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某,男,62歲,成都某公司總裁,患糖尿病及多種老年性疾病。2013年4月因視物昏花,總覺眼前視野有如胡豆大小不透明的黑色飛行物不停地閃動,以致心煩不能入睡,甚至徹夜不眠,次日精神不振。患者先求醫于四川某醫院,經醫生檢查眼底,診斷為糖尿病,老年性眼底、雙眼玻璃體混濁,視為糖尿病并發癥。
醫生告訴患者,鑒于年齡,沒有特殊治療方法,會越來越嚴重,最終可能失明。患者事業有成,剛步入老年,對此結論,倍覺傷感,家人及親朋也頗為緊張,全國求醫數月,均未獲滿意療效。此后經人介紹求醫于筆者處,看是否能尋求良策。筆者觀其舌體胖大、質嫩、齒痕明顯,水津從舌體上涌出,將此作為辨證論治之向導。
擬方:炮附片20g(先煎),茯苓30g,桂枝15g,白術15g,丹皮15g,白蔻15g,桑葉15g,柴胡20g(后煎),草決明20g,木賊草10g。
煎、服法:浸泡30分鐘,煮沸15~20分鐘,取汁600~700ml,分3次溫服,以飯后服用為佳,囑連服4帖。
兩日后電話里傳來消息:“兩劑尚未服完,藥已見效,頭昏眼花改善…”4日后接筆者去其別墅復診,患者早已在門口恭候,其喜悅之情不言而喻,待坐定,便滔滔不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贊藥之神奇。現病情趨于好轉,收效特佳,囑其再以原方重服3帖,靜待良效。
重服3帖藥后諸癥均有明顯好轉,特別是飛蚊癥及睡眠的改善,患者的愉悅,令全家人倍感輕松。視患者精力較前好轉,胖嫩的舌體已明顯縮小,水津不再下滴,繼以原方去桑葉、丹皮,加川芎30g,當歸20g,水蛭10g,杜仲30g。囑連服6帖。煎、服法同前。
第四次復診,患者諸多方面的癥狀均得以改善。但飛蚊癥始終有一小點未能徹底消除,舌體胖大、質嫩、水津下滴,以金匱腎氣丸加杜仲、補骨脂、金毛狗脊等收尾。
按
此案患者除患有眼底疾病外,還患有多種老年性慢性疾病,其疾病頗為復雜。因患者八方求醫,且也結識不少川內乃至全國著名醫學專家,治病自然不缺少醫藥資源。正因如此,艄翁(劃槳,推船之人)意見頗多,方案也不少,人各一法,各持己見,治療難于統籌安排。時間長了,患者自然無所適從,弄得暈頭轉向,收不到滿意療效,不知如何是好。故筆者以為,對待如此復雜之癥候群,“關心”人太多,對其治療是極其不利的。遣方時順勢利導,話中有話、旁敲側擊地暗示眾人不要多嘴,使筆者享有充分的話語權,以便縱觀全局,統籌安排,依輕重緩急,從長計議,以溝通中西醫對同一疾病的不同認識間的鴻溝,盡可能地避免中西醫各自為政的重復或不必要的治療。從而站在人體這一整體高度,匯通中、西,取長補短,按照“緩則治本,急則治標”的原則來處理此患者的問題。
筆者認為患者的諸多疾病中,糖尿病是其關鍵,若控制不好糖尿病,雙眼玻璃體混濁以及骨質疏松等病的治療全是空談。因此,糖尿病的治療以及血糖控制主要靠西藥治療,并囑其認真對待,望降血糖藥能充分發揮其作用,能有效地控制住血糖,中藥概不干預。同時廢除原有的控制飲食的習慣,令其不偏食,調整飲食結構,均衡營養,但若從整體高度論,對于糖尿病并發病的預防與控制以及并發病的治療,中醫藥有其獨特的魅力。此案足以說明這一特點,而且整個治療過程充分地顯示出“整體大于各部分之和”的中醫整體觀,又不囿于中醫臟象學說,而是力求通過辨證施治,使識病與辨證有機結合,治療才產生了明顯的效果。
第一,改變飲食結構。
