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讀樊樹志先生的《國史十六講》。講到朱熹的時候,有個細節很有意思。當時的朝中大臣想要搞死朱熹,但并沒有能力指出他學說的問題,于是捏造罪狀。罪狀有二:霸占已故友人的家財,引誘兩個尼姑做小妾。貪財好色雖為古代士大夫所不齒,但好歹還是人之本性。讓朱熹萬劫不復的是——友人的家財、引誘尼姑——這表明他已超出好利好色的本性,上升到我們現在開玩笑說的“人品問題”。
中國人好用人品問題、道德問題來臧否人物,其實也不是新鮮話題。李敖說:“中國人不太清楚道德的和不道德以外,還有一種和道德不相干的東西。”易中天說帝國有“泛倫理”的傾向,“把一切關系都看作倫理關系,把一切問題都轉化為道德問題”。關于這種泛倫理、泛道德的弊端,貌似已經批判的不少。只是,當我們真的把倫理道德標準踏倒之后,建立起一個共尊共信的標準了嗎?
想到一些和“人品問題”其實無關的事。
上午,一個大學同學告訴我,她準備離婚了。她說自己依舊相信通過努力,可以創造幸福的婚姻,只是,需要兩個人來共同努力。快下班的時候,和另一個朋友湊巧也談到身邊朋友離婚結婚一樣快的現象。我很自以為是地總結:面臨的誘惑太多,要視而不見很難,而我們又沒有什么宗教信仰做約束。當然,老托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婚姻的危機未必都和背叛,和“人品問題”有關。
但是,任何人的為人處事,其實都在遵從內心的“圖式”,或者說標準。傳統中國人遵從的第一標準,可能就是倫理道德。不管這個標準合理與否,有了標準,就有了責任和義務。于是出現很多婚姻可能不幸福,但也終于茍延殘喘,因為輕易的離婚,可能面臨道德壓力。所謂“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但現在,倫理道德的壓力不再可怕,尤其對于漂泊在都市的新人來說,離婚甚至不再需要過多考慮遠離身邊的父母的感受。標準沒有了,人常常容易屈從于欲望。就算不是隨便的人,隨便起來也可能不是人。
我當然不是贊同——回到過去,用倫理道德來作為婚姻最后的防線。我并不懂得婚姻。只是對一個沒有“標準”的人生感到困惑。這個“標準”或許該叫做信仰。我們的信仰是什么?泛濫的倫理道德標準,會壓抑個體的自由和幸福,但當我們有了自由,我們該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