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書法美學思想
郭廉夫
中國文字與書法,是兩個有聯系的不同的概念。而在西方便沒有這么一說,在他們的國度里文字僅是一種技術,而在中國,書法是一門獨立的藝術。有人說因為漢字本身就有藝術性,它的點線和結構具有美感,其實這種說法并不全面,也難以服人,中國書法之所以是一種藝術,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國文化參與,中國古代書法是和士大夫文人聯系在一起的,所謂'圣人立象以盡意','象'對造字和書法注入了特定的內涵。許慎對文字作了這樣的闡述:“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者觀法于地,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之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憲象。及神農氏結繩為治,而統其事,庶業其繁,飾偽萌生。黃帝之史倉頜,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字者言孽乳而浸多也。著于竹帛謂之書,書者如也”。
可以說這是文字起源最通行最權威的說法,研究文字與八卦的關系不是我們的任務,值得我們重視的是'依類象形'、'書,如也'之說。取'象'是文字的由來,構成中國文字的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等都離不開象形。中國人的思想觀念,人與自然是統一和諧的,相互滲透的,以致發展成為中國美學思想的傳統。'觀象于天'、'觀法于地'、'依類象形'等這種'取象'意識,體現了古代'天人合一'、'天人相通'的哲學觀念,體現了古代人對自然美的認識,所以中國的文字不僅僅是語言記錄的符號,還發展成為一門藝術。
書法'象'的理論,到了漢代,經過崔瑗的闡述,更趨完整了。他把草書'方不中矩,圓不副規。抑左揚右,望之若奇'的抽象線條看成是'獸跂鳥跱,志在飛移,狡兔暴駭,將奔未馳'。他對草書美感的闡述是從'象'出發的。這里有一點必須說明的是書法中對'象'的追求,并不是對具體形象的描繪。
到了東漢時期,蔡邕書法理論又出現了新的局面。蔡氏將形和勢作為書法的對偶范疇,所謂的形,指書法中的點畫結構而成的章法,而勢是一種自然法則,指蘊含在點畫及章法之中的運動方式。形與勢是對立的,只有在它們統一和諧的情況下,才能產生美感并使其達到最佳的效果。
劉勰把'意'規范為審美的情,這是詞外的'隱秀'、言外的'情'。語言只能表達人類共同的東西和部分思維成果,不能顯示具體的感覺內容。蘇軾在《既醉備五福論》中說:'夫詩者,不可以言語求而得,必將深觀其意。''意'的哲學范疇引入審美領域,便成為中國美學中的藝術創作批評的原則和審美的標準。
(一)重意
書法理論發展到魏晉時代,有了很大的轉折,具體地說這時期的書法理論的支點已從'象'轉變到'意'的探索。這當然不是某個權威的個人主張,而是社會發展使然。
魏晉時代玄學興起,玄學以老子道家學說為理論依據,其所謂'無形'、'無名'的哲學思想,在士大夫的思想中占據重要的地位,它要求書法表現人的內在精神意向,主張'得意而忘象',認為'象'不能包容書法美,唯有'意'才能和個人內心情感體驗相結合以抒發感情,使之成為廣泛意義上的美。
關于書法理論的'意',有一個發展完善的過程,在層次上也有一個由低向高的演進的過程。在書法理論發展之初,就有'圣人立象以盡意',這種'意'是側重文字意義上的意。衛夫人將'意'作為書法構成的先決條件和勝敗的關鍵,將'意'和'筆'作為一對范疇加之論述。
王羲之進一步發展了'意'的美學思想。使之成為一個比較完整的體系。
什么是'書',什么是'意'?王羲之根據自己的理解作了回答。他說:凡作一字,或類篆箍,或似鵠頭:或如散隸,或近八分;或如蟲食木葉,或如水中蚪斗;或如壯士佩劍,或似婦女纖麗。
古人云:書亦有意,書者舒也,抒也,如也。書,心畫也。王羲之對衛夫人關于'意'的理論,作了進一步闡述:夫欲書者,先乾研墨,凝神靜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脈相連,意在筆先,然后作字。②凡書貴于沉靜,令意在筆前,字居心后,未作之始,結思成矣。在這里'意'是一個創作之前的準備和溝思,涉及具體的書法表現,漢字的形體和運筆等形式內容,因為要表現玄學的'意'和抒發幽遠豐富的情感,都必須通過書法的內在結構,借助于基本的形式,忽視了點畫結構、章法的形式美,'意'的美學原則便失去了載體,因為平直相似,狀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齊平,便不能稱其為書法了,整幅作品筋脈相連,'意氣'充溢,才是書法藝術的真諦。
