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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扯個閑篇。
話說在十幾年前我大學將要畢業時,曾因就業問題與家里發生了一些爭論——家人的意見是考公務員,而我那時候年輕氣盛非要自主擇業不可。最后我去了個小破公司,結果拿到的薪水卻比擁有30多年軍齡、已經是副師級干部的老爸還高(當然,俺早就被老爸重新反超,并被甩出好幾里地)。
而這種事情在古代絕不可能發生。
古時有句話叫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事實上也就是說說而已。在歷史上的絕大部分時間里,統治者只承認平民階層中有“士農工商”這“四民”,除此之外大都為賤民。即便是在四民之內,商人也一直受到上至統治階層下至被統治階層的一致鄙夷,最大的理想差不多就是發財了后捐個官以求社會認同;工匠常常被視為執賤役者;農夫雖受到官府的鼓勵但始終是最大的被壓迫對象。唯有士人,也就是讀書人才能站在平民階層的金字塔尖,晉身的前途才不會撞上天花板,才有成為人上人的可能。
古時對平民階層的分工就這四種職業算是正經人
所以《神童詩》中才會吟出那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因為只有讀書人才能有做官的機會,而做官幾乎是那個時代平民百姓出人頭地的唯一機會。
如今網絡文學盛行,穿越的題材比比皆是——但是各位寫手和看官要注意了,除非您扛著飛機大炮甚至核武器打算穿回去造反,否則并非在哪個朝代都能實現您升官發財,最終治國平天下、甚至征服世界的夢想。
穿越這種事雖然在現有技術條件下屬于胡扯,但也挺讓人向往滴哈~
很可能在起步之際,您就會發現自己連當官的資格都沒有。
那么在古代什么人才能當官呢?其實在歷史的大部分時間里這個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投個好胎。
中華文明號稱五千年,排除掉神話傳說中的年代,從夏朝開始至今大約有4000多年。然而從夏朝到北宋的大約3000年時間里,盡管選官任官制度不斷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化,甚至出現了科舉制,但實際上大都是換湯不換藥,平頭百姓想要搞到一副官身,大都還只能是個夢想。
1、當官純粹靠投胎的世卿世祿制,可能持續了長達1300年之久。
所謂世卿世祿制,就是天子或諸侯國君之下的貴族,世世代代父死子繼,并享有所受封的土地及其賦稅收入的制度。簡單說大概跟世襲制差不多,貴族哪怕生出個傻子也可以照樣當官,并享受驕奢淫逸、為所欲為的生活。而那些那些投胎沒投好的最好就不要有當官這個妄想,老老實實做個平頭百姓接受欺壓就好了。
在世卿世祿制下,當官是貴族的特權,跟平民百姓無關
雖然因為考古資料的匱乏,世卿世祿制的起止時間至今還存在爭議,但史學界普遍認為這一制度起碼在西周時期已經普遍開始施行。不過依著我這樣經常不靠譜而且不嚴謹的家伙的意見,夏商兩朝的官制應該也是如此,起碼是世襲制。
夏朝就是在原始部落制度逐漸解體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其與原始部落最大的區別之一就是世襲王權和世襲貴族。因此,夏王(夏朝的最高統治者在位時其實稱為“后”,去世后才被稱為“帝”)以及貴族必須保證嚴格的血緣劃分和區分姓氏,并以此為壁壘區別社會階層,這樣才能保證新生的國家形式得以維持。
因為歷史的久遠和考古資料的匱乏,夏朝的事情大多還說不清楚
在過去的幾十年間,我國史學界曾秉持“五種社會形態學說”的觀點,即認為人類社會發展必須經歷原始社會、奴隸制社會、封建制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五個階段,并將我國歷史往這個學說中硬套。事實上中國歷史具有一定的獨特性,比如說夏朝就具備原始社會、奴隸制社會和封建制社會的三個特征——前兩個不用解釋,夏朝王室已經開始分封部族,除保持他們的姓之外,又以封地建立“氏”,大夫以邑為氏——封土建國,即是封建。
在夏朝的王室與貴族之間,依姓氏的區別建立了各自的宗族關系,形成了國家這一組織形式。這種宗族關系,雖然是沿襲于原始氏族制度,但在實際上是以宗族家長制為核心,并按其輩分的高低和血緣的親疏來確定相互間的等級地位,并嚴厲隔絕外來(尤其是他們認為“低級”的)宗族及血統混入——這實際上就是一種權力的世襲制,與世卿世祿制大同小異。
