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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版《紅樓夢》劇本(二十)

第十七集 三姐飲劍

(對應電視劇劇集:賈二舍偷娶尤二姨)

  

  1 京城東郊 荒村野店 (夜)

  更深夜半,月色朦朧,星斗闌干。

  賈珍、賈蓉帶領兩個家丁騎著四匹驛馬,向西疾馳。

  賈?、賈珖帶領兩個家丁快馬加鞭,往東飛奔。

  兩批人馬在一條山路上相對奔馳,越來越近。

  字幕(疊)

  第十七集 三姐飲劍

  

  驟然間,賈珍等人勒住馬頭,四匹奔馬前蹄騰空,一齊嘶叫起來。

  同時間,賈?等人一齊滾鞍下馬,齊聲請安:“大哥哥,蓉兒,一路平安!”

  賈珍在馬背上問;“你們來作什么?” 

  賈?:“嫂子怕哥哥和侄兒回來了,老太太路上沒人照顧,叫我們兩個來護送老太太。”

  賈珍稱贊道:“想得周到。你嫂子獨自在家,喪事是怎樣料理的?” 

  賈?:“嫂子先把玄真觀的道士鎖了起來,等哥哥家去審問發放。再請太醫驗視尸體,裝裹好了抬到鐵檻寺家廟停放。又命天文生擇日入殮,三日后便開喪破孝,做起道場來等哥哥。”

  賈珍滿意地:“里里外外這么多事,虧她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

  賈珖補充道:“嫂子怕家里沒人照料,把親家母和兩個姨娘接來住在上房看家呢。”

  “哦,二姨、三姨又來啦,太好了!”賈蓉脫口而出。

  “妥當,快走!”賈珍兩腳一夾,猛抽一鞭,象箭一樣往歸途馳去。

  賈蓉和家丁緊緊跟上。

  驛道旁有一處客店,燈籠高挑,酒幌飄動,店主在門口招攬生意。

  賈珍一行馬不停蹄,一掠而過。

  路過一處驛站,賈珍等四人飛身下馬,跳上驛卒牽著等在路旁的驛馬,繼續向西飛馳。

  2 鐵檻寺 門外(黎明)

  馬蹄聲疾,震蕩著曙色漸顯的街巷。

  在灰白色的晨霧中,饅頭庵和鐵檻寺遙遙在望。

  賈珍等四人縱馬飛奔,剎那間沖到鐵檻寺門前。

  坐更的發覺賈珍等人已經到門前,趕忙喝起眾人來,打開大門迎接。

  賈珍、賈蓉下了馬,放聲大哭,從大門外跪爬進去,到棺前稽顙泣血。

  3 鐵檻寺 正廳內(早晨)

  賈珍父子已按禮換了喪服,在棺前俯伏抽泣,尤氏等人在旁解勸。

  賈珍稍減悲戚,向眾親友:“得訃音后,即忙告假,禮部代奏說:'賈敬年邁多疾,歿于寺中,其子珍、其孫蓉現因國喪隨駕在此,故乞假歸殮。’天子額外恩旨說:'賈敬雖白衣無功于國,念彼祖父之功,令其子扶柩由北門進都,入彼私第殯殮,任子孫盡喪札畢扶柩回籍。’” 

  尤氏等聽了,莫不感激涕零,嘖嘖稱頌。

  賈珍吩咐賈蓉:“蓉兒,你先回到家中,料理停靈的事,準備好了馬上回來。”

  賈蓉一聽,巴不得一聲兒:“是。”

  4 寧國府 前廳

  賈蓉站在前廳門口,里里外外指手劃腳,指揮家人收桌椅,下槅扇,掛孝幔子,在門前起鼓手棚、牌樓。

  5 尤氏內室

  尤氏內室正廳,南炕西頭歪著年高喜睡的尤姥娘;靠東面的八仙炕桌上,尤二姐和尤三姐在低頭熨衣裳;炕沿下有兩三個丫鬟坐在凳子上作活計。

  賈蓉笑嘻嘻地蹦進屋來,先瞅著他二姨娘嘻皮笑臉地挑逗道:“二姨娘,你又來了,我父親正想你呢。”

  尤二姐紅著臉罵道:“蓉小子,我過兩日不罵你幾句,你就過不得了。還虧你是大家公子哥兒,每日念書學禮的,越發連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說著順手拿起一個熨斗來,摟頭裝作就打。

  賈蓉抱著頭滾到尤二姐懷里:“二姨饒命,兒子再也不敢了。”

  尤三姐便上來撕嘴,笑道:“等姐姐來家,咱們告訴她。”

  賈蓉忙跪在炕上,笑著求饒:“兩位姨奶奶,饒過兒子這一次,好多著呢!” 

  尤氏姐妹又都“撲哧”笑了。

  尤二姐吃著砂仁,賈蓉猴上去搶著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臉。

  賈蓉涎皮賴臉地用舌頭舔著吃了,還說:“真香,經姨娘這一嚼更香了!” 

