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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權利與合法性:福柯與自由主義的政治規范

[澳] 保羅·巴頓/文 李仙飛/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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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認為,盡管米歇爾·福柯的自由主義系譜及新自由主義治理術與約翰·羅爾斯的政治自由主義對規范性和描述性的關切有著不同的表述,但它們是互補的而不是對立的。

簡 介

提 要 | 描繪分析政治哲學和歐陸政治哲學之間差異的方法之一涉及規范性和描述性方法在二者之中所起的不同作用。本文認為,盡管米歇爾·福柯的自由主義系譜及新自由主義治理術與約翰·羅爾斯的政治自由主義對規范性和描述性的關切有著不同的表述,但它們是互補的而不是對立的。文章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論證: 第一,福柯提供了一種將公共理性理解為歷史現象的方法; 第二,羅爾斯和福柯都允許我們將權利視為歷史的和特殊的,而不是非歷史的和普遍的; 第三,福柯關于現代自由主義治理形式的系譜揭示了自由主義傳統中與政治合法性相關的若干事物

關鍵詞 | 福柯 治理 權利 合法性 政治規范

作者信息 | 〔澳〕保羅·巴頓( Paul Patton) ,1950 年生,博士,新南威爾士大學資深教授,澳大利亞人文科學院院士和伯克貝克人文研究所榮譽研究員。

譯者信息 李仙飛,1975 年生,博士,廈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中心副教授,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客座研究員。

一、引言: 規范性和批判


分析政治哲學和歐陸政治哲學之間的差異不能化約為對社會和政治世界的規范性和描述性闡釋的簡單比照。然而,它們往往涉及規范性和描述性之間的不同關系。人們通常將其表述為是關注為政治權威或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提供道德辯護,還是關注對現存政治機構進行批判之間的差異。西蒙·克里奇利認為,對于大部分歐陸傳統而言,“哲學是一種批判現存的手段,促進一種將現存視為危機的反思意識”。對于歐陸哲學家而言,如馬克思、克爾凱郭爾、尼采、胡塞爾和海德格爾,哲學暗含解放的旨趣,它與對現存社會實踐的批判是不可分割的。雖然這些思想家對現存及其問題的描述不盡相同,但他們都提出了一種關于現存的或多或少的描述性本體論作為解放實踐的基礎。
 
福柯將自己的研究置于以“現存的本體論、現存事實、現代性的本體論、我們自己的本體論”形式出現的批判哲學的傳統中,與另外一種批判哲學形成對照。后者采取了“大體真理的分析哲學”的形式。福柯認為,這兩種批判在康德哲學里都能找到。與康德不同的是,雖然在許多方面與其他歐陸哲學家類似,福柯沒有對其現存批評中所充斥的規范性概念進行詳述。正如西蒙·克里奇利所言: “批判是對現存實踐的批判,因為它被認為是不公正的、不自由的、不真實的,凡此種種。”
 
分析政治哲學對現存的批判也不亞于此。但是,它們的批判與其說是基于現代性本質或者現代性危機的理論,不如說是基于諸如自由、平等、合法性等預示現代政治社會的規范概念的特定說明。與本體論方式不同,這種批判性的政治思想致力于詳細闡述正義、自由、平等和合法政府等概念。因此,這兩種政治哲學之間的差異更多地體現為各自所涉及理論的性質和用以批判現存的明確規范性概念的不同作用,而不是它們的批判抱負。
 
