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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引用資料皆來自于《三國志》、《資治通鑒》,而非《三國演義》。
公元262年,在洛陽的司馬昭和鐘會得到了一個消息,蜀漢政權的政權內部發生了變故,執掌兵權的大將軍姜維由于害怕被宦官黃皓陷害,遲遲不敢從沓中返回成都。
由于蜀漢的主力部隊皆在姜維之手,這就意味著蜀漢的北部防線自漢中到成都一線兵力空虛,這可是一次絕佳的滅蜀機會。
難道僅僅因為姜維的主力不在漢中,司馬昭就有滅蜀的把握?
事情當然沒有這么簡單!
讓司馬昭下決心滅蜀的核心動力是蜀漢防守漢中的策略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在魏延鎮守漢中時期,采用的是“重門”策略,即步步設防,層層阻擊,利用川陜之間的那幾條令人窒息的道路盡量把曹魏軍隊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待到曹魏軍隊來到漢中核心的陽平關時早已經是人困馬乏,而此時蜀漢各路援軍則呼嘯而來,殲滅曹魏軍隊于陽平關下。
實踐證明,從這套策略實行開始,就沒有失過手。
而姜維全面接班之后,則一改過去行之有效的策略。他的戰術是曹魏軍隊來攻之時,蜀漢軍隊并不主動攻擊,而是守在城內,任由曹魏軍隊來到陽平關下。待到曹魏軍隊久攻陽平關不下,兵馬疲敝之時,自己再率領援兵來救,定可擊敗曹魏軍隊于陽平關下。
二種策略的后半部是相同的,不相同的在前半段,即前者主動出擊,后者消極防守;前者積極防御,后者被動防御。
這個戰術非常不符合姜維的性格,他可是以膽大出名的。
其實,這也是姜維在被逼無奈之下的一種選擇。
蜀漢全部兵力不過10余萬人,除了鎮守漢中和成都以及各座城市外,能夠留給姜維帶往北伐前線的兵力最多3~4萬人,這還是姜維在擔任大將軍后才得到的待遇。在蔣琬和費祎當政的時候,姜維每次北伐也就是萬余人的兵力,這也是姜維在西線戰場屢屢戰勝鄧艾,卻始終無法把優勢變為勝勢的原因。
而鄧艾所部有多少人呢?除了鄧艾的3萬余人外,還有雍州刺史諸葛緒的3萬余人,6萬對3~4萬,姜維能夠在西線還占有優勢,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姜維卻不想永遠這樣下去。因此,在他擔任大將軍后,變更了漢中的防御部署,把漢中的兵力調往西線,這樣一來,自己手中握有5萬多人馬,再與鄧艾交戰,就可以把優勢變為勝勢。
可如此一來,漢中本來固若金湯的防線就露出了破綻。
姜維的想法是好的,一旦漢中有戰情,自己率軍從西線可以隨時救援。可他卻忽略了一個事實:西線的鄧艾會這么容易放他走嗎?