  丫鬟們看不過,紛紛笑勸道:

  “國孝家孝兩層熱孝在身上,你也不想想是什么時節,還象往常那么窮作。”

  “姥娘才睡了覺,她兩個雖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沒有奶奶了;”

  “回來告訴老爺,看你吃不了兜著走。”

  賈蓉撇下他姨娘,挨個抱著丫頭們親嘴:“我的心肝,你們說的是,咱們饞她們兩個。”

  丫頭們連推帶搡,恨恨地罵道:

  “短命鬼兒,你一般有老婆丫頭,只和我們鬧。”

  “知道的說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著那臟心爛肺的愛嚼老婆舌頭的人,吵嚷得那府里誰不知道。”

  “可不是,那邊誰不背地里嚼舌頭,說咱們這邊亂帳。”

  賈蓉厚著臉皮冷笑道:“各門另戶,誰管誰的事。都夠使的了。從古至今,連漢朝和唐朝,人還說臟唐臭漢,何況咱們這宗人家。誰家沒有風流事,別討我說出來。”

  一個丫頭說:“西府里就沒有咱們這邊這么亂套。”

  賈蓉“哼”了一聲:“你知道個屁。連那邊大老爺這么利害,璉叔還和那小姨娘不干凈呢。鳳姑娘那樣則強,瑞叔還想她的帳。哪一件瞞了我!”

  尤姥娘醒了過來,賈蓉忙請安問好,又說:“難為老祖宗勞心,又難為兩位姨娘受委屈,我們爺兒們感戴不盡。”

  尤姥娘點頭笑道:“我的兒,倒是你們會說話。親戚們原是應該的。”

  賈蓉和他二姨娘擠眼笑道:“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完了再去。”

  尤二姐悄悄咬牙含笑罵道:“很會嚼舌頭的猴兒崽子,留下我們給你爹作娘不成!” 

  賈蓉對尤姥娘道:“我父親每日為兩位姨娘操心,要尋兩個好姨爹,聘嫁這兩位姨娘。”

  兩姐妹丟了活計,一頭笑,一頭趕著打,說:“媽別信這雷打的。”“老天爺有眼睛,仔細雷要緊!” 

  6 賈敬靈堂(寧府前廳)

  賈敬靈柩停放在正堂之內,孝幔如白云飄拂,香煙似紫氣彌漫。

  靈堂中正在供奠舉哀,朝中王公以下各色官員人等前來祭吊,絡繹不絕;家族中遠近親友也都穿孝守靈,濟濟一堂。

  站在棺材西側的尤二姐、尤三姐渾身縞素,越顯出風姿秀逸,不同尋常。

  賈珍、賈蓉為禮法所拘,不得不在棺材東側藉草枕塊,守制居喪。

  一隊和尚進來,不停地繞著棺材數珠念經。

  和尚們來回繞行,時時擋住賈珍、賈蓉窺視尤氏姐妹的視線,惹得爺兒倆一會兒蹺腳,一會兒縮脖,一會兒東張,一會兒西望,丑態百出。

  尤氏姐妹瞥見他們的種種窘相,不禁抿嘴而笑。

  和尚們進來時,寶玉走到尤二姐、尤三姐前面,站在頭里擋著和尚們。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寶玉真不知禮,擋在親戚們前面算什么”, “太沒眼色了。”…… 

  寶玉聽了,悄悄告訴尤氏姐妹說:“姐姐不知道,我不是沒眼色。我想和尚們臟,恐怕氣味熏了姐妹們。”

  尤氏姐妹會意地相視一笑。

  7 瀟湘館 書房

  寶玉拿著黛玉的詩稿,稱贊道:“妹妹這詩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叫作《五美吟》呢?”說著提起筆來,將詩題寫在后面。

  寶釵進來笑道:“誰寫的《五美吟》,拿出來給我看看。”

  黛玉一面讓寶釵坐,一面笑道:“我看那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終身遭際令人可欣可羨可悲可嘆者甚多。方才閑坐無事,胡亂謅了幾首詩,以寄感慨,不想他來了偏就瞧見了。”

  襲人隨紫鵑進來說:“前頭來人傳話,說老太太、太太、璉二爺他們回來了,馬上要過寧府去祭吊,讓寶二爺快些過去。”

  8 賈敬靈堂

  賈母、王夫人、寶玉等邁進靈堂,賈赦、賈璉等人哭著迎出來。

  賈赦、賈璉一邊一個攙了賈母,走到靈前,賈珍、賈蓉跪著撲入賈母懷中痛哭,賈母也摟了賈蓉痛哭。

  賈母又轉到靈右,見了尤氏婆媳,又相持痛哭一場。

  尤二姐和尤三姐站在尤氏身后,遠遠地看著賈母和她身邊的賈璉。

  賈璉手攙賈母,眼睛卻盯著尤氏姐妹,眉目傳情,百般撩撥。有時又偷看賈珍一眼。

  尤三姐只是淡淡相對,尤二姐卻十分有意,眉來眼去,心領神會。

  9 鐵檻寺 正廳內

  賈珍、賈蓉、賈璉、尤氏在廳中守靈。

  小管家俞祿來回賈珍:“昨兒往鐵檻寺來送殯,所用棚杠孝布并請杠人青衣,共使銀六百零十兩。兩處都來催討,小的特來討爺的示下。”

  賈珍向賈蓉:“昨日出殯之后,江南甄家送來打祭銀五百兩,未曾交庫,先要來用吧。”

  尤氏忙說:“那項銀子已使了二百兩,下剩的三百兩送到家中交給姥娘收了。”

  賈珍向賈蓉道:“你帶了他去,向你姥娘要出來交給他,下剩的俞祿先借了添上吧。”

  賈璉急忙說:“何必向人去借,昨日我得了一項銀子還沒有使呢,我親身去取了給他添上,豈不省事?”

  賈珍笑道:“只是又勞動你,我心里不安。”

  賈璉:“自家兄弟,這有何妨呢?”

  10 饅頭庵外

  賈璉、賈蓉并轡而行,來到饅頭庵附近,俞祿、興兒、隆兒等騎馬跟隨在后面。

  賈璉揮了一鞭,等馬兒快跑幾步,對賈蓉說:“你二姨標致大方,溫柔可愛。人人都說你嬸子好,依我看哪里及你二姨一個零頭兒呢!” 

