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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功學道統論,講學,以經術定國策
林延潮第一堂課講得是什么?

  眾弟子不由都懷揣著期待。

  林延潮站在堂上目光掃過眾人,先拿出一冊,命一旁的徐火勃持冊讓每名門生都在冊上畫卯。

  眾弟子見此不由生出新奇之感。

  林延潮對眾人道:“此舉名為簽到,大家既拜在我門下,課業當時時察之,若講學之時不能至,何以談為學,這也是無規矩不成方圓。”

  “是,先生。”眾弟子皆稱是一一在冊上畫卯。

  而另一弟子,陶望齡則是端來一尊石磬,放在林延潮身前的講案上。

  待弟子們畫卯后,陶望齡,徐火勃坐在講案側的左右椅上,然后林延潮以小錘輕敲石磬。

  叮一聲輕響后,學功堂重歸肅靜。

  林延潮起講道:“孟子曾有言,由堯舜至于湯,由湯至于文王,由文王至于孔子,各五百有余歲,由孔子而來至于今,百有余歲,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孟子此言說得是自己所學之統,由堯舜,湯,文王,孔子一脈相傳,孔子之后,以其學統所傳自任。”

  “后此學統之論,為朱子所承,朱子曾言周子,二程,得孔、孟不傳之緒,而朱子又得二程之傳。是以理學學統是孟子,周子,二程,朱子,并視學統為道統,尊理學為儒學正宗。”

  “而陸象山言因讀孟子一書中,萬物皆備于我,有所領悟,并道孔子之學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他所學承之孟子,因而心學學統亦承孟子。而后眾所周知,陽明先生承陸象山之統,將心學發揚光大。”

  眾士子聽林延潮之言,都是不明所以。

  林延潮不是講事功學嗎?怎么講起理學,心學的道統來了。若是林延潮講這個,那么理學心學的宗師,隨便一個來都比林延潮講得好幾倍。

  但林延潮繼續道:“橫渠先生的橫渠四句里有云,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有人言事功學承何圣賢所學?其學統上無所承接,憑空而出近乎法家,你們以為然否?”

  聽了這句眾人才明白。

  林延潮要說的是事功學的學統,也是道統。

  戰國時百家爭鳴,除了主張向將來看的法家,其余學說如孔墨老莊,儒家墨家道家都是向過去看。

  他們推崇先王之治,覺得戰國之亂,禍害起源于人心不古,故而他們都想恢復先圣時那等淳樸民風,故而各家學說,都說自己繼承了先圣之學,故而講學統道統。

  唯獨法家不法先王之治,商鞅就說過,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所以法家提倡治道不法古,主張銳意改革,因為歷史是在不斷進步,而不是一成不變的。

  因此儒墨道家中,獨法家不講傳承。

  而永嘉學派好似從南宋時憑空而出,但偏偏又說自己是儒學一脈,未免令人有些不信服。加上永嘉學派主張事功,主張變法強國,思想近乎法家,所以被認為純粹是披了儒家學說的皮,行得還是法家那一套。

  現在林延潮說事功學學統從何而起,眾士子都是一臉茫然。

  林延潮道:“事功之學為儒學一脈,由孔子傳至子貢,子夏。”

  林延潮此言一出,仿佛半空響起驚雷,眾士子們都是一醒。

  眾人都是心想,儒學由孔子而興,故而推孔子為源不為過,但子貢,子夏啟事功之學,我們怎么不知道。

  咱們雖然書讀得少,但林三元你也不能亂忽悠人啊。

  見眾人震驚之色,林延潮是絲毫不出意料:“朱子有言,子貢雖未得道統,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后。”

  這是朱熹夸子貢的話,說子貢雖沒得道統,但孔子之學他也是學的差不多了。

  其實不用朱熹講,大家也知道論語里孔子與子貢的對話是眾弟子中最多的,子貢篇幅也是眾弟子中最長的。

  子貢辯才還極好,連孔子也承認不如子貢,此外子貢處事還擅變通,孔子評價他為‘達’。眾弟子中孔子對子貢器重,也僅次于顏回。

  林延潮續道:“子貢經商務實,開儒商之祖。周天子告朔諸侯,諸侯受朔時要殺活羊祭祀。后魯國君已不用告朔之禮,子貢提議將祭祀的那只活羊去掉,孔子責子貢,爾愛惜那只羊,吾卻愛惜其禮。”