如果說,蜀漢內部沒有發生變故,姜維能夠如指臂使得排兵布陣,司馬昭面對漢中露出的破綻仍然無計可施。可是,在公元262年,蜀漢政權露出了第二個破綻:嚴重的內斗爆發了。
為此,司馬昭決定發起滅蜀之戰。作為唯一一個無條件支持他滅蜀的朝中大臣,鐘會被任命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關中軍事,全面主持滅蜀一戰。
鄧艾繡像 圖片來自網絡
作為戰場小白,在大戰爆發之時被空降下來的鐘會一定是不受鄧艾歡迎的。
從二人的履歷來看,鄧艾是從一個最不起眼的“上計吏”,也就是地方財政部門的一個工作人員一步一個腳印干出來的。雖然他姓“鄧”,也是河南新野人,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是東漢開國大將鄧禹的后人。換句話說,鄧艾連一個“寒門”子弟都算不上。因為“寒門”也是“門”,還不至于慘到連家族子弟都派出去放牛這種地步。
而鐘會則不然,他出身潁川鐘氏,父親又是曹魏時期的太傅和著名的書法家鐘繇,因此自幼就自帶主角光環。鐘會雖然不是鐘繇的嫡子,僅是庶出,但按照國人“喜歡小兒子和大孫子”的習慣,鐘會自幼就得到了家族無微不至的關懷。
20歲時,鐘會做官了,和鄧艾那種最下級的職位相比,鐘會初次當官就成為了秘書郎這一個清貴無比的崗位。兩年后鐘會被提升為尚書郎,又兩年后被提升為中書侍郎,進入了由司馬氏控制的曹魏政權的核心部門。而此時的鄧艾僅是司馬昭帳下的一員偏將,離司馬氏的核心圈還遠著呢。
出身限制住了鄧艾繼續向上攀爬的可能,他要想往核心圈靠攏,唯一的途徑就是立有軍功。
為此,在曹氏、夏侯氏反對司馬氏篡權屢屢興兵的節骨眼上,鄧艾都堅定地站在司馬氏一邊。在他看來,他想要擠進士族圈子唯一能夠依靠的僅有司馬氏家族,況且當年自己當財政部門普通工作人員的時候,還是老上司司馬懿慧眼識珠發現了他,提拔了他。雖然說是錐子總會出頭,但這個錐子是放在兜里還是泥里,被發現的概率是大不一樣的。
但就在鄧艾緊跟司馬氏的時候,司馬懿死了。緊接著,司馬師也死了。史書的記載是因為受驚,眼部手術后的刀口崩裂,據說死狀極慘。
自己的伯樂司馬懿死了,伯樂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司馬師也死了,鄧艾的處境就開始不妙起來了。這倒不是第二順位繼承人司馬昭打壓他,而是司馬昭和司馬師的用人風格截然不同。
司馬師的為人相對恢弘一些,對出身“寒門”和向鄧艾這種純庶人出身的人不太排斥,也能夠聽取他們的意見。因此,我們在史書中屢屢會發現關于鄧艾向司馬懿、司馬師建言和獲得贊許的批復。尤其是司馬師掌握大權后,對鄧艾更為重視。如鄧艾建議在西北實行羌漢分離、如對東吳諸葛恪的看法、如鼓勵戰備和農業,杜絕華而不實等建議都深獲司馬師贊許。
可就在鄧艾的事業即將得到一次騰飛的時候,司馬師卻死了。
接任的司馬昭的用人策略卻和司馬師不同。
司馬師基本上算作一個比較開明的君主,行事相對光明磊落些,因此,像鄧艾等比較忠直之人就容易獲得重用。而司馬昭則比較陰暗一些,因此,鐘會等一批善于使用陰謀詭計之輩就浮出水面,被司馬昭重用起來。
換句話說,就是鄧艾和鐘會雖然都在司馬氏門下,但鄧艾是司馬師的人,而鐘會則是司馬昭的人。
所謂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對于鐘會等善于在幕后操縱之人的上位,鄧艾也無可奈何。既然待在洛陽已經沒有大用處,那還不如到西北前線去。就這樣,鄧艾以行安西將軍的名分來到了與蜀漢戰斗的前線。
鄧艾的能力真正得到全面發揮也正是在與姜維的多次較量中。在整個曹魏政權,以軍功封侯者甚多,但大多數都是兩三千戶或者幾百戶。像夏侯惇有2500戶,張遼2600戶,曹仁3500戶,而鄧艾則以一個后進,在伐蜀漢之前,就已經是6600戶了,這還是分了500戶給他兒子鄧忠的基礎上的。由此可見鄧艾的功勞之大。
因此說,在伐蜀戰役中,無論是資歷、戰功還是對戰場的熟悉度,對姜維的了解程度,整個曹魏政權都無出鄧艾其右者,可偏偏大戰在即,司馬昭召回了西線戰場的最高指揮官司馬望,卻把鐘會派到了西線。這豈能讓鄧艾信服?