  賈蓉瞅瞅賈璉,會意地笑著:“叔叔這么愛她,我給叔叔作媒,說了做二房,怎么樣?” 

  賈璉:“你這是玩話還是正經話?” 

  賈蓉:“我說的是當真的話。”

  賈璉美滋滋地:“敢自好呢,只怕你嬸子不依,聽說你二姨已有了人家了?”

  賈蓉:“我二姨兒三姨兒都是我姥娘改嫁時帶了來的。在那一家時,把二姨許給皇糧莊頭張家,指腹為婚。后來張家敗落,十幾年不通音信,我姥娘早就要與他家退婚。這事好辦,倒是嬸子那一關難過。”

  賈璉聽了心花怒放:“哦?” 

  賈蓉想了想:“叔叔若有膽量,依我的主意,管保無妨,不過多花上幾個錢。” 

  賈璉急忙問:“什么主意?快說!我沒有不依的。”

  賈蓉:“叔叔回家,一點聲色也別漏,等我回明了我父親和姥娘,在咱們府后頭買上一所房子,再撥兩窩子家人過去服侍。擇個日子,人不知鬼不覺娶了過去。叔叔兩下里住著,嬸子深居簡出,哪里就得知了。萬一鬧出來,就說嬸子總不生育,是為了傳宗接代,嬸子見生米做成熟飯,也只得罷了。”

  賈璉欲令智昏,歡喜若狂,猛抽兩鞭,馬兒飛奔起來,賈蓉也催馬加鞭,尾隨而去。一剎時,叔侄倆就被自己揚起的塵土吞沒了。

  11 尤氏正房

  賈璉興沖沖走進房中,看見南邊炕上只有尤二姐帶著兩個丫鬟一處做活,忙上前問好。

  尤二姐含笑讓賈璉靠東邊排插兒坐下。兩個丫鬟出去倒茶。

  賈璉笑問:“親家太太和三妹妹哪里去了?”

  尤二姐笑答:“才有事往后頭去了,也就來的。”

  賈璉不住拿眼瞟著二姐,二姐低頭含笑不語,手中拿著一條拴著荷包的絹子擺弄。

  賈璉搭訕著往腰里摸了摸,找話碴兒說:“檳榔荷包也忘記帶了來,妹妹有檳榔,賞我一口吃。”

  二姐笑笑:“檳榔倒有,只是我的檳榔從來不給人吃。”

  賈璉笑嘻嘻湊近來,要伸手來拿,二姐瞅瞅門口,連忙一笑,將荷包撂了過來。

  賈璉接在手中,都倒了出來,揀了半塊吃剩下的擱在口中,又將剩下的揣入懷中。

  賈璉剛要把荷包送還二姐,只見丫鬟們倒了茶來,便接了茶吃茶。

  賈璉暗暗解下自己佩帶的漢玉九龍珮,拴在手絹上,趁丫鬟們回頭時,撂了過去。

  二姐裝作看不見,并不去拿,坐著吃茶。

  只聽后面一陣簾子響,尤姥娘、三姐帶著兩個小丫鬟從后面走來。

  賈璉遞眼色給尤二姐,讓她拾起玉珮,二姐不理不睬。

  賈璉急得沒法,只好迎上去和尤姥娘、三姐相見。再回轉身來一看,只見二姐沒事人似的笑著,玉珮已不知去向,賈璉向二姐一笑。

  賈蓉進來,向尤姥娘說:“那一次我和老太太說的,我父親要給二姨說的姨父,就和我這位叔叔的面貌身量差不多兒。老太太說好不好?”說著悄悄用手指著賈璉,向她二姨努嘴兒。

  尤姥娘仔細打量著賈璉,笑著點點頭:“那敢情好。”

  尤二姐赧然垂首。

  尤三姐似惱非惱地趕著要打賈蓉。

  賈蓉笑著跑了出去,賈璉也笑著點頭出來。

尤二姐
璉二爺

    12 鐵檻寺(晚)

       賈珍、尤氏正在燈下吃茶,賈蓉進來回話:“銀子已經交給俞祿了,兩府里都平安。” 

  賈珍問:“你二姨、三姨怎么樣?” 

  賈蓉笑道:“二姨三姨都好。回家路上,璉二叔對我說,要娶二姨做二房,為的是子嗣艱難。二姨是見過的,親上加親,比別處不知底細的人家好。二叔再三央我對父親說。”

  賈珍想了想,笑道:“其實倒也罷了……”

  “不行,這事行不得,鳳丫頭可不是好惹的!”尤氏極力勸止。

  賈蓉:“二叔說了,在外面置房子住,不讓嬸子知道。”

  賈珍:“就是這個主意,你去告訴你二叔吧。”

  13 小花枝巷 尤二姐新房門外(黃昏)

  夕照暗淡,暮色迷茫。

  寧榮街后二里遠近小花枝巷內,有一所房子,共有二十來間,獨門獨院,院門緊閉。

  賈蓉、鮑二護送尤姥娘、尤三姐來到小花枝巷新房。

  賈蓉對姥娘和三姐說:“這院就是二姨的新房,往后你們就住在這里。鮑二,快叫你媳婦來開門。”

  鮑二上去敲門:“快開門,姥娘和三姨來啦。”

  吱呀一聲,院門大開,鮑二媳婦笑臉相迎:“老太太好。姨娘好。快清進來。”

  院門重又關上。

  14 鳳姐臥室 (黃昏)

  鳳姐抱著一只毛茸茸的波斯貓,邊撫摸邊問賈璉:“你不是在家廟里陪伴大哥哥么?怎么這兒日盡往回跑?”

