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李松先生撰寫的《金鐵煙云——可染書風漫議》一文將分為:“從習趙到醬當體”、“論筆法”、“筆墨如人性情”、“意在神韻”四個部分分期推送。通過對可染先生書法的研究,詮釋中國繪畫與書法之間的密切關系,探究李可染在書法上取得的成就與繪畫成果卓著的內在聯系。【相關閱讀】
(1)從習趙到“醬當體” |金鐵煙云——李可染書風漫議
可染書風濫觴于四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達于大成,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1959年12月5日,李可染在中央美院中國畫系講授《論筆法》對書畫藝術的用筆規律和自己的經驗作了全面的論述,標志著可染書風理論的成熟。李可染說:“他從師齊白石、黃賓虹,學了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心得之一是筆法。講得最好的是黃賓虹,實踐最好的是齊白石。”這五法原于黃賓虹的著作。黃賓虹1942年答顧飛函中論畫法:“沉著二字,鄙意以平、圓、留、重、變五法為之。用筆平,言如錐畫沙,不平由挑剔輕浮;圓言如折釵股,不圓則妄生圭角,全無彈力;留則如屋漏痕,不留則放誕獷野,全無含蓄;重言如高山墜石,不重則風吹落葉,滿紙草率;變如鋒有八面,字有八法,不變則橫畫如布算直畫如布棋。”
李可染結合自己的實踐經驗,對五法作了創造性的發揮。他說:“平 是線條最根本的規律,用筆'力量基本上要勻,不要忽輕忽重,應該基本上是平的。’最忌墜與飄,墜是筆沒提住,飄是沒捺住。”力量均勻的同時,還應有變化。
圓:“線條要圓,要善于畫有彈性的線。宇宙間的形象是'十曲九直’,樹無寸直,人亦無寸直,從直線開始是對的,但最后應當以曲線表達。”圓,作為重要的審美范疇,對其它藝術門類也是共通的。王朝聞在文章中講過蓋叫天的見解:“蓋叫天一再強調舞姿的美,他說舞姿一定要圓(飽滿的、完整的),照顧各方面(富于動的感覺,適應各個視點),有分量(夸張、穩定和沉著),利落(不拖泥帶水,有分明的節奏)……但絕不是主張不顧具體內容,為好看而求好看。”說的是戲劇的舞姿,不也可視作對書法的筆法之美的欣賞么。
留,李可染認為“中國畫線條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留,它是中國畫的三昧境界”。古人講“留處見行,行處見留”,李可染說“留就是對筆的控制能力,好的線條要完全能控制住,不能控制的是敗筆。齊白石的線條就處處控制。”“音樂家也是如此,唱的每一分秒,聲音都控制,有高低、搖曳的變化。”
重,李可染說:“中國人用筆以峻勁為主,表現事物要求有力,有些畫很輕飄,輕飄與濃淡無關,他說黃賓虹、齊白石筆都很重。中國大畫家的作品無不厚重,要穩、準、狠。”傳統繪畫理論很強調這個重字,“在初學終當以重為入門之要”。(清·張庚《圖畫精意識》)
關于變,李可染說:“平、圓、留、重是根本,在此基礎上求變化。筆要有輕重、挫頓、方圓。一定要在平的基礎上求變化。”
觀李可染書法作品,可以從中感受到“變”擴而言之,還有兩層內涵,一是由正而變,二是似奇反正。徐悲鴻評價齊白石是由正而變的典范:“藝有正變,惟正者能知變,變者系正之變,非其始即變也,藝固運用無盡,而藝之方術,至變而止。”齊白石能由正而變,“因其藝至廣大盡精微也”。“夫道以中庸為至,而固含廣大精微。昧者奉平正通遠溫順良好為中,而斥雄奇瑰異者為怪。其狂則以獷悍疾厲為肆,而指氣度雍容為偽,互相攻訐,而俱未見其真者也。”回想60年代,有人批判李可染、石魯作品為野怪亂黑,正由于不諳由正而變之理。“似奇反正”是中國繪畫的一個重要觀點。主要是講字的間架結構。
李可染曾對學生講似奇反正的道理:“正即均衡、穩當,似奇反正即變化統一。”“奇要在真實可信的范圍之內,荒誕無稽不能算奇。程硯秋的戲非常奇,是奇中見正。……我是喜歡奇中見正的。”“要奇就得狠,不能平淡。”“畫要奇,奇到極點,但要叫人信服,不要不可信。”他說潘天壽說齊白石的畫狠,就是說他不平淡的意思。正與變,正與奇,都是藝術中的一對矛盾,由正而變,似奇反正,講的是如何解決矛盾的對立與統一的關系,也正是可染書風之精采處。李可染說“線條'重’與'慢’是關鍵。用筆要先能站住腳,最好的線條就是最能控制的線條。”
在《論筆法》中,他稱贊老師“齊白石的筆法好,他的畫與別人的畫放在一起,別人會吃虧的,齊白石的畫氣勢太大,精神力量逼人。別人的畫相形之下變得像影子一樣了。”“齊白石的字寫得極好,力能扛鼎,齊白石在幾十年來的繪畫實踐中,筆法成就最高。”何以能如此?李可染說:“我在齊家十年,主要在于學習他筆墨上的功夫。”他說齊白石筆法達到高峰,行筆很慢,沉澀,力透紙背,收筆戛然而止,毫無疙瘩,筆法中叫“硬斷”,力平而留,到處可收。而他跟隨齊白石最大的體會是行筆要慢,他曾多次以這個“慢”字告誡朋友和學生。“第一是間架,即輪廓、形象,首先要注意線的形象和結構的形象,即要注意間架。間架要注意變化。”第二是線條,“練字最根本的是練線條,是寫字最重要的一點。”要既剛且柔,柔中見剛,剛中見柔,好的線條要綿里包針,要追求內含的力量,力量與含蓄二都都很極端,但必須統一。第三是意態,即神氣。“字是藝術,字如其人。毛澤東的字變化不可測,孫中山的字敦厚,顏真卿的字有廟堂氣,禇遂良的字如小鳥宜人,'羲之如龍,北海如象’。”
李可染還講到“字勢雄強,'勢’字很重要,是使字體產生力量的重要原因。'氣’是關聯,在整個的結體上要以氣貫聯。一張畫很有氣勢,氣主要在于貫聯,生動也在于貫聯,而不在于動態。古人講'若斷還連’,完全在于有氣勢的貫聯。”他稱贊“過得筆墨關的,沒幾個人,鄧完白是一個,齊白石是一個,吳昌碩是水平最高的。今天看顏真卿的《祭侄稿》用筆線條那是厲害。”“吳昌碩筆墨水平在近百年是最高的。”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布,如發現有害或侵權內容,請
點擊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