此患者同許多患者一樣,單純地追求血糖指標,誤解糖尿病必須忌嘴,將糖、多種糧食、蛋白類及紅肉食品皆列入禁忌。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患者不但不吃糖,而且連肉類也基本不食,僅偶爾嘗嘗。甚至晚餐以糊米泡水充饑,竟然還堅持數年之久,以致產生了糖尿病眼底病,玻璃體混濁,僅60歲出頭就患上多種老年性疾病與廣泛性骨質疏松等病。縱觀臨床種種體征,視為多臟器多器官均有不同程度的不足與損傷。所以本案治療伊始注重飲食結構的改善,將虛損視為整體病機,恢復五臟六腑之元氣為第一要義,為治療眼疾打下牢固基礎。
第二,“玻璃體混濁”是本案治療直擊目標,為辨證入門向導。
筆者將患者主訴“視物昏花、眼前有如胡豆大小不透明的黑色飛行物閃動”,視為辨證入門之向導;把頭暈、心煩不得眠視為當務之急。因此,以面色晦暗,舌體胖大、質嫩,水津下滴為辨證的客觀依據,將“玻璃體混濁”視為水濕之患,故以肝、腎治療為基礎,以苓桂術甘湯溫陽化氣為先,熟附子的介入力挺溫陽化氣之功能,增強心肌收縮力,方能促進水津運行。考慮再三,患者因身體長期欠安與事業上之糾結甚至操勞過度,情緒多有不快,肝郁氣滯常有余,水津運行不暢,清肝明目是為必然,將西醫之“玻璃體混濁”視為水濕之患,與體液調節和局部血液循環直接相關,而中醫也認為是肝血失養的重要特征之一。由此可見,中、西醫雖以不同文化背景闡述著兩種不同的醫學觀念,究其內在含義似乎是相通或為同工異曲之所在。
第三,調整睡眠是治眼疾的重要手段。
睡眠是肝血盛衰的重要影響因素。中醫學認為“肝開竅于目”“人臥血歸于肝”“魂系于血”。此說闡明了肝與血、血與肝、肝與目的生理關系是密不可分的。現代醫學也認為“人臥血歸于肝”,即血液要回流到肝臟儲存或解毒。患者夜難入寐,常在冥冥中煎熬,多系魂不藏肝,肝血不足之所致,故佐以平肝熄風之草決明、木賊草、桑葉,引血歸于肝而魂歸故里,睡眠也隨之改善。
第四,氣血調和是促進鈣離子沉淀的基本原則。
第二次復診,方藥基本顯效,陽氣康復指日可待。臟器功能尚需加強,故仍守法守方,稍作調整。見魂已系肝,睡眠轉佳,則去掉平肝的桑葉、丹皮,加水蛭、川芎,既強化血中之氣藥,亦可補腎、強筋壯骨并舉同時可借川芎之鎮靜作用,進一步促進睡眠的改善。睡眠質量的提高更可促進血液中鈣離子的沉淀,為廣泛性骨質疏松與鞏固視力的治療奠定基礎。
第五,肝腎是目睛之本,治睛必治肝腎。
第四次復診,癥狀改善,病情大有起色,但在第三次復診基礎上改變不大。似乎眼底治療效果發展到瓶頸,難于跨越。視力上始終有一纖棍頭大小的黑影存在。我不再糾結眼底之余癥,轉向補益肝、腎、脾的治療。故以金匱腎氣丸加杜仲、補骨脂、金毛狗脊溫補肝、腎,強筋壯骨。
綜上所述,糖尿病眼底病以及因其他原因引起玻璃體混濁的病變在臨床上并不少見,但其預后差異甚大。究其原因多系因眼底病而治眼底,忽略人是有機整體。筆者認為,因糖尿病所致者必以控制血糖為先,加強以西藥為主體的糖尿病治療。血糖的有效控制,方可贏得中藥治療平臺,是實現整體治療而獲得療效的基本保證。究其玻璃體渾濁及眼底病變,若以祖國醫學觀點論,可涉及肝、心、脾、肺、腎,其臨床表現仍是有偏頗的,臨床要善于捕捉蛛絲馬跡,作為辨證施治的入門向導。本案例表現之重心似乎以肺、脾、腎三臟為中心,陽虛水泛為主要的病理特征之一。由于水濕之壅滯,直接影響肝血生化與調節,肝開竅于目,因而才導致玻璃體的混濁,方會出現飛蚊的臨床特點。其外在特征集中表現在患者體形、舌體之形與質地榮、枯、老、嫩等方面。在陽虛水泛,氣化不暢中同時映射出肝腎虧虛、血不養肝、水不涵木等復雜病機。所以,最終以養肝血、補腎水、強筋壯骨的后期治療收尾。全面兼顧其他老年疾病治療,更有利整個機體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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