  賈璉笑答:“大哥哥托我替他照料家務,所以常到寧府去辦事,順便也好來看看你。”

  鳳姐似笑非笑地:“那府里的家務事,不是托給尤姥娘和二姐三姐照管了嗎,還用你操哪份子心?” 

  賈璉捏了一把冷汗,忙解釋道:“她們都是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遇事作不了主。”

  鳳姐冷笑道:“這么說,這府里的家也該請你來當了?”

  賈璉殷勤地:“這話怎么說。你是脂粉隊里的英雄,榮國府里的大梁,誰不知道的。”

  鳳姐一笑:“……忙你的去罷。”

  賈璉出了一頭冷汗,急忙走出門去。

“波斯貓”

  15 小花枝巷 二姐新房門外(清晨)

  寒星寥落,晨光熹微。

  一乘素轎后面跟著兩個丫鬟,出現在晨露未晞的小花枝巷口。

  素轎在新房門前落后,一個丫鬟上來攙出尤二姐,一個丫鬟叫開了院門。

  尤姥娘、三姐、鮑二夫婦和丫鬟們簇擁著尤二姐向新房走去,院門徐徐關閉。

  16 賈連外舍 二姐洞房(晚上)

  尤二姐身上頭上煥然一新,賈璉也換上了一身吉服,在洞房外屋堂上拜過天地,焚了紙馬。

  尤姥娘和三姐攙著二姐進入洞房坐床,賈璉隨后進來。

  尤姥娘、三姐出門閉戶。

  賈璉捧著一個紫檀透雕的珠寶盒,走到床前,遞給尤二姐說:“這是我自己幾年來積攢的體己,鳳丫頭不知道,都給你收著吧。”

  尤二姐打開盒蓋一看,珠光寶氣照耀四周,頓時花燭黯然失色。

  賈璉在枕邊衾內對二姐笑道:“鳳丫頭今年年初小月后,又添了下紅之癥,已是不能好的了。你暫且在外面住著,過個一年半載,只等她一死,就接你進去做正室。”

  尤二姐聽了,心滿意足,甜蜜地笑著。

  一彎新月掛在樹梢,一片銀光灑在床前。尤二姐闔目微笑,沉浸在甘美的夢境中。

  17 鳳姐臥室(深夜)

  月兒彎彎,高懸云端,慘白的微光穿過窗欞,抹在鳳姐的床上。

  鳳姐一只胳膊彎在枕上,支著后腦勺,一只手摩挲著趴在被窩上的波斯貓,對月長吁。

  18 賈璉外舍 西院正室(黃昏)

  堂屋北炕正中設著八仙坑桌,席上擺滿美酒佳肴。

  賈珍面南,老娘面東,二姐面北,三姐面西,四人一處吃酒談笑。

  賈珍臉向二姐笑道:“我做的這保山怎么樣?若錯過了,打著燈籠還沒處尋呢!”眼睛乜斜著瞟三姐。

  尤二姐看這情景,知趣地說:“多謝大哥哥。我喝多了,想出去走走,又怪怕的,媽同我去吧。”

  尤姥娘會意,便同二姐出來,只剩丫頭們。

  賈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臉,百般輕薄起來。

  賈珍端起一杯酒,摟住三姐灌了半杯,剩下半杯自己一揚脖喝了。

  小丫頭們看不過,紛紛躲了出去。

  19 賈璉外舍 東院院內

  院門外一陣扣門之聲。

  鮑二家的忙出來開門,見是賈璉下馬進來,悄悄告訴道:“大爺在這里西院里呢。”

  賈璉點頭不語,直奔二姐臥房。

  隆兒牽了賈璉的馬,到馬棚里去拴,見已經拴了一匹馬,仔細一看,自言自語道:“這不是珍大爺的馬嗎?”

  20 賈璉外舍 東院正室(夜) 

  尤姥娘和尤二姐正在商議什么。見賈璉進來,面上有些訕訕的,忙上來陪笑接衣奉茶。

  賈璉裝作不知道,說:“快拿酒來,咱們吃兩杯好睡覺。我今天很乏了。”

  忽聽馬棚內踢鬧起來。

  21 賈璉外舍 東院馬棚(晚)

  二馬同槽,不能相容,相互尥蹶子亂踢亂鬧。

  隆兒、鮑二忙出來喝馬,好容易拉開,重新拴好。

  22 賈璉外舍 東院正室 (晚)

  賈璉吃了幾杯酒,已有三分醉意。

  尤二姐只穿了大紅小襖,散挽烏云,滿臉春色。

  賈璉摟著尤二姐:“人人都說我們那夜叉婆整齊,這會子我看來,給你拾鞋也不要。”

  尤二姐不但不樂,反而滴下淚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做了夫妻,我終身靠你。將來我妹子怎么辦?看這個形景恐怕不是長策,要作長久之計才好。”

  賈璉:“你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輩。西院的事我早知道了,你也不必驚慌。你因為妹夫倒是個作哥哥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這個例。”說著走出門去。

  23 賈璉外舍 西院正室(夜)

  賈珍正樓著三姐吃酒取樂,賈璉推門闖進來,笑道:“大爺在這里,兄弟來請安。”

  賈珍羞愧難言,訕訕地起身讓坐:“鐵檻寺的佛事完了,兩個月沒回來,今兒特來探望探望。”