被福柯描述為呼吁道德或其他形式真理的分析方法,無疑適用于受到康德倫理學鼓舞的各種形式的分析政治哲學,但并不適用于當代政治自由主義,后者不再宣稱規范性原則的普遍有效性。因此,福柯關于現代政治的系譜方法比一般公認的要更接近于約翰·羅爾斯的政治自由主義。羅爾斯后期放棄了早期描述的普遍主義或“全面”的自由正義觀念,贊成一種明確的歷史主義概念。這種歷史主義概念將正義視為公正,對在現代民主政治文化中已經暗含的正義原則的系統形式進行了重建。因此,它將制度中內在的規范性和同某種政治傳統深思熟慮的判斷保持距離作為自己的出發點。在最初將正義表達為公正這一政治概念時,羅爾斯明確指出,這是一個適用于現代憲政民主的正義觀念。針對晚近對宗教寬容的接受和奴隸制固有的不公正,羅爾斯承認,“即使是堅定的信念也會逐漸改變”。他將政治自由主義方法描繪成一種事件。這種事件將宗教容忍和拒絕奴役匯集起來,嘗試著把這些信念中隱含的基本思想和原則組織成一個連貫的政治正義觀念: “我們可以把這些信念視為臨時基點,如若它是合理的,公正概念就必須對其進行解釋。”
 
羅爾斯政治自由主義的核心概念是公共理性。這是一個規范概念,它指的不僅僅是在公共事務領域運用思考、理解等能力的過程,更是普遍持不同道德、宗教或哲學觀點的利益相關方贊同的與正義原則一致的論證方式。這種公共理性“在最深層次上規定了那些決定憲政民主政府與公民之間的關系以及公民彼此之間的相互關系的基本道德和政治原則”。這一內容將不僅反映社會成員的穩定信念,也反映系統化、理論化這種判斷以及提供治理的性質、事務的文化背景。它決定了在這種話語框架中公民和政府官員能以他們各自特有的道德、哲學或宗教觀點進行商談辯論,并且可以合理地期望得到他人的認同。
 
福柯并不致力于這種對規范性理論的建構或重建。然而,他在法蘭西學院的講演錄《生命政治的誕生( 1978—1979) 》中對自由主義和新自由主義治理術的部分系譜學代表著與羅爾斯語境的現代自由公共理性的重要會通。他所說的“治理術”或治理之術,并非意指實際的治理實踐,而是指這種實踐被直接或間接涉及的事務所概念化的方式。他探究的目標是“治理最好的理性方式以及對治理的最可行方式的反思”。在實踐中,這促使他研究重要的德國自由主義理論家和美國新自由主義理論家芝加哥學派的作品,也促使他舉出實例說明: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各自關于政府的適當作用和機制的概念,如何體現在德國、法國或美國政府特定的制度和政策之中。根據羅爾斯的觀點,這些新自由主義思想從學術期刊、會議和智庫的背景文化發展成為公共理性本身。出于這樣的原因,福柯的系譜梳理可以說是提供了公共理性的歷史,分析和反思我們思考、言說和行動的局限性,并旨在改變這些局限。他通過“讓過往的知識影響當前的經驗”的方式,對現代治理術進行歷史分析。
 
福柯的講演錄《生命政治的誕生》不僅為羅爾斯語境中的新自由主義公共理性提供了歷史分析,而且為政治治理的當代自由主義理論中的一些關鍵要素和張力提供了歷史透視。福柯的研究聚焦于迄今為止作為治理基礎的司法主體與 18 世紀業已出現的自由主義治理的經濟主體之間的差異。他認為傳統主權理論和政治經濟學所限定的政治 - 司法世界呈現的是“異質和不相容的世界”。與此同時,他認為,這些世界之間形成的關系給予了自由主義“現代形狀”。論及“自由主義”這一概念,他意指自由主義治理術而非自由政治哲學。盡管他關注的是行使主權權力的方式,而不是其正當化或合法化的方式,這種診斷是否仍然適用于當代自由政治哲學,這一問題依然引起我們的興趣。
 

二、規范性的羅爾斯和描述性的福柯


乍看起來,羅爾斯政治理論的規范路徑與福柯以描述為主的路徑之間似乎存在根本區別。羅爾斯通過論證那些能被理智健全的人們認同的正義原則,旨在為被視為公平的社會治理形式提供規范的理論支撐。福柯青睞與權力運行方式相關的描述性問題,回避國家權力的正當性或合法性問題。正如《主體與權力》所示,他總是聚焦于權力如何行使的問題,無論行使的主體是個體、機構或是國家。在《生命政治的誕生》中,福柯開篇即論及研究治理具體形式的目標是追溯“迄今為止政治主權中運用的”治理技巧的歷史。
 
