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成吉思汗的幾個大兒子們,各自領有土地,稱為四大汗國。中國部分,和蒙古草原東半邊的老基地,所謂“腹里”,按照蒙古習慣,則由看家的小兒子拖雷管理。除了五個領地外,還有一些分封的小汗國,而且原來的四大汗國,經過兩、三代,分分合合,也有許多變化。蒙古大汗國的各個部分,都逐漸和分封地的原有居民逐漸融合,接受了他們的文化,也容納了地方的精英。在這一個多元、共存大集團中,中國雖然已經全部被蒙古征服,然而,只不過是蒙古大汗國中的五分之一,甚至只是較小的部分。
在拖雷系統里有中國和“腹里”,其實并沒有獲得當家家長的地位。屢次選舉大汗,常常是其他系統的汗,得到大汗的地位。忽必烈曾經和西方諸汗國爭奪汗位,他并沒有經過合法的推舉,就自稱為大汗;因此,西方諸汗國,共同抵制忽必烈,忽必烈的號令,不能行于自己領土之外。他與西部海都大王之間的爭執,十分激烈;海都據有今日新疆一帶的領土,恰好擋住了蒙古大帝國東方領土與西方領土的交通。
元代統治中國,有相當部分,承襲了遼、金統治北方的方式。雖然,最初他們曾經打算將整個中國轉變為廣大的牧地;后來知道,中國的大部分地區的自然環境,并不適于放牧,他們才擱下這個政策。元代的政府,終于逐漸傾向于兩元的統治,一方面有不同來源的“簽軍(探馬策軍)”駐防在中國,以維持征服者的控制;另一方面,延續中國人傳統的州縣體制,相當程度地接受漢法,統治中國。這種二元制度,在遼、金也都執行過,只是元代中國,在南宋滅亡后,整個的中國疆域,都處于這一“二元”體制之下。
族群同化,也是改變人口結構的情況之一。遼、金時代,就有許多漢人的地方武力,不屬于中國管轄,自成勢力;遼、金收編這些武裝力量,給予“公”“元帥”等封號。元代承繼這一傳統,單單以河北、山東,真定至東平之間,就有十余家漢軍“元帥”,他們長期與征服者合作;只要征服者不進入他們的地區,他們也愿意跟隨征服者參加南征的任務。這些胡化的漢人,處于胡、漢之間,乃是人口中歸屬模糊的另一類。
除了因為政治因素移動的人口,還有蒙古與中亞、中東之間,因為貿易,波斯人、阿拉伯人、猶太人,(中國通稱為“胡商”)大量地移入中國。許多漢人也因為貿易,進入東南亞,甚至于越過馬六甲,進入印度洋。明初鄭和下西洋,所經各地,幾乎都有中國人小區;他們不是在明代才開始遷移;那些早期的移民,可能是在元代就紛紛移入廣大的海洋地區。
經過遼、金、元三個時代,至少有三次,中國北方不斷的戰亂,逼迫許多中原和北方的人口,逐步移向南方。以變化最激烈的靖康年代,以及后來的南宋,一百多年來,南方人口增加數字,不只二三倍;淮河以北的人口,即使加上征服者遷移進來的族群,總人口和南方相比,大概只有南方的三分之一左右。
人口中心的轉移,在遼、金、元時代,造成了南方一面倒的情勢,南方人口密度遠高于北方。這些內部遷移的漢人,也使人口結構,呈現完全不同的形態。如前所述,北宋極盛時,人口大概已經超過一億,在忽必烈征服南宋時,南宋人口可能只有七八千萬,北方則不過二三千萬而已,南北比差,從此不再逆轉。中國南北人口成分經過這一次混合,再加上新人口的進入,造成了與過去完全不一樣的人口結構。
如果調查人類基因,重建中國人口南北差別,必須理解,凡此差異,乃是這次人口大規模移徙的基礎上,造成基因分布狀況的劇烈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