  賈璉:“咱們兄弟從前不分彼此,如今何必這徉?大哥為我操心,我粉身碎骨感激不盡。今后還求大哥同以前一樣,若要多心,我再不敢到這里來了。”說著便要跪下。

  賈珍連忙攙起:“兄弟怎么說,我無不領命。”

  賈璉斟了三杯酒,端起酒杯:“我和大哥吃兩杯。”又拉三姐說:“你過來,陪小叔子一杯。”

  賈珍:“老二,到底是你,哥哥一定吃這盅。”說著,一揚脖。

  尤三姐看著兄弟倆一搭一擋地演雙簧,沉了一沉,霍地站在炕上,指著賈璉冷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馬吊嘴的,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了這層紙兒。”

  賈璉吃了一驚,強笑笑:“這話怎么說?我不明白。”

  尤三姐指指賈璉,又指指賈珍,聲色俱厲地;“你別油蒙了心,打量我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你們哥兒倆拿著我們姐兒兩個權當粉頭來取樂兒,你們就打錯了算盤了。”

  賈珍忙陪笑解釋:“你別多心,過**姐姐還要備了禮來瞧你們呢。你二姐夫那邊事多人雜,要什么只管找我。我們兄弟不比別人。”

  尤三姐把兩只手反叉在腰間,沖著賈璉嘿嘿冷笑:“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難纏,如今把我姐姐拐了來做二房,偷的鑼兒敲不得。我也要會會那鳳奶奶去,看她是幾個腦袋幾只手。”

  賈璉一聽,臉都嚇白了,急忙搖頭擺手:“我的好姑奶奶,這可使不得,千萬別去!”

  尤三姐聽了哈哈一笑,雙手往胸前一叉:“怕什么!要是大家好取和就拉倒;但凡有一點叫人過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們兩個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

  賈珍也嚇傻了眼,壯了壯膽說;“三姨兒,咱們說歸說,笑歸笑,可別動真氣。”

  尤三姐瞪了賈珍一眼:“什么?誰跟你們開玩笑?我說得到做得到,要不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

  賈珍束手無策,只好端起酒杯來,尷尬地:“好,好,好,我服了,敬你一杯,消消氣。”

  “喝酒怕什么,咱們就喝!”尤三姐一揚手把賈珍手中的酒杯打飛出去,摔得粉碎,隨口罵道:“不知足的老貨,滾一邊去!”

  賈珍驚悸之際,尤三姐已綽起壺來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摟過賈璉的脖子就灌,笑道:“我和你哥哥已經吃足了,咱們倆來親香親香。”

  賈璉嚇得酒都醒了,驚慌地瞅著尤三姐。

  尤三姐半杯落肚,春興勃發,松松挽著頭發,大紅襖子半掩半開,露著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綠褲紅鞋,一雙腳或翹或并,沒半刻斯文;兩個黃金墜子似打秋千一般,在燈光之下閃閃發亮;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一雙秋水眼,微帶醉意,餳澀淫浪。她一疊聲叫道:“將姐姐請來,要樂咱們四個一處同樂。俗話說'便宜不過當家’,他們是弟兄,咱們是姐妹,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只管上來!” 

  賈珍一見勢頭不對,想溜之大吉,剛往炕下一伸腿,就被尤三姐一把揪住,掀翻在炕上。

  尤三姐把炕桌猛一推,滿桌酒饌潑了賈珍一頭一身,潑聲厲言痛罵:“你甭想溜,越性把你那小猴崽子也提溜來,破著臉鬧一場撂開手。你們爺兒三個誆騙了我們寡婦孤女,又這么藏著掖著的,多早晚是個頭兒?” 

  尤二姐聞聲趕來,驚恐地:“妹妹,才剛還好好的,怎么眼不見鬧成這個樣子?”

  尤三姐反勸二姐:“姐姐糊涂。咱們金玉一般的人,白叫這三個現世寶玷污了去,也算無能。他家又有一個極利害的女人,如今一時瞞著她,咱們方得安生。早晚有一日她知道了,豈有干休之理,勢必有一場大鬧,不知誰生誰死。趁如今我不拿他們取樂作踐準折,到那時白落個臭名,后悔不及。”

  尤二姐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尤三姐道:“什么都別說了,姐姐快回去吧。”又沖著賈珍、賈璉嚷道:“姑奶奶要睡去了,你們兩個窩囊廢快滾蛋,還等什么!”說畢跳下炕來,進了西屋,“哐”的一聲關好門,從里面反鎖上了。

  賈珍渾身酒菜,成了落湯雞;賈璉垂頭嘆氣,象只喪家犬。尤二姐看著,又好笑,又可氣,搖搖頭走了。

  24 賈璉外舍 二姐外房(夜)

  尤二姐在給賈璉吹枕頭風:“你和珍大哥商議商議,揀個熟人,把三丫頭聘了吧,看今兒這形景,留著她不是常法子,終久要生出事來,怎么處?” 

  賈璉:“才剛我和大哥商議了,他只是有些舍不得。我說:'是塊肥羊肉,只是燙得慌;玫瑰花兒可愛,刺太扎手。咱們未必降得住,正經揀個人聘了罷。’他只意意思思的,不肯撤手。你叫我有什么法子。”

  二姐想了想:“咱們明兒先勸三丫頭,她肯了,讓她自己鬧去。鬧的無法,少不得聘她。”

  賈璉點點頭:“這話極是。”

  25 賈璉外舍 東院正室

  炕上備了酒饌,尤姥娘與三姐上座,二姐面東,賈璉面西。

  尤二姐端起酒來,遞給三姐笑道:“好妹妹,今兒這席酒是特請你的,一來是姐姐為你壓驚,二來是他們弟兄倆向你賠罪,三來……”

  尤三姐接過酒杯,一口飲干,滴淚泣道:“姐姐今日請我,自然還有一番大禮要說。妹子也不是傻瓜,用不著絮絮叨叨提從前的丑事。我也要自尋歸結去,方是正理。”

  尤二姐欣慰地:“這就好,姐姐要說的正是這件事。”

  尤三姐鄭重其事地:“這是終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兒戲。我如今改過守分,只要我揀一個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憑著你們揀擇,雖是富賽石崇,才過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進不去,也白過了一世。”

  賈璉陪笑道:“這也容易。憑你說是誰就是誰,一應彩禮都由我們置辦。”

  尤蘭姐含淚道:“姐姐知道,不用我說。”

  賈璉問:“是誰?”

