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勝喊出那句“天下苦秦久矣”開始,強橫的大秦帝國便陷入了搖搖欲墜的危機之中,陳勝的起義是正義之舉嗎?其實更像是一次絕地反擊,陳勝等人因為沒有在規定的期限內趕到漁陽,為了逃避懲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選擇揭竿起義。無獨有偶,漢朝劉邦也是因為押解犯人前往驪山,結果中途跑了很多人,無奈之下的劉邦只好放走他們,進而起義響應陳勝。
都說“秦亡于苛政”,那么秦朝的法律究竟有多么嚴苛呢?
完備的秦律得益于商鞅的改革而形成,但是秦律的雛形卻要追溯到秦獻公時期,正是秦獻公創造了一系列基礎條件,進而才讓商鞅得以完善。
《秦律》文物《睡虎地秦墓竹筒》示意圖
一.秦獻公采取的措施
廢除殉葬:秦獻公即位后,便立刻廢除了飽受國民抨擊的殉葬制度,作為一種古老的以及流行于上層貴族之間的殯葬制度,在春秋時期殉葬就已經受到廣泛的批評,譬如秦人曾做《秦風·黃鳥》來抨擊秦穆公去世時采取的殉葬。墨子在《墨子·節葬》篇也提出批評說“此為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
采取連坐法:連坐并不是商鞅的獨創,在秦獻公時期就已經開始實施,秦獻公基于當時秦國內部混亂的治安現象,因此制定了連坐之法,使得秦國治安獲得較為顯著的好轉。
服兵役:秦獻公規定農民在農閑的時候要參加軍事訓練,其實這和北宋年間王安石制定的“保甲法”是一樣的,根據秦朝戶籍制度,五戶人家為一伍,農忙時就相互幫助,農閑時就相互進行軍事訓練。
秦獻公時期并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改革,所以他制定的制度框架相對來說還是較為粗陋,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為后來的“商鞅變法”打下了非常良好的基礎,讓商鞅能夠依照他的基礎繼續完善秦國內部的法律制度以及各方面的改革。
秦獻公影視劇照
秦孝公即位后,決心振奮秦國昔日春秋霸主的地位,商鞅在這樣的背景下進入秦國,游說秦孝公進行變法,提出“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并得到秦孝公的支持,商鞅由此得以施展變法內容,依照“輕罪重刑”的指導原則,商鞅制定并完善了許多刑罰。
二.商鞅采取的措施
重刑,連罪:商鞅繼承法家“輕罪重刑”的指導思想,完善了連坐之法,加以告密,使秦人相互檢舉和監督,在《商君書·賞刑》中記載了商鞅的主張“故禁奸止過,莫若重刑。刑重而必得,則民不敢試”,并最終達到“重刑,連其罪,則民不敢試。民不敢試,故無刑也”的目的。故而在秦律較為凸出的“輕罪重罰”的刑律規定就有“盜采人桑葉,贓不盈一錢,何論?貲徭三旬”。
通過“輕罪重刑”的指導思想,商鞅有效的鉗制了民間犯罪,譬如在《秦律》中規定“夫盜千錢,妻所匿三百,何以論妻?妻知夫,而匿之,當以三百論為?;不知,為收”,又有“宵?,臟值百一十,其妻、子知,與食肉,當同罪”。商鞅通過予以“輕罪重罰”并施行“連坐”之法很快有效的控制了社會犯罪率。
有一種歷史錯誤觀念認為“暴秦”始于商鞅,這種觀念有一定道理,但必須客觀看待商鞅通過“輕罪重刑”的方式有效控制了社會犯罪率,但其弊病在于難以掌控“輕罪重刑”的平衡點,倘若稍有偏移就會造成法律的失衡,從而給人民帶來沉重的負擔。我們可以透過《秦律》中看到另一些充滿人性和維護社會道德規定。“免老告人以為不孝,謁殺,當三環(原諒)之不?不當環,亟執勿失”,這是針對子女不孝制定的法律,而根據不同的罪行也制定了不同的刑罰。
“法家”代表人物李悝對商鞅影響很大
死刑:包括戮、磔、腰斬、車裂、梟首、定殺(水刑),《秦律·法律答問》:“生定殺水中之謂也”。
肉刑:即破壞犯罪者的身體,黥、劓、斬左右趾,笞殺之,梟其首,菹其骨肉于市,譬如商鞅變法時,太子犯法,最終以黥刑割去了他的老師公孫賈的鼻子。
徒刑:即強制勞動,譬如劉邦押解的那些犯人就是要到驪山去參加勞動。