雖然三皇五帝時期禪讓制的真實性令人懷疑,但夏朝的世襲制是其與原始氏族部落的最大區別
與夏朝相比,商朝已經建立起比較完善的國家機構——設立了各種職官,有常備的國家武裝,規定了禮儀典章,開始制定法律等等。在任官制度上,我們可以明確的認定實行的是世官制度。
所謂世官制度,是指以宗族為單位可以世代為官,而且具有世襲官職的特權。不過與世卿世祿制相比,世官并不等于世職,也就是說不局限于擔任某一固定官職。世官制嚴重依賴于宗族,宗族是世官的基礎,其成員隨時有可能出任重要的官職。
商朝也有很多事情說不清,但可以確定的是今天的諸位在當時大多屬于夷狄蠻戎~
到了西周,基本正式確定了世卿世祿制:
“在周王國和各諸侯國里,世襲的卿大夫便按照聲望和資歷來擔任官職,并享受一定的采邑收入,這就是世卿世祿制度。”(《戰國史·第六章》楊寬著)
比如著名的周公,其長子封在魯國,“次子留相王室,代為周公。”(《史記·魯周公世家·索隱》)召公的長子封在燕國,“而次子留周室,代為召公。”(《史記·燕召公世家·索隱》)在200多年后周宣王時期,史書中又出現了周公、召公二相行政的記載,這顯然是世卿世祿制的結果。
其實周公召公二相行政之事也有爭議,但夏商(西)周三朝沒爭議的事情真的不多……
雖然在《尚書》中出現過“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勵相我國家”之類的記載,《新唐書》中也說過“周宣王時有卿士張仲,其后裔事晉為大夫”——就是說張仲的后代因為不能在周王室世襲,所以跑到晉國去打工。但是個人認為這些大都是宣傳口號或是個例,不能作為否定西周施行世卿世祿制的證據。
在世卿世祿制下,夏商(西)周三朝的平民百姓要想當官,別說門了,連窗子都沒有。
2、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間的激烈競爭使得世卿世祿制走向沒落。
周幽王姬宮湦為了撩妹搞了一場大型煙火秀(烽火戲諸侯),不但把自己玩得身死國滅,而且還把周王室的權威給玩沒了。從此“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論語·季氏篇》)諸侯不再把周王當盤菜,有出息的開始玩了命的開疆拓土,沒出息的也得玩了命的保家衛國,諸侯國之間的征伐吞并成了家常便飯,時局開始劇烈動蕩。
其實春秋時期還有很多事說不清楚,比如地圖就怎么畫的都有
商周時期,天下諸侯國數以千計:“至周克商,制五等之封,凡千七百七十三國,又減湯時千三百矣。”(《后漢書·郡國志一》劉昭補注引《帝王世紀》)可是到了戰國時期基本上就剩下了“七雄”。諸侯國之間的競爭異常慘烈,動輒便是身死國滅的下場,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是頭腦稍微清醒些的諸侯都應該知道,憑借世卿世祿制才身居要職的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甚至是傻子大都是指望不上的。要想保家衛國甚至開疆拓土,只有降低做官的門檻,吸引人才。
于是乎人才就成了春秋戰國時期最為寶貴的財富,各大諸侯國紛紛開出優厚的條件、不拘一格、不惜代價的招攬人才。這才有了做過卑賤的商人還當過逃兵的管仲成為齊桓公的“仲父”,五張羊皮換來的百里奚成就了秦穆公的霸業,殺人犯出身的吳起可以歷仕魯、魏、楚三國,成為彪炳百世的一代名將等等,類似的事跡在當時可以說是數不勝數。
春秋戰國這樣一個混亂而宏大的時代,帶來的不僅是人才的爆炸,更有思想的解放
但是只要查一查春秋戰國時期這些牛人的出身,就會發現他們大都還是出身貴族,剩下的要么是沒落貴族的后裔,要么就是來自中下層官吏,真正是平民階層出身的似乎只有蘇秦一個。
其實這也不奇怪。
首先是技術條件的限制,當時既沒有紙張也沒有印刷術,以竹簡為載體的書籍價值極其昂貴,沒有一定家底的別說讀書了,根本就沒有書讀。莊子用“惠施多方,其書五車”(《莊子·天下》)來形容讀書多、學識淵博——一部50萬字左右的《史記》刻在竹簡上差不多就有1噸重,當時的5輛車能不能裝得下都難說。而惠施作為魏國的宰相,尚以5車書自傲,可以想見當時獲取知識的難度是極大的,普通的平民百姓根本負擔不起。
五車真裝不下幾本書……俺的kindle中的書恐怕裝滿當時全天下的車都富余
其次當時的平民除了要勞作養家糊口,還得承擔沉重的賦稅,更要命的是當時的各諸侯國大都實行“兵農合一”的體制。老百姓在生活壓力極為沉重的情況下,還得隨時扔掉鋤頭去打仗,一不小心連命都沒了,誰還有心思讀書?