  商人重利,一貫為理學鄙視。

  但事功學提倡經世致用,通商惠工,反對重農抑商之策。所以子貢經商求利,不合理學,卻合事功之學。

  至于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則表現了子貢重實用不墨守舊禮,這也是事功學的精神。

  林延潮道:“雖子貢沒有著書立學,但覽其事跡,也可視為事功學之先賢。”

  聽林延潮這么解釋后,眾人也算認同子貢地位。

  “至于子夏,孔子之后,講學西河,教弟子三百人……”

  子夏是孔子親傳,論語里子夏說過一句話,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

  就是道德上大節要守住,但小節可以變通。

  “……并授魏文王為王者師,又授田子方、段干木、吳起、禽滑厘,李悝……李悝篡法經,商鞅挾法經入秦……”

  聽著子夏的教學經歷,眾人不由佩服,論教學經歷,這是何等牛逼。

  魏文王在戰國是媲美秦孝公的存在,任用儒家之田子方、段干木,法家之吳起,李悝為大臣,儒家法家大臣并立朝堂同心協力,魏國因變法而興盛。

  魏文王事子夏為師,用子夏的學生田子方、段干木,吳起,李悝為變法骨干,等于就是用他的學說治國了。

  此外子夏弟子里田子方、段干木繼承儒學,禽滑厘是墨子首徒,吳起合兵家法家,事跡婦孺皆知,就不多說了,主要是李悝還是法家。

  李悝為法家鼻祖之一,開戰國,也是中華變法之河,他寫了一本書名為法經。后商鞅挾法經入秦,得秦孝公重用,主導秦國變法。

  法家中李悝,商鞅都可謂承子夏之學。

  子夏學問是孔子親傳,但他之學重于儒學里的務外經世,故而有別于子思,子張,在儒學中另起一脈。

  所以眾人聽林延潮這么一解釋,稱子夏啟事功學,也有道理。

  “子貢,子夏后傳荀子……”

  聽到林延潮提到荀子這個名字,眾士子心底一噔心道,果真有他。

  子貢,子夏都沒有學說留著后世,只能從別人只言片語中察起主張。

  但荀子不同,他有學說傳世,讀其書稱荀子之學為事功學開山祖師,那么再適合不過了,簡直不容置疑。

  荀子與孟子時代相近,但主張卻是南轅北轍。

  荀子的學說,受歷代儒家學者的抨擊最多,甚至有人主張將他從儒家門籍里開除出去。而對林延潮而言,他對荀子的性惡論不那么認同,但他的學說與事功學確實相近。

  比方李悝是子夏的弟子,商鞅是子夏徒孫。法家里同樣顯赫的另兩位人物,韓非,李斯則都受業于荀子門下。

  荀子與子夏一般,都繼承了孔子的‘外王之學’。

  荀子講,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還講禮以定倫,法能定分,主張禮法并舉、王霸混用。

  孟子所倡‘法先王’,荀子則倡‘法后王’,這爭論就好比當初周子義與林延潮爭論,周子義說要法就法三代先王,林延潮說三代可法,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可法。