城旦、舂:男性為城旦,從事筑城工作;女性為舂,從事舂米的工作。
遷刑:即流放至別的地方。
耐刑:也即髡刑,據《秦律·法律問答》中記載有關于家暴的處罰,即是耐刑。“妻悍,夫毆治之,決其耳,若折肢指、胅,問夫何論?當耐”,這里的“耐刑”屬于恥辱刑,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它似乎屬于輕罰,但在古代文化典籍《孝經》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所以,作為對打傷妻子的懲罰,在重男輕女的時代雖不至于以“肉刑”來懲罰丈夫,但耐刑實質上也是一種對丈夫身體的破壞。
綜上所述,可見商鞅變法的根本在于完善并制定了系統性的法律《秦律》,由此使得秦國進入“有法可依,執法必嚴”的時代,最終達成“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于公戰,怯于私斗,鄉邑大治”的顯著效果。但隨著《秦律》的不斷發展,以及秦始皇和秦二世的不斷修改,以及政治活動的介入,《秦律》變得越來越嚴苛。
商鞅完善了《秦律》的內容
秦始皇在統一全國后,聽從李斯的建議施行郡縣制,并“焚書坑儒”,其中“坑儒”便是觸犯《秦律》中的“以古非今”罪,用現代話來說即是犯了言論罪。“坑儒”的根本原因就是以候生、盧生等方士以及一群儒生在內共同非議秦始皇以及政體導致的結果,其中犯罪較重的被活埋,較輕的被罰以徒刑戍邊。
此外還有針對“焚書”事件的“挾書罪”,這是在李斯的倡導下為了加強統治而進行的政治活動,應該說在秦朝末期其內部進行的政治活動十分活躍,由此導致人心浮動,制造了大量的冤案錯案。劉邦在進入關中后對秦國百姓說“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其實就是反映了秦末以來管控十分嚴厲的政治手段和思想鉗制。
其中譬如還有所謂的“妄言”罪,據《史記·酈生傳》記載說“秦法不可妄言,妄言者無類”,在《史記·項羽本紀》中也記載有說“秦始皇帝游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說明在秦始皇一朝真正嚴苛的并不直接來自于《秦律》本身,而是秦始皇發動的“思想統一”戰爭導致全國上下人心惶惶。而及至秦二世時,在趙高的讒言下,秦二世修改法律,制定了更為嚴苛的政令,由此導致民不聊生,人心浮動。
秦始皇發動的政治活動導致了內部矛盾
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高曰:“陛下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及宗室;”二世然之。乃更為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高令鞠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財物入于縣官,相連逮者不可勝數。
由此可見,《秦律》的敗壞并不是制度出現了問題,而是自秦始皇和秦二世以來發動的政治變革導致《秦律》成為統治者肆意妄為的工具,由此才讓陳勝喊出“天下苦秦久矣”的不滿。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秦律》有其嚴苛殘忍之處,但是它畢竟是建立在犯罪事實的依據上,而及至秦始皇和秦二世時為了加強統治進而發動一場場政治活動,最終導致秦朝戴上了“暴秦”的帽子。
而秦始皇發動的兩項大工程阿房宮、驪山和長城都給民間帶來沉重的壓力和苦難,這其中既是以《秦律》作為輔助工具,但根本上還是秦始皇的政治野心和私欲在作祟,說秦國亡于苛政自然有其道理。劉邦進入關中以后“約法三章”,由此盡得關中人心,其實說明制度本身并沒有錯,其更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出現在統治者倒行逆施的舉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