆飲量素慳,不知其趣,獨閑居嗜睡有味,因為賦此
    醉鄉(xiāng)千古人行,看來直到亡何地。如何物外,華胥境界,升平夢寐。鸞馭翩翩,蝶魂栩栩,俯觀群蟻。恨周公不見,莊生一去,誰真解、黑甜味。    聞說希夷高臥,占三峰、華山重翠。尋常羨殺,清風嶺上,白云堆里。不負平生,算來惟有,日高春睡。有林間,剝啄忘機,幽鳥喚,先生起。
    太素少時,鞠養(yǎng)于元遺山。元、白為中州世契,兩家子弟,每舉長慶故事,以詩文相往還。太素為寓齋仲子,于遺山為通家侄。甫七歲,遭壬辰之難,寓齋以事遠適。明年春,京城變,遺山遂挈以北渡,自是不茹葷血。人問其故,曰:俟見吾親,即如故。嘗罹疾,遺山晝夜抱持,凡六日,竟于臂上得汗而愈 。蓋視親子弟不啻過之。讀書穎悟異常兒,日親炙遺山馨欬談笑,悉能默記。數(shù)年,寓齋北歸,以詩謝遺山云:“顧我真成喪家 狗,賴君曾護落巢兒。”居無何,夫子卜居于滹陽,律賦為專門之學。而太素有能聲,號后進之翹楚者。遺山每過之,必問為學次第 ,嘗贈之詩曰:“元白通家舊,諸郎獨汝賢。”未幾,生長見聞,學問博覽,然自幼經(jīng)喪亂,倉皇失母,便有山川滿目之嘆。逮亡國,恒郁郁不樂,以故放浪形骸,期于適意。中統(tǒng)初,開府史公,將以所業(yè)力薦之于朝 ,再三遜謝,棲遲衡門,視榮利蔑如也。其詞出語遒上,寄情高遠,音節(jié)協(xié)和,輕重穩(wěn)愜。凡當歌對酒,感事興懷,皆自肺腑流出,真如天籟,因以天籟名集。江陰孫大雅云:“先生少有志于天下,已而事乃大謬。”顧其先為金世臣,既不欲高蹈遠引,以抗其節(jié) ,又不欲使爵祿以干其身,于是屈己降志,玩世滑稽。徙家金陵,從諸遺老,放情山水間,日以詩酒優(yōu)游,用示雅志,以忘天下,是仁甫身世亦可惋也。詞中如《咸陽懷古》、《感南唐故宮》諸作,頗多故國之感。賦詠金陵名勝,亦有狡童禾黍之意。而《沁園春·辭謝辟召》一詞,竟擬諸嵇康、山濤絕交故事。是其志尚,非同時諸子所能默契也。今人讀仁甫《梧桐雨》雜劇,僅目為詞人,又烏知先生出處之大節(jié)哉 !
    (14)邵亨貞  字復孺,號清溪。華亭人。著有《野處集》及《蛾術(shù)詞選》四卷。
蘭陵王·歲晚憶王彥強而作
    暮天碧,長是登臨望極。松江上、云冷雁稀,立盡斜陽耿相憶。憑闌起太息,人隔吳王故國。年華晚,煙水正深,難折梅花寄寒驛。    東風舊游歷,記草暗書簾,苔滿吟屐,無情征旆催離席。嗟月墮寒影,夜移清漏。依稀曾向夢里識,恍疑見顏色。    空惜,鬢毛白。恨莫趁金鞍,猶誤塵跡。何時弭棹蘇臺側(cè)。共漉酒紗帽,放歌瑤瑟。春來雙燕,定到否,舊巷陌。
    按復孺以《眉目》、《沁園春》二詞,得盛名于時,實是側(cè)艷語,不足見復孺之真面目也。其自序云:“龍洲先生以此詞詠指甲小腳,為絕代膾炙,繼其后者,獨未之見 。”是復孺僅學龍洲耳。不知龍洲二詞,亦非劉改之最得意作。而世顧盛推之,世人遂以二詞概復孺,亦可謂不知復孺者矣。復孺通博敏贍,雖陰陽醫(yī)卜佛老書,靡 弗精核。元時訓導松江府學,以子詿誤戍潁上,久乃赦還。入明方卒,年九十三。其詞如《擬古》十首,凡清真、白石、梅溪、稼軒,學之靡不神似,即此可見詞學之深。又和趙文敏十詞,自序云:“余生十有四年 而公薨,每見先輩談公典型學問,如天上人,未嘗不神馳夢想。昔東坡先生自謂不視范文正公為平生遺恨,其意蓋可想見。”是復孺托契古人,足征微尚,豈僅詞章云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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