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北沿有這樣一處寶地：它起初是大學士府；后是醇親王家的花園，末代皇帝從此地被選入了金鑾殿。解放后，國母宋慶齡也在這里居住十八年。潛龍邸也好，鳳凰巢也罷，均已成為往事，如今這里只是什剎海畔，一片曲徑通幽、庭院深深的故園。文楊多杰攝影 子胥
明珠府
康熙朝首席文學沙龍
如今在什剎海，您想再感受一把古人“銀錠觀山”的意境，恐怕得移步向西幾百米。后海北沿46號，花20元走進園子，還能尋回“悠然見西山”的恬然。
從大門進入，迎面滿架的紫藤，遍地的花草。綠樹陰陰，一反什剎海躁動的調子。順著小徑前行，兩旁假山聳立，游廊貫穿，大有鬧中取靜之意。這座花園年頭可不短，最早是清康熙朝大學士明珠的宅邸。禮親王照所著的《嘯亭續(xù)錄》就記載：“成親王在凈業(yè)湖（后海別稱）北，系明珠宅”。這座花園原是明珠府邸的一部分。如今您進院后，沿著抄手游廊可以來到一座恩波亭。這座亭子就是明珠府邸的遺跡，舊稱淥水亭。
明珠官至大學士，曾是一朝宰輔。而他的長子納蘭性德比他更出名，堪稱清朝第一詞人。作為長子，納蘭性德隨父親居住在什剎海畔的府里。他與嚴繩孫、陳維崧、朱彝尊、顧貞觀等清初文壇泰斗可謂忘年交，常雅集在這座淥水亭中。飲酒作詩，通宵達旦。這座淥水亭也就成了康熙朝的文壇圣地。
納蘭性德曾作詩《淥水亭》，描述亭畔的美景。詩云：“野色湖光兩不分，碧云萬頃變黃云。分明一幅江村畫，著個閑亭掛夕曛”。一幅恬靜文雅的山水畫仿佛躍然眼前。如今在花園南樓前，有七株夜合花樹，其中有兩株樹齡有二三百年。據(jù)皇族溥任老先生考證，這兩株樹為納蘭性德親手栽種。可見這座花園點點滴滴都傾注了這位大詞人的心血。
俗話說，富貴無三代。到了乾隆朝，明珠的后人得罪了權臣和。和大人羅列了不少罪名，將明珠的后人掃地出門。而這座納蘭性德精心設計的府邸，也就成了和的別墅。無獨有偶，嘉慶朝和倒臺，這座別墅又被賜予了成親王永作府邸。
這位成親王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聰穎過人，詩文精潔。且最善書法，為清代館閣體的大家。乾隆皇帝對永格外喜愛，多次臨幸其府邸，并命人把永的書法刻在石碑上，親為作序，名曰《詒晉齋法帖》。如今在園中的石板橋畔，立有一塊形如鶴發(fā)老人的三米高太湖石，上面刻的楷書“歲歲平安”四個字。據(jù)說這就是花園故主成親王永所題。
由于成親王在乾隆、嘉慶兩朝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因此在建府時，朝廷特意準許其將什剎海水引入府中。如今的花園中，我們看到的湖水，就是那時引進的。要知道，整個北京城也沒有幾家府邸享有私人水域。這在封建社會可是莫大的殊榮。
醇親王北府
從“潛龍邸”再到“潛龍邸”
成親王府是世襲遞降的王爺府。到了光緒年間，這里成了一座貝子府。偌大的府邸讓個貝子爺住著，多少有些大材小用。正趕上醇親王奕之子載繼帝位，成了后來的光緒帝。那醇親王舊府，也就是如今位于鮑家街的醇親王南府就成了“潛龍邸”，奕奏請依雍正帝雍和宮故例，將宣內王府以光緒帝潛龍邸而恭繳朝廷。慈禧太后當即奏準，命將宣內太平湖的醇親王府升為宮。醇親王一家便搬到了原成親王府里居住。內廷特意撥銀十萬兩進行修葺。后因工程浩大，又追加六萬兩白銀。整個王府，被修得金碧輝煌。
如此豪華的府邸，醇親王奕卻無心享用。整個光緒朝，奕都生活在慈禧的淫威之下。常年的壓抑導致奕身體羸弱，經常告病不朝，蝸居在這座王府中，直至終老。繼承王位的載灃執(zhí)掌王府沒有幾年，就又面臨了一個嚴峻的問題——搬家。
原來1908年，光緒帝駕崩，彌留之際的慈禧將醇親王載灃的長子溥儀選入宮中，繼承大統(tǒng)。有光緒帝的前車之鑒，誰愿再將子孫送入虎口？老福晉既是奕之妻又是慈禧的妹妹，得到消息，當即昏倒，人事不省。家里又出了一位皇帝，這座醇親王新府，也就是現(xiàn)在的醇親王北府就又成了一座潛龍邸，必須騰退。朝廷特意在中海以西的集靈囿建新攝政王府邸，供載灃一家居住。但怎奈新府還在籌建，清王朝就倒臺了。載灃一家，便又搬回了醇親王新府。