  荀子曾去過秦國。

  當年孔子西行不至秦,但荀子對秦國評價卻極高,說秦國百姓,吏,大夫皆有古風,政治清明,仿佛無人治理般,幾乎古時之治。

  荀子還贊治之至矣,秦類之矣,意思國家大治至秦國那個程度就行了。

  別人都以為荀子很推崇法家治下的秦國,但荀子話鋒一轉,卻道秦國什么都好,但偏偏沒有儒。

  荀子還說,粹而王,駁而霸,無一焉而亡,此亦秦之所短。

  就是國家治理之道,要么純粹以王道,要么王道駁以霸道,沒有儒怎能不亡,這就是秦國所欠缺的。

  弟子李斯曾對荀子說,秦國之強,是因為非依靠仁義去為之,如此做事能放開手腳。

  荀子告誡李斯,舍仁義而行,這是舍本逐末,亂世就是這么來的。

  李斯最后沒有聽,仍西行去了秦國。

  說到這里,日冕所指已是過了一個時辰,林延潮頓了頓,示意稍稍休息,自己離開學功堂。

  眾士子們方才聽著林延潮侃侃道來,皆覺得他的話中有至理在其中。

  議論時,眾人還歸納其道統之說,若說理學道統,是曾參,子思,孟子,以及后來的程朱,他們務孔子所傳的內圣之學。

  那么事功學道統則是子貢,子夏,荀子,務儒學里的外王之學。

  還有人道,儒學道統里也有務外之學,看來務外不是法家所創,而是法家師法儒家而來。

  此言大家都覺得有幾分道理。

  士子們又心想,那么荀子之后,事功學學統應是龍川先生心水先生繼承了吧。正如孟子之后,學統為北宋時周子,二程繼承。

  林延潮回到學功堂,將石磬一敲。

  石磬響后,眾士子們都停了議論。

  林延潮又起講道:“荀子之后,事功學之學統傳之……”

  說到這里林延潮頓了頓。

  “……傳之董子。”

  林延潮說完,眾士子們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都生出竟然是他的想法。

  ps:這一章理論講太多,可能不少讀者不喜歡,但卻十分有必要,因為道統說,是林三元的大殺器,要具體講一下,下面大家才不會一頭霧水。

  董子就是漢代大儒董仲舒。天『』籟

  就是歷史課本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董仲舒。但董仲舒沒這么說過,他的原話是‘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漢武帝落地到實處的,則是‘罷黜百家,表章六經’。

  見弟子們議論紛紛,林延潮一敲石磬,堂上又安靜下來。

  林延潮道:“非董子,無我儒學之今日,但朱子認為董子沒有繼承孟子之學,不足以承道統。但吾卻以為董子之學,在于儒法合流!”

  儒法合流!

  這一聲猶如一記鐘聲,響在眾士子們心底。

  “法家尊權,儒家尊君,此兩家相合之道。故而董子以春秋大一統,取儒法兩家之共識。”

  這話怎么解釋?

  孔子曾說過,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

  荀子有言,隆一而治,二而亂。

  韓非說,事在四方,要在中央。

  三派學說都支持天下共主,中央集權,所以董仲舒取儒法兩家共識,創立春秋大一統的學說。

  兩千年來,國人共尊一個中華。如后來人說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董仲舒的大一統思想深入人心。

  “于儒法兩家禮治法治之分歧,董子則以德主刑輔,春秋決獄合之。”

  董仲舒是如何處理儒法合流?就是求同存異的辦法。

  儒法兩家看似南轅北轍,但也有共通的地方,那就是尊君尊上尊尊,董仲舒用春秋大一統的學說,先達成一致。

  這是順應兩家人心之舉,兩家對此都沒有爭議。

  之后的存異,就是化解兩家分歧,儒家主張禮治,法家主張法治。

  當年晉大夫趙鞅鑄刑書,頒布刑法,孔子嚴厲批評此舉道,晉其亡乎,失其度矣。孔子主張是,國家不要刑法,實行禮治,原因在于刑法不可為人所知,就能保持威不可測的態勢。

  禮治法治就是儒法兩家最根本分歧。

  為了消除這等分歧,董仲舒提出了德主刑輔之論,那就是國家禮治為主,再以法治輔之。用禮儀教化,用法律禁止。這與荀子所提倡禮以定倫,法能定分的學說,一脈相承。

  董仲舒還提出就算真正要用刑法時,也要依據春秋大義來進行定罪。

  德主刑輔等于,儒法兩家各自妥協,達成了共識。

  但董仲舒卻是否定了孔子純以禮治,不進行法治的儒家經義,故而董仲舒‘德主刑輔’被時人稱‘新儒學’,被不接受之人認為,這根本上就是篡改儒家學說。

  畢竟經義上已不是孔子原先提倡的原貌,可事實上天下百姓,以及儒生們也漸漸接受國家用刑法為度,禮儀教化的模式,董仲舒的變革可謂與時俱進,他的大一統,德主刑輔學說,一直延續兩千年。

  “從孔子,至子貢,子夏,至荀子,至董子,再至龍川先生心水先生,一脈相承,這就是我事功學之道統!”