  尤二姐一時想不起來。

  賈璉想了想,拍手笑道:“我知道了。這人是不錯,果然好眼力!”

  二姐笑問:“是誰?”

  賈璉笑道:“別人她心里怎么進得去,一定是寶玉。”

  尤三姐“呸”地啐了一口:“我們有姊妹十個,也嫁你弟兄十個不成。難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沒有好男子了!”

  尤二姐詫異地:“除了他,還有哪一個?”

  尤三姐:“別只在眼前想……”

  忽見賈璉的心腹小廝興兒進來請賈璉:“老爺那邊緊等著叫爺呢。”

  賈璉說聲:“我去去就來。”下地走了。

  尤二姐拿了兩碟菜,命丫鬟拿大杯斟了酒,讓興兒在炕下蹲著吃,一長一短向他說話兒。

  尤二姐問道:“人人都說你家里奶奶厲害,怎么個厲害的樣子,你說給我們聽聽。”

  興兒蹲在炕沿下一頭吃,一頭笑嘻嘻地:“提起我們奶奶來,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全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沒有不恨她的。估著有好事,她就先抓尖兒;有了壞事或她自己錯了,她便一縮頭推到別人身上來,她還在旁邊撥火兒。”

  尤二姐笑道:“你背著她這么說她,將來又不知怎么說我呢。”

  興兒忙跪下:“奶奶要這樣說,小的不怕雷打!我們跟爺的幾個心腹,誰不背前背后稱揚奶奶圣德憐下,都情愿出來答應奶奶呢。”

  尤二姐笑道:“你們出來做什么,我還要進去找你們奶奶呢。”

  興兒忙站起來搖手道:“奶奶千萬不要去,一輩子別見她才好。她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奶奶這樣斯文良善的人,哪里是她的對手!”

  尤二姐謙和地笑笑:“我只以禮待她,她敢怎么樣?”

  興兒挖苦道:“奶奶便有禮讓,她著見奶奶比她標致,又比她得人心,怎肯干休善罷?人家是醋罐子,她是醋缸醋甕!”

  二姐、三姐、姥娘“噗”地一下笑了起來。

  隆兒進來:“老爺有件機密大事,要遣二爺往平安州去,爺說明兒午后來,商定才說的那件事。”

  26 賈璉外舍 西院院中 (夜)

  一輪圓月當空。

  院中央有一個扁圓的大魚缸,幾尾澄紅的金魚在翠綠的水草間小憩;鏡子一樣平滑明亮的水面上,漂浮著一紅一白兩朵睡蓮,映照著銀盤似的月亮的倒影。

  二姐和三姐圍著魚缸,數著臥魚,談著心事。

  三姐手扶魚缸:“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五年前?”二姐咬著手絹尋思,忽然用手絹往三姐頭上一甩,笑著:“噢,原來是他!”說著左手伸出兩個指頭。

  三姐眼看著頭上戴的花兒被手絹甩下,飄落在如鏡的水面上,會意地笑笑:“不錯,正是他。”

  落花打破了水面的平靜,微波一圈圈往外蕩開去,滿月的清影不規則地晃動著。

  二姐憂慮地:“這人此刻不在這里,不知多早才來,怎么處?”

  三姐堅貞地:“只有這個人來我才嫁。他一年不來,我等一年;十年不來,等十年;要是死了再不來了,我情愿剃了頭當姑子去,吃長齋念佛,以了今生。”

  微波驚動了臥魚,游魚攪起了漣漪,花兒隨水波晃動,月影被攪成碎片。

  27 賈璉外舍 二姐臥房

  尤二姐一面給賈璉打點行裝,一面笑著:“你放心去吧。三妹她不會朝更暮改的。她已說了悔改,必定會悔改的。她已擇定了人,你只要依她就是了。”

  賈璉問:“到底是誰,這樣動她的心?”

  尤二姐:“說來話長。五年前我們老娘家里做生日,他家請了一串客,里頭有個作小生的,人稱'冷二郎’。偏她就看上了。” 

  賈璉點頭嘆息:“原來是他,果然,眼力不錯。只是這冷二郎人極標致,最是冷面冷心的,對差不多的人都無情無義,獨和寶玉最合得來。他浪跡萍蹤,知道幾年才來,豈不白耽擱了?” 