王羲之進一步發展了書法的'意'的理論,將'意'作為構成書法作品本身的內容。這種'意'是玄學意義上的意,是難以名狀、深不可測的,是從哲學的高度引進了'言不盡意'這一命題。他說:吾盡心精作亦久,尋諸舊書,惟鐘、張故為絕倫,其余為小洼,不足在意。去此二賢,仆書次之。須使書意轉深,點畫之間皆有意,自有言之不盡。得其妙者,事事皆然。復與君,此章草所得,極不為少,而筆至惡,殊不稱意。王羲之認為書法必須表現人的精神實質,作書應以'心意'為首。他在《題衛夫人〈筆陣圖〉》后中將紙比作陣地、戰場,將筆比作兵器,墨比做盔甲,而'心意'則是統帥全局的將軍。將'意'提高到將軍的地位。他在《書論》中曾說:夫書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學無及之。
充溢'意氣'和反映玄學精神的書法,是一般人難以領悟的,這就要求藝術家必須有高深的學養和靈氣,必須要達到'通人'的水平。不了解這一點,便不能登堂入室。王羲之在評論書法作品時將'意'作為重要的審美標準,他曾說:子敬飛白大有意。君學書有意,意乃篤好。
與王羲之同時代的虞安吉也曾指出:“夫未解書意者,一點一畫皆求象本,乃轉自取拙,豈成書邪”。他從反面道出了理解書意、不滿足于表面模仿、立志創意的重要性。
(二)自然可愛、風流瀟灑的美
王羲之生活的時代,文學藝術的審美意識、審美理想,較以前發生了很大的轉折與變化,對此,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一書中作了詳細的分析,他說:這兩種美感或美的理想,表現在詩歌、繪畫、工藝美術等各個方面。楚國的圖案、楚辭、漢賦、六朝駢文、顏延之詩、明清瓷器、一直存到今天的刺繡和京劇的舞臺服裝,這是一種美,'錯采鏤金、雕繢滿眼'的美。漢代的銅器、陶器、王羲之的書法、顧愷之的畫,陶潛的詩、宋代的白瓷,這又是一種美,'初發芙蓉,自然可愛'的美。魏晉六朝是一個轉變的關鍵,劃分了兩個階段。從這個時候起,中國人的美感走到了一個新的方向。
虞安吉,東晉書法家。王羲之《十七帖》中有一帖云:'虞安吉者,昔與共事,常念之,今為殿中將軍。'表現出一種新的美的理想。那就是認為:'初發芙蓉'比之于'錯采鏤金'是一種更高的美的境界。在藝術中,要著重表現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而不是追求文字的雕琢。陶潛作詩和顧愷之作畫,都是突出的例子。王羲之的字,也沒有漢隸那么整齊,那么有裝飾性,而是一種'自然可愛'的美。這是美學思想史上的一個大解放。詩書畫開始成為活潑潑的生活的表現,獨立的自我表現。
宗白華通過對比分析的方法,闡述了魏晉六朝美學理想的重要轉折并高度概括了'錯采鏤金'和'初發芙蓉'兩種不同的美,這是很有見地的,無疑也是正確的。這一觀點被廣泛接受,為許多著作所引用。然而為什么會在魏晉六朝中國的美學思想,發生如此的轉折,這個問題是值得探討的問題。表現在詩歌、繪畫、工藝美術方面的美感、美學理想的轉折變化,呈現出來的初發'芙蓉之美',是人們的審美意識的一種反映。審美意識屬于意識形態。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它不是孤立的,是和某一時期的政治制度、哲學觀點有著密切關系的。人的審美意識不是一成不變的,由人創造出來又供人欣賞(工藝美術還具有實用的因素)的文學藝術,不會永遠是一種面貌。魏晉六朝發生的在文學藝術上的變化,可以用絢爛之極歸于平淡來說明。(原為'絢爛之極出自平淡',現改'出自'為'歸于')。'絢爛之極歸于平淡'這與人的生理、心理有密切的關系,反映了是人們的生理、心理的需要。按照專家的研究,人有五大需要,其中生理需要是第一位的。生理上的需要引起心理上的需要,當一個人長時期地接受某一種刺激,便產生反感,這時便會厭倦而需要另一種刺激。飲食上要'五味調和',一桌宴席要'脆軟相濟',也是為了滿足人的生理需要。就色彩而言,盛唐繪畫色彩鮮艷奪目,大小李將軍的山水金碧輝煌,色彩艷麗得得無以復加。就在這時期出現了沒有鮮艷度的水墨,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誠然,此后色彩仍在中國畫中有一定的作用,但至少在山水畫中失去了昔日的地位。當今世界各國研究實用物品流行色時,其中也超越不了'絢爛之極歸于平淡'這一規律。鮮艷的色調流行,以后隨之而來的就是和諧淡雅的色彩。相反,淡雅色彩流行很久以后,艷麗的色彩又會受到人們的歡迎。當然在這之中還有色相的變化。但總的趨勢,就是這樣周而復始地變化著。