  最后林延潮一錘定音。

  在場士子無不擊節贊嘆,眾人都是第一次聞此學說,都是流露出朝聞夕死的神情。

  吾聞道矣。

  說到這里,林延潮看了看日冕還有些時間,于是與弟子們答疑。

  林延潮對于思辯還是很看重的,否則如何行而后知。

  而林延潮講學,也并非豎立一個自己一個普遍正確的觀念,而是讓學生自己領悟。只要自己新得出的觀點,能夠推翻原先的舊觀點,就算是進步了。

  解答弟子們幾個疑問后,林延潮就此下課了。

  一旁徐火勃將林延潮所講,以及與弟子答疑的內容,都記在筆記上。

  弟子們爭相將徐火勃的筆記拿出傳抄。

  待下堂之后,這些林學弟子遍迫不及待地將今日林延潮所講之道統之論,告之給同窗,同案,師長們。

  沒多久道統論,即傳遍了京城士子的耳中。

  林延潮參考朱熹而作的事功學道統論,在京城里引起了轟動。

  當然此論一出,林學門人,事功學信徒一片叫好,從此事功學,并非是孤魂野鬼,咱們也是儒家一脈!

  連原本瞧不起事功學的儒生,伏案夜讀后也是對事功學有了新的認識,至少不敢拿‘事功學’當作野狐禪來看了。

  但也有人發問,林三元提出道統之說,是有讓事功學,與理學,心學一較高下的意思?這是要看看誰才是孔子傳下的儒家正宗嗎?

  還有人看出玄機來,林三元其志了得啊!說事功學從孔子,子貢,子夏,荀子,董子,陳龍川,葉心水一直而下確立道統,然后傳至今天,言下之意不是說他繼承了事功學的道統嗎?以繼承孔子,荀子,董子道統自任?

  即便他是林三元,但這口氣也著實太狂妄了些。不少人在那捏須搖頭,但仍是將文章細細而讀。

  至于不少理學之士,他們則破口大罵,這道統論,分明篡改先圣之意,子貢,子夏只言片語,也被你引證為事功學先賢,簡直豈有此理。

  至于荀子更是差一點被開革出儒家門墻之人,也被你拿來當學統所傳。

  還有董仲舒他對儒學之貢獻,雖說居功至偉,但后世儒者都無人說自己繼承了他的學統,原因為何大家都知道。

  故而他們看了林延潮的文章,已是準備口誅筆伐。

  盡管口誅筆伐,他們不得不承認,這道統論里面雖盡是‘歪理’,但容易‘蠱惑人心’,他們不得不正視,必須通過嚴厲的批判來讓儒學‘正本清源’。

  無論怎么說道統論一出,在民間自是引起了事功學進一步的盛行,研讀林學的讀書人更眾。士林普遍認為,林延潮無論是文章,還是經學,都堪稱大家。

  京城各大書肆里有關于《尚書古文注疏》,以及林延潮各種文章,再度賣得斷貨。

  令書店老板不得不緊急命書坊加印。

  此刻紫禁城的日講官值廬里。

  王家屏,朱賡,黃鳳翔等幾位日講官,正坐著喝茶閑聊。

  這剛過了開印日沒多久,大家多少都有些上班綜合癥,古人也一樣,日講官更不例外。

  朱賡喝了口茶對王家屏,黃鳳翔道:“前幾日吏部給陛下上題本,請陛下補錄日講官,以合六人之數。題本里題請修撰張嗣修,言他經史嫻熟,精于典章之制,講官羅萬化清正方直,又是先帝欽點之狀元,皆是候補日講官之良選。”

  王家屏聽了不由一曬道:“此事不顯而易見嗎?羅萬化為人剛直,不與內官交善,自不得內廷之喜。故而吏部實只推張嗣修補日講官之位罷了,這也是顧全元輔的面子。”

  朱賡笑了笑道:“是啊,但今日天子卻下旨申斥禮部,說題請日講官,素來為內閣翰林院之事,眼下內閣沒有說話,吏部何以越俎代庖?”