1912年，孫中山先生北上時，還特意到醇親王新府，就在如今的寶翰堂與載灃會晤。孫先生對載灃代表清政府和平移交政權，表示了滿意和慰勉。此后民國期間，載灃家族一直生活在府中，1947年，為避免國民黨強占王府，載灃與其第四子溥任利用王府空房辦起了競業(yè)小學。解放后，載灃將醇親王府全部房產售予國立高級工業(yè)學校。以后，醇親王府一直由國家機關部委使用。
宋慶齡故居
鳳巢養(yǎng)鴿寄相思
新中國成立后，醇親王新府的花園里，迎來了它的又一位重量級主人——國母宋慶齡。解放前夕，宋慶齡對于國民黨的統(tǒng)治徹底失望，留在了大陸。1949年8月，鄧穎超親自帶著毛澤東、周恩來的親筆信赴上海迎接宋慶齡北上。剛來到北京時，宋慶齡住在前海西街十八號院，也就是如今郭沫若故居的所在地。這座院子曾是恭親王府的馬廄，后是同仁堂樂家的庫房。周總理覺得讓國母住馬廄，好說不好聽。于是于1963年，將宋慶齡請進了醇親王北府花園，一住便是十八年。“潛龍邸”就這么著，變成了新時代的“鳳凰巢”。
如今走進宋慶齡故居，在東門甬道上的龍眼葡萄架和園內十株石榴樹，都是宋慶齡栽種的。院中的大客廳是王府里的戲臺改建的，北面原來“暢襟齋”改成了大餐廳，宋慶齡舉行大型宴會時就在這里。水塘前是故居的主樓，這是一座建于1962年的中西合璧二層樓房。一樓是宋慶齡生前的小餐廳和小客廳，一切陳設如舊。
順著樓梯走上二樓，這里是宋慶齡的書房和臥室。臥室里的家具十分簡單。進門迎面是一張辦公桌，書桌旁有一臺落地燈，燈罩竟是宋慶齡的阿姨縫制的。臥室西墻上有一幅“安多利恒花”刺繡，也是宋慶齡和阿姨一起DIY的。書房里還擺放著宋慶齡生前愛看的近三千冊書籍，其中多是外文讀物。主樓后還有一排鴿子房，這是宋慶齡最愛來的地方。一方面是因為鴿子象征和平，另一方面，鴿子也是孫中山先生喜愛的動物。睹物思人，她以養(yǎng)鴿子的形式懷念著孫先生。
但即使這樣簡單的愛好，到了文革期間都成了奢求。文革爆發(fā)后，周總理擬定了一份保護干部名單，其中宋慶齡的名字位列第一。正是由于這樣，宋慶齡的居所才沒有受到沖擊。但黨內外對于宋慶齡的非議從未停止，甚至說她在家中飼養(yǎng)鴿子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宋慶齡忍痛命工作人員將鴿子全部處理。但工作人員知道她對鴿子的感情，所以不同意執(zhí)行她的命令。這批鴿子才得以幸存。
1975年，周總理病重，米面不進，一頓飯只能吃一到兩個鴿子蛋。但當時就連北京動物園里的鴿子都消滅了。鄧穎超無奈，派人到宋家求援。宋慶齡馬上命人將家里僅有的十個鴿子蛋送給周總理。從那之后，宋慶齡再沒有吃過鴿子蛋。只要有一個，也馬上給總理送去，直到1976年周總理去世。
醇王北府今何在？
變身“國家宗教事務局”
昔日的醇親王北府，除去如今對外開放的花園外，還保留了不少建筑。就在宋慶齡故居的東面，便是當年醇親王北府的正門。這是一座面開七間的親王府大門，如今門前懸掛著“國家宗教事務局”的牌匾。作為機關，這里不能參觀。但透過大門，巍峨的銀安殿還是遙遙可見。飛檐斗拱，不減當年的氣派。除去銀安殿，主要建筑還有寶翰堂（大書房）、九思堂（太妃住所）、思謙堂（王妃住所）、任真堂（小書房）都保存完好。
再往東，便是王府的馬號，也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四合院，如今為北京市第二聾人學校。除此之外，在鼓樓西大街中段路北，還保存著一座醇親王府的家廟。里面祭奠的是醇親王奕。光緒十七年奕去世后，光緒皇帝發(fā)表上諭，為其建廟。八年后宏大的祠堂落成。但奕的神位卻始終沒有供奉入祠。1914年，北洋政府在祠堂內供奉關羽和岳飛，因此老百姓叫這里關岳廟。如今這里是西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駐京辦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