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先 文
四十余歲正是一個作家燦爛輝煌的年齡,如果路遙還活著,以他對生活的深刻的體驗和苦苦的思索,以他嚴肅認真的創作態度和他的筆力,他肯定還會為這不平凡的世界寫下新的巨著。
——題記
一、 春蠶
路遙,原名王衛國,中國當代土生土長的農村作家。路遙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二月三日生于陜西榆林清澗縣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七歲時因為家貧被過繼給延川縣農村的伯父。曾在延川縣立中學學習,1969年回鄉務農。這段時間里,他飽嘗了人世間的種種艱辛,做過許多臨時性的工作,并在農村一小學中教過一年書,還受人以白眼。
路遙直到二十四歲時始進入延安大學中文系學習,其間開始走入了文學創作之路創作。大學畢業后,任《陜西文藝》(今為《延河》)編輯。不久,因發表《驚心動魄的一幕》,獲得第一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而聲名大振。一九八二年發表的中篇小說《人生》描寫一個農村知識青年的人生追求和曲折經歷,更是引起巨大的反響。該小說改編成同名電影后,則轟動了全國。
路遙卻并沒有止步。一九八八年完成的百萬字的長篇巨著《平凡的世界》,以恢弘的氣勢和史詩般的品格全景式地表現當代城鄉社會生活全貌。該書共三冊。路遙在近十年間的廣闊背景上,通過復雜的矛盾糾葛,刻畫了社會各階層眾多普通人的形象。
勞動與愛、挫折與追求、痛苦與歡樂,日常生活與巨大社會沖突,紛繁地交織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時代歷史進程中所走過的艱難曲折的道路。路遙因此榮獲茅盾文學獎。該書未完成時即在中央人民電臺廣播。
可惜,天不假年。四年后,即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午8時20分,路遙因肝硬化腹水醫治無效在西安逝世,時年尚不足四十三歲。
路遙的一生,都在追求與成功中奮進,他的憂思與矛盾,都同他的心理結構有著密切的聯系,他被稱為“土著”作家。作為農民的兒子,他深深地愛著他的故鄉,承襲和接受了傳統文化的影響,以農民生活作為他取之不盡的源泉。
但他又是一名“文明”的作家,他立意高遠,廣納博取,時時瞻望世界文化。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路遙人生中最為璀璨亮麗的剪影片段,只是,后來他竟然是孤獨地離開了人世。
二、芒種
路遙的婚姻是一場不幸的,一如他的作品,給人以凄傷美。路遙一生有三段罕為人知的戀情往事。
路遙的初戀情人是林紅,一位容貌異常姣好的北京知青。然而,心愛的姑娘去了某市某信箱當了工人,離開了陜北。林紅第一個月的工資全部寄給了路遙,信中明言,讓他買了香煙抽。第二個月寄回一條寶城牌紙煙。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由一月一封信減少到三月一封信,到后來一年也不通一封信。此事對路遙感情損傷很大。
苦惱中的路遙,屋漏又遇連陰雨。一天縣革委會軍代表找到躺在病床上的路遙,對著他宣布一個文件:經縣革委會核心領導小組研究決定,停止路遙的縣革委會副主任職務,進行隔離審查。
生活中總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巧合事件。就在上邊宣布對路遙進行審查的當天中午,一封來自內蒙古要與路遙斷交的信刺痛了他的心。原來,林紅當了工人后對路遙的愛出現了“舉棋不定”(路遙當時是農民身份),便寫信給內蒙古插隊的女友征求意見,想不到那位女友不等林紅同意,便代寫了斷交信寄給路遙。
罷了官而又失了戀的路遙,回山溝溝當了民辦教師,重新過起物質上窮困和精神上孤獨的生活……
此時,路遙與經常來此與曹谷溪商量工作的林達相識了。林達的風度和特有的氣質,使路遙又看到了當年林紅的影子,而林達與他親熱來往,使得路遙重新燃起了一種希望的火花。
好事不多磨。林達和路遙相愛兩年后最終還是結為伴侶,可惜在1992年路遙逝世3個月前,兩人簽了離婚協議!
而從路遙好友王天樂在回憶文章中可以發現,在1986年秋冬,寫《平凡的世界》第二部的路遙曾有過一段婚外情。當時路遙還將三封很長的戀愛信給王天樂看,隨后,路遙還叫上王天樂一起去看這個女人,但半年后這段戀情以告吹結束。至于該女的名字,王樂天語焉不詳。
三、殘冬
到了后來,路遙進入了平淡現實的生活中,他常年在外寫作,小孩子和所有家務全給了妻子,而妻子也有工作。但他的妻子也接受了,因為她知道那是路遙的事業。
不久,路遙寫出了《人生》,也掙了一些錢,但很快就被路遙那龐大的、貧困的家人幾乎都拿走。老家一群群人不斷找上門來,提出各種要求,路遙象個拉著一個大車的馬一樣,承擔著這一切。
多年如此,路遙的生活過的實際并不比一般人好。而這樣的生活,是哪個妻子也不愿意接受的,于是二人漸漸開始了爭吵。 久而久之,他的婚姻終于破裂了,他卻無法解決,這是他不可避免的悲劇。
可以設想一下,他即使找到一個“巧珍”那樣的女子,他也無法解決現實生活的難題,他也無法長久幸福。但是由于路遙前妻再嫁,多數知情人不愿過多透露路遙的家庭生活,這對研究路遙是個障礙。
路遙老師能寫出那些完美性格的人,寫的那么逼真就因為他也是那樣的人,所以他沒有美滿的婚姻,可是他有完美的人格……
只是完美的人格多磨難。至于路遙的死因,一直以來韓石山等作家以及讀者都認為他是因創作而累死的,“他在延安寫完他的《平凡的世界》第二部,去北京送稿,路過太原,我們幾個朋友在一家不錯的飯店請他。席間,我們向他敬酒,他憨直的弟弟左一句‘厄(我)哥有病’,右一句‘厄(我)哥累扎咧’全擋了駕,弄得大家了無興味。又過了兩年,《平凡的世界》獲得茅盾文學獎,沒多久便聽到他去世的噩耗。”由此,韓石山認為路遙“活活叫累死的”。
但也有人直指路遙是窮死的。因為他死時還欠人數萬元債務,但那個年代確實物質很貧乏。不如路遙在陜西的一些作家一直抽高檔煙,喝咖啡,為給女兒買西餐曾滿城跑遍……
但賈平凹卻堅持認為,扼殺路遙生命的是遺傳基因。“在他死后,他的四個弟弟都患上了與他同樣的肝硬化腹水病,而且又在幾乎相同的年齡段,已去世了兩個,另兩個現正病得厲害。”賈平凹說,路遙家族是一個悲苦的家族,“一個瓷杯和一個木杯在一做出來就決定了它的壽命長短,但也就在這種基因的命運下,路遙暫短的人生是光彩的,他是以人格和文格的奇特魅力而長壽的。”
最后,筆者謹以路遙的作品串聯一首悲愴小詩紀念他。
正是:
《在困難的日子里》,《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但《黃葉在秋風中飄落》,《月夜靜悄悄》。
想起《驚心動魄的一幕》,《風雪臘梅》中。
《青松與小紅花》,僅是《匆匆過客》……
《人生》啊,為何讀不盡那《平凡的世界》?
《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也不過是《無聲的洶涌》與《痛苦》!
《作家的勞動》,也只能于嘮叨些《土地的尋覓》,
還談何《生活詠嘆調》、《生活的大樹萬古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