事實上,在規范性羅爾斯和描述性福柯二者之間進行對比經不起推敲。羅爾斯提出,作為公正的正義原則是將社會模型簡化的理想理論的要素,這個理論也對治理概念進行了大致描述。《正義論》用了一章的篇幅來厘清“作為公正之正義的實踐意蘊”。政府的作用是供給市場無法提供的公共產品,糾正市場過程中由于壟斷的出現、缺乏信息而導致的失敗和缺陷,并且確保市場經濟的社會后果符合正義的要求。為此,羅爾斯將政府分為四個部門,每個部門承擔特定任務: 配給部門負責維持有競爭力的價格體系和確保資源的有效配置; 穩定部門負責保持充分就業和經濟穩定; 轉讓部門負責確保基本社會福利; 分配部門通過稅收和其他財產權利的份額調整來保持正義。
 
《正義論》也捍衛了與正義原則兼容的幕后經濟體系這一概念,即基于資本和自然資源的私人所有權的市場機制。羅爾斯司法原則往往被錯誤地認為是在為社會民主資本主義進行辯護。事實上,他總是假設一個公平正義的政府,它不允許有損于政治自由主義公平原則或機會平等的財富不均。因此,政府應該確立一種財產擁有的民主。借此,他意指“在這種民主政體中,土地和資本被廣泛擁有,但不一定平等地持有”。羅爾斯這些明顯帶有規范和烏托邦意味的公正社會概念包括了大量的如“最好的治理方式的反思”之類的福柯式措辭。他晚期的焦點從公平正義必備的細節轉移到為公共理性提供框架的重疊共識的可能性之上。羅爾斯關于公共理性的“特殊主題”的言說很清楚地表明,許多領域的政府政策,諸如財產制度和財產衍生收入的基本結構的關鍵要素,都將歸入公共理性的視域。換句話說,公共理性將包括福柯意義上的治理。
 
就福柯來說,他對自由主義和新自由主義治理的描述性路徑并不意味著規范的政治考慮在他的視野之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提出的獨特的社會主義治理術這一問題。在詳細考察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德國社會主義者采納新自由主義治理的原因的背景下,他指出從未曾有一種自治的社會主義治理形式,社會主義政權一直與外在的、非社會主義治理形式協力,這種外在的、非社會主義治理形式包括自由主義或與政治治理形式相關的超行政形式。就此他問道: “什么將是真正的適合社會主義的治理形式? 是否有適合社會主義的治理形式?”他的回答是,如果確實有的話,也仍然是有待創造的。
 
提出這樣的問題時,福柯含蓄地承認了規范理論的作用。他的問題與羅爾斯描述公平正義社會的制度和政策所隱含的問題相似。很難想象人們無須考慮社會主義社會的特征,卻能夠回答“什么將是真正的適合社會主義的治理形式?”很明顯,回答福柯關于“適宜于社會主義的治理形式”這一問題,需要羅爾斯和其他自由平等主義規范哲學家所致力的正義原則的詳細闡述。
 
我不是暗示福柯相信歐洲或其他地方現存的社會主義社會真正體現這些原則。然而,他本著對社會主義理想的真正承諾,提出了社會主義的治理形式問題。米歇爾·塞尼勒特等指出福柯參與了重續法國左翼的政治文化活動,尤其是與所謂的“第二左翼”元素相關的政治文化。塞尼勒特指出,福柯在《生命政治的誕生》中關于歷史和政治的背景是 1978 年 3 月左翼在預期可以獲勝的選舉中失敗。埃瓦爾德提醒我們,這些講演錄部分是對當時呼吁自主的社會主義治理形式政治問題的評論,如果我們認為福柯僅僅是一種策略,就忽視了他的政治活動和承諾以及他公開演講的性質。
 