司馬望雖然執掌西北軍政大權,但也僅是代替司馬氏在西北坐鎮的吉祥物般的存在,實權仍然掌握在鄧艾手中。對于司馬望是最高首長這個安排,鄧艾是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的。可鐘會來了,則味道全部變了,這不僅僅是司馬昭對自己不信任的問題,而是鐘會要來搶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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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昭滅蜀,曾經引起了曹魏舉朝反對,無條件支持者僅有鐘會一人。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司馬昭把鐘會派到前線指揮滅蜀戰事似乎也很有道理。
但事情絕對沒有這么簡單。
從表面上看,蜀漢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都露出了破綻,伐蜀好像必然成功。但久在一線的鄧艾卻并不這么認為。在鄧艾看來,司馬昭把伐蜀勝利的“寶”押在了兩個不確定因素之上,一是司馬昭憑什么會認為自己一定能夠在沓中拖住姜維?二是司馬昭憑什么會認為鐘會一定會打破陽平關?
一旦兩個目標都沒有實現,曹魏軍隊就會像姜維預計的那樣屯兵于陽平關下被蜀漢一網打盡。為此,鄧艾強烈反對出兵伐蜀。不料,他卻因此遭到了司馬昭的痛斥。
單純從軍事角度來說,鄧艾的顧慮是對的,畢竟,不能把勝利都寄托于敵手的失誤身上。可鄧艾卻忽視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他僅強調軍事正確,卻忽視了政治正確。
司馬懿父子三人每人其實都僅做了一件事:
司馬懿通過高平陵事變把曹魏政權中的曹氏、夏侯氏的代表人物曹爽推翻,奠定了日后晉代魏的基礎;司馬師擊敗了忠于曹魏的地方實力派們的反撲;司馬昭滅了蜀漢,在戰略上對東吳形成了合圍。
因此,此次司馬昭伐蜀,與其說是一次軍事行動,到不如說是一次政治宣告,只要是伐蜀成功,司馬昭就可以立下不世功勞,為下一步替代曹魏營造輿論上的支持。
對于司馬昭的心思,鐘會是心領神會的。而對政治不敏感的鄧艾卻犯下了低級錯誤,竟然敢于反對老板司馬昭定下來的大計。因此,他被剝奪了主將的位置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在司馬昭征求鄧艾伐蜀意見的時候,如果鄧艾表示大力支持,或許這個主將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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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伐蜀之戰爆發后,姜維以其一系列的穿插戰術迷惑住了鄧艾和諸葛緒,率領4萬余人成功殺到了劍閣;鐘會在陽平關副將蔣舒的背叛下,殺了陽平關主將傅僉,奪取了漢中。
在鄧艾和鐘會的第一回合較量中,鐘會勝。
鐘會雖勝,但也是險勝,如果不是蔣舒臨戰投降,鐘會是絕對不會這么容易打下陽平關的。如果鐘會沒有打下陽平關,姜維的援兵就不是來到劍閣了,而是直奔陽平關了。況且,即便鐘會打下了陽平關,在陽平關外的漢城和樂城仍然掌握在蜀軍手中,仍然時刻威脅著曹魏軍隊的后勤補給線。只要鐘會在前線的戰事不利,這些軍隊完全有可能隨時斷了曹魏軍隊的退路。
也算是鐘會運氣好,遇到了蔣舒這個叛徒。
可接下來的戰事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姜維擺脫鄧艾后,率領4萬余人來到了劍閣。史書上雖然沒有明確說明劍閣此時共有多少兵力,但保守的估計也有6萬余人。
那鐘會有多少兵力呢?加上鄧艾和諸葛緒的兵力,大約在16萬人左右。但用于一線的兵力最多也就14萬,因為漢城和樂城未被攻占,鐘會各派一萬人馬圍困兩城。