'錯采鏤金,雕繢滿眼',到了這種程度,人們勢必希望看到'初發芙蓉'。書法何不如此?例如篆書要求整齊劃一,筆畫的規范和程式非常嚴格。點畫均為線條,我們現在能看到的《秦始皇刻石》小篆書法,筆畫圓起圓收,每一個字乃至全篇粗細一樣,每個字的高寬相等,縱成列橫成行,沒有任何參差變化。筆者將這一名作中的一個'內'字,用透明紙摹寫下來復于另一個'內'字上去,完全吻合。秦代中央集權,統一安定,豈容個性的發揮。漢隸比之篆書自由多了,但隸法仍很嚴密,晚期漢隸筆畫、結字及行款章法更具有規范性。篆書、漢隸都具有裝飾性,或者說有一種裝飾美。裝飾美一個重要的法則就是整齊劃一,工藝美術中的圖案與篆書、漢隸有相同之處,它必須是規整、均齊的,著名工藝美術理論家雷圭元先生要求圖案要'板、刻、結',這一要求與中國畫是截然相反的,用的全是反義詞,它告訴人們:相對來說,圖案難以達到瀟灑飄逸的效果,它的美只有通過整齊劃一,才能產生出來。
從'錯采鏤金'的美到'初發芙蓉'的美,是符合藝術辯證法的,它是一個發展過程,它是隨著人們審美的變化而變化、發展而發展的,人們的審美意識又是由客觀存在決定的,這由當時莊園經濟的發展、經濟基礎的變化所決定,與儒家學說衰微、道家思想興起相聯系。晉人創造的行、草,楷等書體,蕭散灑脫,流美多變,和秦篆、漢隸顯然是不同的兩種藝術風貌,體現了晉人心懷坦蕩,追求個性解放的強烈意識和美學理想。王羲之是這一時期書法的杰出代表,藝術要依賴藝術家的天才與創造,然而任何人也不能超脫客觀規律,人們不能改變規律,但可以駕馭規律,運用規律。藝術的發展、審美觀的變化都有其自己發展的規律。審美觀發展到魏晉這個時代產生了轉折,這是歷史的必然,這使晉代書法發生了關鍵性的變化,也為王羲之的書圣地位提供了先決條件。因此,王羲之的美學思想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王羲之以藝術的心靈、博大的胸懷去體察山水,由實入虛,'建立最高的晶瑩的美的意境',他曾說:'從山陰道上行,如在鏡中游!'①欲將融入山水之中,出神入化、超越現實的自我,升華到玄遠、空靈的境界。在這種境界中,一切功名利祿、物質欲望、人間的煩惱都化為無影無蹤。'我卒當以樂死',的確是王羲之的肺腑之言。羅丹說:'藝術就是感情'。②王羲之把自然看成一種崇高的美,他把對自然的一往深情,傾注到自己的書法創作之中,后世書家不難看出他的書法瀟灑絕俗,有一種'初發芙蓉,自然可愛'的美。唐代孫過庭在評價王羲之的書法時說: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奇,鴻飛獸駭之姿,駕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猶群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
宋代黃庭堅云:'右軍筆法如孟子言性,莊周談自然,從說橫說,無不如意。'②晉人對自然美的發現,包括對自然界中形式美的發現。大千世界是豐富多彩的,各種自然之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形成某種關系,就是在動植物本身的某些部位,也構成形式美。整個大自然是一個極富韻律之美的樂章,'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滿園春色與一枝紅杏形成對比,如果只是一枝紅杏就顯得孤獨無味。就如植物的枝干,鳥的翅翼,獸的四肢以致人體,都是左右均齊的,然而鳥、獸、人在運動時,花草樹木在風吹擺動時,卻打破了靜態的均齊變為平衡。平衡,就是保持重心,古人在觀察舞劍中對書法的結體用筆獲得教益,其中很大的程度上是得到字體平衡的啟迪。我們設想一棵大樹樹干很纖細,樹枝倒很粗大,我們看到后,心理上就很不舒坦,感到它隨時都有被折斷倒下的危險,心理上很不平衡,感到不是滋味。字也一樣,如果橫畫很粗,豎畫很細,使人看后的感覺也與上述相同。故王羲之指出:'橫貴乎纖,豎貴乎粗。'關于分間布白,王羲之說得更加明確,要'遠近宜均',均即均衡。