三、治理、權利和政治規范


 
福柯關于社會主義治理形式的問題與正義和平等觀念的關系,在某些方面類似于他所呼吁的權利及其規范基礎之間的關系。在訪談和講演錄關于治理形式的政治論述中,他頻繁呼吁權利,無論它們是現代自由主義社會現有的公民權利還是尚未得到廣泛承認或確立的新的權利形式。例如,在 1977 年討論引渡赤軍團的律師克勞斯·克魯瓦桑( Klaus Croissant) 的訪談中,他提到了“被治理者的權利”,并且認為這一稱謂“比人權更精確和更具有歷史確定性”。在被治理者的權利中,尤其是與克魯瓦桑相關的案例中,他提及在法庭正當地進行辯護的權利。然而,他對這一權利的描述遠遠超出了一個單純在法庭上被代表的正式或程序性的權利,而將之擴展到包括與被告交談、為被告辯護的法律代表的權利。
 
福柯贊成具有歷史意味的權利概念。這種概念被嵌入權力關系、權力性質和功用的話語陳述、信仰結構和支持人們深思熟慮想法的情感。在這個意義上,福柯對權利的歷史主義和特殊主義的理解與他“反控制”所援引的“存在原則”相一致。例如,在18 世紀歐洲盛行的統治邏輯及其對個人服從的強調的情況下,他認為一種反控制的形式的出現意味著: “肯定有那么一個時刻,當打破所有屈從的鎖鏈,民眾將真正擁有打破國家要求屈從的枷鎖的權利,這種權利不是法律條款意義上的權利,而是最根本和最基本的權利。”將這些特定權利的原則擴展到現代民主社會,我們可以說,其存在取決于它們能夠被證明是合理的。這種合理性訴諸公共政治理性,包括治理的性質和功用的概念。
 
福柯通過借鑒歷史上可行和有效的政治理性形式的要素來例證這種擴展了的原則的存在,為個體介入支持無國籍難民的權利提供規范支持。他不僅援引“受治群體的成員”的個體獨立性,而且訴諸政府應該保證公民的福利和安全的思想。這種思想主張政府對疆域之外的受苦民眾也負有責任。鑒于自由主義的政治理性原則被廣泛接受,受苦個體“基于絕對權利可以挺身指責當權者”。當然,這種權利的正當性還取決于支持避免不公正的痛苦的其他道德和政治原則。
 
羅爾斯提醒我們,政治原則必須是從全部有理性的公民都可以接受的正義原則推導而出的。這個原則的規范性力量是民主治理的歐洲傳統,它反映了政治社會的歷史特定概念。據此,公民對彼此之間以及他們認為什么是正確和公正的判斷負有責任。在這個民主傳統中,有些判斷在幾個世紀以來保持相對恒定,從而為公共政治理性和某些基本的民事和政治權利提供足夠穩定的基礎。其他判斷,由于對政府任務具有相互矛盾的理解或對公民信念發生根本轉變之時作出回應,仍然存在爭議和悖論。因為公共政治理性的內容和人們深思熟慮的判斷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發生變化,被公民證明是正確的特定行為或被對待的方式一樣處于變化之中。在這個意義上,和公共理性的概念、治理的性質和功用一樣,權利也將是歷史的和政治的。
 

四、現代政治理性中的經濟和司法主體



 福柯的講演錄《生命政治的誕生》主要關注的其實不是生命政治的出現,甚至也不是自由主義治理形式的發展或者 20 世紀晚期新自由主義的形變。相反,其關注的焦點是對經濟主體和司法主體分別起主要作用的治理形式,即經濟人與法律人之間的對比。這些講演錄指向一種現代的、兩極的政治規范性的出現,和由此導致的“法律賦予公共權力之規制構成的兩種方式、兩種法律概念和兩種自由概念”。福柯暗示功利主義方法已經是歐洲自由主義的趨勢,這些并不是相互排斥的思想形式,而是異質的。他指出,異質性并不意味著排斥,異質性也不阻礙共存、聯合或聯系。
 