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面對劍閣堅城和城內的6萬余人馬,曹魏軍隊充其量也就能戰之,要想攻下地勢險要,防守嚴密的劍閣,毫無可能。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場轟轟烈烈的伐蜀大戰就將以虎頭蛇尾收場。
就在鐘會被堵截在劍閣之下的時候,遠在洛陽的司馬昭也已經因前線的勝利而被封為晉公,加九錫,在替代曹魏的路上又進一步。
其實,這場伐蜀之戰打到這個份上已經基本實現了司馬昭的政治意圖,即以一場勝利來向世人宣布自己的功勞要超過歷代曹魏先祖,甚至連曹操也不如他。畢竟,漢中是在曹操手里丟掉的,卻是在自己手里奪回來的。
鐘會也很清楚,自己的這次任務出得很成功,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如何撤兵,然后幫助司馬昭如何奪了曹魏的江山了。
可就在這時,鄧艾卻再一次唱起了反調。
鄧艾認為,大軍既然出動,就不應該這么虎頭蛇尾,劍閣雖然難以攻下,但是可以走陰平小路偷襲成都。
對于鄧艾的提議,鐘會是無所謂的。反正自己已經完成了司馬昭交給自己的政治任務,立于不敗之地了。鄧艾愿意冒死出擊,那就讓他去唄?成功了最好,自己可以分功勞;失敗了戰死的也是鄧艾,與他無關。
但姿態鐘會還是有的,既然自己把本屬于鄧艾麾下諸葛緒的3萬兵馬給吃掉了,那就派出一支部隊來協助鄧艾吧。于是,一位叫田章的將領就領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
鄧艾對鐘會部將的使用是不會客氣的,史書記載,田章成了鄧艾的先鋒,在行軍路上連破蜀軍三道埋伏,在攻打江油、涪縣的戰斗中都被賦予了先登的光榮任務。好在田章是一員勇將,最后竟然活了下來。
也算是蜀漢政權氣數已盡吧。鄧艾這次破釜沉舟的進兵獲得了成功,從陰平小路偷渡成功后,鄧艾率軍連下江油、涪縣、綿竹,大軍已經逼近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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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在這里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鄧艾占領綿竹后有兩個選擇,其一,揮兵攻占成都,立下不世之功;其二,率軍回攻劍閣,和鐘會內外夾攻占領劍閣,然后再合兵進攻成都。這兩個方案各有利弊。
在鄧艾攻下綿竹之時,他的功勞和鐘會幾乎是相等的,可他要是攻下了成都,那這次滅蜀之功他就遠遠超過鐘會。這是利;鄧艾走陰平小路兵馬損失過大,又連續攻下了江油、涪縣、綿竹三座城池,兵馬再次折損,以鄧艾出發時3萬人人馬計算,此時鄧艾最多還能有1.5萬人。以這么少的兵力攻打成都,獲勝的把握其實并不大。況且,姜維在得知成都被圍后,勢必會率軍來救,援軍最少3萬,再加上成都守備兵馬,此時鄧艾是毫無勝算的。這是弊。
因此說,直接攻打成都的風險是很大的。
要是攻打劍閣的話,則成功的把握會相對大些。可是,功勞也會相對小些。但是,這卻會讓鄧艾和鐘會的矛盾基本化解。因為如此一來,攻下成都的功勞就會大部分落在鐘會這個主將頭上。就算做投桃報李,鐘會也不會不好好對待鄧艾。
可是,鄧艾卻選擇了一條把自己推向深淵的道路。面對滅國大功,他選擇了吃獨食。
劉禪的投降令姜維進退維谷。在姜維看來,鄧艾沒有在劍閣后路進攻,而是直接攻打成都就是個敗筆。即便諸葛瞻敗于綿竹,成都僅剩下不過一兩萬兵馬,他也有把握擊敗鄧艾這支殘軍。
可令姜維完全沒有料到的是,劉禪竟然投降了。有很多后人苛責姜維,說姜維沒有率軍直接攻擊鄧艾是他在觀望,是有反心。這可太冤枉姜維了。
確實,姜維確實沒有率軍直接攻擊鄧艾,而是繞道郪縣。但姜維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對接下來的三種可能性做好應急準備。
鄧艾雖然威逼成都,但劉禪是有著三種選擇的。
第一種選擇:逃往南中;第二種選擇:逃往東吳;第三種選擇:固守待援。只要劉備選擇以上三種應急辦法的任何一種,姜維所在的位置都可以做出及時地反應,配合劉禪。可劉禪卻偏偏做了第四種反應,那就是投降,這可完全出乎姜維意料。這也是后人詬病姜維沒有及時救援成都的原因。
