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于西土的周國原本是殷商王朝的臣屬方國,至周文王祖父亶父在位時,勢力大增的周人有了“實始翦商”的擴張計劃,但因商朝實力強勁,周人的東出被殷商王朝成功遏制,周文王被迫獻洛西之地于商,甚至其本人也被紂王拘禁。
但到了周武王時期,商周攻守異勢,武王姬發通過伐耆、觀兵孟津、牧野之戰三次大的軍事行動,最終完成了王朝易代。
事實上,紂王死后,商人的勢力依然強大,東夷之地依然有大量臣服于商的方國,周朝對商都故地的統治并不穩固。所以,周武王采取封紂王之子武庚,又設三監方式管理商朝舊地。
在克殷三年后,周武王去世,武庚聯合管、蔡發動大規模復國運動,徐國、奄國、薄姑等臣服商朝的方國也起兵響應,年幼的周成王大有失天下的可能。
這個時候,負責輔政的周公姬旦力挽狂瀾,據《尚書大傳》記載:“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
可以說,周公對周朝的定鼎遠比武王伐紂“戰一日而破紂之國”來的更加艱辛,其難度不亞于再來一次滅商大戰。司馬遷在《史記》中即談到:“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褓,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
與歷朝歷代的攝國理政的權臣不同,周公在成王成年后即行還政,退居臣屬,留下了“周公輔成王”的佳話。但是,成王對這位勤勞王事的叔叔卻并不買賬,懷疑周公作亂,周公被迫奔楚。
雖然“周公奔楚”在《史記》和《論衡》中均有記載,但歷代學者皆篤信周朝以仁義立國,對此事持懷疑態度,認為“周公揃爪奔楚,謬傳耳”。
在河南洛陽出土的西周時期青銅器國寶令方彝上,人們發現了一段隱秘的歷史事件:鑄刻內容不僅有“周公”字樣,更是出現了“周王(斷代為成王)伐楚”事。令簋銘文也出現“王伐楚伯,在炎”字樣。
楚作為遠古部族,早在殷墟甲骨文中即已出現,周成王時,楚尚未成為諸侯,其實力絕非強大的周王朝對手,早期的歷代楚君皆“跋涉山林以事天子”,絕不會主動開罪于周。即便真的有不尊行為,周王室只需一道詔命,隨、呂、鄧等周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也足以對楚人實施懲戒。
出土的令方彝銘文與《史記》等文獻記載的相互印證,向我們表明,成王的征伐,是對楚人收留周公的報復。武王伐紂的理由是紂王失德,所以,周朝建立后事實以仁德標榜自居。但侄子卸磨殺驢聽信讒言要除掉有大功于周的周公,無疑是周王室仁德掩蓋下的一樁丑聞。
成王對楚的征伐,更是把王室內的爭斗牽連到了無辜的楚人。在周公與成王的誤會解除后,周公回到成周,但周王室對楚的征伐卻并未停止。成王伐楚迫使楚人遠離故土南遷,周昭王繼位后卻依然對楚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周本紀》對周天子連續親征楚國的行為有一句耐人尋味的記載:“其卒不赴告,諱之也。”
這說明西周對楚的征伐,根本不符合“有罪才伐之”的道德理念,與商紂王的開疆拓土行為并無什么不同。如此看來,武王伐紂時所聲稱的“殷有重罪,不可以不畢伐”,充斥的是德道謊言,其出兵的真實目的,無非是對殷商政權的覬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