  王家屏,黃鳳翔都是撫掌笑道:“吏部要討好元輔,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朱賡點點頭道:“不過我看陛下明為申斥吏部,但圣意還是想宗海有一日能夠起復,回來任日講官的。”

  聽了朱賡此言,王家屏,黃鳳翔都是沉默。

  “難!”三人都是搖頭。

  王家屏道:“若是當日我也在武英殿上,必站出來支持宗海。”

  朱賡道:“忠伯,也不用動氣,這一次矯詔之事,陛下對宗海是有著惱,不過著惱之余,卻更念著君臣之情,宗海將來有東山再起之時。的”

  黃鳳翔皺眉道:“可這一次節賜,陛下獨賞了我們五名講官,唯獨不賞宗海,這是何意?”

  王家屏笑著道:“鳴周,若是陛下賞了宗海,才是恩情已盡。故意不賞,可知陛下著惱只是擺個樣子,為得是照顧元輔的顏面罷了。”

  朱賡笑著道:“忠伯見事明了,吾佩服之至。”

  黃鳳翔也是道:“忠伯所言極是,可是……”

  黃鳳翔卻是長嘆一聲。

  “可是什么?”朱賡,王家屏一并問道。

  黃鳳翔道:“我怕不是陛下對宗海著惱,倒是宗海自己心灰意懶了。這幾日林延潮廣收門徒,并于國子監旁學功堂講學,看來是打算以講學為志,不打算返回朝堂之上了。”

  王家屏驚道:“竟有此事?”

  黃鳳翔道:“確實如此,前幾日我還去宗海府上拜會,我看他絲毫沒有仕途受挫之失意,反而與我大談養身,花鳥魚蟲之事,這不是歸隱山林,以講學為業是什么?”

  朱賡倒是雙眼一瞇,以他對林延潮的了解,根本不信林延潮真打算退隱了。只是朱賡面上道:“宗海正是大有作為之時,若真是萌生退隱之志,豈非朝堂之損失,朝廷少了一位正直敢言的大臣了。”

  王家屏捏須道:“未必,我看宗海此舉也許是以退為進。”

  黃鳳翔道:“就算以退為進,也不可以公然講學啊。宗海不可能不知,私下講學之事是觸元輔之忌啊!”

  王家屏擺了擺手道:“若是宗海是官身,自是觸元輔之忌,還會授人把柄,不過眼下他在野,私下講學,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黃鳳翔道:“話是這么說,但宗海終有一日,是要復官的,他講學此舉,不是擺明了車馬,是要以講學為志,不打算重返朝堂之上了。”

  幾人討論了一陣,不知林延潮拿得什么主意。

而此刻張居正的府邸中。天 籟小

張居正頭纏白巾,正臥在榻上,一旁的醫師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把脈。

張居正一面臥床,一面卻是拿著一封公文。

這機密公文上赫然寫著,林延潮所講道統論的每一字每一句。

不久醫師診完脈向張居正拱了拱手,收拾醫箱離開了臥室。

在臥房外來回踱步的張嗣修,張懋修,一并迎向醫師問道:“相爺的病情如何?”

醫師捏須道:“相爺之沉疴痼疾,藥石已是難醫,我之前一直勸相爺遠離案牘,安心調理。但相爺似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眼下唯有開一些溫補的藥,徐徐圖之了。”

張嗣修,張懋修對視一眼。張懋修道:“大夫無論是多名貴的藥材,我上天入海都要求來。”

“是啊,無論是人參,何首,石斛,雪蓮,蓯蓉府里應有盡有,大夫盡管開來。”

醫師嘆息一聲,這些藥材都是價值千金,難求之藥,但這又有何用。

醫師道:“兩位公子真一片孝心,再好的藥材也不抵相爺安心調養。”

張嗣修,張懋修一陣失望,若是張居正能他們之勸,他們何必到處求藥求名醫。

不久后張嗣修,張懋修二人一并入了張居正的臥房。

張居正正在丫鬟服侍下用勺喝著藥湯,公文疊在枕邊。張居正見兩個兒子請安,壓了壓手示意二人直接入座就是。

張嗣修道:“爹,游七來信說是在湖廣已找到幾位神醫,不日可請至京師。”

張懋修也道:“李成梁昨日呈一老山參來,孩兒給你過目。

說著張敬修命人呈上。

這老山參裝在錦盒內,看這形狀至少有好幾百年。

張嗣修道:“這李成梁倒很忠心,以重金雇遼東參農去長白山,挖掘老山參,獻給父親。”

張嗣修對張居正道:“此參重三兩二錢,孩兒聽聞道藏有云,三兩之人參可稱為仙草了。”

張居正看了一眼道:“太奢了。”

張懋修笑著道:“爹,別說這幾百年人參,若是千年人參能給爹添壽,就算是天子也會為您舉國求之。”

張居正忽道:“昔年我祖父為遼王所害,病重于榻上,四壁之家求一參須而不得。”

“而今日為吾之病,也不知吃了多少人參鹿茸,若是真有用,也不會一日沉過一日。年少以命求千金,年老千金以求命,實為可笑。此參服之暴殄天物,放起來吧!”

