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提高中醫臨床治病的有效率?雖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有一點卻為大家所共同推崇,那就是重視中醫的辨證施治。
但是說到辯證,自古至今,中醫界有很多的爭論,至今仍然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其中最為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大多數中醫師希望中醫不單純的停留在經驗醫學的層面,而試圖把它拔高為可以用一種高度概括的醫理來指導臨床的辨證論治思維。只是這種“拔高”是需要極度謹慎的一件事情,因為如果這種拔高是建立在想當然的基礎上,那么按照拔高后的理論來指導臨床,就會錯誤百出。
所以中醫的各種辨證論治思維,八綱辨證、六經辨證、臟腑辨證、三焦辨證、營衛氣血辨證等,均存在不同程度的爭議。
即如《傷寒論》中的六經辨證,有人說是按照經絡學說來辨證的,有人認為《傷寒論》中的六經與《黃帝內經》中的六經不一樣,這里的六經只是一個名稱,與具體經絡無關。
胡希恕教授深受日本漢方醫學家吉益為則和湯本求真等人的影響,將六經辨證中的六經用八綱理論來詮釋,他認為太陽病屬于表陽證,少陰病屬于表陰證,陽明病屬于里陽證,太陰病屬于里陰證,少陽病屬于半表半里陽證,厥陰病屬于半表半里陰證。
胡老關于表證、里證、半表半里證的描述,則基本上是直接復述湯本求真的原文。湯本求真認為表是指人體的皮膚等表層組織,里是消化器官,半表半里是胸腔和腹腔中的除消化器官之外的器官,胡希恕教授亦是如此來定義表證、里證和半表半里證。湯本求真繼承了吉益為則的“萬病皆一毒”的學說,提出人體生病多因水毒、食毒和血毒所引起,這種觀點在胡老生前撰寫的唯一的一篇論文中,也基本上是全文照錄了。
胡希恕教授一舉推翻了古人對《傷寒論》的各種玄談式的解讀,把中醫的經方醫學還原為以方證和藥證為重點的辨證施治醫學,而胡希恕教授生前又是北京中醫藥大學療效最卓著的老大夫之一,所以他的觀點很有說服力。他重視實證,謹慎對待各種臆測性的玄談,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表證
所謂辨證施治,其核心是“有是證,用是藥”,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患者有什么樣的用方或用藥指征,就選用什么樣的方劑或藥物。這種對癥下藥的用藥方法是最簡單、最客觀,也可能是最有效的方法。胡希恕教授說,方證是辨證施治的尖端,雖然他本人創造性的將六經辨證轉化為八綱辨證,但是他也承認,對具體方證的細細把玩才是他取得臨床療效的關鍵。
據胡老的學生描述,胡老在開方時,常常用桂枝湯證、葛根湯證、小柴胡湯加石膏方證來形容患者的病情。胡老辨證的要點是收集病人的臨床癥狀、舌象和脈象等證據,然后判斷這個患者的系列癥狀與經方中的哪張方子最對應,確定患者屬于某某方證。
胡老與大多數的中醫大夫不一樣,不會提某某患者屬于腎陰虛或肝陰虛或心腎不交等含混不清的術語,而是仔細辨認患者屬于某某方證。比如某個患者有愛出汗、畏寒、怕風、頭項強痛等癥狀,這一系列癥狀正是桂枝湯的適應證,胡老便會說這個患者屬于桂枝湯證,而不會去給該患者下陽虛或氣虛之類的飄渺得很的診斷。這樣的話,處方時直接用桂枝湯,就達到了對癥下藥的效果,療效往往是立竿見影的。
千百年來,對中醫辯證思維的爭論一直不曾中斷,但是對中醫方證和藥證的爭論則很少。一個中醫師陷入純粹理論性的辯證思維的怪圈里,最終可能誤人誤己。劉方柏教授認為如果中醫師專注于方證和藥證的學習,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治病有效的臨床醫生,這是學習中醫的捷徑。我同意他的觀點。我認為中醫的辨證思維,無論是八綱辨證,還是六經辨證或三焦辨證等,都含糊不清,但方證與藥證則客觀清晰,不以任何醫生的個人主觀意識為轉移。
用藥指征和用方指征是經過無數醫生和患者臨床實踐得來的經驗,這種經驗是最可靠的,所以它們應該是中醫真正的精髓。而且方證與藥證也最符合循證醫學的精神,我們給患者用藥治病,如果有非常充分可靠的用藥指征,就很容易取得肯定的療效。倘若沒有明顯的用方或用藥指征,臨床療效就不會那么肯定了。
王好古認為醫生一要知病,二要識藥,所以臨床醫生最應該下苦功去學習的,應該是疾病的臨床特征和方劑與藥物的適應證,最理想的狀態是找出病和藥的最準確的對應關系。病和藥是鎖和鑰匙的關系,找對了鑰匙,鎖才能打開,找不對鑰匙,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是打不開鎖的。
一本厚厚的醫著,其中真正有價值的內容,可能只有薄薄的幾頁。正如古人所說的那樣:真理半張紙,閑言萬卷書。中醫理論經古往今來的這么多人去建構,要想撥開云霧,沙里淘金,從中醫書籍中學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