其實,這完全不能怪姜維,姜維確實沒想到劉禪會投降。
劉禪投降后,命令姜維投降。可面對眼前的滅國兇手鄧艾,姜維實在是無法地下高傲的頭顱。因此,他也只能是向鐘會投降。
而此時,作為伐蜀主將的鐘會心態開始發生變化。伐蜀成功,自己僅能獲得次功,他的心里是不平衡的。再加上身邊還有一位始終懷有復國心思的姜維,他動點小心思就太正常不過了。
客觀地說,在姜維投降之前,鐘會應該是沒有反叛的念頭的。或者說有,也僅是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最陰暗處的一點小心思。
但他也知道,自司馬懿掌權開始,每逢戰事,司馬氏就從來沒有過把兵權讓給外姓執掌的先例,甚至連曹魏的皇帝也要被逼迫著親征不可。像自己這樣,能夠領著10余萬兵馬獨當一面的例子有且僅有一例。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姜維究竟和鐘會究竟是誰先提出要反叛的,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鄧艾不除,他的謀反就沒有希望。
鐘會雖然野心很大,但也很清楚,在軍中的影響力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與鄧艾相提并論的。而要直接向鄧艾動手,他又不敢,畢竟身邊還有一個監軍衛瓘。于是,鐘會在等待,他在等待鄧艾犯錯。
果然,鄧艾開始犯錯了。他沒有經過司馬昭的同意就擅自封劉禪行驃騎將軍、蜀漢太子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對蜀漢群臣,則根據其地位高低分別任命了職務。
客觀的說,鄧艾是有著這個權限的,而且做法也沒錯。蜀漢剛剛滅亡,最需要的就是在短時間內安定人心。如果鄧艾手中沒有兵權,他這么做也就做了。可鄧艾的情況特殊,一方面他不是自己人,二又手握重兵,三又有滅國之功,四又遠在自己的控制之外,四種因素結合起來,鄧艾的做法就顯得有些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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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司馬昭雖然同意了鄧艾的安排,但還是下了詔書斥責鄧艾:
“事當須報,不宜輒行”
也就是說,事情我雖然可以同意,但也應該是在我的同意之后才能夠實行。潛臺詞就是,封賞劉禪和蜀漢群臣的恩德是我司馬昭給的,你鄧艾算老幾啊!
如果說,鄧艾就此老老實實的,他的滅國之功也不會被司馬昭剝奪,甚至可以帶著榮譽回國安享晚年。可是,鄧艾也確實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竟然上書抗辯,而且在抗辯書中用詞桀驁不馴,大意就是路途遙遠,事事請示匯報那里來得及?有些事我自己決定也就行了。
司馬昭得到鄧艾的信后,自然是勃然大怒!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
但是,鄧艾雖然有些居功自傲的成分在內,但讓他非常沒有禮貌地回答司馬昭的問題,恐怕他也不敢。原來,這其中都是鐘會在搗鬼。
鐘會自幼家學淵源,尤擅長仿造別人筆記。鄧艾給司馬昭的信以及司馬昭給鄧艾的回信都是鐘會暗中篡改過的,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司馬昭和鄧艾之間的矛盾越拉越大,終于,在一封由監軍衛瓘、鄧艾部將師纂、胡烈等人共同簽名的舉報信交給司馬昭之后,一場抓捕鄧艾的行動展開了。
抓捕鄧艾的行動很成功,可隨后衛瓘就發覺上當了。本來是只抓鄧艾父子,諸將不問。可鐘會來到后,不分青紅皂白,鄧艾部下的將領被一窩端。
作為監軍,他的本職工作就是糾察軍紀,杜絕軍內的反叛的。可鐘會越過了自己直接動手,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鐘會要反叛了。
鐘會反叛失敗,鄧艾卻為何死了?
