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思想學說之所以能在百家爭鳴戰國時期獨樹一幟,不僅在于他的與眾不同的縱橫理論,更在于他以“道”為理論依托,將其思想學說提升到哲學的高度。在書中鬼谷子的哲學思想對老子道家思想進行了吸收并有進一步的突破發展,運用到實踐領域,實現了理論與實踐的統一。[2]
“道”是宇宙的本源
先秦時代的文獻中常有提及“天道”、“人道”等概念,而首先將“道”提到一個哲學范疇高度的是老子,將“道”視為宇宙之本,將陰陽作為化生萬物之因。“道者萬物之奧”(六十二章)[|],這里的“奧”,有蔭蔽,隱藏的意思,即道是萬物藏身之所,是萬物生長的庇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四十二章)[2]道是宇宙萬物的本源,產生原始混沛的氣,再產生陰陽二氣,陰陽二氣又產生中和之氣,陰陽二氣與其作用產生的中和之氣產生萬物。萬物都有陰陽二氣,互相沖擊滲透成為和氣。之后的《莊子》也繼承了這一思想:“夫昭生于冥冥,有倫生于無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萬物以形相生……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知北游》)13]天無“道”則不高,地無“道”則不廣,日月無“道”則不行,萬物無“道”則不能昌盛,世間萬物都由“道”來決定。[2]
從本體論的進路來看,《老子》和《莊子〉〉的“道”皆是是萬物之所以為萬物的形而上的根據,《鬼谷子》也是如此,《本經陰符七術》云:“道者,天地之始也,一其紀也” [4]首先就說道是天地宇宙的本源。紀,綱紀,“一其紀”就是一是道的綱紀,是由道產生的萬物的總原理。接著又說:“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容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養五氣,心能得一,乃有其術。” [|] “一其化端”,一是化萬物的開端,認為“道生一”并非常重視“一”的作用,這點與老莊的“道”相合,《老子》的“道”有時也用一表示:“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三十九章)【2]。《莊子》中也有相同論述:“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天地》)13]。[2]
由此我們可以得到《鬼谷子》的宇宙生成模式,即道生一,一化氣,氣生天地而后有萬物,這與《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即道生成一,一生成陰陽二氣,陰陽交互生成天地萬物的宇宙生成模式也是十分相近的。[2]
“道”無形無名、周密貴微
上段引文提到道是“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的,陶弘景注曰:“言天道混成,陰陽陶鑄,萬物以之造化,天地以之生成,包容宏厚,莫見其形,至于化育之氣,乃先天地而成,不可以狀貌詰,不可以名字尋,妙萬物而為言,是以謂之神靈” [4]因此《鬼谷子》的道無形無名,不可被感知,《本經陰符經》篇又云“神道混純為一,以變論萬,說義無窮” [5]是說道神妙混純莫測,在《反應》篇中也有相關描述“古之大化者,乃與無形俱生”【6]。這些說到底都是對老子道論思想的吸收和利用。《老子》云:“有物混成……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名之曰大。”(二十五章)【7】又“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是為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為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十四章)丨8]。道不是現象,具有無形無名,不可感知,不可言說的特點。[2]
在《鬼谷子》中,道的另一特點是周密貴微,“即欲捭之,貴周;即欲闔之,貴密。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捭闔篇》)[9]。捭貴在周詳,闔貴在隱密。周詳隱秘,與道相合。又“故謀必欲周密”(《摩篇》)[1W。將“道”的范疇引入游說縱橫的謀略中,自然也必須周詳隱秘。注重細節,從微觀的角度,關注事物最細小的變化,以免招致禍患。上文介紹《鬼谷子?抵戲》篇提到“戲”有縫隙的意思,《抵戲》整篇所言都是對微小事物的防范,“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獨保其用。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秋毫之末,揮之于太山之本” [1]。這也是老莊思想所主張的,《老子》有:“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十五章)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天下難事,比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六十三章),“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判,其微易散。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始于累土”(六十四章)[2]。《莊子?齊物論》有:“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3],與上面的'經“經秋毫之末,揮之于太山之本”的說法非常相似。[2]
“道”之“無為”與'不爭”
《老子》認為'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四十八章)[4]。真正的修道工夫,須用減法,一步步否定減損固有的偏見思維和外部紛紛擾。老子的“無為”并非不為,什么都不去做,而是不妄為,要依照事物的自然屬性,順其自然地作為,因此又是無不為。[2]
《鬼谷子》繼承了老子“為道日損”乃至“無為而無不為”的思想,在《本經陰符經》“損兌” 一段中有云:'故圣人以無為待有德,言察辭合于事。兌者,知之也。損者,行之也。損之說之,物有不可者,圣人不為辭也。”有關損兌的含義,陶弘景有注:'《老子》曰:‘塞其兌。’河上公曰:'兌,目也’《莊子》曰:‘心有眼’然則,兌者謂之以心眼察理也;損者謂減損他慮,專以心察也。”[5][2]
故這里的意思是指圣人用自然無為應對所得,言辭觀察與具體事情相符合。專心觀察,是為了了解事物;減少雜念,是為了堅持行動。減少雜念專心觀察之后,事情如果還是不行,圣人是不會加強辯解的。這里既提到了 “為道日損”的體道工夫,又與《老子》的“圣人行不言之教,處無為之事”(二章)的思想相契合。而對“無為”之強調,《鬼谷子》中也時有體現,認為謀略“無為而貴智”(《謀篇》),真人“無為以包志慮思意”,圣人“以無為待有德”“常為無不為,所聽無不聽”,養志“無為而求,安靜五臟,和通六腑”(《本經陰符經》);“夫賢、不肖;智、愚;勇、怯;仁、義有差。乃可捭,乃可闔,乃可進,乃可退,乃可賤,乃可貴;無為以牧之。”(《捭闔》)[2]。
在道之“無為”的基礎上,《鬼谷子》與《老子》都有著‘‘不爭”的思想。《老子》認為水與道相似的原因在于“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尤”(第八章)[1];《鬼谷子》則是將“不爭”的思想運用到為政治國、軍事戰略之中,這一點在《摩》篇中有著最集中的體現:“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勝者,常戰于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主持政事總有成績的人,積累德政,人們安居樂業,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利益;積累善政,人們都去做,不知道是為什么。指揮戰爭常常勝利的人,通常不爭取什么,不耗費資材,老百姓不知道為什么歸服他,為什么害怕他。所以天下的人都把他比作明。《老子》在行軍作戰方面中也有“不爭”的論斷:“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六十八章)[2][2]
道法自然
《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3],人們效法大地勞作繁衍,大地效法上天孕育萬物,上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即尊重事物的自然規律,順其自然,順應天地四時之變化。《鬼谷子?持樞篇》雖然殘存簡賅,但寥寥數句,也表達出順應天地四時的觀點。“持樞”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逆之者,雖成必敗。故人君亦有天樞,生養成藏,亦復不別干而逆之。逆之,雖盛必衰。此天道、人君之大綱也。”⑷這體現的是中國古代“天人相應”、“天人合一”的思想:人與自然是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春天生發、夏天茂盛、秋天收獲,冬天蔽藏,這是自然的運行之道,自然界的都要遵循這一根本法則,違背他就會自取滅亡。
上面的“正”字,陶弘景注曰:“言春夏秋冬四時運用,不為而自然也。不為而自然,所以為正也”《莊子?德充符》言:“受命于天,惟舜獨也正,幸能正生,以正眾生” [1],正生即正性,'正”是標準或法則。這里都是告誡世人做一切事都要要依循自然規律,效法自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