再者,當時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想到過平頭百姓還有當官的可能吧?
所以蘇秦的逆襲在當時只能是個奇跡,除了他的天才和堅定的意志之外,運氣可能是他取得成功最大的因素。
蘇秦在當時是個異數,而且也只有一個蘇秦
又跑題了,趕緊扯回來。
春秋戰國時期做官門檻的降低,意味著世卿世祿制度的逐漸沒落。
而秦國在商鞅變法之后,以“辟田”和“軍功”作為選官的唯一依據,而且隨著秦滅六國,則是徹底的摧毀了世卿世祿制。不過秦國的選官制度對后世影響不大——一來這種制度更像是一種戰時體制,并不健全完善。二來因為秦政苛暴致人反感,所以這一制度也隨著秦二世而亡被廢止掉了。
所以在春秋戰國時期,要是沒有蘇秦的天才和運氣,平民百姓還是沒有當官的機會。
3、兩漢采用察舉制,是一種制度創新和進步,可惜最后又倒退回了世襲制。
察舉制是由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選拔人才并推薦給上級或中央,經考核通過后任用為官的選官制度。察舉是一種自下而上推選人才的方法,在當時被稱為“選舉”,由漢高祖劉邦首開先河,下求賢詔要求各郡國推薦具有治國才能的賢士大夫;此后惠帝、呂后詔舉“孝弟力田”,使得察舉選拔人才有了依據和考核科目;從漢文帝開始,察舉的目標開始明晰,即“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史記·孝文本紀》);到漢武帝時期,察舉制度以及基本達到完備,有了統一的選才標準和考試辦法。
察舉制作為中國古代三大選官制度之一,在當時是具有積極和進步意義的
考試是察舉制度中最為重要的環節。考試科目以德為主的有孝廉、孝廉方正、至孝、敦厚等科;以文法為主的有明法科;以才能為主的有尤異、治劇、勇猛知兵法、明陰陽災異、有道等科。所有的科目中,都要以德行為先,在學問上則以儒學為主。被舉者須經考試合格后,才能被量才錄用。相較于世卿世祿制,察舉制更加公平、公正、公開,徹底推翻了由門第和血統筑起的高墻,在真正意義上使得來自中下層的人才有了晉身高位的可能性,比如晁錯、董仲舒、董鈞等。后來在隋唐時期興起的科舉制,實際上就是兩漢察舉制的一種發展和改良。
察舉制最大的特點就是重德勝于重才
但是察舉制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受人為因素影響太大。一者即便考試很公平,但若是地方官員不肯推舉,那么賢才連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有;二者“官官相護”的傳統可謂歷史悠久,當時被推舉者絕大多數都是現任官吏,極少有平民;三者就是察舉重德而輕才——相比科舉最重進士科,察舉最重的則是孝廉科,由此可見一斑。
到了東漢末期隨著吏治敗壞,在察舉的過程中任人唯親、唯財、唯勢成為了普遍的現象,豪門大族完全把持了察舉的結果。“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黽。”(《抱樸子》晉·葛洪),察舉完全失去了為國選材的作用。熟悉《三國》的朋友大概都聽過“四世三公”、“累世公卿”之類的說辭,即是這種社會現實的真實反映,此時的察舉制已經蛻變回了變相的世襲制。
沒有察舉制的徹底敗壞,就沒有袁紹的“四世三公”
在兩漢時期,官場仕途曾向平民百姓打開了一道門縫,不過很快又關了個嚴嚴實實。
4、九品中正制作為察舉制的一種改良和發展形式出現,結果又走上了后者的老路。
兩漢之后又是亂世,每逢亂世人才就會成為保值增值最快的財富。所以曹操才會連續三次頒布“求賢令”,不但任用崔琰、毛玠掌管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于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三國志·魏書·崔毛徐何邢鮑司馬傳》)而且針對察舉制的弊端特意強調“唯才是舉”——只要是有才能的人,哪怕道德上有瑕疵或是出身不高,他也不吝任用。