  尤二姐:“我們這三丫頭說的出來,干的出來。她怎么說,只依她便了。”

  尤三姐推門進來,斬釘截鐵地:“姐夫,你放心。我不是那心口兩樣的人,說什么是什么。從今日起,我吃齋念佛,伏待母親,等二郎來了,嫁了他去。他一百年不來,我自己修行去了。”說著從頭發上拔下一根碧玉簪,把手一揚,冷峻地發誓:“一句不真,就如這簪子!”手起簪落,“當”的一聲,玉簪擊作兩段。

  28 平安州界 綠林深處 (黃昏)

  “當”的一聲,劍光起處,一支銅銹斑駁的飛鏢被削作兩段,跌落在地。

  夕陽穿過暮靄和松林,給這片林間空地涂上了金黃色。

  空地西北松樹林前,有個瘦削的鏢客,把頭一晃,兩手一揚,“嗖,嗖,嗖”又飛出三支鏢,呈品字形狀迎面撲來。

  空地東南方柳樹林外,俊秀矯健的柳湘蓮拔地躍起,凌空飛舞,輕展劍招,一個“白鶴亮翅”,劍起鏢落,隨著“當、當、當”三響,六截斷鏢紛紛落地。

  鏢客大為驚恐,猛發出一聲凄厲的長嘯,轉身一個箭步竄入松林,撒腿飛跑。

  松林中有十來個挾搶拖棒的黑影,跳跳竄竄,作鳥獸散。

  柳湘蓮右手收劍入鞘,左手摸了摸肩上的另一把劍,急步向松林跑去。

  29 平安州大道

  兩騎馬在空無人跡的大道上向東南方飛奔。

  頂頭有一群馱子,主仆十來騎馬向西北方快步走來。

  兩騎奔馬減緩了速度,原來是賈璉和隆兒。

  馱子漸漸走近,薛蟠、柳湘蓮騎著高頭大馬并肩走在前面。

  賈璉看了深為奇怪,伸馬迎了上來,拱手笑道:“薛大哥、柳賢弟,久違了。你們兩個怎么走到一處來了了”說著跳下馬來行禮。

  薛蟠:“嗐,一言難盡。前面有個酒店,咱們到那里歇下再敘談。”

  30 平安酒店

  方桌上擺著簡單的酒肴。賈璉與薛蟠、湘蓮舉杯痛飲。

  賈璉笑道:“去年鬧過之后,本想請你們兩個和解,誰知我也被老爺打得動不得,柳賢弟又蹤跡全無。怎么你兩個今日倒在一處了?” 

  薛蟠:“天下竟有這樣奇事。我同伙計從江南販了貨物,往京里去,一路平安。誰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反倒不平安了。在青松寨遇到一伙強盜,已將東西劫去。不想遇見柳二弟,拔劍相助,小試鋒芒,就破了強盜頭子的頭鏢奇功,把賊人嚇散,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的性命,所以我們就結拜了生死弟兄。”

  賈璉驚異地:“哦!……下一程你們怎么走?”

  薛蟠:“我們一路進京。到前面岔路口上分路,他往南去望候姑媽;我先進京去安置我的事,再給他尋一所宅子,尋一門好親事,大家過起來。”

  賈璉一聽,正中下懷,忙說:“哦,我正有一門好親事堪配二弟。今春我為子嗣起見,娶了個二房。她有個小妹,品貌古今有一無二的,正待發嫁。如今將她說給二弟為妻,豈不兩全其美?” 

  薛蟠喜得拍手跳腳:“好極!這門親事定要做的。”

  湘蓮喜出望外地:“我本有愿,定要一個絕色的女子。如今既蒙貴昆仲高誼,顧不得許多了,任憑裁奪,我無不從命。”

  賈璉高興地:“你我一言為定。只是你萍蹤浪跡,倘然淹留不歸,豈不誤了人家?須得留一定禮。”

  湘蓮爽朗地笑道:“大丈夫豈有失言之理。小弟素系貧寒,況在客中,哪里有定禮。”

  賈璉打量著湘蓮:“也不用金帛之禮,必須是賢弟親身有的東西,不論貴賤,我帶去取個信罷了。”

  湘蓮想了一想,指著腰間的佩劍說,“小弟別無長物,這把劍是防身用的,不能解下。”說著將背后那把劍解下來,遞給賈璉道:“這把鴛鴦劍,是我家傳代之寶,隨身收藏,不敢擅用,賈兄請拿去作為定禮。弟縱有水流花落之性,但這把劍是斷不敢舍棄的。”

  賈璉接過劍,拱手告辭:“這我就放心了。咱們起程趕路吧,望早日在都門相見。”

  31 賈璉外舍 三姐臥房

  尤三姐熱淚盈眶地捧著鴛鴦劍,隔著淚花,只見劍把和劍鞘上面龍吞夔護,珠寶晶瑩。

  三姐左手握鞘,右手將把兒一掣,里面卻是兩把合體的青霜利劍。一把上面鏨著一“鴛”字,一把上面鏨著一“鴦”字,冷颼颼明亮亮,如兩痕秋水一般。

  三姐喜形于色,連忙把劍收了,掛在自己繡房床上,倚在床欄上望著劍,稱心如意地笑著。

  32 榮國府 寶玉外書房內

  寶玉拱手笑向湘蓮:“大喜,大喜,難得這個標致人,果然是個古今絕色,配得上你的人品。”

  湘蓮反倒猶豫起來:“既是這樣,她哪里少了人物,怎么只想到我。又是在路上匆匆忙忙就催著定,難道女家反趕著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來,后悔不該留下這劍作定禮。所以我來找你,想細細問個底里。”

  寶玉:“你原說要一個絕色的,如今得了個絕色的,何必再疑?”

  湘蓮問:“你怎么是知道是絕色的?難道你見過?”

  寶玉:“她們是珍大嫂子的繼母帶來的兩位小姨,我在守靈時和她們混了一個月,怎么不知道,真是一對尤物,偏巧又姓尤。”

  湘蓮聽說,跌足悔道:“這事不好,斷乎做不得了。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我不做這剩忘八!”

