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張藝謀晚來三天,《陸犯焉識》版權(quán)就給別人了?嚴歌苓大笑起來:“不是三天,他要晚找我一個小時,就可能會考慮別人了。”
寫完《陸犯焉識》,嚴歌苓很得意:“哈哈,這下你們沒法改了吧。”很多年前她就一直在說,要寫有抗拍性的小說,雖然當時她為“抗拍性”舉的例子,是納博科夫的《洛麗塔》,而在《陸犯焉識》中,她顯然不是用文字,而是采取了另一種形式抗拍:描寫了大量的政治事件。
但她同時收到了兩封郵件求購版權(quán),然后她選了合作過《金陵十三釵》的張藝謀,“跟一個導演建立較為長久的合作還是比較有好處的。”
另一則,她覺得張藝謀拍過《活著》,以其閱歷與經(jīng)驗,能拍出那個時代的史詩性作品,“假如一個年輕的導演,他可能不會被感動,而我想張藝謀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他的感動點會跟我比較靠近。”
但她也并不諱言,張藝謀“做人厚道”,“從價錢到待人,都是我打交道這么多的導演中,最為優(yōu)厚的。我覺得一個人對一個作品鐘愛的程度、希望再創(chuàng)作的熱情的程度,也體現(xiàn)在給你的價錢上。”
似乎與另一個上海老鄉(xiāng)張愛玲一樣,嚴歌苓并不以談錢為恥。1989年赴美留學,雖然有獎學金,但嚴歌苓仍需要自己打工掙生活費。她做過看護,洗過盤子。80年代的中國作協(xié)成員,90年代拼命在臺灣報刊上發(fā)稿,無他,稿費高過大陸。
她原本苦行僧似的寫作強度,一方面是一個作家的自我修行,另一方面,未嘗也沒有賺錢的內(nèi)在驅(qū)動。1992年,她在舊金山結(jié)婚。先生勞倫斯本是外交官,因為與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有匪諜嫌疑的退伍女軍官相愛,不得不辭職,將外交部的門禁卡剪成4塊,裝在信封里交還給上司。
勞倫斯很快找了新的工作,相比初來乍到時的賺錢壓力,嚴歌苓此時的生活狀況有所改善,但即便在親密關(guān)系中,她也是一個警惕于施受關(guān)系的驕傲的人,“即便給你一顆鉆石,也要想想如果接受的話,你的自主性在哪里。”何況她的婚姻沒有鉆石,她的先生說,我的辭職難道不是最大的鉆石嗎?
直到1993年李安問她買《少女小漁》,嚴歌苓的第一反應(yīng)是“可以不用做一個窮學生了”。也許因為李安的影響,這一年她賣出了三個版權(quán),還有電視劇劇本找上門來。原本總是光顧舊貨市場的清寒學生,從此開始在名牌店買買買的不歸路——頗有點令人聯(lián)想到青少年時期總穿表姐剩衣服的張愛玲,賺得稿費后迫不及待定制新衣的心情。職業(yè)女性之所以不避諱談錢,或許她們在掙來的每一塊錢上,都足以展示自己的辛苦與驕傲。
“我聽一些女朋友講她們的女朋友的故事,我覺得所有悲劇的根源就是在于經(jīng)濟不獨立、思想不自由。問人家討任何東西,心里都是不舒服的,自己掙自己花,你的享受才是最甜美的。”嚴歌苓說。到現(xiàn)在,她也保持著一個習慣,在每一本書寫完之后帶全家一起旅行,在一個城市住上很久,“這是我掙來的,是我靠我的辛苦掙來的消閑。我覺得我花的錢和我所享受的時間必須是自己掙來的,包括愛情,我并沒有平白無故地得到什么。”
只是到了暢銷作家、金牌編劇的地位,現(xiàn)在的她希望能夠慢下來:“我希望從明年開始,寫的少一點,讀的多一點,留給思考多一些空間。實際上,我的創(chuàng)作里也不在乎多一本書少一本書了,而是需要考慮,自己想要多哪一本書,留下什么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