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那年,突然間患了種奇怪的“病”,嗓子里總難受,發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堵著,我不住地“吭吭吭”,這聲音不光讓自己覺得難為情,也讓家人著急萬分。
母親帶我去醫院做檢查,看醫生,但我的“吭吭”聲愈發頻繁。
母親不知從哪兒打聽來個偏方,說是早上去收集露水,配一種酥油讓我喝。
母親每天在我們還在睡夢中時就出去了,回來時兩個褲腿濕漉漉的,鞋子也是濕的。
母親拿著個小玻璃瓶,瓶子里有小半瓶水,晶瑩剔透。
她像捧著個圣瓶,滿臉虔誠地看我喝下去,當冰冰涼,甜絲絲的水在我口腔里打個轉,似一顆圓潤的珠子順著喉嚨滾下去,順帶把嗓子里的“障礙”也帶下去了,我嗓子里一下子順暢了。
母親每天捧回的瓶子里,就一小口露水,但那清涼甘甜是我最愛的糖水無法比擬的。
整個一個月,我的嗓子竟奇跡般地好了起來。
我纏著母親帶我去找露水,母親微笑著答應了。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母親把我從被窩里拉起來。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跟母親出發了。
地埂上,綠草一叢叢,一簇簇,鮮嫩青翠。母親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對著草尖。
我很好奇,大聲問母親:“媽,你找到寶貝了嗎?”母親回過頭來,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好奇地探過頭,順母親的手看去,那草葉上有一顆大而飽滿、透明晶亮的露珠,像珍珠般閃亮,像女孩的耳墜子般小巧。
我的小手輕輕一觸,還沒來的及感受到它的體溫,它就“哧溜”一下躲進了草叢中。
我急忙去找它,結果一動草葉,“撲簌簌”,無數顆大珠小珠落進了草葉間,打濕了我的鞋,我的腳,冰涼一下子浸潤開來。
母親沒有責怪我,叮囑我要輕手輕腳,草中藏的露珠是極其寶貴的,太陽一照就消失了。
母親就那樣彎著腰,屏息凝視,把瓶口對著草葉上閃閃爍爍的露珠,看露珠像一顆玉珠滾進瓶里,母親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而當瓶口對著一顆露珠,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露珠,突然露珠一淘氣,順著邊上溜走了,母親輕輕地嘆口氣,接著找另一顆露珠。
當母親在草叢中找完了藏著的那些露珠,她終于直起腰,輕輕捶捶背,輕輕地挪著腳步,生怕驚擾了藏在草葉中的“玉珠”,生怕第二天再也找不到那些小精靈了。
草中藏著的晶晶瑩瑩的那些露珠潤物無聲,瞞人潤花,像極了涓涓細流般的母愛。
鉆石璀璨,然而沒有母愛的光輝,但露珠有。
草中藏的何止是露珠,還有一顆慈母心!
(已載9月28日《德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