如果我們說漢篆是整齊劃一的美,那么草書行書即是多樣統一的美:同一個字出現在一幅書法中寫成不同的形態,避免了一個字的絕對對稱,字體左右的高低,輕重富有變化,字體倚側不失重心,通篇章法布局有疏有密,錯落有致。王羲之曾經指出各種筆法應當使點畫和諧,即所謂'悉令和韻',在他的《筆勢論十二章·啟心第二》中說:'每作一橫畫,如列陣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鈞之弩發,每作一點,如危峰之墜石;(每作一屈折),如鋼鉤;每作一牽,如萬歲之枯藤;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趨驟。'當然這是就筆勢而言的,不是照抄事物的原形,其出發點是反對人工雕鑿,強調書法的天趣盎然,生機活潑。把書法中的筆畫與自然物象聯系起來,以自然美來要求書法,充分體現了王羲之師法造化、重視書法的多樣統一的形式美的規律的運用,這一審美觀點和情趣,與當時的'道法自然'的觀點相契合。他還將敗筆與自然之物相類比,如'勿使蜂腰、鶴膝',②'復不宜傷疏,疏則似溺水之禽;不宜傷長,長則似死蛇掛樹??'③在王羲之的書法中反映出自然灑脫的道家美學思想,有一種'自然之美'、'虛靜之美','晉人把崇尚自然的胸襟,虛靈的玄學意境,表里澄澈的人格,自由奔放的個性,一寓于書。'方石、矗或從十個方面對工菱之代表作《蘭亭序》的美學思想作了評論。
一、王羲之的書法蘊涵著神韻之美。
二、在篇幅、布局上呈現出獨到的勻稱之美。
三、風格如清水芙蓉婷婷玉立。
四、清秀俊美之中又不乏險拙之美。
五、藏露相應,虛實相生,柔潤中有枯勁,妍媚中藏筋骨,艷寓于清,嬌寓于秀,具有含蓄的美。
六、開始筆勢有抑制,至'群賢畢至'則自然如行云流水,漸漸婉轉悠揚;至'夫人之相與'則疾風走石,波濤滾滾。一字之間,一畫之中,也有波瀾,富有節奏美。
七、從《蘭亭序》中可欣賞到王羲之那'飄如游云,矯若驚龍'的身影,仿佛可看到他那悠閑自得、隨意揮灑的神情。
八、二十個'之'字神態各異,有巧、拙、穩、險、偃、仰、輕、重之別。各具風姿,相呼相應。
九、書文并茂,渾然一體。
十、不偏不倚,在各種風格的美的范疇中,優選了最佳的比例,使它顯出自由而不荒誕,精熟而不急躁,道潤而不傷骨,端莊流利,剛健婀娜的風貌①。
王羲之《蘭亭詩》云:三春啟群品,寄暢在所因。仰望碧天際,俯瞰綠水濱。寥朗無涯觀,寓日理自陳。大矣造化功,萬殊莫不均,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無比美妙的神奇的景物,都是造化的功績和對人們的恩賜。培根說:'人加自然就是藝術',王羲之對大自然無比崇敬與眷戀,大自然的胸懷袒露毫不吝嗇地向人們展現一切,但]真正能領悟其真諦者并不多,大都熟視無睹,感觸不深。羅丹說:'所謂大師,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別人見過的東西,在別人司空見慣的東西上能夠發現出美來。'①而王羲之對大自然充滿激情,他感到造化的一切都是新鮮活潑的,它所含至深的'理',給人以深刻啟示和無比的興味。盡管群籟參差,他所感受到的是新的生命,新的靈魂。王羲之以博大而純凈的胸襟去體察自然發現美,然而發現美要升華成藝術,還必須不斷地進行藝術實踐。'侔造化,得妙悟于神會。'②侔造化并不難,但能達到'神會'境界要求,就不是每個藝術家所能做得到的。這就要靠藝術家自身的知識結構、悟性和天才了,而王羲之卻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他的書法藝術可以達到'盡善盡美'的藝術高度,不是偶然的。孫過庭在他的《書譜》中分析王羲之書法的情感抒發。他說:寫《樂毅》則情多佛郁;書《畫贊》則意涉瑰奇;《黃庭經》則恰懌虛無;《太師箴》又縱橫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伸超;私門誡誓,情拘志慘。
王羲之在寫《喪亂帖》時,起初的'羲之頓首'寫得比較工整,接近于行楷,隨著行文中的內容變化,情感逐漸激動起來,寫到'痛貫心肝'幾個字時,字體變成了行草,痛貫兩個字連寫,寫到'痛當奈何,奈何',作者痛心疾首,情緒極度不安,文中草書二字一筆而成。
順應自然,師法造化的審美意識,使王羲之的書法'自然可觀',形成了飄逸的藝術風格。他的書法作品技法純熟,以韻相勝,落筆散藻,瀟灑俊逸,既有理性法度又有感性的生動,就連字體、行距、每行字的排列都做到既嚴謹又不囿于常規。唐太宗說:'勢如斜而反正',是實事求是的評述。唐代張懷瓘說:'逸少筆跡遒潤,獨擅一家之美,天資自然,風神盍代。'道出了王羲之書法美學的鮮明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