  33 賈璉外舍 西院正室

  賈璉領湘蓮進屋,向室內喊道:“姥娘,柳二弟特地拜望你老來啦。”

  尤姥娘在屋里答應:“快請坐,看茶,我這就出來。”

  34 賈璉外舍 三姐臥房

  尤三姐正在床上繡鴛鴦劍袱,一聽見湘蓮來了,喜得連忙放下活計,躡手躡腳到門口來張望。

  尤三姐從門縫中看到,柳湘蓮還是那樣神采飄逸,英姿勃發,樂得眉開眼笑。

  忽然隔壁傳來湘蓮的話音:“老伯母,晚生這次來,想求賈二哥一件事。”

  三姐聽了一愣。

  只聽湘蓮對賈璉說:“客中偶然忙促,誰知家姑母于四月間訂了弟婦,使小弟無言可回。若從了老兄背了姑母,不合情理。要是金帛之訂,小弟倒不在乎了;只是這把劍是祖父的遺物,敬請賜還為幸。”

  尤三姐聽了這番話,猶如五雷轟頂,站立不住,搖搖晃晃向床邊蹭去。

  恍惚中又聽得賈璉在說:“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要定。豈有婚姻大事,出入隨意的?望二弟三思而行。”

  湘蓮:“雖這么說,小弟愿領責領罰,但這門婚事斷不敢從命。”

  賈璉:“賢弟,你聽我說……”

  湘蓮起身:“請兄到外面再議退親之事,此處不方便。”

  尤三姐一聽這話,知道再難挽回,反倒沉靜鎮定了。她用手拭干了眼淚,理了理頭飾,緩緩站了起來。

  三姐伸手摘下鴛鴦劍來,將一股雌鋒掣出隱在肘內,大步走了出去。

  35 賈璉外舍 西院院中 (黃昏)

  夕陽殘照,小院東邊被落日的余暉染成一片金紅。

  湘蓮和賈璉已走到院中。

  尤三姐右手隱著雌鋒,左手握著劍鞘,從屋子里沖出來喊道:“等等……”

  湘蓮和賈璉扭頭看時,三姐已來到面前。

  三姐:“你們不必出去再議,還你的定禮!”說著不禁淚如雨下,左手將劍和鞘遞給湘蓮。

  湘蓮剛接過劍和鞘,冷不防三姐將右手回肘往項上一橫,只見劍影在金色的夕照中一閃,碧血頓時噴射出來,猶如揉碎的桃花灑紅滿地。

  湘蓮被這風馳電掣般的剛烈舉動震驚得呆了片刻,轉睫猛醒,定睛一看:

  尤三姐秀麗的面孔還象花兒一樣艷美;細長的睫毛下深藏著兩灣秋水,一對黑亮的眸子一動不動,一往情深地盯著湘蓮;兩片櫻唇安詳地緊閉著,嘴角留下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左手收回時優雅地貼在高高隆起的胸脯上,向前微曲的右手溫柔而剛勁地緊握劍柄,劍尖直指蒼天,鳳姿秀逸的身軀微傲向后傾斜,如同一尊即將傾倒的白玉雕像,顯得那樣的高大、圣潔,堅貞、美麗。

  柳湘蓮飛快地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尤三姐。剎那間,陡見劍光向后一閃,三姐的玉體隨之崩倒下去…… 

  湘蓮一把沒有扶住,順勢一個箭步,魚躍伏地,撫著三姐的尸身失聲痛哭起來:

  “……我真不知道妹妹是這等剛毅節烈的賢妻,可敬,可愛!二郎追悔莫及,芳靈有知,請恕我不知之罪。”

三姐飲劍

       36 小花枝巷 (黃昏) 

  暮色蒼茫,巷內空空蕩蕩。

  湘蓮手提鴛鴦劍,從賈璉外舍院門內走出來,昏昏沉沉,無所歸宿。

  他小立片刻,扭頭向西看看,只見一輪殘陽如血,蒼天白云,遠山近廓、高樹矮墻統統染上了腥紅的血色。

  他閉了閉眼,轉身朝東面蹣跚而去。

  斜陽在湘蓮身前投下了長得可怕的黑影,他踩著自己的身影踉蹌走去。

  (幻覺)

  薛蟠的小廝從迷蒙的暮靄中把湘蓮帶到一處新房內。

  忽聽環珮叮當,尤三姐從外面進來,一手捧著鴛鴦劍,一手托著兩段碧玉簪,向湘蓮泣道:“妹妹癡情等待郎君已五年了。不曾想郎君果然冷心冷面,我只有以死來證明這片癡情。但又不忍一別,特來同你一會,從此再也不能相見了。”說著飄然而去。

  湘蓮上來拉住,尤三姐冷冷地:“來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誤被情惑,如今既恥情而覺,與郎君兩無干涉。”

  言猶在耳,一陣香風,無蹤無影去了。

  (幻覺完)

  湘蓮警覺,似夢非夢,睜眼看時,既無小廝,也非新房,竟是一座破廟,旁邊坐著一個瘸腿道士捕虱。

  湘蓮稽首相問:“這是什么地方?借問仙師仙名法號?”

  道士一邊捫虱,一邊木然笑道:“連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我是何等人物,不過云游到此,暫時來歇歇腳罷了。”

  湘蓮聽了,不覺如寒冰侵骨,冷然一震。他用左手摘下頭飾拋在地上,解開發髻,低下頭又用力往上一甩,滿頭黑發直豎起來,右手從腰間掣出那股雄劍,將萬根煩惱絲一揮而盡。

  那道士見了,呵呵一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柳湘蓮緊緊相隨。兩個身影漸漸隱沒在灰蒙蒙的虛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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