福柯認為,18 世紀的利益主體是“絕對異質”且無法疊加的法律人。法律主體的功能是作為“一個反對任何潛在治理的、本質上和無條件地不被約束的要素”,一個被定義為“任何治理行動都確定無法接近的區域”。這樣的主體構成了“在面對一切條件、任務、政府的禁令法規時的自由原子”。相比之下,利益主體被定義為一定數量的不可化約或不可轉讓的選擇或偏好。這些構成了個人主體的利益,不管主體加入何種契約或約定,它們仍然有效。在這個意義上,與將自己的部分權利讓渡給主權國家從而受政府契約限制的權利主體相比,利益主體只按照自愿協議行事,只要這些協議仍然符合他們自己的利益。不存在放棄自然權利,然后屈服于一個主權國家,存在的只有在市場的背景下對個人利益的不斷追求。這些利益趨同滿足所有人的利益。
 
福柯在講演錄的第二講中,在討論純粹政治理性與自由主義治理形式對國家權力限度的不同概念背景下,首次確認了 19 世紀和 20世紀自由主義政治思想核心的這種異質性。在純粹政治理性這一方,其 18 世紀的版本中就已有一種國家及其人民的內部活動的無限政府傾向,限度外在于政府實踐。它更多地出現在司法機構及其話語中,而不是在政府理論中。司法機構及其話語源自 17、18 世紀的主權基礎與合法性理論,關注“主權權利可以合法地行使的條件”,通過提供主權權利及其法律限制的理論充當一種“緩沖器”。
 
在自由主義治理形式這一方,情況有很大的不同,部分原因在于出現了一種作為市場運作之真經的政治經濟學話語。新發現的市場經濟法則意味著應受政府尊重的事實維度,它構成了政府實踐的內部限制。政治經濟學的出現以及市場作為“審判”帶來的問題是,去找尋一種將這些政府限度轉化為公法的方法: 當“政府不干預是絕對的必要,不是出于法律,而是出于事實的原因”時,在什么基礎上或在什么條件下能有一部安排政治權力行使的法律。這兩種對主權權力限度的不同構想方法之間的差別意味著“公法重力中心的轉移”。
 
這種轉移是概念性而非歷史性的。正如福柯指出的那樣,18 世紀末和 19 世紀初,對政府限度的兩種回答方式在政治理性中都是有先例可援的。一方面,存在著對源于個體自然權利理論的響應以及對“在什么條件下,出于什么原因,基于何種理想的或歷史的程序,一種起限制作用的規則或權利交換能被接受”的回答。福柯顯然知曉社會契約傳統,因為他注意到這是一種“經由社會、國家、主權和政府理想或現實的重建”,在開始就提出“合法性難題和權利不可分割問題”的方式。這種“法學-演繹”的方法涉及“從人的權利入手以便通過主權憲法達到限制政府的目的”。
 
另一方面,還有一種非常不同的訴諸效用概念的論述政府限度的方法,論及政府應當如何有所為有所不為才有益或無益。這是一種被視為治理技巧的英國激進主義或功利主義方法。利益的概念為自由主義治理理性的兩個點之間提供了聯系: 將市場概念作為交換的自我調節機制以及從效用維度理解政府的政策和功能。政府既要增強國家的力量又要增加公民的福利,并通過市場自由運行和盡可能少地管控個體來實現這一目標。因而,從個人和集體利益相互作用的角度來理解政府的合法性及其限度: “政府理性的現代形式,是一種18 世紀初確立的、以尋求自我限制原則為基本特征的形式,是一種在利益方面起作用的理性。”
 
福柯注意到,人權的“法學 - 演繹”和人類利益的激進理論仍然活躍并適用于整個現代時期的公共政治理性。它們對應于前述的法律與自由的不同概念。法律可以被認為是集體意志的表達或作為“個體獨立免受公共權威侵擾的處理”的結果。自由被理解為個體的基本權利或相對于治理的不被支配的權利。第一個概念可以在自由主義的洛克思想傳統中找到。第二個概念對應本杰明·孔斯坦對現代自由的描述,即公民在其私人生活中追求獨立性。根據孔斯坦的理解,這種獨立性由于商業的發展變得更加必要和有價值。
 