在如何對待對抓將領的問題上,鐘會和姜維產生了矛盾。
鐘會的態度是不殺。因為鐘會還要依靠這批人統領鄧艾的人馬。只要是自己加大收買的力度,這批人勢必會對自己忠心。如果不分青紅皂白都殺了,自己手下的將領們會怎么看?
而姜維的態度則不同,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殺掉,省的夜長夢多。只有全部殺掉,才會使鐘會與鄧艾部下的矛盾來一個總爆發,最好是你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這樣自己的復國之路就會容易一些。
可造化弄人,就在鐘會和姜維為此事爭論不休的時候,鄧艾部將胡烈通過辦法把消息傳遞了出去。小道消息是最不真實的,于是乎,消息由最初的殺掉諸將變成了鄧艾部下無論是誰,一律要被坑殺。
既然有罪無罪都要死,那還等啥?于是,鄧艾所部全軍行動來殺鐘會和姜維。而此時鐘會的兵力大多數都在成都城外,他帶進城的僅有幾百人,結果自然是鐘會和姜維都被殺死。
就在衛瓘為除掉鐘會和姜維欣喜不已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忽視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已經被押赴洛陽的鄧艾絕對不能活著,原因就是自己在證明鄧艾反叛的告密信上簽字了。于是,衛瓘趕緊命令和鄧艾有私仇的將領田續趕緊出發,在半路截殺鄧艾。于是乎,鄧艾在稀里糊涂中被田續殺了。
消息傳到洛陽,鐘會自然成為了口誅筆伐的對象,說他早有反心者有之,說他之所以支持司馬昭伐蜀就是為了自立為王者有之,總而言之,鐘會就不是好人。其實,在伐蜀之時,甚至在姜維未投降之前,鐘會都是沒有反心的。關于這一點,司馬昭其實心里也很清楚,因為他派鐘會伐蜀的最終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滅蜀,而是為了給他撈取更大的政治資本,為下一步代魏創造輿論上的支持。誰想到鄧艾突然來了那么一出,竟然出人意料地把蜀漢給滅了。這算做是意外之喜吧!
鄧艾之死,確實是冤枉的,但他的死卻并不是簡單地因與鐘會爭功而被陷害。他最大的悲哀之處在于根本沒有領會司馬昭伐蜀的根本目的。在司馬師死后,司馬昭最需要一場軍事順利不假,但這場軍事勝利的背后卻是為了政治目標服務的。利用蜀漢政權出現的兩個破綻伐蜀取得一場軍事上的勝利,對于司馬昭完成他的政治目標已經足夠了。再要進一步滅蜀,一旦失敗,則司馬昭之前的努力不說全功盡棄,也是大打折扣,不僅司馬氏代魏的進程將會被延緩,曹魏政權內部那些仍然忠心于曹魏的大臣們又將蠢蠢欲動,司馬昭是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
對于司馬昭的心思,鐘會自然是心領神會的。可鄧艾卻不懂,因此上書反對伐蜀。在大軍困于劍閣之下的時候,又甘冒奇險偷襲江油。雖然最后僥幸成功,但在軍事上和政治上的風險都極大。一旦失利,曹魏這16萬大軍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這也是司馬昭為何要在長安布置10余萬人馬的原因。
鐘會反叛失利后,很多人認為這是司馬昭有遠見,是為了提防鐘會反叛。其實,這些說法是很牽強的,司馬昭哪里會想到鐘會會反叛?他在長安布置重兵的目的就是害怕鄧艾失敗后姜維會對鐘會的人馬進行反攻,早早在長安安排一支重兵是為了接應鐘會,哪里是什么提防鐘會?只不過鐘會確實犯了,于是乎,司馬昭的這個布局就便成了事先洞悉一切的英明之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