曹操的“唯才是舉”非常不合儒家的口味,所以被抨擊了上千年
黃初元年,魏文帝曹丕采納吏部尚書陳群的意見,頒布了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與察舉制、科舉制一起構成了我國古代三大選官制度,一直延續使用到了初唐,但是其實際影響直到唐末仍未徹底消除。
九品中正制就是在地方各州郡設立品評人才的中正官,并按照統一標準(共分九品)對與其同籍的士人進行品評,并將結果報告中央政府,以此作為對官吏進行選拔、升遷和罷黜的依據。
中正九品對應的官位起點,沒有家世背景的在官場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中正官品評士人的內容有三:首先是“家世”,即士人的家庭出身和背景,主要指其父祖輩的仕宦官爵背景;其次是“行狀”,即對士人道德品行的評價;最后是“定品”,即確定士人的品級,理論上定品主要依據行狀,家世只是作為參考。
中正作出的品評(也叫“鄉品”)是非常重要的,中央政府對士人任官的品級必須與鄉品大致相當。而且鄉品高者往往能得到“清官”的職位,升遷既快又受尊重,而鄉品低者只能任“濁官”,升遷既慢又被人輕視。
相比察舉制,九品中正制在兩個方面體現出了進步意義——強調德才并舉,拓展了選拔人才的范圍;剝奪了地方長官自辟僚屬的權力,官吏任免的權力收歸中央,相對而言選拔人才更加公平公正,也強化了中央權力。
問題是九品中正制仍然無法擺脫人為因素的干擾,尤其是負責人物品評的中正官幾乎全被世家門閥壟斷,在品評的過程中,“行狀”逐漸被忽視,“家世”幾乎成了唯一的依據。遂使得兩晉南北朝以后,形成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局面,客觀上形成了嚴格的姓氏等級制度,推動了世家門閥的崛起,造成了社會階層的嚴重分裂和對立。
正是九品中正制使得士族門閥壟斷了魏晉時期的權力和財富
但是在九品中正制下,平民百姓終于有了做官的官方認可,雖然僅限于小官小吏(或者說是“濁官”),除非運氣特別好或本事特別大(比如劉裕),一般做到七品官就算到頭了。
5、隋唐時期出現了科舉制,但是處于發展初期的科舉制對于平民百姓并不友好。
科舉制仍是一種通過考試選拔人才的選官制度。但它與察舉制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士子應舉原則上允許自己報名參加,而不必非得由公卿大臣或州郡長官推薦,這就在最大限度上杜絕了人為因素的干擾。如此一來,就徹底打破血緣世襲關系和世族的壟斷,使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再是一種夢想,平民百姓出身的的讀書人終于有機會正大光明的躋身高品人臣,獲得了施展才能治國理政的機會。
科舉制盡管有諸多不足,但在當時的條件下已經是最為公平合理的選官制度了
史學界對于科舉制到底最早出現在隋朝還是唐朝目前尚有爭議,但有一個事實卻爭議不大——那就是唐朝時期的科舉對于平民百姓并不像兩宋之后那么友好,“魚躍龍門”的機會是有了,但實現的可能卻不大。
有唐一朝總共錄取進士不到7000名,而在與之國祚相差不多的兩宋這個數字超過2萬,而且即便被科舉錄用的進士也不像后世那般榮耀和重要。比如唐玄宗時宰相34人中只有7人是進士出身,唐肅宗時的16名宰相里進士出身者只有4人,唐代宗時期這個比例是12:4。唐代宰相大部分出身世家大族,入仕方式也以舉薦為主,所以累世公卿現象仍連綿不絕,比如隴西和趙郡兩李氏世家共涌現出27位宰相、清河和博陵兩崔氏則出現了29位宰相。此外軍功也是入仕的重要途徑,軍功拜相是當時士人的憧憬之一,這在兩宋之后基本是無法想象的。因此,科舉在當時的諸多入仕方式之中并沒有后世的顯赫地位。
士族門閥的勢力在隋唐時期雖然已經開始衰落,但仍是一股不可小覷的政治力量
再者,世家門閥的顯赫地位不僅體現在權力和財富方面,跟重要的是在當時他們壟斷了社會上絕大部分的輿論(官場和士林)和教育資源。即便是平等的參與科舉考試,平民百姓出身的子弟對比世家門閥也具有天然的、難以逆轉的劣勢,除了個別的天才人物以外,根本考不過那些豪門公子哥。