五、羅爾斯對利益、權利和合法性的理解



如果把目光投向羅爾斯晚期的現代自由主義,我們找不到福柯提及的純粹狀態下的任何自由概念。相反,我們發現一個更復雜的自由概念作為合作的公平系統被嵌入社會這一概念中。這個合作的公平系統里有一個法律、政治和經濟體制的公正的基本結構。羅爾斯的正義理論涉及一種復雜和新穎的關于經濟人和法律人的表述。重建《正義論》中關于社會契約的舊觀念,使我們得以從只涉及利益主體選擇的原初立場中推導出司法主體的本質特征。
 
與早前的政府契約概念不同,羅爾斯不是從上帝或自然賦予個體權利的觀念出發,而是從理性人的概念出發。理性人有能力達成一種關于善和生活規劃的概念,這樣的概念被設想為容許個人利益得到妥善的處理。這依賴于一種理想或假想的原初契約形式,其中,在無知之幕的背后,利益各方能夠對正義原則作出裁定。這個無知之幕剝奪了人們的一切,唯獨留給他們置身其中的社會的最基本知識。在這種情況下被接受的第一個原則說明每個人都有權利享有與其他人相似的和相符的最廣泛的基本自由。這個原則確定了與早期自由主義司法主體相關的基本權利。然而,被假定為支持正義原則的原初狀態下的主體是利益主體。用羅爾斯的話說,正義的原則就是那些“旨在促進自身利益的理性人會接受”的原則。
 
人們很容易認為這個類比能確鑿證明: 羅爾斯正義理論首要的甚至獨有的主體是利益主體,因為經濟學家使用經濟人而不是法律人概念。事實上,情況更為復雜。即使羅爾斯在《正義論》中的確依據理性選擇理論提出了他的正義概念,原初狀態總是涉及關于自我利益的理性選擇。它旨在描述一種局面,其結果是公平的,并且“從道德的角度是可以接受的”。在這個意義上,各方不僅是作為利益主體同時也是作為道德人而建構的。正如羅爾斯后來的描述,當事人的原初狀態不僅是善于計算的理性經濟人,而且是通曉情理,顧及他人的個體。羅爾斯自由主義的道德維度在他后期的政治哲學中脫穎而出。這個道德維度概述了一個政治共同體的概念,這個概念基于持不同的道德、政治或宗教觀點的個體共識重疊的基礎。
 
在其他方面,羅爾斯對利益主體和權利主體的特殊表述不能簡單地歸結為利益主體簡單的優越性。例如,他的正義理論憑借正義第一原則以及與之相關的公民和政治自由優先權賦予權利主體優先次序。基本自由的優先性意味著,只有為了其他基本自由才可能被限制,并且在正常情況下不允許與基本公共產品相悖的權衡。同樣,權利主體被賦予一個相似的優先權,這反映了現代自由主義國家的基本架構。結果,以憲法原則達成的協議先于管理社會經濟和生活的立法的通過。這個順序也反映在《政治自由主義》提供的合法政府的標準中。這個合法性標準反映了羅爾斯在這里提出的自由主義的治理概念,即最終是自由和平等公民作為一個集體來行使的政治權力。
 
按照這種方式,羅爾斯《政治自由主義》中合法性政府的概念,再現了古典自由主義政治思想歷史地賦予權利主體的優先權。然而,有趣的是,在《正義論》中,他以一種更中性的術語為政府的合法權威提供了辯護,僅僅依賴于一種義務的概念。這種義務是我們參與可以從中獲得利益的公平的合作活動所承擔的義務。這些行為構成我們對其他參與者義務的默許。羅爾斯提出,如果沒有相應的付出,就不應從與他人的合作中獲利。羅爾斯用這個原則來闡釋洛克傳統中合法政府及其公民的相應政治義務的核心論點。他還暗示,這個原則可以解釋在憲政體制中擔任公職應當履行的職責義務。同樣的論據也可用來證明遵守規則的義務,而不是在經濟或其他實踐中搭便車。
 