張嗣修,張懋修對視一眼,只能依張居正所言。

張居正有些乏了,閉目養了養神。

二人見張居正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更是擔心,在榻旁守著。

張居正小睡了一陣,醒來后看二子仍是在旁點了點頭,又想起方才看了一半的公文問道:“這林宗海的道統論,你們可讀過了嗎?”

見張嗣修,張懋修二人稱是,張居正捏須道:“此論有驚奇之言,在京城里是傳得沸沸揚揚吧?”

張嗣修猶豫了一下道:“確如爹所料,這道統論,不僅僅士子間,不少官員也有討論,我與三弟也聊過。”

張懋修道:“爹,林宗海下野后,廣收門徒,公然講學,如此肆無忌憚,他難道不知朝廷最忌憚官員講學嗎?”

張居正失笑道:“你們不了解林宗海,那日我與他在轎上閑聊,我問他若不做官作什么?他說講學著書,大丈夫不可一日負此有為之身。”

“眼下他冠帶閑住,就行講學之事,那是行以踐言。”

張懋修笑著道:“那正好,林宗海此舉擺明了告訴我們,他不打算回朝做官。那正好,爹索性將他削職為民就是,更隨了他心思,也熄了天子的心思,如此二哥補入日講官,一舉兩得之事。”

張居正笑了笑。

張嗣修想了一陣卻道:“爹,我倒覺得林宗海突然下野,故意宣講這道統論有文章。”

“二哥,這其中有何文章?”

張嗣修道:“三弟,你看林宗海為何,著列董子為事功學學統呢?”

張懋修道:“因為董子之行事作為,確實合儒法兩家之道!”

“并非如此簡單,”張嗣修道,“如我儒家孔子,朱子都是其后數百年,方才被朝廷采納定為官學,朝廷用其說而不用其人。”

“但是董子卻是不同,他在世之時,就以學說而定經書,朝廷每有大事,天子即會下令使者前去問董仲舒之建議。儒者到董仲舒這地步,說是以經術而定國策也不為過!”

張懋修拍腿道:“二哥,你是說林三元以講學為名,收攬門徒,也想如董仲舒那般以經學定國策?”

張嗣修道:“或有這個可能,事功學不同于理學,心學,處處以務實為主,要施展抱負,唯有至朝堂之上。若是再放任林宗海講學下去,那么終有一日,他名望所及時,會順理成章躋為重臣。”

張懋修冷笑一聲道:“那簡單,不讓他講學就是。”

張嗣修笑著道:“我看也無此必要,所謂事功學,不過就是儒法合流而已。董仲舒曾有言,漢興,循而未改。漢制本就承以秦制。漢宣帝也曾告誡太子,漢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雜之。”

“故而這儒法合流,王霸雜之也沒有什么新奇之處。朝廷今日所用程朱之論,不過明面上教化萬民而已,實不過儒表法里而已。所以林宗海此論騙騙書生還行,朝廷是不會用之的,因沒什么新意而已。”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林宗海提道統論,不會只作董仲舒第二這么簡單……”

正說話間,外頭有人道:“相爺,天子派內官于公公前來探視。”

張懋修,張嗣修二人聽了都是露出笑意。

張居正點點頭道:“你們替我出門迎一迎。”

張懋修,張嗣修稱是起身離去。

兄弟二人邊走邊說。

張嗣修笑著道:“爹,不過一日稱病不朝,陛下竟如此著緊了。”

張懋修冷笑道:“爹保著大明江山,給他朱家賣了幾十年的,以一身系之家國。”

張嗣修嘆道:“你說不錯,但何止大明江山,我張家的榮辱也系于爹一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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