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認識徐文兵的時候，聽他在梁冬的《國學堂》節目里講解《黃帝內經》，我最大的感慨就是這個人怎么能讀過且讀懂讀通那么多的古書呢？我所知道的快樂讀書人有兩種：一種是躺在陽光遍布的草地上讀書的人，另一種是窩在書堆里讀得大笑起來的人。我猜徐文兵屬于后者。 廣播里徐文兵的聲音還特別好聽，在梁冬輕松嬉笑、大智若愚的襯托下，他從容不迫娓娓道來像一個溫厚長者。半年前我在《國學堂》錄音棚終于見到徐文兵，才發現除了他的手很溫厚外，年紀不過比我長幾歲。 從小受母親影響長大又專業學習中醫的徐文兵，當然知道中醫能夠治病，可是到底為什么能夠治病？工作了很多年他一直想不通。像一個手上卻沒有海圖的水手，迷失在茫茫大洋，他一度非常迷惘甚至抑郁。1994年徐文兵遇見了恩師周老師， 一個不僅治好了他身體的抑郁癥，還讓在他的中醫思想上明確了方向的指路人。 1998年，徐文兵從美國回國，懷里揣著一本在美國考取的全美針灸師資格證，還有一張密蘇里州堪薩斯市的榮譽市民稱號。回國后他辭去公職，在家一頭鉆進醫學古籍中。 在讀《傷寒論》無數遍之后的一天他忽然發現，中醫所說的“君臣佐使”作用完全不是以前學校里講的那套理論，那一下他忽然感覺觸摸到了張仲景的思維,眼前隱約看見一種生命能量的律動，聞到了中藥最迷人的氣息…… 試著用我可憐的中醫知識和有限的想象力來試著描述一下文兵兄的那次頓悟吧：一切狀態都有一種相對的穩定平衡，無論健康還是疾病……治病，不要急著把所有的疾病都擺在面前想要解決它，而是應抓住疾病支點，打破它的平衡，四兩撥千斤，這樣疾病也就很快會瓦解……就像戰場上先取對方大將的首級……畫面是小李飛刀、爆破拆除建筑、太極推手……
大道相通！攝影時我也是這樣問自己：主體突出了沒有？畫面簡潔了沒有？最后你的心激動了嗎？有一陣子我在攝影上也迷失了，重點老是放在構圖美不美用光經典不經典，一張照片總是想表現許多的信息，卻在猶豫中忽視了事物本身最迷人最高潮的那部分。 徐文兵說早先自己看病，覺得好像可以開十種不同的方子，卻不確定哪一樣是最好的。現在他只需要問病人一個問題：你是想快點治好還是慢點？ 在讀懂《傷寒論》的那次頓悟之后，徐文兵在家忍不住哈哈大笑，在狂喜的淚眼中，隱約有一位白發老者正坐在他的書桌邊對他捻須微笑。他很認真地說： “我那天一定是道家所說的通神了。” 現在徐文兵心靜的時候還是喜歡讀古書，據說每次讀《傷寒論》時都會在書上認真注上讀書的日期。他說自己對書本有一種很厲害的嗅覺，稍看幾頁就聞到一本書的精神，知道這本書值不值得讀下去。我猜這和他每天看病人面診有關。他給自己的學生讀書建議是：讀醫書一定要先讀透秦漢以前的，《難經》、《神農本草經》、《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秦漢之后，中醫越來越偏離道家思想，背離了道家的修行作為，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我聽過海外中醫高手倪海夏老師的講座，他們讀中醫書的思路不謀而合。 1999年徐文兵創辦了北京厚樸中醫研究所，“開始他追求傳統中醫教育、醫療模式的追夢之旅。 ”厚樸，和英文“hope”同音，為了這一天他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 厚樸剛開始的那段日子并不如意。徐文兵的好友應像中醫的李辛大夫說：“他曾經對著兩個學生在地下室上了大半年的課。”徐文兵回憶自己的地下室診所時說：“2001年，跟我學中醫中藥的一位駐華大使夫人報名交了300課時的費用。”英文教學，每節課50元人民幣。
我走進北京梁冬的錄音棚，舉起攝像機紀錄他和徐文兵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的《國學堂》之《黃帝內經》節目。我聽見他們在節目里感慨：正好一年！這一年，通過電臺和網絡，徐文兵把自己對《黃帝內經》對中醫對生活的理解傳遞到了千千萬萬的人心中，和他開辦厚樸堂正好相去十年。
站在陜西銅川藥王山孫思邈像前徐文兵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響頭，他說：“人要謙卑，頭一觸地，馬上就有感覺！”走過清代在藥王山孫思邈廟邊立的十大名醫像邊。我看他一路伏地叩首，一路慢慢歷數這些名醫的故事。 “陶弘景是我學中醫的引路人……葛洪、陶弘景之后，中醫從道家的學問慢慢變成腐儒的學問……王叔和整理了《脈經》……皇甫謐，吃五石散吃High的那個，寫了《甲乙經》……雷公，黃帝的學生……歧伯，黃帝的老師。中醫因為紀錄他和黃帝對話而出的《黃帝內經》也叫做岐黃之術……扁鵲被人暗殺了，被同行暗殺。老說醫生積德行善，可是還是很多不得好死啊……孫思邈一輩子沒讀過《傷寒論》……華佗本質上是一個巫醫道醫……張仲景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是中醫，而是官員，是個儒醫……”
有位中醫朋友私下對我說徐文兵說話言語聽似溫和，其實“揣著把刀”。還真是這樣。在黃帝陵前陜西電視臺《開壇》組織的一次論道上，我就聽見他怒斥一位極盡贊美科技萬能、環境應為人服務的學者“本末倒置”！在有人聲稱香港日本等地因為科技進步人均壽命特長的時候，徐文兵又不冷不熱加了一句畫外音“那些地方自殺率也最高”引得在場的人哄堂大笑。 “我不會拍著胸脯說自己一定會為了百姓的疾病為了祖國的中醫文化傳承在所不辭。”徐文兵說對自己的要求是先做一個愛自己愛家愛朋友的好人。 “病人是看不完的。”既有家傳中醫又有師傳血統還是科班出身的徐文兵希望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中醫傳承上，在厚樸學堂他正在努力嘗試用傳統的師帶徒方式走一條中醫傳承的回歸之路。現在每周徐文兵有四天時間在診所坐診，其余的三天時間從事教學和中醫推廣活動以及休息，他很驕傲地說：“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是浪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