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董宇輝在東方甄選中關于王陽明與心學的發揮收割了一大批粉絲,將什么是知行合一、什么是心學講得非常通俗易懂。遺憾的是,可能是短視頻的時間原因,董宇輝并沒有將知行合一的內部邏輯關系展開來講透,以下是個人在工作與生活中的一些經驗總結。
孔子死后,儒學分成六派,其中有兩派在日后發揚光大,一派是天人感應派,在兩漢時期威風八面;另一派則是心性派,多年后,改頭換面成為理學。
儒學在西漢取得正統地位后風光了幾百年,魏晉五胡亂華時,儒家四平八穩的主張在亂世失去了作用,于是銷聲匿跡,直到隋唐大一統王朝到來,儒學才躡手躡腳地回到人們的視線中來,不過魏晉南北朝時期佛道二教的高度繁榮,使得儒家思想沒有了競爭力。
北宋統一中國后,宋朝皇帝“抑文揚武”使得儒學迎來了復興時刻。1058年王安石在宋神宗的支持下進行變法,儒家的保守派群起而攻之,王安石將他們從中央驅趕到了洛陽。正是在洛陽,以程頤為代表的知識分子由于沒有政事的煩擾進而專心致志搞起思想研究。他們放棄了儒家知識分子本應該堅守地處理現實問題的實際性,而凌空踏虛地談起了天道和人性。
理學是新儒學,它認為在超現實超社會上存在一種標準,周敦頤說它叫“無極”,二程叫它“天理”。而“天理”的敵人則是“人欲”(不合理不正當的行為和欲望)。每個人的一生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去發現(格物窮理)和遵循這個“天理”,祛除“人欲”,也就是“存天理,滅人欲”。“天理”就是滿足我們生存下來最基本的需求(按照三重腦理論這些需求可以認為是人的爬行腦和哺乳動物腦控制的)。除此之外都是“人欲”,這些是三重腦的人腦控制的。比如餓了吃飯是“天理”,但非要吃魚翅鮑魚,這就是“人欲”。
如何“存天理滅人欲”?程顥和程頤的方法不同。程顥認為,人性本是善的,天理就在我心中,所以只要在自身上下功夫就可以了。而程頤雖然也認為人性是善的,但是卻不能僅僅在心上用功,必須要去外界尋找天理,也就是必須依靠外界的力量“格物致知”來讓自己的人性達到至善至美的境界。
在理學語境中,心分為性和情,這兩種都與生俱來。“性”是一個人作為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要求,也就是天理。“情”主要指的是七情六欲,情欲是表現出來的,是外在的。理學家認為心可不是天理,心其中一部分的性才是天理(性即理),情不是,因此要求別人“存天理(性)滅人欲(情)”。
正因為將“情”從“心”分出去了,于是理學家認為必須向外界學習,通過對萬物的探究,從而不斷得到各種各樣的天理和道理,來彌補心的不足,這就是朱熹式的“格物致知”,即探究萬事萬物以獲得知識。
在王陽明等心學家看來,理學家的愚蠢莫過于此。把原本屬于心的情扔出去了,卻有拼死拼活地去外面尋求代替情的東西,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王陽明心學認為心本身就是個與生俱來、無所不能的東西,因為它里面有良知,良知是個法寶,能辨是非,能知善惡。至于人心中的“情”,它遠沒有理學家們說得那么恐怖,它不過是蒙在“性”上的一層塵埃,不過是遮住良知的一片烏云。塵埃一吹就消失,烏云一陣風來就散,不必大驚小怪。
既然心是無所不能的,那我們就不必畫蛇添足的去外面尋求什么天理,天理就在我心中,所以說心即理。王陽明的“格物致知”的“格”不再是探究而是正的意思,格物就是正念頭,如果念頭不好,馬上改掉,念頭好就要維持。“致”是實現的意思,“知”則是良知。
(1)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從空間來看,“知行”是兩道鐵軌,不可分割。但是從時間來看,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合一就是一件事的開始和終結,絕不能有始無終,更不能虎頭蛇尾。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首先是要不斷擴充自己的認知,同時又要不斷實踐和運用這些認知。舉例來說,如何一比一模擬現場的運行情況對系統進行仿真測試是一個難點,我們只有不斷了解行業最先進的技術發展趨勢后才有可能結合自己的情況進行改進,否則所有事情都無從談起。
(2)只有結合“行”,才能真正地理解“知”。舉個例子,關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這一馬克思主義經典命題對于中國大學生來說應該是耳熟能詳,但是如何結合工作或者生活的例子進行理解并應用怕是很少有人能做到。舉個身邊的例子,近些年云計算技術的發展給電信網絡結構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如硬件、虛擬化與應用的三層解耦,云原生以及大區制等,為了適應這些變化,中國傳統的以省份建設和維護網絡的方式需要做相應的調整,設備廠家的組織結構也需要隨之做出改變,否則就很難及時響應市場需求進而阻礙生產力的發展。只有在不斷的實踐中才能加深對知的理解程度,也就是董宇輝說的在飛行中調整姿態。
(3)善惡的評判標準最終還是要求諸于己。王陽明認為善惡是一條路的上下坡,誰都離不開誰,離開了善就無從談惡,離了惡就無從談善。一盤紅燒肘子擺在眼前,不吃就是惡,因為人性中都有吃的欲望。如果非常想吃卻不吃,就是矯情。但是,如果你是個重度脂肪肝患者,面對一盤肘子,吃就是惡,不吃就是善了。因為你的良知會告訴你,吃了紅燒肘子,會加重病情,不吃的話就沒事。毋庸置疑,善惡的評判標準是我們內心的良知的評判。所以,當你在開始致良知的步驟時,一定要注意,聽良知的,不理會外界的評判尺度。
良知是每個人內心與生俱來的道德感和判斷力。
致良知有兩個內容,第一是向外的,就是要將你的良知施加于萬事萬物,也就是要用良知去做事。第二是向內的,就是要光復良知。
要做到致良知,首先要聽從第一感覺,也就是直覺。直覺是意識的本能反應,不是思考的結果。人類語言意識未建立前,依靠的就是這種意識的本能反應。張學良在日本人準備進攻東北時第一個感覺就是不能撤退,因為東北那么多百姓,如果撤了,就是把家鄉父老送進火坑。但是他沒有遵從第一感覺,因為他有很多私欲,他想到他的生命,他的家底——東北軍,想到真要和日本人打起來肯定會失敗,一旦失敗他的家底就全沒了。這種私欲的集合最終讓他做出了違背良知的決定:不做任何對抗,把軍隊撤進關內。
要做到致良知第二就是要聽從內心的聲音。“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四句話就是致良知的步驟。
中國人和西方人有個明顯的差異。中國人喜歡在人際關系中獲得幸福,而西方人則喜歡在和大自然的搏斗中獲得幸福。王陽明就是中國人里典型的代表,他的“心即理”是解釋人際關系的倫理學的,把“心即理”這一法則從倫理學中拎出來,放到別的學科中,就有點重心不穩,搖搖晃晃了。
不過,這也正是心學的偉大之處。它永遠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內心上,時刻在內心上用功致良知,這樣就少了外界的很多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