福柯認為,戰后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發展正符合這些論爭。他認為,戰后德意志聯邦共和國是一個激進的經濟國家,其合法性源于經濟而不是政府的法律構架。
 
“在當代德國,經濟、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產生主權; 它通過制度和制度化的游戲生產的正是使這個經濟運行的政治主權。經濟促成作為其擔保人的國家的合法性。換句話說,經濟創造公法,這是一個絕對重要的現象。這在歷史上肯定不是完全獨一無二的,但在我們的時代仍然是一個非常奇異的現象。在當代德國……有一個永久的起源,國家源于經濟制度的永久系譜學。”
 
福柯認為,戰后德國存在一個由經濟增長及其帶來的好處所支撐的政治共識。無論如何,他更強調市場經濟“產生”法律和政治主權。
 
他分析了 1948 年 4 月由路德維希·埃哈德( Ludwig Erhard,時任德國英美占領區經濟署署長,后任德國總理) 發表的演講。他通過贊成埃哈德的評論——“當且僅當一個國家同時確保公民的自由和責任時,才可以合法地以人民的名義發話”——來表達國家權力合法化的新形式。他對埃哈德評論的解釋依賴于一種表現為自愿參與“經濟自由的游戲”形式的默許。不同于洛克等所依賴的默許,該默許指的是法律保護,是對市場經濟制度結構的默許。建立和保障經濟自由空間的制度框架成為吸引政治主權結構的要點。在國家保障經濟自由和責任的范圍內,行使這種自由和責任意味著忠于國家及其機構。
 
與依賴于隱性契約來保護基本權利的自由主義合法性標準相反,這種新自由主義的合法性概念依賴于經濟體系中所有自由參與者默認的契約。它仍然意味著行使政治權力的法治和憲法框架。然而,與羅爾斯在《政治自由主義》中提出合法性的標準相反,這種新自由主義的概念意味著,當政治權力以確保公民的經濟自由和責任方式行使,以及公民能夠按照政府建立的法律框架行使其經濟自由和責任,從而追求他們的利益之時,這種政治權力是合法的。與羅爾斯賦予公民權優先地位的合法性標準不同,福柯確定的新自由主義標準優先考慮經濟主題。在對自由主義政治規范性的概念框架的分析方面,它表征了權利主體和利益主體的不同表達。
 

六、結論



福柯重建支撐戰后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經濟合法性仍然是描述性的,他不尋求為自由主義、共和主義、民主或社會主義治理提供規范基礎,也不試圖闡明自由、正義或平等的詳細概念。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他是一位對規范政治理論毫無興趣的純描述性理論家。相反,他對自由主義治理雙重結構的描述為我們了解自由主義政治哲學中暗含的張力提供了重要的啟發。他提供了一個有用的框架,可用于分析羅爾斯規范的政府理論中經濟人與法律人相結合的不同方式。
 
與此相應,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揣摩的非司法基礎的合法性,有助于闡明由福柯確定的與德國新自由主義政府相關的經濟合法性。總的來說,羅爾斯以一種福柯援引但未明確說明的方式闡述的公正和公平的政府原則,對于我們尋找超越現存新自由主義局限的路徑很有啟發。福柯呼吁新的權利形式,如同他呼吁一個獨特的社會主義治理形式,意味著規范理論的必要作用。
 
作為歐陸政治哲學和分析政治哲學的代表,兩位政治哲學家對描述性或規范性的關注各有側重。無論表達方式存在多大的區別,兩者都致力于批判現存的秩序并對治理進行描述性和規范性的雙重闡述,都有助于我們對通常被認為是普遍的政治規范進行歷史的和具體的理解。他們通達政治哲學的不同方式相得益彰,都旨在尋求超越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之鴻溝的政治哲學新形式。


文章來源:《國外社會科學》2017年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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