不過,經過晚唐和五代十國時期一番亂世的洗禮,傳統的世家門閥基本被摧毀殆盡,平民百姓做官、尤其是做大官的黃金時代終于到來了。
兩宋之后文官治政和科舉制度的成熟,使得平民百姓終于有了平等參與官場競爭的權力,但是投胎依然很重要。
科舉制的出現,首次打破了貴族對于高官、貴官的壟斷。經過隋唐兩朝皇帝持續不斷的打壓,尤其是晚唐和五代時期的動亂,使得士族門閥勢力基本消亡殆盡。到了北宋,宋太祖又用一杯酒解決了欺凌皇權200多年的武將割據集團,于是通過科舉發跡、以士大夫階層為核心的文官集團迎來了黃金時代。
文官政治的興盛也意味著武事荒廢,華夏從此再無漢唐雄風
文官政治和科舉制是中國古代王朝統治方式、選官制度成熟的標志。相對于之前皇權所倚仗的的貴族、門閥及勛貴武將,通過科舉爬上高位的文官沒什么背景、控制不住軍隊,空有嘴皮子和筆桿子。就算把持朝政多年、門生故吏遍及朝野,皇帝想要將其打落凡塵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如蔡京、嚴嵩、張居正等)。更何況“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科舉制成熟以后的宋、明、清三朝基本沒有發生由統治階層引起的內亂。
在兩宋時期對科舉制度進行了改革,首先是放寬了錄取的范圍和名額限制;其次是確立了解試、省試和殿試這三級考試體制;此外科舉確立了糊名和謄錄制度,嚴格禁止徇私,保證了科舉的公平性;此外宋朝還對考試的內容進行了改革。
秦時軍功第一,漢唐大體如此。到了宋之后,唯有中了進士才算光宗耀祖
更重要的是,從這時開始,科舉已經成為了晉身高官、貴官的唯一渠道,貴族世家天然的門第和血統優勢從此蕩然無存。而且通過讀書考取進士成為了此后近千年間無論官場還是民間最為光宗耀祖的事情:
(狄)青出立于子階之下,懇魏公(韓琦)曰:‘焦用有軍功,好兒。’魏公曰:‘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立青而面誅之。”(《默記·卷上》)
元朝滅亡之后,科舉進入了鼎盛時期。從明朝開始,學校(縣學、州學、府學及國子監)教育成了參加科舉的必由之路,并將科舉考試正式確定為鄉試、會試、殿試三級。鄉試考中的稱舉人,俗稱孝廉,第一名稱解元;會試考中的稱貢士,俗稱出貢,別稱明經,第一名稱會元;殿試錄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分別稱狀元、榜眼、探花,合稱三鼎甲。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皆稱傳臚。一、二、三甲通稱進士。
解元、會元、狀元合稱三元。連中三元,是科舉場中的佳話,明清連中三元者僅有明朝的李騏、黃觀、商輅和清朝的陳沆、錢棨、陳繼昌6人而已。
能弄到這么一塊匾的,在當時人們的眼中基本跟神仙無異
看似如此美好,那么兩宋之后平民百姓就都有機會做官了嗎?答案依然是否定的,還得靠投胎。
首先女性是沒有任何機會的。雖然民間有明朝的楊文儷、清朝的張氏等女性參加科舉的傳說,但實際僅為傳說而已(太平天國時的傅善祥雖然考了個女科的頭名,但她參加的并非“天試”,所以算不上狀元,而且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也不是很正規)。
即便是身為男性,參加科舉也有身份限制。比如唐代規定商人和州縣衙門的役吏不得參加科舉考試;而兩宋的不孝不悌者、還俗的僧道以及“如不是本貫及工商雜類,身有風疾、患眼目、曾遭刑責之人,并不在解送之限”(《宋會要輯稿·選舉一四》清·徐松);明清禁止胥吏、官學訓導、罷閑官吏和倡(妓女)、優(演員)、皂(行刑之人)、隸(衙役)以及居喪者應試。而且家庭中三代之內有為娼、優、皂、隸者,都屬于家庭出身不清白,統統不準應試。此外,傭人、看門人、轎夫、媒婆、剃頭修腳者都屬于“身世不清”之列,他們的三代子孫也被排斥在科舉考試之外。
可見在古代平民百姓想做官真是千難萬難。像俺這么傲嬌的不肯做官(其實也未必考得上……)的,在古人看來純粹就是二百五一個,當然在很多今人看來也是如此……